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亦之很婉轉,沒直說我辭職可能會繼續連累風暢,我猶豫了,仿佛繼續堅持辭職的態度,是一件很絕情,甚至很沒人性的事情。
墨亦之一定是看出了我的動搖,嘆了口氣,繼續瓦解我的防线,“小楚,你還在怪菲兒當初欺瞞你的事情嗎?”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內心里愧疚泛濫,我誠實道:“我哪有怪她的資格?當時是很生氣,覺得自尊心很受傷,但事後想一想,我自己何嘗沒有問題呢?本來投資恒享的事情,就是我上趕著提出來的……”
“因為你喜歡菲兒,對吧?所以你不惜采用投機手段來幫她,而當知道她可能只是將你當做她父親的替身之後,你就覺得很氣憤,很受傷,是嗎?所以當你接受了程流蘇的感情之後,知道菲兒也喜歡上了你,你才會堅持要離開風暢,對不對?”
墨亦之一連幾個問題,將我憋的面紅耳赤,心虛不已,剛才被警察審問的時候也沒不曾這麼緊張過啊……
“這些我早就和董事長說過,我並沒否認過……”
“但你不覺得這對菲兒很不公平嗎?”墨亦之嚴肅起表情,語重心長道:“小楚,感情是不能強求的,這個道理你我都懂,可是,你真的對菲兒一點好感都沒有嘛?咱們都是男人,你沒必要在我面前裝高尚,裝純情,裝專一,你選擇逃避菲兒的感情,是為了回應程流蘇對你的感情,我理解你的苦心,但我覺得你這並不是負責任的表現,而是卑鄙的欺騙,是虛偽和懦弱的體現!”
“我欺騙誰了?!”好家伙,哥們不說話,老家伙還開罵了,我是愧疚,但我不理虧啊,“我要是接受了菲菲的感情,那才是欺騙吧?難道我非得欺騙她,才能證明自己不虛偽,不懦弱?”
“你欺騙的是程流蘇!”墨亦之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反問道:“你為什麼逃避菲兒的感情?是因為不喜歡她嗎?不是,是因為你喜歡她,既然你喜歡她,又憑什麼向程流蘇證明你是一心一意的呢?難道這不叫虛偽嗎?你甚至不敢面對菲兒的感情,難道這不叫懦弱嗎?小楚,你覺得我哪里冤枉你了?”
我啞口無言,此時我終於體會到了,花心的男人,真的很可恥,真的很沒理……
“如果程流蘇知道你心里一直喜歡著菲兒,我想她也不會開心,不會甘心的,”墨亦之平復了情緒和語氣,嘆道:“小楚,你說過,騙別人可恥,騙自己可憐,而你現在不就是一個又可恥又可憐的人嗎?真實面對自己的內心,面對自己的感情,即是給菲兒和程流蘇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不要去騙人,也不要騙自己……”
我敢肯定墨亦之僅僅是在說服我不要辭職,但偏偏他每一句話都戳在我心里藏著秘密的地方,他說的道理其實我都懂,並且無數次這樣質問過自己,可是,有些道理放在現實里是行不通的,假如我們看到有人溺水,都知道見義勇為是正確的,跳下水救人是值得歌頌的,但倘若我們根本就不會游泳呢?
