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荒羽的心情大壞。
想不到那個雄猛居然死心不改,竟仍在算計這個算計那個。
更可恨的是,那個白自朗真是頭白眼狼,前腳還在同武慧親熱肉麻,後腳便在算計將武慧出賣給雄猛,要她去做什麼“陪客”的勾當,雖不明白這是干什麼的,但是從雄猛等人不懷好意的淫笑聲中,用腳跟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但是從這些敗類的交易中,炎荒羽也終於知道了一點,在學校里,無論是“太子黨”,抑或是“地龍幫”,並非是絕對的互不往來,只要有利益,一向自命不凡的“太子黨”成員,也會和“地龍幫”勾搭上。
這次的白自朗與雄猛的勾結便是一例,更不用說那一直身在暗處的“彪哥”兩頭通吃了。
炎荒羽臉色難看地緩步行走在小徑上,胸口止不住涌上一陣陣的煩惡。
如果說從前的那個李成龍、“醉夜歡”及江湖騙子僅僅是他身邊的過客的話,那麼雄猛、白自朗,甚至路帆揚等便是與他有密切聯系的惡人小丑了。
還有武慧和韋亭逍,這兩個女孩子的心機竟也是那般的狡獪,令人完全捉摸不透她們心里究竟想的是什麼……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前面傳出,炎荒羽不禁眉頭一皺——怎麼,又會有什麼事情嗎?
略一凝神細辨,他便搖起了頭。
原來是伍磊和燕雁兩個小精怪拉著師姐季綿虹躲在暗處,看來是想嚇他一嚇。
只可惜自己心情不佳,不然倒是可以配合他們娛樂一下的。
心里想著,他不去理會這三人,而是徑自從他們匿身的角落旁走過。
“嗨!”果不其然,伍磊和燕雁齊聲大喊一下,自以為“很突然”地從黑暗中跳了出來,同時張牙舞爪地亂揮著小手,故作恐怖嚇唬狀。
但炎荒羽隨後的反應卻令二小一下泄了氣——“你們兩個又在搞什麼小動作?搞也罷了,為什麼每次都要帶上師姐呢?”他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嘴里“嘖嘖”地搖頭不屑道。
伍磊和燕雁本來滿以為可以嚇炎荒羽一跳的,哪知人家卻象事先知道了一樣,一下子便拆穿了自己的把戲,老羞成怒下,不禁尖著脆生生的童間氣叫道:“呀呀呀,你好討厭!不……不跟你玩了!”說著二小嘴一嘟,鑽到了季綿虹的身後,以掩飾“詭計”失敗的難堪。
季綿虹心疼二小,正待笑著替他們向炎荒羽討回一點“公道”時,一抬眼,正好迎上對方的目光,登時芳心不自覺一跳!
天啊,阿炎的眼睛怎麼這麼明亮啊!
簡直象是夜空中的兩顆星辰一般的耀眼生輝!
正感到震撼時,卻聽炎荒羽道:“師姐,這麼晚了,你不在教室里自修,怎麼還由著這兩個小家伙亂來啊?”
“你你你,你才亂來呢!我問你,你為什麼好好的路不走,偏要走這條黑咕隆咚的小路呢?”伍磊立即自季綿虹身後探出一顆小腦袋來,恨恨地看著他道。
“就是,你不知道這條路上死過人嗎?”燕雁也神色緊張地道。
炎荒羽一怔,忍不住看著季綿虹道:“師姐,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卻見季綿虹嬌軀忽地一顫,臉色也變了一下,隨後才故作淡淡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只是大家心理因素作怪,都不大願意走這條小路而已。”說著舉手掠了一下垂到額前的一縷發絲,將它夾到耳後。
炎荒羽看出她似乎有意在掩飾什麼,不過一來對別人的隱私他從來都不感興趣,二來現在他的心情也令他無心追究別的事情,因此便點了點頭,上前拉住季綿虹一只冰涼柔軟的纖手,道:“這里陰氣寒涼,師姐我們還是離開到別處去吧!”
