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然!”
青龍太子搖頭道:“此次我軍慘敗只是個意外,誰能想到武無敵會有如此瘋狂的一招,我軍雖然損失巨大,但這也保證鞏固了我修羅一族在西疆六部眾族中的皇族地位,無任何其他大族可以威脅和挑戰!”
修羅騰微微頷首,凝視著青龍太子蒼白的面容,一時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在修羅帝國國內,皇者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可以號令百族。但是皇權的傳承並非像神鷹帝國一樣,從世襲而來,而是依靠強大的實力。
修羅各部族一直信奉實力至上的真理,皇者一直由最實力強大的部族產生。
按照這個原則,如果該部族實力衰退了,或者是出現了新的強大部族前來挑戰他的霸權,那新舊兩個部族之間就會出現一場不可避免的戰爭來決定新的皇者。
按照歷來的傳統,無論對原來的皇多麼忠心耿耿,其他的部族是不能插手進這場戰爭里來的。
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那靜靜的看著,等待這場戰爭的勝利者產生,那就是他們新的皇了,他們好趕緊上前祝賀歡呼吾皇萬歲,然後痛打落水狗,合力發兵圍剿在這場戰爭中落敗的部族,好向新主子表示自己的效忠之意。
所以,贏則號令天下,敗則甚至全族滅亡,修羅帝國的權力交替比起大陸其他各國,來得更加的直接,也更加的血腥。
無論是原來的皇也好,新的挑戰者也好,這都是一場絕對輸不起的賭博,這場賭博被各部眾族敬畏地稱為:“皇權戰爭”。
修羅六部眾族最近一次的皇權戰爭,是三百多年前。
當時掌權的雷帝突然暴亡,實力大損的雷族想維持他們的統治,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挑戰。
當然,他們不失尊嚴地戰斗了,但最後還是從皇族的寶座上退了下來,雷族從此不復存在。
前後共有近十個部族參加了這次的角逐,那次戰爭前後持續近十年,被稱為恐怖的滅絕戰爭。
最後,當今修羅皇祖父修羅胡,人稱血魔王,依靠了修羅族戰士的驍勇與忠誠,連連戰勝了冬日族、傲族、緊那羅族、迦樓羅族等當時遠比修羅族強大的幾個部族,並將他們從原來的土地上驅趕、放逐到了僻遠的不毛之地去。
就在這個恐怖的血魔王,將半個國家殺得血流成河、其霸主地位得到所有部族都承認了的第二周,一場莫名其妙的暴病又奪走了他生命。
就在王國將要又一次陷入可怕的內戰、流血衝突將繼續重演的危急時刻,當今修羅皇的父親修羅林即位。
他對外隱瞞了他父親的死訊,在族中元老的幫助下,以太子身份掌握朝政。
幾年後,當修羅族的統治已經鞏固以後,他才正式對外公布自己父親的死訊。
雖然引起了一陣騷動,但是經過修羅林幾年的精心經營,此時的修羅族已經是無庸置疑的修羅第一強族了,再加上修羅戰士強悍的名聲,並沒有什麼部族敢冒著滅族的巨大風險出來挑戰,這次危機於是平安無事的度過了。
但是由此以後的三百年來,對自身部族實力會被其他部族趕超的恐懼,就像幽靈那樣的陰魂不散,始終縈繞在修羅皇族高層的心頭,而這個幽靈從沒有追逐得像現在這般的接近,幾乎就要化為實體從想像中走了出來。
經過幾百年的休養生息,在上次戰爭中戰敗、幾乎要滅族的幾個部族已經恢復了生氣,重新強大了起來,其中並不乏對王座有覬覦之心的野心狂徒。
例如緊那羅族,夜叉族,迦樓羅族。
特別是迦樓羅族,他們部族人數雖少,但有天下五宮之首的天神宮支持,族中不乏超一流的武林高手,這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強大力量……
正是基於這個考慮,當今修羅皇才發動了對神鷹帝國的大征討。
這是一舉兩得之舉:為整個修羅帝國開疆拓土,求得生存空間。
同時通過對外的戰爭,使得整個國家、所有部族同仇敵愾,團結起來,減少內斗。
也通過對外戰爭,用外族之手消耗那些對皇權構成威脅的部族實力——這當然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了。
“難道……陛下已經感覺到我修羅皇族的地位已經不鞏固了嗎?”修羅騰憂心地道。
“目前來說,還沒到那種地步。”
青龍太子安靜地說:“在六部眾族的所有部族之中,我族的強大依舊是不容置疑的,無論夜叉族也好、迦樓羅族也好、干闥婆族也好、摩呼羅迦族也好,都不能與我族相提並論。天狼軍團雖然損失慘重,但其他各族軍團損失想來更為巨大,這在根本上解決了部分威脅,鞏固了我族的皇族地位!”
