許承言趕到醫院時,手術室還亮著燈,薛湛和薛子昂正焦急地等在外面。
還沒等他開口,一記重拳就已狠狠落到他臉上。
猛然挨了這麼一下,他整個人都釀蹌著往後退,若不是盧斌及時攙著,只怕早已狼狽地跌倒在地。
眼看薛子昂的另一拳又快速襲來,盧斌趕緊擋在許承言身前:“薛總!”
帶血的拳頭落在盧斌眼前兩公分遠的地方,薛子昂氣得兩只手都在抖,眼神狠厲又冰冷:“讓開!”
盧斌繼續一動不動地站著,一副誓死要用生命保護上司的模樣,倒是他身後的許承言也沉聲說了句:“讓開。”
被薛子昂打過的左臉還是麻木的,許承言完全沒感覺到疼,只是牙齒在重擊下碰到口腔壁,蹭出道傷口,血腥味很快就在口中蔓延。
抬手抹了下嘴角溢出的血絲,他直直盯著一身是血的薛子昂:“她怎麼樣了?”
薛子昂雖然臉上和手上都有傷,但明顯胸口是沒大礙的,那些血跡,只能是趙虞留下的。
薛子昂還沒開口,一旁的薛湛就已冷笑出聲:“許總今天可是新郎,怎麼還有閒情逸致跑這里來?”
說罷他又嘲諷地看了眼盧斌:“我不是跟你說,等你們許總離婚的時候再通知我好好慶祝,怎麼?現場就離了?”
盧斌愣愣地看著薛湛,不敢吱聲。
他是許承言的秘書,婚禮上許承言忙不過來,替上司招呼賓客便是他的職責,儀式正式開始後,他也依舊還等在外面,怕有遲來的賓客。
沒想到賓客沒等來,卻是看到薛湛急匆匆地講著電話往外走,嘴里還一直在問趙虞怎麼樣了,有沒有生命危險。
他本就對趙虞印象深刻,又被薛湛那個電話的內容驚到,所以趕緊盯著薛湛離開的背影,認真聽他講電話。
誰知從他身旁走出幾步後,薛湛又突然回過頭來看著他,問:“你是許承言的秘書?”
得到回答,薛湛忽地冷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宴會廳方向:“婚禮還沒成,就急著耍許太太的威風了,莊家大小姐果然名不虛傳,替我恭喜許總,娶到位能與他匹敵的好老婆。”
結合薛湛剛才打電話的內容,以及那位莊大小姐的前科,盧斌一下子就明白了:“趙小姐……沒事吧?”
薛湛的眼神瞬間變得森寒:“你最好替你們那位許太太祈禱趙虞沒事,否則……”
冷冷地盯了他幾秒,薛湛才又笑了一下:“不過,這種大喜的日子,你也別壞了許總的雅興。等他們哪天離了婚,麻煩告訴我一聲,我好慶祝。”
看著薛湛發紅的眼眶,盧斌就能肯定,今天發生的必然不是小事。
且不說薛湛的威脅,光是憑他自己的感覺,他也知道這位上司對趙虞和對別人是不一樣的。
萬一趙虞真出了什麼事,而許總又一直不知道,這份責任,他擔得起嗎?
不理會薛湛的冷言譏諷,許承言又問了一遍:“她怎麼樣了?”
“刀子插進胸口,你說能怎麼樣?”
手背上的傷口被掙開,又在往外流血,薛子昂卻依舊把拳頭捏得死緊,“許承言,你一個要結婚的人,為什麼還要招惹她?要不是我剛好去找她,你知不知後果會……”
後果會有多嚴重,許承言根本不敢去想。無力地靠著後面的牆站著,那幾個字卻一直在他腦海中回蕩。
刀子……胸口……
也不知等了多久,就在許承言感覺渾身越來越冷,已經忍不住發顫時,門口的燈終於滅了。
在三個男人緊張的目光中,有醫生拉開門走了出來:“放心吧,沒傷到要害,沒有生命危險。”
幾乎就在同時,薛子昂和許承言都雙腿一軟靠著牆,長長地松了口氣,薛湛則闔了闔眼,嘆息一聲。
麻藥還沒散去,趙虞尚在昏睡中,但被送去了普通病房。
這是私人醫院,薛湛給她要了最好的單人間,甚至打電話讓人聯系保鏢,二十四小時輪流保護她。
許承言當然知道這是防誰的,頓了頓他才問:“怎麼肯定是莊亦晴做的?”
剛才在來的路上他只顧著打電話問薛湛在哪家醫院,根本沒精力想別的,如今放下心來,他才開始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薛子昂恨恨地瞪他一眼:“那個刀疤都已經跟趙虞說了,人家正房在開開心心地結婚,她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女人,除了你那位許太太,還能有誰?許承言,有老婆了還要招惹別人女朋友,還有比你更爛的人嗎?”
