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一乘彩色的轎子飄進了桃下鎮,停在了悅來客棧的大門前,原來鬧哄哄的客棧立即鴉雀無聲。
客棧外面的人都雙眼驚異地緊緊盯住彩轎,因為這乘轎子居然不是讓人擡進來的,而是由它自己飛到了客棧里面;外面死一般的寂靜,讓房間中的人都感覺到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急忙從窗戶伸出頭來,專注地看著下面,而部分早早看見了彩轎的江湖中人,更直接從樓上的窗戶飛了下來;連一向以熱情好客、服務周到的悅來客棧這一時刻也表現失常,它的小二們驚訝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上去迎接客人,一雙雙眼睛驚駭地盯著面前的彩轎。
在這人堆中,有一個身材魁梧的青年漢子最為現眼,因為他被三個長相、穿著一模一樣的少女圍著,如同花叢中一片點綴的綠葉。
三雙賽雪欺霜的嫩手緊緊地拉住了青年的身子,仿佛三朵月桂一般正在護衛心愛的人兒;三人二十左右的年紀,本應該顯得嬌艷的臉部卻隱藏著深深的、難以解開的深愁與哀傷,與所有人表情都大相徑庭的是,她們對眼前的彩轎,沒有一絲驚訝的表情,眼神中反而透露出了深深的恐懼和憎恨。
一件白色錦衣,青色襖褲,右邊手臂上環繞著青紗。
她們如此奇怪的裝束,仿佛正有家族中的一位長輩逝世,她們正在為他送行。
“哎!這恒山三個小姑娘演的是那一出戲啊!她們今天一副為自己長輩送行的穿著。”
旁邊人群中一個粗狂的聲音嗡嗡道。
“是啊,她們兄妹四人真是不幸啊!經歷過九年前的那一場劫難,恒山派就勢單人微。哎!更不不幸的是方掌門在上個月莫名其妙的逝世了,先前大家都知道他身子很健康的啊!現在只剩他們兄妹四人了,以後的八大門派的聚會,我看恒山難以參加了。如此以來,就讓泰山派撿了個大便宜,輕易地就上升為八大門派之一了。”
一個尖聲細氣的聲音說道。
“小隱,不要胡說!泰山派能夠有今天的地位,也是經過他們當代掌門數十年如一日奮斗才得到的,他們的付出比起我們嵩山、恒山各派來,一點也不少,這些都是他們應該得到的。”
旁邊身材粗壯的中年對身邊的瘦小少年呵斥道。
“哎!真是可憐啊,現在恒好山又要有人逝世了;這些大門派不斷受到打擊,人才凋零,將來根本就沒有實力與我們相抗衡。兄弟們,你們聽說了嗎?我們上代法王‘金龍’的弟子即將出世了,教內的兄弟們現在都停止了爭斗,等到龍子將來登高一呼,必定眾人響應、跟隨,讓我們抱得九年前的那一場仇恨。”
一個年僅十余歲的小二得意地對眾人說道。
這個時候,櫃台後面掌櫃大聲呵斥道:“小起,你真是生得一張大嘴巴,我們明教這些機密,怎麼能夠隨便泄露呢?作為對你的懲罰,這個月的工錢就你別領了,我將它上交給總壇作為本教的發展經費。”
這已經是第二十次,連續兩年時間因為自己的大嘴巴說出不應該說的話,被自己父親又克扣了每個月的工錢了,黃起生氣地不斷給自己嘴片子,口中不斷地說道:“父親,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這樣的話,你在兩年之內已經說過二十四遍了。我足足給你跑堂兩年,沒有受到你支付給我一文錢。唉!我到總壇的路費僅僅需要十兩銀子就夠了,可我掙了五年時間,現在只差最後的一兩了,這樣地掙錢法,不知道猴年馬月才可以去呢?最可恨的就是這張臭嘴真是太害人了,總是不能夠關好門,下個月再出現這樣情況,七天不准吃飯了。”
父子兩人的對話,讓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可一些名門正派之人的笑聲之中又含有苦澀,明教後輩中人,連一個小小童子就心向總壇,時時刻刻准備為明教做出貢獻,人才豐盛,這樣下去,八大門派必定難以抵抗明教的報復。
樓上房間一個洪亮的聲音道:“陽雄兄弟,你就不要責怪你的小起了,他根本就沒有泄露本教的機密。這些消息都是五天前從總教傳出的,只要花上五文錢,向丐幫中任何人打聽,都可以得到這些消息。陽兄弟,你聽說過北方法王飛天仙子嗎?她雖然功夫不怎麼厲害,更沒有多大的名氣,可她卻身份高貴,就是當今的江湖第一人神劍仙猿遇見她,還必須與她主動地打招呼呢?”
