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之所以主動招呼我一起吃飯的另一個原因,就在於天佑才是真正的飯桶——這丫頭的飯量,與正常狀態下的虎姐簡直不相上下,不過虎姐最近因為養傷運動少的緣故,再加上心事重重情緒不好,導致食欲大減,已同常人無異,所以早在出門之前就和楚緣甄諾一樣吃好撩了筷子,只剩她許小佑才吃半飽,回來之後大家都離開了飯桌,若我也沒胃口吃飯,她不吃,饞得慌,她自己吃,倒顯得我不吃是怕她不夠吃一樣,且還會曝光她的真實飯量,那多不好意思啊?
而現在非但沒有這種擔心了,她還可以明目張膽、理直氣壯的挑食,篤定我不好意思跟她計較,旁人也不好說她什麼。
望著那冒尖到讓我發愁的一大碗菜泡飯, 恍惚中我突然有種錯覺,覺得天佑就是另一個楚緣,同樣的簡單、單純,但骨子里都是靈氣十足的,即不傻,也不笨——天佑是誠實的楚緣,楚緣是學會了偽裝的天佑,性格貌似極端的兩個丫頭,內里其實是同一類人。
當初應下許恒那個承諾的時候我本還有些擔心,萬一這倆丫頭合不來我該怎麼辦?
現在看來,不僅擔心是多余的,也怪不得她們倆竟是格外投緣了呢。
話說回來……虎姐這樣一個老婆就能吃窮了我,如今又多了個跟她一樣能吃的妹子,我若還安心於做個月薪萬八的小白領,怕是得吃流蘇的軟飯才能養得起她們了吧?
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堅持推讓掉新公司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了,若真的只象征性的拿一兩個點的股份,小夜好吃紫苑懶做,楚緣能剝削天佑靠養活,單是這兩個賠本老婆兩個問題妹子,我大概就連養家都很困難了吧?
思來想去,還是我的流蘇最讓我省心啊。
吃飯的時候用餐巾蓋住了腿上的傷處,待飯後以略感困乏需要小憩片刻為由,避開了楚緣和天佑,到虎姐的房間里揭開一看,才發現血水滲出的更多了,已浸濕了拳頭大的一片,好在經過若雅的檢查、清創、消毒後,確定傷口雖有輕微開裂,但並無大礙,也無需再次縫合,不過重新換藥之後,也不知她是真的很嚴肅還是故意危言聳聽嚇唬我和虎姐,叮囑我想要盡早痊愈,避免傷口惡化,就必須更加注意休養和飲食才行。
乍一聽我倒沒覺得有啥,以為她就是警告我像剛才那樣不忌口吃撐肚的行為是不妥當的,可轉頭看到虎姐羞愧難當滿面通紅的模樣,我才恍然大悟她其實另有所指,一是暗責虎姐粗手粗腳脾氣還大,是很容易直接或者間接誤傷到我,二就是強調並提醒她千萬要注意跟我羞羞的次數和尺度,也算是對昨天虎姐讓她聽房的一種報復。
若雅過夠了嘴癮,拍拍手心滿意足的走了,結果卻導致我哪怕發誓只是想摟著虎姐睡個午覺養養精神,虎姐都如同小白兔警惕大灰狼似的,死活不肯靠近床邊,躲得遠遠的說在屋里陪著我就是了,順便刷刷新聞,關心一下案情進展什麼的,一點也不自知,我就是怕她一個人胡思亂想,才想在林志那邊有更確切的消息傳來之前,陪著她哄著她能踏踏實實的待上一會,免得她在那愁眉不展的自我煎熬自我折磨——就像我覺得張夫人的死與我不是完全無關的一樣,沙之舟殺死張夫人的手段,也肯定會讓小夜難以釋懷,惹她憤恨之余,亦難免自責的猜疑,沙之舟或許就是為了針對她挑釁她激怒她,才選擇以如此方式折磨凌辱張夫人,一如當初,他就是這樣禍害了小夜的師姐,不僅逼得那位師姐無顏面對余下的人生,選擇了跳樓自盡,也逼得小夜盛怒之下失去理智,公報私仇,險些被開除警隊。
所以不管虎姐睡得著睡不著,其實我都是睡不著的,即便我心中篤定凶手必是沙之舟無疑,亦篤定這無論是對於我自身的安危還是對於最終將張明傑繩之以法皆是個極有利的發展和轉折,可是看到張家人自作自受,最終落得如此下場,還是會有一種復雜郁結的情緒浮滿心胸,久久難息,也說不清是憐憫還是自責,又或是這兩種情緒帶給我的警醒,繼而讓我不得不時刻保持理性的無奈感和疲憊感。
虎姐最終還是沒拗過我……好吧,其實是我遷就了她,下了床,追著她擠到一張沙發上,強迫她陪著我看了整整一下午的電視——這時候看搞笑綜藝肯定不合適,笑不出實在尷尬;電視劇她只追晚八點的一檔黃金劇場,看電影她則更喜歡去電影院;少兒頻道?