所以說,正確的道理並不能保證結果是完美還是悲慘,道理可以左右一件事的發生,而人的能力才是左右結果的關鍵,我想,墨亦之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流蘇是我了解的和了解我的女人,我們知心知念,見到她時沒有震撼與激情,但見不到她時就感覺生活存在著殘缺,不知不覺,她已經成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我心髒的一部分;墨菲是我憧憬和我仰慕的女人,想著、念著、思著、守著、甜著、靜靜的看著,她讓我知道了什麼是暗戀的感覺,讓對感情懵懂的我知道了什麼是戀,什麼是愛……
我沒有自信不會迷失在感情的漩渦中。
如果我說我沒幻想過左擁右抱,那老天一定會降下一道閃電提醒我做人要誠實,可意淫與現實是不可能結合的,美好的回憶往往是人生中的一段遺憾,墨菲注定和小紫一樣,成為一生都會讓我感到愧疚的對象,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能力范圍之內給予她最大的補償,為自己的無情贖罪。
閉上眼睛,我的腦子飛速的運轉,整理著最近在我身邊發生的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墨亦之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等候著我的回答。
大約一刻鍾,我才深深的吸了口氣,做出了我認為正確的決定,“告訴我三小姐是誰,如果她不是開玩笑的話,我就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幫菲菲爭取到她的合作項目,但我希望那時,您可以尊重我的決定,批准我辭職,並且……不要再用菲菲的立場來難為我了,這對她同樣的不公平。”
墨亦之愣了,然後笑了,很假,我覺得他都是裝出來的,似乎我的決定一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僅僅是害怕自己的得意會傷到我的自尊心。
墨亦之最終沒有告訴我三小姐的身份,也沒有告訴我她的背景,但他卻對我承諾,過陣子會安排我與她見面,他說這是三小姐自己的意思,我猜,她可能是怕我先知道了她的身份,然後到處亂說在潛龍莊園是怎麼被匪徒吃豆腐的,所以才搞的如此神秘,見面,大概就是想堵我的嘴吧?
我總覺得墨亦之知道三小姐對我到底有什麼目的,因此才會極力的配合她,坦白說,我很討厭這種被人當傻子一般戲耍的感覺,所以在離開董事長辦公室的時候,我忍不住將心中的另一種猜測甩向了墨亦之,“董事長,其實早上的事情,我覺得除了張家和柳家,還有一個人也同樣具備作案的動機和條件。”
“哦?你說說看……”墨亦之的好奇和嚴肅是沒有破綻的,但我仍是敏感的發現,習慣將杯中茶喝淨的他,這次還剩大半杯呢,就端起紫砂壺滿上了,這份淡定很像是一種掩飾。
“您。”
“我?”出人意料,墨亦之一點也沒覺得驚訝,但我覺得這一點不驚訝其實就非常值得人懷疑了。
“因為年輕,所以總是很容易衝動,我一直都覺得我的性格很簡單,並不難琢磨,如果所有人都覺得公司是我找人砸的,那依照我的脾氣,很有可能會放棄辭職,留下來面對質疑,用行動告訴所有人我很坦蕩、我很清白,”我自嘲的一笑,道:“就像現在,我明明知道有可能是您在算計我,可還是決定先留下來了……”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墨亦之笑道:“事實上,今天一早我聽說你指使人將公司砸了的時候,心里就忍不住很高興,就像你說的,我了解你的性格,知道不可能是你砸的,並感謝那個真正的主使者,幫我把你留在了風暢。”
墨亦之沒有直接面對我的懷疑,但他給出的回答卻證明著自己的清白,我仍不太相信這條活成精的老狐狸,總覺得他一直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間,“那到底是不是您呢?”
“為了留下你,我的確用了一些手段,譬如,上周五召開董事會,把菲兒推出來負責與三小姐的合作,因為我想看一看,菲兒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但是……”墨亦之語氣一頓,仍是不肯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坦蕩的笑道:“我不會把公司的前途和菲兒的幸福相提並論,我的目的只是希望你留下,至於三小姐的合作計劃……如果你能對我保證今後不會刻意回避菲兒的話,我不但可以馬上批准你辭職,還願意當著你的面把計劃書燒掉。”
墨亦之不是在開玩笑!我的直覺是這麼說的。
難道真的不是他干的?
可他這份胸懷若谷的淡定,實在是很可疑啊……
“你可以不相信一個商人,但你不應該懷疑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對我來說,菲兒就是我的女兒,是我的一切,”墨亦之言之鑿鑿,道:“小楚,這一點你要記牢,對你將來的發展是有幫助的——不要樂觀的去估計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地位和價值,要堅定的認為虛與委蛇就是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法則,只有這樣,你才不會被人騙,你才可以騙到人,我墨亦之能有今天,依仗的便是這句話。”
面厚心黑……墨亦之說他沒讀過幾天書,但我這個翻爛了厚黑學的人,好像都不如他理解的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