他本無心隨口一說,但那“陰氣”二字落入季綿虹的耳朵里卻令她登時渾身一悸,寒毛皆為之激張,趕忙應聲點頭:“好好……我們走……”
身後的伍磊和燕雁似乎也十分驚怕,聞言立即搶在炎荒羽的前面,似乎也不恨他破壞自己的好事了,不迭聲催促道:“好啊好啊,大個子,我們到別處玩去吧!”
炎荒羽心中疑竇頓生——這三個人為何行動這樣古怪呢?
難道這條小徑上真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嗎?
不及他細想已經被三人連拉帶拽著帶離了這里。
走到燈火通明處,季綿虹才一臉鄭重地對炎荒羽道:“阿炎,以後記著,千萬不要在那里走夜路……很嚇人的……”
炎荒羽本想問她“究竟是什麼嚇人”,但話到嘴邊,卻動了動嘴唇,沒有問出來,而是點了點頭,道:“知道了,謝謝師姐。”
季綿虹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旋即俏臉忽地紅了起來——原來,緊張過去,自己才發覺手兒正被炎荒羽緊緊地握著呢!
一股異樣的感覺迅疾涌遍全身,嬌軀內止不住泛起一陣陣的衝動一時間乳峰膨脹,丹峽痕癢,竟忍不住軟軟地靠向了身畔的炎荒羽!
炎荒羽先是一怔,隨後見俏麗的師姐面泛紅潮,嬌喘不勻,立時醒悟——難道她……
但他心中也頗覺奇怪,因為他知道,自己並未對師姐做過什麼,為何她就會如此容易地產生欲念呢?
百思不得其解下,由於心中有事,故而他竟未象從前一般順勢揩油——這倒是奇聞一遭了。
心念動下,炎荒羽略略猜出一些緣由,便小心地從松開了握著季綿虹的綿軟小手,一手扶著她的腰肢,輕聲道:“師姐,你……是不是有點累了……”言下之意,她是由於訓練累了才會做出靠向自己的行為,這其實是他有意說給伍磊和燕雁兩個小鬼頭的。
季綿虹臉兒一熱,清醒了過來,知道自己又情不自禁地有了衝動,忙輕輕離開炎荒羽的肩膀,略帶羞澀地道:“對不起……阿炎,我……是,是有些累了……”
這時伍磊卻面露古怪道:“嬌嬌姐累了?那好啊,你們找個地方去坐坐麼!”
炎荒羽正待開口斥他,卻聽燕雁也在一旁慫恿道:“是啊是啊,大個子你帶嬌嬌姐去找個地方坐坐嘛——至於我們,”說著瞥了伍磊一眼,小大人似的道:“我們也很忙,是啊小磊——我們先走啦!”說畢一把拉起伍磊的手,用力一捏他手心,伍磊會意,連忙點頭稱是,隨著燕雁跑開去了。
炎荒羽微微皺起了眉頭。
經過了武慧和韋亭逍的事情,雖然二女的心思未最終對他明朗化,但他已經有了陰影。
因此,平日對季綿虹十分的意圖,現下也減至不足一成了。
他正想委婉推辭,看看季綿虹時,卻見她看著自己的眼神怔怔的,甚至還有些許的迷離,殊無一點的冷淡,不覺心中一緊,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姐,你看呢?”
卻聽季綿虹喃喃道:“我看?好……好吧……你帶我找個地方坐坐吧……”
炎荒羽登時頭大一圈。
他原本指望季綿虹開口拒絕的,哪知她竟有點神不守舍地隨口應承了!
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今晚他實在沒有絲毫的興趣同女人說話——在他心里,最好不要碰上女人才好呢!
無奈之下,他想了想,只得硬著頭皮道:“這個……外面太冷,我們到圖書室去……好不好?”
