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在這里遇見她的。”東方曼倩道:“後來我尋到她的住處,知道她未曾婚配,於是找你借了錢,上門提親。”
“你知道她克父克母克兄克弟吧?”
“還有這事?”東方曼倩恍然道:“怪不得她孤身一人。”
程宗揚訝道:“你竟然不知道?”
“我何必知道?”東方曼倩道:“克父克母之說,無非是愚者多惑,你我豈是愚昧無識之人?”
“話是這麼說,可是……”
程宗揚欲言又止,東方曼倩毫不忌諱地說道:“你怕她克夫?”
程宗揚默然無語。
東方曼倩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然後盤膝坐下,拿起自己帶來的酒壺,倒了兩杯。
程宗揚拿起酒杯,卻沒有喝,“你真要走?”
“哪里還能留下?”東方曼倩道:“天子喜怒無常,有此一事,我若還留在宮中,便是自取其禍。”他舉杯一飲而盡,喟然嘆道:“我可不想哪天被期門武士斬於階下。”
東方曼倩在殿前執戟多時,好不容易嶄露頭角,事業剛剛起步,就莫名其妙地掉到坑里,不但剛挑好的老婆沒了,連剛起步的仕途也突然就走到頭了。雖然整件事完全出於意外,但這個坑畢竟還是自己挖的,程宗揚不免有些歉然。
程宗揚與他碰了一杯,“是我對不住你。”
“與你何干?”東方曼倩道:“無非是造化弄人。”
“東方兄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倒是有。”東方曼倩一本正經地說道:“接下來我准備做幾件事:首先是游歷天下,然後再用幾年時間浪跡天涯,最後賺點錢,好四海為家。”
東方曼倩顯然是決心已定,又恢復了一貫的恢諧。程宗揚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道:“有興趣經商嗎?”
東方曼倩笑道:“給你當手下嗎?”
跟聰明人說話果然不能兜圈子,程宗揚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你看出來了?”
“那次跟你閒談,我便看你不是朝堂中人。”
“朝堂中人什麼樣?”
“當然是心無旁鶩,一門心思去當官。”
“那好吧,”程宗揚不再隱瞞,“我手上有一家商會,生意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東方兄可願幫我?”
東方曼倩笑著搖了搖頭。
“想都不想就拒絕了?”程宗揚道:“你不會是歧視商人吧?”
“我是不想坑你。”東方曼倩坦然道:“我若奉你為主,對我們兩個皆非好事。”
“為什麼?”
“世間文士、豪傑,無不奔走於權貴門下,奉之為主公,以生死相許。我東方曼倩不才,自束發以來,便指心立誓——今生今世只有一個主公,”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就是我自己。”
程宗揚遺憾之余,也生出一絲敬意。東方曼倩雖然只是一個殿前執戟,卻是自己在六朝見過最自由的一個人,沒有任何人能駕馭他,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束縛他。
東方曼倩去意已決,程宗揚不再勸阻,舉杯道:“今日便當為你踐行,此行一路順風!”
兩人酒到杯干,將一壇酒喝得干干淨淨。
臨別時,程宗揚道:“若是東方兄還想大隱於朝,不妨往宋國一行。至少宋國沒有外戚干政。”
“有勞程兄費心。”東方曼倩灑然一笑,就那麼單衣佩劍,孑然一身,徑直出了上津門,頭也不回地離開洛都。
…………………………
夜色漸深,遠處的鼓樓傳來鼓聲,各處坊市都開始關閉坊門,鼓聲停歇,便是宵禁開始的時刻。
程宗揚站在店鋪前,微微嘆了口氣,此去一別,不知何時才能重逢。
店鋪的伙計已經收拾好鋪面,過來向東家告辭。程宗揚打發他離開,正要走人,忽然看到樓上亮起一點燭光。
那燭光起初極淡,接著越來越亮,就像有人在樓上召喚自己一樣。
程宗揚摸了摸懷里的匕首,回到樓上,只見席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婦人。
她用一根銀簪撥了撥燭芯,淡淡道:“他是天子剛剛擢拔的侍詔,正前程似錦,怎麼會被你說動,遠走他鄉?”