許承言不答,靜靜地看了會兒病床上臉色蒼白的人,突然起身往外走。
陽明山腳有個還沒拆的廢舊車場,許承言開車進去時,已經有人在院子里等著了。
他跟著那人進門:“招了嗎?”
“還沒有,這家伙嘴硬得很,怎麼打都不肯說。”
許承言不悅地掃了他一眼:“跟了我這麼多年,連審個人都不會?”
屋子里沒燈,只有明亮的月光從窗戶照進來,投射到地上映出大片血跡。
五個壯漢中間,一個男人正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上拼命喘個不停,月光中,隱約能看到他左臉有條很長的刀疤。
挽了挽袖子,許承言不疾不徐地走近,在那人身前站定,俯視著他狼狽的模樣:“繆三,還記得你臉上這條疤,是怎麼來的嗎?”
地上的男人動了動,卻沒出聲。
許承言輕聲笑笑,又對著周圍幾個壯漢砸了咂舌:“只會用這種粗魯的方法,你們蠢不蠢?這位繆先生,在道上也算條漢子,人家根本就不怕死,你們做這麼多,有用嗎?”
說到這,他不由得嘆息一聲:“只會用蠻力,太不文明了。跟這種人打交道,得講究技巧,懂嗎?比如說,那個誰……唉?剛懷上孩子的那女人叫什麼來著?哦,想起來了,曾虹是吧?”
聽到這個名字,地上的男人才終於掙扎著爬了起來,氣喘吁吁地抬頭看著許承言:“你想做什麼?”
“不想做什麼啊。我只是覺得,干你這種行當的人,真的不適合有孩子,你說要是你孩子出生的時候,你剛好進局子了,或者剛好被仇人殺了,那小孩多可憐啊。所以,為了長久考慮,我還是替你做個主,別讓那孩子來這世間受苦了,母親失去了孩子,肯定也會很痛苦,那就……幫她一並了結吧。”
“你……”地上的男人惡狠狠地瞪著他,“道上規矩,禍不及妻兒……”
“不好意思。”許承言無辜地笑笑,“我不是你們道上的人,不懂規矩。”
他一直背著光,地上的男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和表情,可越是這種雲淡風輕的語氣,卻越讓人心里發寒。
與他就這麼一明一暗地僵持許久,男人終於妥協:“是莊亦晴。”
許承言毫不意外,但還是問道:“哪個莊亦晴?”
“做珠寶那個斕璽集團的大小姐。”
許承言嗤笑:“騙誰呢?你們這種人接任務,還會有人告訴你金主是誰?”
“我本來也不知道是誰,但上次幫她做事,事情敗露了,還被鬧到網上,我看到了。她怕我出事連累她,只能找人救我,我可以肯定金主就是她。”
這些許承言當然都清楚,所以他會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這個人。
只是地上的人怎麼也不可能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就來自於上次幫他擺脫麻煩的許家。
“是莊亦晴親口讓你去抓今天那個女人的?”
“是她的私人助理姚謙,上次也是姚謙聯系的我,我沒看清他的臉,但記得他的聲音。”
“憑聲音就能斷定?要是你把人弄錯了……”
“我偷偷錄了音,一定就是他。”男人掙扎著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我加密存網盤了,你要不信,可以自己去查證。”
輸入密碼後,錄音緩緩在安靜的夜里播出,聽著那熟悉的聲音許承言就知道,沒必要去查證了。
冷靜下來後,他本還有一絲懷疑,覺得莊亦晴剛和他結婚就把手伸那麼長不明智,現在看來,確實是那女人太自以為是,真把自己當許太太看了。
別說證還沒領,婚禮也沒成,就算真的做了夫妻,那個女人又有什麼資格管他的事?
她包養小狼狗惹出禍端,還要靠他們許家來擺平,現在兩只腳都還沒踏進許家,就擺起女主人的架子來了?
醫院靜悄悄的,病房里燈光昏暗,薛子昂在床邊安靜地坐了好久,突然問道:“我們找的那個聲優,沒問題吧?”
薛湛沉思片刻,看了眼床上依舊在昏睡的趙虞:“她都傷成這樣了,看許承言剛才擔心的樣子,應該沒問題。”
薛子昂不屑地哼了聲,看著床上的人:“她倒是厲害,誰都能騙得對她死心塌地的。”
看著他手上已被包扎過的傷口,薛湛道:“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守著。”
“我不去!”薛子昂繼續盯著床上的人,“我倒要等她醒來問問她,為什麼又要騙人,說好了只弄點皮外傷的,她非要故意……”
薛湛不再說什麼,重新看向病床。
他也很想親口問問,這個女人對自己究竟能有多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