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你高中同學?”手機上網查閱了有關這個辛去疾所有的新聞之後,我的好奇心不減反增,因為這家伙低調的不像話,有關他的可以確定的信息,除了病患對他醫術的肯定之外,其他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是。”平時嘰嘰喳喳愛貧的舒童,自上了火車之後便惜字如金,而且一直望著窗外,也不知這一路上都有什麼是值得欣賞的風景。
“不會是騙人呢吧?”
沒想到我隨口嘆了一句,卻引得舒童反應激烈,扭過頭來瞪著我道:“我騙你干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突然蹦出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同學,感覺太讓人驚訝了,有點不像現實……”
“現實是什麼?”
“現實是……存在著的事物?”哥們不太肯定,雖然對嘴皮子頗有自信,但還是不敢在舒童這個語文老師面前賣弄。
“沒錯,”舒童道:“所以等你確定了是否存在之後,再去說現實不現實。”
我不過八卦一下,你用得著和我談哲學嗎?
今天的舒童有點怪,我們的談話似乎永遠不再一個思想層面上,她不來遷就我,我又沒有那麼高的精神樓層,實在爬不到她那個高度,所以明明是在談論同一個問題,卻有種驢唇對不上馬嘴的荒唐感覺,往往兩三句話之後,對話就進行不下去了。
我問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本來挺好。”
“因為我礙眼,還是因為我多嘴,所以才變得不好了呢?”
舒童眨眨眼,似乎我這樣的自覺程度還遠遠沒有讓她感到滿意,“你的確礙眼,因為穿的太傻,但我只會覺得可笑,你也的確多嘴,而且瞎話總比實話多,但我已經習慣了。”
我費解,“那你心情為什麼還這麼差?”
“心情差,是因為我也在想我為什麼心情差,越想不到原因,我的心情就越差!”
呃……這娘們簡直不可理喻……
。。。
北天到北京,路經京華市,是個勉強算得上三线弱的小城市,夾在北天與北京中間,這樣的尷尬位置注定了它實際的發展潛力與目前甚至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名氣是無法成正比例的,從城市發展規劃上而言,它最大的優勢在於左右逢源的對接作用,雖然受益,但得到了更多好處的顯然還是在它的輔助潤滑下增加了各方面交流與合作的北京和北天,以至於京華市這個本來就缺少特點特色的小城市,只能在兩個國際化的大城市陰影下存活。
雖然在國內鮮有人知,但京華在北天和北京卻非常有名,一來是消費水平、房價地價、勞動力都遠低於兩大城市,市場很有吸引力,二來,則就是政府對於經濟發展的急功近利、為招商引資提供種種政策上的優惠、導致了大量企業流入,由於競爭復雜化和外來人口逐漸遞增而飆升的犯罪率了……
我經常路過這里,但從未真正的在這個城市逗留過哪怕一天的時間,格外的有感觸,只因為沙之舟那頭牲口,就是這里的人。
可能是對那人渣心有余悸的緣故,在京華停站的幾分鍾,我如坐針氈一般——如果冬小夜知道我今天到過京華市,她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我猜,餓了三天的老虎看見一只綿羊是啥表情,她就會是啥表情……
其實在到達京華之前,還路過一個城市,那地方更小,動車不停站,名曰小河,是個由京華代管的縣級市,轄七鎮一區,可直到今天,人們仍習慣叫它小河縣,這個縣級市的名氣在北天要遠遠大於京華市,這完全得益於它擁有的那個經濟技術開發區——開發區與北天市接壤,公路四通八達,交通方便,北天市很多企業的工廠都建在那里,當然,也包括風暢集團的生產基地,而一旦與三小姐的合作達成,那里也將成為新產品在國內的第一個生產基地……
所以,北天人口中常說的鄰市,指的並非百公里外的京華,而是夾在京華與北天之間的小河,虎姐的家,就在小河市。
也許察覺到了我的不踏實,舒童好奇道:“你干嘛呢?眼睛瞄來瞄去的,要做賊啊?”