程宗揚剛才的酒意幾乎都變成了冷汗,天知道胡夫人什麼時候來的,聽她的口氣,似乎已經聽了不短時候。他迅速回憶了一下,除了最開始隱晦地提到友通期以外,自己和東方曼倩的交談並沒有泄漏什麼。在旁人聽來,頂多是自己在招攬東方曼倩,而且還沒有成功。至於最後去宋國,胡情早已知道自己在宋國有關系,倒也不怕她知道。
程宗揚冷靜下來,“天子什麼樣,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他是個聰明人,眼看有沉船之險,難道還要給天子殉葬嗎?”
聽到“殉葬”二字,胡夫人手一抖,銀簪落在燭上,一縷燭淚直淌下來。她抬起頭,目光猛然變得銳利,連那張平凡的面孔也顯得奪目起來。
她一字一字地說道:“天子,春秋鼎盛。”
“這不是我說的。”程宗揚眼也不眨地說道:“剛才那位東方曼倩是個少見的奇才。他占了一卦,覺得風頭不對,才想另投門路。”
胡夫人看了他半晌,然後冷冷道:“這種事情,不要亂說。”
“我當然不會亂說。況且他說的,我也不怎麼信。”程宗揚坐下來,“夫人光臨敝處,有什麼吩咐?”
胡夫人一手捏著蠟上的燭淚,良久說道:“這些天洛都來了許多外人。你轉告蘇姊姊,讓她多當心。”
“什麼外人?”
“你告訴她,她自然會知道。”
我要知道那妖婦在哪兒就好了。程宗揚臉上不露聲色,只隨口道:“我還以為你要問我上午去見金車騎的事。”
胡夫人道:“蔡敬仲帶你去見金蜜鏑,是太後點過頭的。金車騎在朝中威望素重,即便不能與他交好,也盡量不可與他為敵。”
胡夫人說著站起身,“娘娘與蘇夫人多年未見,若是可以,還請蘇夫人早日入京。”
胡夫人走下樓梯,隨即消失不見。
程宗揚盯著那支蠟燭看了片刻,然後一口吹滅,扯過一條白綾將蠟燭包裹起來,收進腰包。
…………………………
閉市的鼓聲一共一百零八記,持續了將近兩刻鍾。最後一聲鼓聲停止,坊市關門落鎖,街上行人斷絕。漸漸的,暮色降臨,整座城市都安靜了下來,只偶爾傳來某戶人家的犬吠,打破了寧靜的夜色。
程宗揚站在自己租住的小屋窗前,望著下面的街巷。如果換作通商里和治觴里,此時正是賓客喧鬧的時候,外面坊門緊閉,里面燈火通明,車馬雲集。但這處里坊緊鄰金市,住戶多是來京中討生活的外鄉人,入夜後連點燈的都不多,整座里坊都沉浸在黑暗中,街巷都仿佛被廢棄一般。
程宗揚不由想起遠走他鄉的東方曼倩。他說走就走,連家都不回,手邊一件行李都沒帶,就那麼一人一劍獨走天涯,無論仕途俸祿,還是財富地位,都被他視為浮雲。如此灑脫,讓程宗揚佩服之余,甚至生出一絲羨慕。
程宗揚捫心自問,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他那麼灑脫,自己只是個來到六朝不到兩年的過客,身上的羈絆卻比東方曼倩這樣土生土長的六朝人更多,別說拋開一切轉身就走,連忙里偷閒都不可能。甚至昨天小紫派人傳話,讓自己去上清觀一趟,自己一整天都沒能抽出半點時間來。
程宗揚點了炷香,心里打定主意,如果這炷香燒完紅玉還不來,自己就去上清觀。
