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深夜,層層黑雲欺壓上了原本澄澈透明的天幕,漸漸掩沒了柔和皎潔的月光。
冷風。寒光。男人的咆哮。金屬激烈撞擊的巨響。
爵爺府的所有下人都在這個不眠的夜晚感受到了從幕絕房里傳來的駭人氣場,卻沒有一個人敢進去勸說。
青兒姑娘不見了。
作為底下人不敢參與到主子的私事中,只知道這烈火燃燒的緣由是青兒姑娘的離開。
但是包括小朵在內,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爵爺會對這個他素來不聞不問,只是偶爾臨幸的女子的不告而別反應如此強烈。
這代表著什麼?
如果爵爺真的有講青兒姑娘放在心上的話,平時就不會待她這麼冷漠刻薄。
但是,若是說他一點都不在乎這個女子,現在的一切又該如何解釋呢?
呐……主子的心思還真是難猜啊。
蠟燭被掌風搖曳得忽明忽暗的房間里,一道道劍光攸的閃過。
各種家具的木屑紛紛被割落下來。
有的家具被劈得歪七扭八,有的已經從中間碎裂成兩半,好端端的一個貴氣的爵爺房間,現在只剩下一片慘不忍睹的狼藉。
已經陷入半激狂狀態的男人,踏著牆壁飛身而下。
最後一劍帶著恨意精准的從少了一個角的桌上挑起一張薄薄的字箋──“自古多情空餘恨。”
短短的七個娟秀的小字像七把極寒的利刃穿刺過幕絕的胸膛。
她走了!
她居然敢就這樣留下這麼似是而非的詩句,任他毫無頭緒的胡思亂想著就這麼恣意的從他身邊逃開!
這是誰給她的權利,誰給她的勇氣!她的情夫嗎?
想到這,幕絕額前凌亂的發絲在幽風中微微飄蕩著,卻擋不住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眸之中所流露出的象征死亡的陰冷氣息。
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男人,他發誓一定會折磨到他欲死不能,再將他碎屍萬段!
然後……即便是軟禁脅迫,也要把青兒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微微闔上雙眼,幕絕聽著自己錯亂的心跳聲徐徐的呼出一口氣。
伸出手指拈起青兒留下最後字跡的那張紙,放到鼻前深深地嗅著,仿佛上面還留有那讓他忍不住變得貪婪的香氣。
忽的一陣冷風,吹熄了搖擺不定的殘燭。
黑暗之中,原本緊抿的薄唇勾出一個陰森森的冷笑。
想跑?
門都沒有!
就算是她死了,也要入他幕家的墳,做他幕家的鬼。
以為躲起來他就找不到她了是嗎?
幕絕忽然揚手將紙箋拋入空中挺起寶劍狠辣的將其裂成雪花一樣的碎片。
那麼他就陪她玩這個躲貓貓的游戲!
只不過,輸了的代價,他要她一生一世都償還不起……
三個月後──“落霞~ 該吃藥了~ ”好不容易迎來了一個明媚的冬日,印無憂不好好的坐診,一個大男人卻端著一杯清水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邪醫館里到處亂走。
看得凌格簡直是頭昏眼花。
“落霞~~?”
正將手圈在唇邊當做喇叭呼喚自己想找的人兒,肩膀卻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讓他幾乎要站不穩。
“落什麼落!”
凌格不耐的看著一臉‘雞媽媽’表情的印無憂,覺得自從青兒來了之後這個男人真是變得越來越惡心了。
不錯,印無憂口中的落霞就是青兒。
來到醫館之後,她換了新的名字,梳了新的發髻。
並且穿上了凌格特地為她挑選的殷紅色羅裙。
她拋棄了過往,也漸漸走出了幕絕在她心中留下的陰影。
這三個月的日子,她將邪醫館打理得井井有條。
空閒的時侯,凌格還會教她一些醫術和粗淺的武藝。
她不是頂聰明,卻勤奮好學。
再加上有印無憂這個‘邪醫’在一旁指點,醫術進步的很快,現在已經可以單獨外出看診了。
這樣的她,雖然沒有了感情,卻生活的既充實又快樂。
“原來是你啊。”
印無憂翻了個白眼,“落霞不在麼?”
“霞兒出去給街口的王婆婆看病去了,晚上才會回來。”
將雙臂抱在胸前,凌格冷冷的看著印無憂。
“這樣啊,害我白找半天。”
苦著一張臉,明明不熱,印無憂卻還是作勢用手來回的給自己好好的扇了幾下。
還把原本是要給青兒吃藥喝的水湊到自己唇邊咕嘟咕嘟的喝起來。
“你自己腦殘,怪不得別人。”
睨了一眼他手中的杯子,凌格的眼神變的復雜,“你還在給她吃那種藥?”
“是啊。”
聽凌格這麼一說,印無憂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陶瓶,在掌心里倒出一粒紅色的藥丸。
“以前你也吃過一陣子,要不要重溫一下?”
慵懶俊逸的翩翩風度像鬼上身一樣讓印無憂看上去與剛才的滑稽判若兩人。
他笑著上前一步,將自己頎長的身體貼近凌格,臉上閃爍著戲謔的光芒。
“不用。”
淡淡的別過臉,“這清心丸是給抑郁悲傷的人吃的,我已經不需要了。”
雖然眼前的藥丸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的那些悲痛的往事,但是素淨的小臉上還是波瀾不驚的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而且,她應該也不需要了吧。”
想著落霞今天出門前那一張如花朵般艷麗又生氣勃勃的笑臉,凌格的心中有著微暖的安慰。
“可是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哦。”
將那一粒清心丸放入自己口中,半是誘惑半是哄騙的將俊臉緩緩湊近對方的容顏。
他不喜歡她這副什麼都看的淡然的樣子,什麼都不在乎不代表心中不苦。
相反的,正是因為太淒苦才不得不麻木自己變得波瀾不驚。
所以他才喜歡逗她,逼她生氣。
想讓她的生活多一些活人的氣息。
眼見著印無憂笑得精明,薄唇微微開啟,還探出舌尖來意欲將口中的藥喂給自己吃。
凌格想要躲閃卻被他預先料到的攫住笑臉被逼著迎接他的輕薄。
“吃下它。”
從他那勾人的桃花眼里,凌格看到這樣的信息。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印無憂白皙的皮膚上清晰地印上剛好符合凌格右手大小的五指印。
“啐!登徒子。”
帶著‘是你活該’的漠然表情,凌格轉身進了內庭。
只留下印無憂站在原地吹冷風。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好痛哦!”
傷心的撫著自己的右臉,印無憂用力的將口中未溶的丹藥吞下腹。
這個母夜叉!
每次都下手這麼重!
人家只是想開一個玩笑嘛……
看來,需要清心的,只有他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