他注視著修羅騰,後者立即領會了他的意思,精神一振,騰地站了起來:“孤王明白了,如此說來,陛下不會降罪於我?”
“不降罪是不可能的!”
青龍太子勉笑道:“王叔!您是三軍統帥,陛下若不降罪於你,又如何向其他部族首領交代?不過您放心,即使降罪也不會是死罪,最多也就是解職您的帥位和兵權,讓您回家去閉門思過而已!”
“殿下!殿下!王爺……”
猛然間,修羅珠叫喊著跑來了,指著山下氣喘噓噓地道:“雨停了,水……水也開始退了!”
水退了!
聽到這話,修羅騰和青龍太子都精神一振,兩人這才發現,下了十天的雨終於停了,天邊出現了彩虹,美麗之極。
兩人忙從臨時避雨的大樹下跑了出來,隨著修羅珠到了一段山崖上,從上往下觀望。
果然,山下的水位下降了不少,遠處許多被淹沒的小山頭都露出了尖尖。
看到這一景象,修羅騰和青龍太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一會,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不僅是他們,山上所有的修羅兵都歡呼雀躍,手舞足蹈,有些人甚至喜極而泣,放聲大哭。
青龍太子奔上一座山峰,張開雙臂,仰天高喊:“天佑帝國,天佑帝國啊!”
修羅騰也喊道:“天不亡我啊!”
這場大水來得突然,去得也及時。
若是兩三天不退,那困在各個山頭上的修羅軍勢必被神鷹軍殲滅殆盡,大水一退,神鷹軍的戰艦木筏就此失去了作用,困守孤山的修羅軍就得以存活下來。
修羅騰、青龍太子都有種死里逃生的感覺,慶幸神鷹軍的艦隊沒有光顧他們所在的山頭,這要多虧了修羅珠的空軍角鷹獸,將他們帶到這個遠離天京的山頭,也多虧神鷹軍的空軍數量太少,沒有尋覓到這里。
修羅騰趕緊下令,趁著洪水退去,全軍下山。
說是全軍,山上也不過只有三千多修羅兵,困在這山上一天一夜,又淋了雨,所有人都又冷又餓,再加上提心吊膽,防備神鷹軍來襲,許多人都病倒了。
洪水退卻的很快。
第二天清晨,京畿的地表就露了出來。
修羅騰、青龍太子帶著三千多殘兵下山後,如喪家之犬逃往了雷鳴城。
一路上,看到的全是浸泡的浮腫屍體,遺屍遍野,有神鷹帝國的百姓,也有修羅兵,還有著眾多的馬匹牲畜、家禽的死屍,景象怵目驚心。
看到這慘象,青龍太子頭暈目眩,修羅騰欲哭無淚。慘敗,這是一次徹底的慘敗,帝國軍事歷上史無前例的恥辱啊!
前往雷鳴城的路上,到處都是死里逃生的幸存修羅兵,他們多數人不著盔甲,光著膀子,有得甚至光著腳丫子,連兵器馬匹也沒了,個個病怏怏的,有氣無力,互相攙扶著蹣跚而行,壓抑的哭聲和痛苦的呻吟隨處可聞,隊伍越來越長,氣氛沉重得仿佛送葬一樣。
如同夢游一般徘徊在殘兵敗將隊伍中,修羅騰失魂落魄。
他不敢相信,幾十萬精銳大軍,竟然就只剩下這麼一小撮人?修羅皇陛下的精銳軍團,難道都在大水中喂了魚蝦,都被武無敵砍成了碎片?