一支香堪堪燒了一半,巷口多了兩個身影。兩人都披著斗篷,但能看出斗篷下婀娜的身姿,隱約是一主一仆兩名女子。前面的女主人戴著面紗,雙手拉著斗篷,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泥坑。後面的侍女肘上系著一只包裹,雙手扶著女主人的手臂,略略落後半步,跟在主人身後亦步亦趨。
程宗揚點了一盞油燈,放到窗口。兩女抬起頭,後面的侍女嫣然一笑,將女主人扶得更緊了。
忽然暗處躥出一個黑影,惡狼般朝包裹抓去。女主人吃了一驚,慌忙往後退去,那侍女略一斜肩,一腳蹬在那黑影膝上,將他踢得跌倒在地。
這處里坊人員混雜,頗有些晝伏夜出為非作歹的匪類。兩女遇上的,正是夜間出來搶掠行人的蝥賊。那人一把沒有搶中,反而被踢了一腳,不由惱羞成怒,他爬起身來,從腰間拔出短刀,揮舞著朝兩女刺去。
那位女主人驚慌失措,後退時腳下跘到坑里,頓時跌坐在地,她原本兩手拉著斗篷,這時身子一跌,一條白生生的玉腿從斗篷間露了出來,里面竟然沒有穿褻褲,那腿從上到下光溜溜不著一絲。
那蝥賊斗然見到這等艷色,眼珠子險些瞪出來。可沒等他看清楚,下巴忽然一震,整個人猛地飛起,接著凌空又挨了一腳,當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那侍女像踢一堆垃圾一樣,把那蝥賊踢進路邊的陰溝,然後扶起女主人,若無其事地往亮燈的那處陋室走去。
程宗揚打開房門,那個戴著面紗的女主人仍然余悸未消,雙手扯著斗篷,身子微微顫抖,直到看見他,才略微松懈了一些。
程宗揚有點奇怪,“你一點防身的能力都沒有?”
驚理道:“她就會一點狐族天賦的變身術,旁的只知道些皮毛。”
孫壽訕訕的低下頭。
驚理掩上門,將包裹遞到孫壽手中,一邊解下斗篷,一邊笑道:“今日是孫家老太太的生辰,不好推托,奴婢帶著壽奴赴宴,回來的遲了。”
程宗揚道:“包裹里帶的什麼東西?”
驚理笑道:“是壽奴的衣飾。她聽說要見主子,剛下馬車,就在巷子里把衣裳脫了,只披了條斗篷遮體。”
程宗揚道:“是你的主意吧?”
驚理笑嘻嘻道:“壽兒這丫頭最聽話了。”
驚理說著一把扯下孫壽的面紗,露出她妖艷媚致的面孔,喝道:“還不向主子施禮?”
孫壽聽話的俯下身子,嬌聲道:“奴婢見過主子。”
“紅玉呢?”
驚理道:“她替壽奴擋了幾杯酒,吃醉了。”
說著她收起嘻笑,正容道:“奴婢已經問過,無論是襄城君府,還是襄邑侯府,都沒有見到主人所說的獨身老者。當日兩府來訪的賓客共有六十五人,其中有十一名五十歲以上的,但都是與人同行,所有的名冊都在這里。”
驚理一邊說,一邊從包裹中拿出一冊竹簡,放在案上。
孫壽乖乖伏在席側,一聲不響。程宗揚也沒有理會她,拿起簡冊看了看。上面的賓客五花八門,有文士,有商人,有軍士,有官吏,有胡人,有夷人,甚至還有城郊來的農夫……
“怎麼連農夫也跑去襄邑侯府里?還上了名冊?”
“越裳獻雉的事,已經在洛都傳遍了,”驚理語帶諷刺地說道:“這些人都是來拜見當世聖賢的。”
“士農工商,三道九流,無所不包……”程宗揚冷笑道:“又是呂巨君那小子的主意吧?即便世人都知道呂大司馬是聖人再世,難道呂大司馬還能登台受禪不成?”
