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州……
畢靈淵在心里念著這三個字,一時出神,他知道明月州陸氏一案其中有許多貓膩,牽涉甚廣。
也正因著陸氏的覆滅,他才得以抓住機會,借著清算逆黨的名頭,去整治同明月州陸氏一般大權獨攬的刺史——“王”。
自一百二十年前靖朝一統東陸後,四十九州俱為靖朝所轄,只因國之初立,根基未穩,尚有二十余州依舊由當時占地稱王的氏族管轄。
一百多年了,這些氏族在各州各郡經營數代,根基深厚,朝廷調派前去的官員反而成了擺設,各項政令從上至下推行層層受阻。
這些氏族盤踞的州郡,尤以明月州陸氏根基最為深厚,最得人心。
明月州地處要塞,與北境恒陽交界,由勇威將軍陸許國的軍隊戍守,令邊境上挑釁的部族聞風喪膽。
可以說,明月州一日不倒,就給了其它州郡以對抗朝廷的信心。
畢靈淵收起那封信,想了想,取過手頭常翻的一本書,將信小心地夾在里面。
陸晗蕊在這般境地中還能如此珍重堂妹漪蘭,畢靈淵不懂。
他自小在大哥與二哥的威壓下成長,他們身後有盤根錯節的世家支持,虎狼環伺,無數次想要置他於死地。
後來父皇又有了畢靈宸,他最心愛的兒子,便愈發的無視他這個中宮嫡子的存在。
那個漪蘭臨死時也說了,故意將她騙去辛者庫,伺候好了畢嵐,一道出宮。
她做了這樣的事情,陸晗蕊卻還要為她求一個善終,難道……不是天道好輪回嗎?
“漪蘭吾妹……”畢靈淵合起書,喃喃地念著,不由想到陸晗蕊提筆寫下這封信時,是懷著怎樣的思念與急切。
他試著想了想自己如果寫“靈宸吾弟”……瞬時打了個冷戰,與兄弟如此親密,實在是可怕至極。
成者王敗者寇,那些所謂的兄弟,不過是他的奴才而已。
夜色濃深,看漏刻還能歇不過一個時辰,畢靈淵干脆在榻上躺下,閉著眼睛就睡下了。
吳用和全才你看我我看你,又不敢上去攪擾,只得輕輕地給他蓋上毯子,躡手躡腳退下。
慈寧宮的寢殿內,太後靜靜地撥動著手中的佛珠串,燭火淒惶,一道人影閃了進來。
來人一身黑衣裝束,太後緩緩睜開眼,依舊轉著珠子:“回來了?”
黑衣人將蒙面的布扯下,單膝跪下,拱手回道:“陸漪蘭已經了結,可還有……”
“陸晗蕊。”太後握緊佛珠手串,輕聲地念出這個名字。
黑衣人飛星說道:“這是陸寒江的女兒,陸氏嫡女,陸氏上下只余她一人,她要是死了,明月州陸氏就算是徹底覆滅了。”
徹底覆滅……
太後站起身,走過去將窗戶一把推開,風停了,雪也不再下,愁雲散去,一輪孤寂的明月俯瞰眾生。
明月州……那個再也回不去的故鄉。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太後對著明月喃喃地念著,陸寒江曾說這首詩是他的一生。
而他也這般踐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