季綿虹不知心里在想什麼,只一個勁地眼神迷離看著他,聞言也只是隨口應了一聲:“好呀……”
炎荒羽心中輕嘆一聲,只得咬了咬牙,攬著她的纖腰朝圖書室走去。
圖書室與往常一樣,只有不到三成的上座率。
炎荒羽帶著季綿虹,走到選書系統前,輕聲道:“師姐,你看……你找本什麼書看呢?”此時他手已經松開了季綿虹的腰。
季綿虹美眸一閃,看了他一眼,搖頭道:“我不想看書……你看吧,我陪你……”
炎荒羽登時一愕,見她有些神情恍惚,便不覺心中大訝,懷疑她是否遇到什麼事情。
不過眼前他實在不想多管閒事,便點點頭道:“那好,我就挑書了。”說著手指飛快地在那觸摸屏上點動,在層層目錄樹下看到了一本新到的書籍——《醫經雜談》,便輕輕點擊了“確定”。
“阿炎,你怎麼看這種書啊?你的課業不看嗎?”雖神情迷漫,但季綿虹仍對炎荒羽挑這本書看感覺奇怪。
炎荒羽笑笑道:“沒什麼啊,我就是喜歡看這種書的。”
季綿虹不解地看看他,卻沒再說什麼。
對醫學分類的圖書,炎荒羽可說是爛熟於心了。
徜徉在一排排林立的書櫃間,季綿虹終於忍不住對炎荒羽說道:“阿炎,你知道倪老師的事情嗎?”
炎荒羽登時心中一沉,隱隱感覺倪焰侯的隱私可能已經不保密了。
不過他卻搖搖頭道:“倪老師有什麼事情呢?他不就是天天在學校里教我們的嗎?”
季綿虹搖頭道:“不是……我說的是倪老師從前的事情……”
“從前的事情?”炎荒羽故作不解地偏過頭道。
季綿虹點點頭,道:“嗯。從前的事情。”
炎荒羽看看眼前的位置前後左右的視线都無法觸及,是人隱蔽的死角,便停下了腳步,轉過來道:“從前的事情?什麼事情呢?”
季綿虹抬起頭,迎向炎荒羽那燦若星辰的黑眸,心神為之一悸,忙低下頭,看著他的胸前,輕聲道:“今天我們在訓練的時候,有幾個人來找倪老師……我發現倪老師的臉色一下就變得很難看,隨後他們就進了那間小隔室……”說到這里,她的臉微微一紅,偷眼看了炎荒羽一下,才繼續道:“我覺得奇怪,就躲在門外偷聽,結果發現,原來……”
炎荒羽的心不期然地遽跳了兩下,雖然已經猜到結果,便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聲音也不自主地壓低了:“原來怎麼樣?”
季綿虹終於抬起頭來,與他的目光對視,神情緊張地道:“原來倪老師以前是打黑市拳賽的……這次那幾個人來,就是想請他回去的……”
炎荒羽失口叫道:“什麼?回去?”他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因為他知道,這對於倪焰侯來說,是多麼不可能的一件事情——他之所以躲到“鴻志”來,為的就是避開從前的生活啊……
“是啊……我聽見,他們好象在說,要他回去當什麼顧問……”季綿虹有些氣促地道。
“什麼?顧問?那倪老師他有沒有答應呢?”炎荒羽不自覺地一把抓住了季綿虹的纖手追問道。
季綿虹登時覺得嬌軀一麻,渾身熱了起來,不禁心神一陣飄蕩,回答炎荒羽的話的聲音也嬌喃起來:“唔~嗯……他說……他說他要考慮考慮……”異樣的衝動使得她的嗅覺變得格外的靈敏起來,似乎炎荒羽身上好聞的男性氣息也突然濃重,直往她的芳心里鑽……
季綿虹實在搞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一被炎荒羽觸碰,就止不住欲望的衝動,理智的枷鎖便會不受控制地打開。
剛開始時,她還懂得主動抑制,可是隨著與炎荒羽的交往日深,被他輕薄的程度越重,她的理性就越發地淡化,也就愈發地容易沉溺在炎荒羽無心設下的催眠圈套中……
炎荒羽的六知何等的敏銳,立時便覺察出了身邊這俏麗的師姐身體產生的變化。
雖然感覺奇怪,但看到她水汪汪的俏眸時,還是心頭一軟,將她摟進了懷里,一面吻上了她冰涼顫抖的櫻唇,一面大手解開她的衣鈕,探進懷中,在那兩只堅挺鼓脹的乳峰上來回揉了起來……
盡管炎荒羽因心中有事沒有什麼欲念,但對女體敏感部位的高度了解,以及豐富的肉體挑情經驗,仍使他僅憑五指在特定經穴技巧的觸摸,輕而易舉地令季綿虹在無聲的呻吟中達到了快樂的巔峰……
從堅挺脹硬、充滿汗水的乳房上抽出手來,炎荒羽一手緊緊摟著師姐,一手愛憐地在她濕漉漉的秀發上撫摸,嘴唇輕觸她光潔美麗的額頭——這一切,都令仍處於激情余波中的季綿虹感動不已。
季綿虹從來沒有想到過——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僅僅憑借對胸脯的愛撫便能令女人達到高潮的。
可是眼下自己卻真真切切地經歷了這種動人的感覺。
真是奇怪,雖然阿炎的手在愛撫她的胸脯,但是她的秘處卻也在不停地收縮蠕動,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一般,產生出無與倫比的快感,竟沒有一點空虛的感覺。
這種新奇的體驗是她從未有過的,因此快感一旦產生,也就格外地強烈,噴泄也空前地洶涌……
見師姐似癱瘓了一般軟軟地附掛在自己身上,嬌軀仍久久地持續著激情的顫栗,炎荒羽輕嘆了一聲,吸了口彌漫著少女體液異樣味道的空氣,在季綿虹耳邊柔聲說道:“師姐,你……好些了嗎?”