驚理推了孫壽一把,揶揄道:“呂大司馬若真是受了禪,你可就是正宮皇後了。”
孫壽道:“婢子不敢。”
程宗揚扭頭看了孫壽一眼,卻見她玉頰上不知何時浮現出兩片酡紅,襯著如雪的肌膚,紅白誘人,燈光下愈發嬌艷,像是有了七八分醉意,不由問道:“她喝了多少酒?怎麼醉成這樣?”
驚理道:“沒有啊。奴婢一直看著她,宴上一滴酒都沒讓她沾。”
孫壽也道:“姊姊吩咐過,不許奴婢在外飲酒,怕是主人不定何時就會召見奴婢,好留著量給主人陪酒。”
程宗揚還念著小紫,聞言沒有再理會孫壽的醉意。他簡單對驚理說了嚴君平的事,然後道:“襄邑侯府外面有官府的差役,也有可能是他們攔住了嚴先生。你想辦法打聽一下。”
“是。”
“嚴先生是在巷子里失蹤的,當天來訪的賓客,哪位帶有車乘,你多留意一些。還有路過的車馬,都打聽清楚……”
驚理正要答應,忽然孫壽身子一歪,碰倒了幾案。
兩人扭過頭,只見孫壽軟綿綿躺在草席上,她雙手抱著胸乳,雪白的雙腿在斗篷下不住屈伸。她粉頰帶著醉人的紅暈,唇瓣紅艷欲滴,眼波蕩漾著,就像喝醉了一樣一片迷離。
程宗揚道:“都醉成這樣了,還沒喝?”
驚理愕然道:“真的沒有啊。”
驚理撩起孫壽的發絲,摸了摸她發燙的玉頸,不由笑道:“壽奴這樣子,倒像是……發情了。”
孫壽雙腿緊緊夾在一起,身體像蛇一樣蠕動著,接著她顰起眉頭,低低叫了一聲,一只手伸到股間。
驚理笑著啐了一口,“這騷婦最是淫浪,方才我讓她脫光,她還扮羞作態,這會兒見到主人,聞到主人身上的味道,可就情不自禁了。”
孫壽這幅騷態確實挺勾人的,可惜時候不對。程宗揚道:“我今晚要去上清觀,哪里有閒工夫擺布她?你把她弄暈帶走。”
驚理拉起孫壽,正要去點她的穴道,卻見孫壽忽然抬起臉,眼中哪里有半點媚態?反而充滿了驚恐。
驚理臉色大變,她丟下孫壽,一把收起簡冊,然後拉住程宗揚掠到梁上,一邊飛快地拿出兩張符籙,彈指激發,一邊灑出一蓬淺灰的粉末,掩蓋住兩人身上的氣味。
驚理一連串的動作猶如電光火石,只一瞬間,兩人便隱住身形,房間里只剩下一盞油燈和一個半裸的艷婦。
程宗揚皺眉道:“怎麼了?”
驚理貼在他耳邊,聲音微微有些發顫,“龍宸……”
程宗揚詢問地看了她一眼。
驚理小心控制聲线,耳語道:“壽奴不是喝醉了,也不是服了藥——她是被人控制了。”
“誰?”
“龍宸的獵手,專門捕捉狐族的余孽。”驚理低聲道:“他們有一種獵狐的法寶,能發出人耳聽不到的聲音,用來尋找附近的狐族。法寶一旦激發,周圍兩里之內,所有的狐族都會失去反抗的能力。”
程宗揚看了眼下面的孫壽,她黑色的斗篷翻到一邊,中間一具赤裸的玉體肉光四溢,宛如一條白花花的肉蛇,在席間蠕動著。她身體發軟,像是喝得爛醉一樣,連爬都爬不起來,迷離的雙眼偶爾清醒片刻,滿滿的都是懼意。
“你怎麼知道?”
“我以前配合過他們捕獵。”驚理道:“他們的法寶能感應到附近狐族的大致方位,眼下壽奴已經受制,他們很快就會找過來。”
看到主人的眼神,驚理微微搖頭,“帶著她,我們根本跑不掉的。”
程宗揚想起當日在洛水附近遇到的襲擊,還有程鄭捎來那句莫名其妙的“誤會”。莫非他們當時也帶著類似的法寶,最後卻發現自己全然不受影響,失算之下,以至於損失慘重?