聽見這個洪亮的聲音,掌櫃身子微微顫顫的身子立即挺立了起來,雙手抱拳對著上面的房間的激動說道:“明教華陰分壇陽雄拜見西天法王,小人不知道法王駕到,願意領受責罰。小人雖然知道飛天仙子就是遼東法王,可卻無緣一見。”
聲音仿佛從眾人頭頂上傳下道:“陽兄弟,你真是太謙虛了,憑借你先祖頂天公對我們明教所做出的貢獻,任何人見到你,也只有向你行禮的道理啊!陽兄弟真是太不厚道了,又准備陷害兄弟,讓我將來受到教主和右使的懲罰。”
說完之後,一個身著陳舊衣服的老頭從下面飄了下來。
蓬松的頭發,仿佛幾年沒有清洗過了,高聳的紅糟鼻子正不斷噴射著煙霧,滿臉的皺紋告訴世人他歷盡滄桑。
雙手中握著一杆長長的旱煙斗。
客棧中人都被他這一手漂亮的輕功震懾住了,被三位妹妹緊緊地拖住身子的方彪更是奮力地向著彩轎移動。
掌櫃聽了教內玩笑的話,也高興地上前握住西天法王的手笑了起來。
除了一直注意著彩轎的恒山兄妹四人,任何人都沒有感覺到彩轎在這個時候迅速地移動了一下,落到了掌櫃的身後。
里面傳出嬌媚的一陣聲音:“咯咯——陽叔叔,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才幾年時間沒有見面,是否胡須增多了啊!陳叔叔罵人的功夫更厲害了。我是依靠二位哥哥的名氣,才坐上這個遼東法王的位置,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哪里用得著拿出神劍仙猿的名頭為我臉上增光啊。”
這個時候,西天法王才發現自己身後突兀地出現了一頂彩轎,一手拉著正楞楞站著的小青年,與陽雄同時抱拳,口中說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幸好我沒有說你這個小妖女別的壞話,否則我可沒有陽兄弟那麼多的胡須讓你拉扯啊!你如此迅速就回來了,難道沒有見到金龍大俠嗎?不對啊!幾天時間,你就能用真氣駕御轎子了。這般本事,也只有右使那般怪傑才可以研究出來。”
“陳叔叔,幾天沒有見面,你順杆而上的本事可真是更加厲害了,現在將這位小兄弟的手緊緊拉住,是想為他討要東西吧!可我現在真是沒有功夫可以送人的了,因為我真的沒有見到三哥哥,因為他現在已經逝世了,可里面還有一個人可以賜予他神功秘籍的。”
轎子中的人接著說道。
“啊——”
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驚呆了,而客棧中明教中人聽說這樣的消息都放聲哭泣了起來。
“唉——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悅來客棧,名副其實。可惜今天卻有人不想活下去,要血濺當場。”
彩轎子中一個清越的聲音說道。
“大哥,你聽見了嗎?他現在已經逝世了,我們可以一家幸福地生存在一起,你不需要按照父親逝世之前所說的話做事的,並且那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足足九年時間了啊!誰知道當年的小孩子還在不在呢?”
圍在魁梧青年身邊的一個嬌柔女子說道,另外兩人臉上的哀傷都消失了,滿面期盼地看著自己大哥。
魁梧青年聽過三妹的話,身子輕微地顫抖了一下,面色不斷抽動,然後雙眼狠厲地看著三個妹妹,高聲喝道:“父親上個月才剛剛逝世,他屍骨未寒,正徘徊於奈何橋前,等待著我為他送去捷報;難道你們三人希望大哥做一個不孝之子嗎?”
說著,高高地舉起了雙手,阻止三個妹妹再說下去。
“嗚嗚——”
的哭泣聲不斷地響了起來,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四人身上。
這個時候,西天法王用雙手將蓬松的頭發不斷地後牢,面對三胞胎不斷變換著眼睛的大小,臉形不斷地改變,口中說道:“好啊!我的三俏徒弟,見到師傅不上前來打招呼,反而在這里哭哭啼啼的,真是應該受到責罰。”
看清楚了那張蒼老得如同松樹皮般的臉,三人“哇——”
地大聲哭了起來,將自己大哥緊緊地抱住了。
西天法王現在年齡近百,可卻有一個習慣,喜歡與精靈乖巧的女子一起,仿佛與她們一起,自己從來不會衰老一般,心情也會變得無比的好。
所以他與明教近幾代聖女的關系都很好,結成了忘年知交。
而更對恒山這三個精靈俊俏少女,雖然她們是恒山弟子,可自己卻將本事傾囊相授,更是要求教中弟子好好地照顧她們,可今天三個記名弟子卻不理睬自己,讓他的臉上很掛不住。
“哈哈,陳叔叔,你這一套唬弄小孩子般的本事現在已經過時了,沒有人再願意上你的當了啊!”