季綿虹使出全身僅剩的一點氣力,緊緊地摟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師弟的虎腰,嘴里暢美地吐出一口氣,呻吟道:“好……好得不得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兩個人僅僅這樣,就能這麼快樂的……阿炎,你真棒……”
炎荒羽看著她沉醉嬌美的模樣,忍不住低頭在她腫脹的櫻唇上再次吮吻一下,才苦笑道:“師姐,我真的沒有騙你……那個路帆揚不是什麼好人——你要相信我……”
季綿虹抬起疲憊滿足的俏眸,仔細地看了炎荒羽的眼睛一會兒,似想在其中發現虛偽和欺騙的痕跡,但最終還是輕輕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美麗的眼眸,將臉靠上了炎荒羽的肩膀,喃喃道:“阿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帆揚有這樣的成見……但之所以會這樣,我想總有你的理由……可是你知道嗎?我現在跟你這樣,我心里其實也愧疚得很,因為姑且不論他對我如何,但我卻已經背叛了他……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跟你在一起,就沒有辦法控制身體的感覺……你……真不明白你對我做了些什麼,令我變成這個樣子……”說到這里,她抬起了臉,輕輕地吻了吻炎荒羽的嘴唇,面有愧色地道:“不過我想我們最好僅至於此……不要再進一步了好嗎?”見炎荒羽探尋的目光看著自己,忙又補充道:“我知道我無法拒絕阿炎……不知怎麼搞的,我的身體……一碰到阿炎,就會控制不住,所以……只能請阿炎……阿炎你保護我好嗎?不要讓我做出過分越軌的事情來……”
炎荒羽心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喟嘆。
自己還能說什麼呢?
師姐能這樣說,已經說明她心中的天人爭斗,自己總不能逞一時之欲,當真不顧她的心里感受,利用她的弱點侵犯她吧!
轉而心中另一個念頭產生:為何師姐會變成這樣呢?
正如她所說的,自己也確實感覺到,她一觸碰自己的身體,就會變得異樣起來,變得氣血衝動,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自己僅僅是對她用上了“十宣挑情手”而已,但並不應該造成這種情況的呀……
見炎荒羽面色變幻不定,頗為古怪,季綿虹不禁自喉間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重新靠上了炎荒羽的肩膀。
難道這個阿炎是自己命里的克星嗎?
為何一遇到他,自己的生活就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呢?
想起剛才炎荒羽對她的兩只玉乳的無限疼愛,季綿虹心中情不自禁地一陣悸慄——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胸乳竟會是如此的敏感!