隱身符逐漸生效,兩人身形越來越淡。孫壽緊緊咬著斗篷一角,努力不發出一絲聲音,可身體仍然不由自主地翻滾扭動,在身下的草席上留下一片片濕痕。
忽然房頂傳來幾聲輕響,有人來回走了幾步,說道:“在這里了。”
一個嘶啞的聲音道:“我已經聞到狐族那些母狗的騷味了……”他用力抽了抽鼻子,怪聲笑道:“運氣不錯,是一條處於成熟期的成年母狗。”
房門微微一震,門閂像被人用利刃斬斷一樣齊齊斷開,接著兩個身影帶著寒風走進室內。那兩人一矮一胖,一個拿著一只拳頭粗細的鐵青色海螺,另一個拿著一只粗麻編織的袋子。
意識到危險來臨,孫壽本能地想要躲避,但她唯一能做到的,只是蜷著身子鑽到案下。那張木案還是毛延壽暫居時作畫用的,不過尺許寬,三尺長,僅能勉強遮住她的頭肩,她身上的斗篷滑落大半,纖細的腰肢,豐滿的圓臀和雪白的雙腿都暴露在外。
兩人沒有理會地上那個半裸的艷婦,他們在室內轉了一圈,先往屋梁上看了一遍,然後檢查了門窗的痕跡。拿著海螺的矮個伏下身,像獵狗一樣聳著鼻子,仔細嗅著地上的氣息,又捻起散落的香灰舔了舔。
“有生人。”
“多半已經走了。”胖子說道:“門窗都關著,沒有人出入的痕跡。屋里只有……”
那胖子拿著麻袋往案上一坐,木案被壓得“吱啞”一聲,險些散架。接著他一把抓住那艷婦的頭發,把她的頭臉從案下拖出來。
“……一條騷母狗。”
胖子扯著她的頭發看了看,然後露出一個丑陋的笑容,“運氣不錯,逮到的這個像是上等貨。”
“是不是上等貨,要驗過再說。”拿著海螺的矮子走過來,一手捏住孫壽的下巴,迫使她揚起臉。
海螺剛一靠近,孫壽就像觸電一樣戰栗起來,她臉上的紅暈此時已經褪得干干淨淨,只剩下一片慘白,睫毛不停顫抖著,眼中滿是驚恐。
矮子命令道:“嘴巴張開。”
孫壽兩眼盯著那只海螺,失去血色的唇瓣勉強動了動。
矮子舉起利錐般的海螺,作勢往她眼睛刺去。
海螺距離孫壽的粉頰還有兩三寸的距離,孫壽雙眼就像被利器刺中,迸出兩滴血淚。
孫壽發出蚊鳴般的哀求聲,“不要……饒命……”
矮子發出一聲殘忍的怪笑,把海螺略微收遠一些,然後吩咐道:“騷母狗,嘴巴張開。”
孫壽強忍著雙眼的痛楚,吃力地張開嘴巴。
矮子手指髒兮兮的,又粗又黑,指節鼓脹,他把手指伸到孫壽嘴巴里,一邊檢查她的唇瓣、口腔、牙齒,一邊道:“旁支狐族。雌性。年齡:二十五到三十歲。變身能力,乙等中品……”
矮子檢查著孫壽的牙冠和牙根,甚至把手指伸到她喉嚨深處,檢查有沒有暗藏的獠牙。
“血牙:無。尖牙:已退化。撕咬能力:低。”
矮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孫壽口腔中攪動著,然後捏住孫壽的舌頭,用力扯了出來。
孫壽渾身發抖,恐懼地看著他手邊那只海螺,矮個手指上的味道令人作嘔,可她一動都不敢動,只像條聽話的母狗一樣,紅唇圓張著,竭力伸長舌頭。
胖子從麻袋里拿出一塊木牌,用刻刀把檢查結果逐一記錄下來。
矮子檢查完,隨口把一口唾沫吐到她嘴巴里。
孫壽臉色發青,喉嚨抽動著,似乎隨時都要嘔吐出來,但面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生理的本能反應,最後還是乖乖合緊嘴巴。