多少有點張明傑看西游記那種性質,逃避現實的感覺太明顯了;科教記錄類的節目我有興趣但她肯定覺得乏味,國防軍事類呢,則是她喜歡而我無感,問題不是不能相互遷就,而是這種遷就對你儂我儂的一對戀人而言,毫無氛圍,也顯得忒沒情調了;戲曲音樂倒是既有情調又有格調,可惜我倆都沒啥文藝細胞,實在太催眠了,偏偏我倆現在都是想睡也睡不著,那簡直就是一種巨大的折磨;至於法制新聞欄目……我連手機都給她沒收了,就怕一些不著調的推理評論刺激到她,當然就更不可能讓她看了,因此也就只剩下了體育頻道這一個選擇了。
於是乎,我們先看了一場世界拳王爭霸賽的實況錄像,然後又接著看了一場讓我們想要將剛剛討論過的實戰技巧實踐在場上二十二個球員加一名主裁判連同場下雙方主教練身上的踢得那叫一個臭、黑哨那叫一個響、換人那叫一個迷的國內足球聯賽,倒還別說,中國足球還真是有種神奇的魅力,饒是沒有啤酒和烤串,都氣的我倆投入到差點忘了林志那邊正在查著的案子——
射門為什麼非偏即高?看不懂!
長傳為什麼總能精准避開隊友傳給對手?看不懂!
為什麼接個短傳球,停球的距離都比傳球的距離還要遠?看不懂!
犯規犯的看不懂,吹哨吹的更看不懂!
二防一不上搶,球傳走了上去給人一腳,球場幾萬人都看見了,就主裁判沒看見!
惟獨教練用人,當真是一看就懂,壓根兒就不看能力只看資歷的——管你狀態好不好,只要資歷老,再懶再臭都能首發全場!
換人看的不是形勢而是本身就是一種形式,固定的時間固定的人選上下場……
一場球,除了踢的毫無亮點,處處都是槽點,倒讓我和小夜光顧著挑刺和罵街了,以至於 隔著兩扇門在另一個房間教天佑識字練字的楚緣三番兩次的過來提醒我倆小聲點,不要影響到她給天佑上課,可我倆還是忍不住屢教不改。
最終,這場讓我們感慨球門簡直是多余的存在的一場比賽毫無懸念的以零比零的比分結束了,估計那些充滿了爭議的犯規和判罰,即使賽後輿論吵的再熱鬧,也會毫無懸念的一如往昔般不了了之,沒啥結果,就在我和小夜為此感慨中國足球長此以往還是沒啥希望的時候,林志那邊卻是很高效的傳來了結果——殺害張夫人的犯罪嫌疑人,確系沙之舟!
意料之中……應該說一目了然的是,慘死的張夫人確實遭到了性侵犯。
但讓我有些意外,而細想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屍檢初步判定,沙之舟應該並沒有用自己的性器官侵犯張夫人,而是使用其他部位和器具,對其下體進行了侵犯和傷害,並最終以令其窒息的方式將其殺害。
不同於之前犯下的綁架、槍擊、殺人三件大案,甚至哪怕是潛藏於公司總部,在張明傑的辦公室里功敗垂成,險險落網,粗中有細又或是某種意義上比我還要幸運的他都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證明他身份的物證,而這一次在殺害張夫人之後,他卻並沒有清理掉自己的指紋,甚至還特意將一攤白色粘稠物抹留在了張夫人死不瞑目的臉上——之前小夜師姐的案子,沙之舟之所以最終成功的找了人頂包,就是因為他事後及時清理掉了這些可以證明他才是犯人的生物學證據,由此可見他的反偵查能力,故再結合拍下現場照片並發布到公司論壇里的人大概率也是其本人來看,沙之舟根本就是故意暴露自己!
是的,雖然還沒有找到直接證據可以證明,但林志卻斷言,第一個發帖曝光案件的人,就是凶手沙之舟本人,蓋因那個ID已經查明為張夫人所有,而IP地址,便來自於現場並未找到的張夫人的手機。
沙之舟這是什麼意思?
破罐破摔,想要與張家、與警方、與我和小夜來個魚死網破?
亦或,是謀定而後動,預料到了此舉之後我們各方的反應,幻想著攪渾了水趁亂脫身?
看了看小夜怒欲成狂,勉強控制著自己保持理性的模樣,顯然以為沙之舟的動機是出於後者的目的,我暗暗搖了搖頭……
我更傾向於前者——盡管我可能比小夜都更加肯定,易暴躁易失控只是一種表象,真實的沙之舟,又或是從前的沙之舟,其實是一個非常喜歡刺激和冒險的人,而往往越是這種人,就越是膽大心細,行事謹慎。
可能是那個隱疾出現以後才讓他的脾氣性格發生了扭曲的變化,總之,他若只是像我看到的那樣一樣簡單野蠻的一個人,我想不通張明傑怎麼會選擇他來做自己殺人的刀,而張明傑落得如今這種局面,最大的失策,就是因為沒能及時了解到沙之舟的變化吧?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便是小夜不敢看輕沙之舟的理由。
我也並非是看輕了沙之舟,只是覺得,有些人就是那樣,既然只有一條路走到黑了,明知是條死路仍不肯停下來,那就是鐵了心要自取滅亡了,至於是被動等死,還是主動求死,又有什麼區別嗎?
沙之舟不傻,相反,他還很聰明,所以他更應該明白的,任他還能掀起翻天巨浪,他也無法逃出升天,他沒有動作還好,如此動作,只能證明,他已經很清楚自己將要面對的結局是什麼了。
垂死掙扎?
不是。
對沙之舟這種狠人而言,‘垂死掙扎’這四個字,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所以當他為此付出行動的那一刻,就說明他已經放棄了垂死掙扎。
困獸猶斗,未必是想逃出牢籠,它可能只是想著咬死一個是一個,所以更大的可能,他只是在盡情的釋放本性,宣泄恨意,是單純的不想如人所願的那樣退場罷了。
既是沙之舟不想如人所願,那麼,對於張明傑來說,他便已經成了比我還要大的威脅。
而對於我來說,他沙之舟……什麼都不是了,一定要說的話,他就是歷史,一段雖未完結卻已有了結局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