阿炎在全方位撫摸挑逗自己的乳房時,那種幸福、滿足感是如此的充盈而富足;他的每一下揉捏,每一下撥弄,每一下抓握,每一下搓捻,都在緩解那充血的膨脹、刺激她快樂放浪神經的同時,卻又帶來新一波的、更為強烈的腫脹,擴展快樂神經的末梢范圍,令她欲罷不能,在欲望的巔峰上不停地攀越上一次比一次更高的潮峰,直至積累的激情得到徹底的渲泄……
季綿虹的芳心第一次為炎荒羽所帶來的肉體的極度歡娛扯起了降旗。
她知道,除非阿炎主動約束自己,否則自己根本無法抗拒他的示愛,遲早會被他徹底攻陷最後的堡壘。
但是,帆揚之於自己卻又有著另一層的意義——他是第一個占有自己貞操的男孩,他在學校里是那麼的出色,他對自己又是那麼的好……如果背叛帆揚,第一個不放過自己的,恐怕就是自己的良心和責任感。
因此,自己完全有必要央求炎荒羽,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師弟不要做出令她愧恨的事情來……但是他會答應嗎?
從他一向以來特立獨行的處事風格、從他與自己相處時霸氣的行為來看,真是很難……
不知不覺中,季綿虹完全屈服在了炎荒羽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事風格里,一種“任隨他去”的無可奈何充滿了她的思想。
“師姐……”炎荒羽輕輕吻了一下季綿虹的櫻唇——她立即不自覺地回啜了一下——然後將她扶好,動作溫柔地替她整理好敞開的胸懷,說道:“你現在能起來走路嗎?”
此言一出,季綿虹登時俏臉再次一熱,輕輕點了點頭,卻又隨即搖了搖頭。
炎荒羽笑笑,似看出她心中的矛盾,便摟著她的柔腰,隔著衣服捏了捏她的乳房,才道:“師姐,我答應你……僅此而已,不會讓你難過的……”
季綿虹登時心頭一跳,睜開看時,卻正好迎上炎荒羽澄澈得沒有一絲雜質的明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輝,不禁心頭又是一悸——怎麼?
難道他剛才沒有一點欲望嗎?
她不由一呆,本能地回憶起兩人親熱時的情景來。
只可惜因自己過於沉迷,竟一點想不起當時炎荒羽的身體情況了……
“是真的,你放心好了。”見季綿虹眼中掠過一线迷茫,炎荒羽以為她是懷疑自己,便進一步肯定道。
“阿炎……謝謝你,你真好……”季綿虹輕輕呼出一口氣,再次軟軟地靠向了炎荒羽的懷里——在單獨相處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必去掩飾對這個師弟的好感。
“師姐,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把路帆揚不是好人的證據拿給你看的!”炎荒羽仍固執地對季綿虹道,渾不顧眼前的風光是何等的旖旎動人。
季綿虹似已經失去思考的能力一般,只知伏在他的胸前,喃喃道:“真的嗎?”
炎荒羽重重地點下頭,沉聲道:“當然是真的!”
天色尚未放亮,炎荒羽便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要趁早去准備一些東西,去供養本證師父。
昨天陳思穎、趙居士等關於要“供養”的話,他記在了心里。
可是一來他從未做過這種事情,二來他身上也沒有什麼錢——雖然若蘭姐姐的卡隨身帶著,但他總覺得用里面的錢去買東西送人不太好,顯得不夠誠心,因此便決定自己動手去解決這個問題。
昨天在本證師父那里吃齋飯時,他看到,那里面似乎有一些山蕨野菜,因此他便想到去歿情峰上采摘一些來。
一切收拾停當後,炎荒羽悄悄地出了宿舍,小心翼翼地沒有驚動沉睡中的高飛等舍友。
室外的空氣顯得寒涼而清新。
迎著撲面而來帶著薄霧的晨風,炎荒羽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愜意地閉上眼睛,真氣鼓蕩,四肢抻延,盡心體會享受那身體美好舒暢的感覺。
唔,今天的心情真是很輕松呢!