“你覺得我這身打扮適合做賊嗎?”
“不適合,太顯眼了。”
哥們打了個冷戰,“我還是脫了上衣吧,那樣好點……”
舒童嚇了一大跳,“你真要去做賊?不用,我帶錢了!”
“啊?”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失笑道:“什麼跟什麼呀,我是不想太顯眼,總覺得好多人都在看我。”
火車進站,下了一撥人,上了一撥人,本來漂亮的舒童就太招惹眼球了,旁邊再坐著我這麼一個紅綠燈,更有話題性,哥們以前沒覺得,可現在卻發現,沒有冬小夜在身邊,真的挺缺乏安全感的……
起身脫外衣的時候,胳膊差點打到一位剛上車的老人腦袋,這個在老伴攙扶下的老人反應奇快,伸手格擋的同時,掌心在我手肘位置輕輕那麼一推……
“啊!你、你、你干什麼?!”
望著我近在咫尺、呼吸可聞的臉,舒童驚慌失措,雙手抵在我胸口,卻忘了將我推開。
我比舒童還驚訝,雖然我及時意識到老人經過,並趕快收臂夾腋,但我確定我站的很穩當,而且身上沒有一塊肌肉感覺到外力的作用,可我的身體卻忽然旋轉了半周,在並沒有暈眩感的前提下,莫名其妙的跌向了舒童,若非反應夠快,一手撐住桌面,一手扶住靠背,我們倆鐵定會有身體上的親密接觸。
顧不得尷尬,我愕然起身,回頭望向那老人,因為他是唯一和我有過肢體接觸的人。
那個黑黑瘦瘦卻結實挺拔的老人同樣也在打量著我,一襲唐裝,白衣黑褲,很容易讓人想起周星星在《功夫》那部電影中的造型,只是老人頭發較短,雖然白花花的,卻不影響他身上那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和我這紅綠燈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惹眼。
老人眼中也流露著幾分不解,讓哥們臉紅,難不成真是昨天被砸開花的腦袋留下了什麼後遺症,突然撲向小舒老師,和這老人沒啥關系?
攙摟著老人另一條胳膊的阿姨和老人一樣,保養的很好,甚至有點妖孽,從眼角和手背的皺紋可以判斷出她即便沒有六十歲,恐怕也差不了太多,但乍一看卻只有四十幾歲的樣子,最難得的是,並非她刻意的掩飾才讓人產生了這樣的錯覺,她不但沒有化妝,穿著的衣服,無論樣式顏色,都是非常朴素的……
那一臉慈和的妖孽阿姨看看我,又看看自己家的老頭子,小聲問道:“怎麼了?”
阿姨的聲音很溫柔,同樣具有欺騙性,卻非常的自然,沒有絲毫的做作,從她說話的音調和態度不難看出,她那是那種性格上比較軟弱、沒有什麼主見的類型,似乎無論老人的回答是怎樣的都不重要,因為她不會替他拿主意。
老人長了一張別人都欠他錢一般的大黑臉,好像心情欠佳,冷冰冰道:“沒什麼。”
阿姨對他惡劣的態度不以為然,悠悠一笑,道:“那就找地方坐吧,咱們的座位是……啊,就是這里。”
“嗯。”老人的話很少,惜字如金,應過之後,卻又皺眉朝我望了一眼,好像還有什麼捉摸不透的。
不會是因為我剛才莫名其妙的差點跌在舒童身上,覺得無法理解吧?
我對老人訕訕一笑,道:“不好意思,大爺,剛剛差點碰到您……”
老人一怔,淡淡道:“沒事。”說罷,便和老伴一起,坐在了我們斜後排的座位上,那阿姨雖不明所以,但還是對我友好的點了點頭。
這老兩口,一個像水,一個像冰,雖然性格極端,可依偎在一起,卻真的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