看見這個如同老頑童一般的高手吃鱉,彩轎中的嬌嬈聲音也沒有放過這個打趣的機會。
“小妖女的本事更加的厲害了,才幾天離開時間,就知道金屋藏嬌了,在轎子中藏了一個小郎君,連四只驕傲的鳳凰也斷了翅膀;不知道那家少年有如此深厚的福緣,讓你們五人此般鍾情,主仆一起嫁給了他,現在連遇見了我們這幾把老骨頭都不出來。我們真是過時了,跟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節奏了。”
西天法王語氣酸澀地說道。
旁邊三個少女聽見自己沒有與師傅見禮,受到了別人此般嘲諷,身為大姐的方穎急忙說道:“師傅,我們不是不尊重你啊,如果我們一旦放開大哥,他就會自殺啊!”
“啊——姑爺,你真是會算啊!今天果真有人不想活了,恒山現在掌門想自殺。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紫鳳從彩轎的小孔隙看見外面的情況,捉住正不斷搓揉自己雙峰的大手,語氣驚訝地問道。
先前我說出有人想血濺當場還以為他現在想對八大門派中人動手,可卻是完全出乎意外的事,莫非和另外三鳳將手伸到我的身上,不斷為他揉著身子,期盼著我的答案,如此美艷的享受,如同墜進了溫柔鄉中,我得意地說道:“知道嗎?我的功夫又有進步了,我才到達客棧外面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一股死氣,仿佛有人要死亡一般,可當我仔細勘察一番之後,我才察覺到恒山掌門滿臉求死的表情,他至少流血才會解除今天的劫難。”
“你真是越吹越神了,如同會算的神棍一般,你們四人以後少聽姑爺啊。他越來越會騙人了。”
我那靈敏的感受的,卻那她們難以相信。
莫非雖然明白那是絕代高手才會有的心靈感應,可卻還是不相信這個僅僅修煉了五年時間的我也具有那樣高的內力。
自己俏徒弟的大哥活得不耐煩了,想要自殺,西天法王將三個弟子拉開說道:“好小子,有志氣,面對死亡還那樣地坦然,今天老夫就成全你,趕快去自殺吧!早死還早投胎。我今天可不挽留你了。”
方彪仿佛得到了解脫一般,走到轎子前面,臉色堅定地說道:“亡父對當年參加九年前的戰斗深懷內疚,更發現自己做下了一件愚蠢無比的事情;大明王朝殺掉袁督師無異自毀長城,讓關內無人可以阻止滿清的侵略。亡父後十年唯一的遺願就是能夠當面逝世於袁家之人的面前,可惜他當年身受內傷,在上個月不幸逝世了。恒山方家子弟方彪遵循亡父遺命,今天自殺於飛天仙子面前,希望我的行動能夠撫慰父親現在亡魂,讓他能夠死得瞑目。”
急速的話語剛說完,就將手中的劍狠狠地刺向心口。
發現這個剛烈的方彪是真的,遠處的西天法王來不及反應,因為他與方彪的距離太遠了。
他呆呆地擁抱著撲進懷抱中的三個弟子,心中不斷地責怪自己,自己的玩笑讓一位有為青年丟掉了性命,口中不斷安慰著三人。
“錚——”
的連續兩聲,方彪手中的劍掉到了地上,旁邊還有一條血淋淋的手臂,和一件奇怪的兵刃。
忍受著左臂齊肩而斷的激烈痛楚,更沒有去管剛才被劍和暗器震動得通紅的手掌,跪在彩轎前不斷磕頭,語氣懇切地說道:“今天多謝金龍大俠饒命之恩,以後但有驅使,小子必定遵從。”
這個時候,其余人才感覺到全身涼颼颼的,正靜靜地躺在地上的金蛇錐發出陣陣寒氣,只見那奇特的金蛇錐充滿了邪氣,顯得詭異無比,如同一條蛇盤曲而成,蛇尾勾成錐頭,蛇頭則是底部的尖細地方,蛇舌伸出分叉,小叉正好將方彪的劍勾在其中。
看著這獨門的暗器,客棧之中所有人都驚呼道:“金蛇錐——”
而幾個明教子弟都擁到彩轎前面,跪在彪的身後,喜悅地拜見道:“屬下參見右使。請右使原諒我們的不知之罪。”
連西天法王般桀驁不遜的人,也激動得熱淚瑩眶,看見金蛇郎君在明教中的影響力。
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我也為自己義父能夠得到下屬如此衷心的擁戴感動不已,將心情調整一番,說道:“各位叔叔、伯伯,都請起來吧!義父因為受到奸人陷害,現在已經仙逝了,我是袁承志。”
當所有人都起來後,我才接著說道:“哼,方彪,今天看在你的果敢和你父親敢於承擔錯誤的情誼上,我僅僅取走你一條左臂;對於另外參加過九年前大戰的門派,我會慢慢找上他們算賬。這是一套適合你的獨臂刀法,希望對你以後的修煉有用。”
冷冽的語氣,讓所有人都打了一個寒噤。
飄散而出的薄薄紙張,記滿了蠅繩般的字跡;方彪身子激動得不斷顫抖,緊緊地捏在手中,不斷地對著被明教眾人擡走的彩轎磕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