看來九公說的一點也不錯:時間能淡去一切的快樂和痛苦……
雖然天色仍很暗,但是對炎荒羽來說,視线根本不構成問題。
憑借對校園地形的熟悉,他輕車熟路地轉到了學校的後院圍牆,來到那處自己翻過不止一次的地方,再次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出了校園。
在前往歿情峰的路上,炎荒羽一路走,一路挑揀柔韌度合適的草木枝莖,熟練地編結著挎藍,以便等會兒好盛放山蕨野菜——這種充滿著濃濃鄉情味道的工作令他的心情十分的平和安寧,他很享受這種溫暖的感覺。
盡管歿情峰上的山蕨野菜與坳子里的形態不完全一樣,但出於山里孩子對植物認知的本能,炎荒羽仍很容易分辨出那些隱藏在岩石縫中的野蔬莖塊,雖不如坳子里的豐饒,采掘起來也因手中沒有趁手的工具而不怎麼方便,但他仍干得不亦樂乎。
在這個時候,“供養”的目的已經被勞作的樂趣所取代了……
天色大亮時,炎荒羽走進了本證師父的禪房。
想不到這里居然已經有不少的人在里面了,炎荒羽不覺心中微感詫異——難道這些人天不亮就趕著上山來嗎?
要是這樣,怎麼自己的耳朵一點都沒聽到這些人上山的動靜呢?
答案隨著宏補的出現得到了解釋:“哦,這些居士們是昨晚居住在寺里的,他們昨晚做了一場法事,所以一大早就到師父這里來了。”宏補看出炎荒羽的不解,主動笑著開口對他說道。
看到宏補,炎荒羽又是一怔,直覺宏補的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
但究竟是何種變化,雖有六知傍身,他卻仍未能分辨出來,全憑直覺感到他的不同。
看到炎荒羽冒冒失失地拎著一只髒兮兮的藍子“闖”進來,那些本來在各自低聲細語的居士同修們登時臉上一個個露出鄙夷之色,有人甚至皺眉嘀咕道:“這是從哪里來的……怎麼一大早就這樣一身汙穢地到這個佛門清淨之地來了……”他的話立即得到了周圍人的贊同,並紛紛附和起來。
炎荒羽立時尷尬起來,拎著手里材質粗陋的挎藍,進也不是,退也不得,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宏補仍是笑嘻嘻地走近來,就著炎荒羽的手,看了看他藍里的野蔬,重重吸了一口鼻涕,道:“這是什麼?是給師父的供養嗎?”
炎荒羽連忙點點頭。
這一下可好,登時引起一片嘩然!
“什麼?就拿這種東西供養本師父?”
“真是笑話!這種東西也配進這扇門!”
“那是什麼啊……看上去髒不拉幾的,怪惡心的……”
“很好笑是吧,居然有人好意思帶這種東西來供養師父……”
“就是,好歹也要拎兩壺精油來嘛……”
“連水果都舍不得花錢買,真是小氣……”
“唉,現在的人啊,越來越會糊弄人了……難怪佛法不得昌盛啊……”
“就是麼,我今天就給了師父三千元做供養呢!”
“呀,我沒你多,不過我是專門買了這里沒有的水果來的……”
“他那個……好象是野菜唷……”
“就算是野菜,也得到菜市上買些新鮮水靈的嘛……哪有這種又髒又蔫的,還都是泥,別是硬充份量吧……”
“是呀,現在的野菜,棚房里也種得很好呢!還很肥大水靈……”
“真不知道他怎麼好意思來的……”
“就是,真是不恭敬……”
炎荒羽聽著這些不堪的議論,雖說心底坦然,但終究有些不安——自己已經盡了心力,但他們說的好象也有些道理啊……自己這藍子東西,是不是過於單薄了?
唉,若是用若蘭姐姐的卡去買些他們嘴里說的東西就好了……
就在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炎荒羽時,一側的旁門忽然“吱丫”一聲開了。
“阿彌陀佛~”隨著一聲清越的佛號聲,本證師父走了出來。
眾人正連忙從各自座位上起身,恭恭敬敬地向本師父行禮。
然而本證師父回了禮後,竟未跟平時一樣,在眾人身邊落座,而是對宏補點了點頭,然後徑自走出了房門!
眾人登時面面相覷,摸不清本師父高深莫測的舉止究竟有何深意。
見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地射向自己,宏補嘻嘻一笑,拉起了炎荒羽的手,道:“大家不要急,師父等會兒會見我們的。他只是去准備一下而已。”轉身又對炎荒羽道:“阿炎,你先在這里坐一下吧。”
炎荒羽點了點頭,一轉念,提起了手中的挎藍,有些羞窘地道:“那這個……”
宏補笑道:“你就先拎著吧!”