“容貌:甲等,初品。身高:五尺二寸。身材:甲等,豐腴。膚質:甲等,瓷白。斑痕:無……”
矮子冰冷的聲音不斷響起,在他面前,一個艷麗而妖媚的婦人雙膝跪地,兩手抱在腦後,她竭力挺起胸,豐挺的雙乳高高聳起,眼中滿是驚惶和恐懼。當矮子目光掃來,她連忙擠出一絲討好的媚笑。
矮子對孫壽的媚態視而不見,一手伸到她胸前,抓住一只渾圓高聳的雪乳,一邊揉捏一邊說道:“雙乳:高,五寸一分,甲等。外形:圓聳,甲等中品。”
矮子就像在馬市里挑選馬匹一樣,擺弄著孫壽的肉體。他五指像鐵鈎一樣收緊,豐膩的乳肉從他指縫間溢出,流淌著白艷的膚光。矮子松開手,那只雪乳立刻彈起,白膩的乳球顫微微抖動著,只是乳肉上多了五條指痕。
“彈性:甲等上品。份量……”矮子一手伸到孫壽乳下,托住她的乳球掂了掂,“甲等中品。”
“又一個甲等?”胖子伸手抓了幾把,“這奶子是不小,怕是有六七斤。”
矮子伸出舌頭舔了舔唇角,“那年我們在唐國逮了條母狗,那才是上等貨,身子高大白淨,奶子又圓又大。後來我們切下來秤過,兩只奶子足足十八斤半。我們把皮剝下來,做成兩只錢袋,發下來的賞金正好裝滿。”
胖子滿臉艷羨地說道:“要是我,肯定做成水囊,要不然做成香囊。做成錢袋,一股子銅臭味,真是糟踏了……”
孫壽臉色煞白,身子不停發抖,那對渾圓的雪乳在胸前一顫一顫地抖動著。
胖子刻好木牌,伸手遞了過來。矮子一手接住,一手捏住艷婦紅嫩的乳頭,用力扯起,手指撥開木牌上的銅環,然後對著她的乳頭根部刺了進去。
孫壽渾身一震,吃痛地叫了一聲。等矮子松開手,她左乳上已經多了一只木牌,一縷鮮血從她乳頭被刺穿的部位淌下,在她雪膩的乳球上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孫壽痛得眼淚汪汪,哀求道:“饒了我……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
胖子從席上撿起一件衣物看了看,“你別說,這騷貨怕是真有些錢呢。”
那只包裹原本放在席上,孫壽剛才一番掙扎,把包裹踢開,里面的衣飾散落出來,隨便一件就能看出價值不菲。那胖子拿起一條珠串,只見那些珍珠都有指尖大小,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不由貪念大發,眼睛越來越亮。
矮子道:“再多的錢,跟咱們也沒關系。”
胖子像被蛇咬到一樣拋下珠串,干笑幾聲,“我曉得。”
矮子沒再理睬他,指了指木案,對孫壽道:“躺上去。”
胖子被同伴兜頭潑了盆涼水,訕訕地放下珠串,轉過頭厲聲喝斥道:“快著些!檢查體腔!”
孫壽泣道:“我有很多錢……”
矮子冷冷道:“上面最不缺的就是錢。”
“騷母狗,趕緊向你們狐族的神明祈禱吧。”胖子道:“要都是甲等,你就不用那麼快死了。”
說著胖子又恐嚇道:“你是要惹得我們不開心,給你定個丙級——哼哼,丙級可是要就地銷毀的。”
矮子冷笑道:“你跟一條母狗廢什麼話呢?先毀了她的神智再說。”
“不要!”孫壽驚叫一聲,急切地說道:“奴家一定會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