這時終於一位老先生忍不住發問道:“補師父,這個……師父什麼時候見我們呢?”
宏補這次卻笑而不答,只親熱地拉著炎荒羽的手,引他到一個空位坐下。
坐不多時,眾人便聽到外面的大殿上鍾鼓齊鳴,似有什麼事情發生一般。
屋內人正在疑惑時,卻見宏補站了起來,對眾人合什道:“行啦!我們可以去了。”說著對炎荒羽點頭示意道:“阿炎,你跟我來。”便轉身帶頭走出門去。
“定情寺”——不,現在應該叫做“棲隱寺”的正殿上,正隆重地以法會的形式,聚集隊列著寺內大小僧人。
在“小羅漢”宏補的引導下,眾人心懷詫異地進入了正殿——觸目所至,所有的人皆不禁為之一驚!
一貫以來都是以一襲素質衲衣穿著的本證大師,竟然極其罕有地穿上了一身正式的袈裟!
而新的住持本通師父——本證大師的師弟,卻沒有出面。
對此,宏補的解釋是,本通師父去應酬凡俗事務了。
包括炎荒羽在內的所有人,都不解地看著本證大師舉止莊嚴地繞匝行香,在“嗡嗡嗡”如同鍾罄流雲般的誦經聲中,本能地生出敬畏之心,肅穆了起來,自覺澄淨自己塵染的心靈……
炎荒羽心中卻忽然間產生出一種感動欲哭的情緒。
沒有任何理由地,他的眼前忽然莫名浮現出在“荊刺坡”捉捕軟金狸時的一幕——
……斑斕絢爛的皮毛……夕陽下映照下,如波浪一般滾動著的眩目動人的美麗光華……
然而在生命外表的燦爛之下,卻隱藏著天性中的怯弱和馴順……
“咻咻嘶嘶”的哀鳴似乎又在耳邊響起……
濃濃的悲憫之情再次從炎荒羽的心底升起。
一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深沉情感在他的靈魂底層復蘇。
在與本證師父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炎荒羽福至心靈,知道這種深沉的情感,有個傷感而恬淡的名稱——慈悲。
是的,這就是慈悲。
雖然從九公那里,從書本上曾經看過,也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在這一刻,他真正用靈魂感受到了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
那是一切生命的至極真諦,是血肉糾結出來、必須用心靈的割舍來體悟的感情。
滾滾的熱淚奪眶而出。
炎荒羽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倒在面前的蒲團之上。
“啪嗒”一聲,手中的挎藍也脫手滑落在身邊地上——里面的野蔬散亂地掉在了鋪好的精美地氈上,泥汙不可避免地弄髒了上面細膩的圖紋……
但是這情景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指責。
一股高貴莊嚴的氣氛已經將在場的所有人籠罩。
在這個氣氛下,一切的事情都變得那那的順理成章,那般的渾然天成。
倏忽間,炎荒羽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個龐大的浩然混沌道場之中。
原本僅在體內出現的情境,現在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擴大到了整座大殿。
他已經同這里面的每一尊佛像,每一件法器,乃至每一個人,都溶為了一體……
一聲輕輕的嘆息打破了眼前至妙的奇境。
本證大師緩步走到炎荒羽的跟前,慢慢地彎下腰來,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拈一朵掛滿朝露的花瓣似的,將地氈上散落的野蔬一棵一棵,一個一個地放回了挎藍中,然後如同捧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一般,小心翼翼地將這粗陋髒汙的挎藍奉上了佛前桌案。
誦經聲立時重新高昂了起來。
一段經文的末尾……
隨著最後的一聲“薩婆呵~”,“咚——”地一記沉重的木魚捶鼓,如同醒世警鍾般重重地敲擊著人們的心靈,眾人皆情不自禁地齊聲喚一聲:“阿彌陀佛~”
炎荒羽早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為什麼要流淚?他不知道。
什麼時候流的淚?他不知道。
需要抹去眼淚麼?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現在的他,心靈已經完全地袒露給了面前這個法相莊嚴的光頭老人。
在朦朧的淚眼中,眼前的本證大師竟似乎變成了已逝的九公……
“你們知道麼,在這座道場建立以來,我們還是第一次收到這樣寶貴沉重的供養……”本證大師的話低沉而富有感染力,聲音在安靜的大殿上不住地回繞,如最潔淨的清流一般滲透到每一個人的心田。
“雖然以世俗的眼光看,這里面裝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東西,根本談不上價值。但是,在一個真正修行人的眼里,這里面盛放的卻是一顆最為摯誠的心,一顆沒有一點雜質、不帶半點私欲塵埃的心……”本證大師緩緩地說著,那與他年齡決不相配的精湛犀利目光逐一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炎荒羽的臉上,面色慈祥地柔聲問道:“怎麼?手還疼嗎?那小鋸草的毒性應該對你的傷害不大吧……”
炎荒羽根本無法說出話來,莫名的感動早已經充塞了他的胸臆,令他只知道搖頭回應。
“不以卑陋而輕鄙,為善趨小,善哉善哉!”本證大師繼續抬頭嘆道,見眾人目光里只是敬畏和痴蠢,卻沒有一點靈性之光,不禁心下微嘆,搖了搖頭,這時宏補笑嘻嘻地走上前,從桌案上重新捧起了炎荒羽的那只破挎藍,轉身舉到眾人面前示意。
眾人正滿懷羨慕和迷惑地看著他時,卻見他忽然拎著挎藍的提梁,上下顛晃兩下——“啪嗒!”竟有兩粒黃豆大小的東西從藍底漏掉了下來,墜落在地氈上!
就在所有的人以為那只不過是兩顆泥團、為地氈而惋惜時,卻見宏補彎下腰來,小心翼翼地拈起了那兩粒石子樣的東西。
在佛殿內聖潔圓融的長明燈光披拂下,小羅漢宏補手中的“石子”散發出柔和而美麗晶瑩的光澤,將眾人的目光牢牢地吸引過來……
“天啊!是舍利子!”不知是誰,突然發出了顫聲尖叫,隨即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震撼立即感染到現場的每一個人,登時“嘩啦”一聲,所有的人一齊跪伏了下來!
只余下本證大師和宏補立在中間。
“菩提舍利,不可思議;唯心妙相,妙法蓮華。善哉!”只聽本證大師欣嘆不已,雙手合什,垂目贊頌道。
宏補仍是笑嘻嘻地一手托著挎藍,一手捧著那兩顆神奇出現的舍利子,轉回佛案前,恭恭敬敬地放置其上。
自始至終,炎荒羽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但是在他的心里,在那超越了平常思維的心里,卻已經完全了然本證大師和宏補和尚的一言一行中蘊含的無限奧義……在最為平淡的心情下,他體悟到了“心心相印”。
與佛心的妙相印證。
這是一種無塵無垢的印證,沒有絲毫俗世的渣滓摻雜其中。
就如同兩泓清水,放在同一器皿之中相互交溶,再分不出彼此。
一種從未有過的大歡喜在瞬間涌遍全部的身心。
在刹那之間,炎荒羽發現,自己原本就極為干淨明澈的混沌心鏡中,出現了一小塊更為精透清晰的圓形心鏡!
這新出現的圓形心鏡與原先的混沌心鏡之間的界限邊緣是如此的分明,以至於令他竟有不敢涉足的敬畏感!
雖然知道這一小面別出的心鏡之中蘊藏著更為豐富的寶藏,但是一種油然而生的無力感卻讓他無法向其靠近……
“是玉燒三日,鐵杵磨成針。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不用急在這一刻……”心靈的世界中悠然響起本證大師慈祥的勸誡。
一如那個女鬼一般,那聲音直接在他的神識之中出現。
但此時的炎荒羽已經入境,卻沒有一絲的詫異,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種超越尋常肉體接觸的交流方式。
在一旁的眾人無不充滿了驚詫和羨慕。
他們怎麼也想象不到,面前這個先前看上去沒有什麼特別的男孩子,眼下竟然寶相莊嚴,儼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
那面上竟似隱隱流動著動人心魄的神聖光華,令人本能地看了之後生出敬畏之心……
難道這個一身校服的少年人已經悟道了嗎?
每個人的心里都很自然地想起了同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