雖說已有了青龍太子的提示和安慰,但修羅騰內心還是惶恐不安,恐慌像是鐵石般壓在心頭,面前仿佛出現了無底的黑洞。
修羅騰連靈魂都在發抖:“帝國軍隊遭受如此大的損失,自己無論如何推卸不了罪責,該如何向皇兄陛下交代?”
雷鳴城到了,修羅殘兵們魚貫入城,修羅騰失魂落魄地站在城下,躊躇著是否該進城呢,還是直截了當在城牆上一頭撞死好了,省得丟人現眼。
遙想那可怕結局,只有一個念頭不住地在腦海盤旋:大禍臨頭,我無處可逃了!
從接近勝利的狂喜巔峰跌到慘敗的谷底,他都要精神崩潰了。
“大帥!太子殿下在那里!”
城頭的守軍認出了修羅騰等一行人,有人朝他們奔來,正是神鷹叛將程有成、程金剛。
這場大水淹死了太多的人,卻未淹死這一對賣國奸賊父子,真是蒼天無眼!這就是那所謂的: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
看到修羅騰和青龍太子,程家父子都無比歡喜,程有成道:“大帥,殿下,您們平安無事,這真是太好了!”
修羅騰和青龍太子相視苦笑,心在滴血。太好了嗎?兵馬損折慘重,自己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青龍太子強打精神,問:“鎮東候,你可見到其他將領了嗎?”
程有成點頭道:“那木丹王爺已經逃到我城了。其他的幾位王爺我沒見到。大帥,我們進城去吧,城里還有我的部下在鎮守著,他們沒受到多大損失。”
雷鳴城里呈現一副悲慘的景象,洪水雖然退去,但地面上仍有著大量的積水,坑坑窪窪,大街小巷擠滿了狼狽不堪的修羅兵,個個衣不蔽體,低沉的呻吟和牢騷聲不斷,但修羅人天生的忍耐力和服從,雖然狼狽淒慘,但並沒有騷亂。
看到那黑壓壓的兵群,修羅騰等人稍微得到了安慰:至少,就這雷鳴城就有十來萬軍隊幸存下來,估計其它城市也有不少。
剛剛那副慘狀,大家還以為全軍都在災難中覆沒了呢。
更令修羅騰他們驚喜的是,好幾位軍團長都在雷鳴城,迦樓天絕、那木丹、修玉河、蒙太英等,個個滿身泥濘,狼狽不堪。
愁眉苦臉,仿佛都死了爹一樣!
說起自家軍團的慘狀,軍團長們無不痛嘆,各部的兵馬都在大水和神鷹軍的剿殺中損失慘重,俱大家初步的粗略統計,這一場大水下來,再加上神鷹軍的屠殺,修羅軍最起碼損失了四十萬兵馬,這可是帝國的精銳啊!
早先,青龍太子失勢,修羅全軍上下便一個勁地推崇左狼王修羅騰,說他深謀遠慮、智勇雙全,把他抬舉得直上雲霄。
可如今慘敗的一敗塗地,軍團長眾口嘖嘖,都在抱怨起修羅騰來,說他統兵打仗完全不像個樣子。
高級將領們個個義憤填膺,竟有人揚言要把修羅騰捆了,送到修羅皇陛下面前治罪。
那木丹:“我早提醒過他了,小心神鷹軍會采用水淹,可他還是預防不足,致使我軍慘敗!”
迦樓天絕:“修羅騰太過傲慢,以為自己是陛下的親弟弟就了不起了!他經驗不足,自以為是,要當個稱職的統帥,他還不夠格!”
蒙太英:“天絕兄的話十分在理,這場大敗,左狼王難逃罪責。”
聽得軍團長們眾口一詞,修羅騰有口難言,青龍太子則吃驚地望著他們,不敢相信人間有如此無恥之輩。
第一次攻打天京失敗時,這些人就將一切的失利推到他身上,現在敗了,他們又一致對准了修羅騰,振振有辭地對他橫加指責,他實在無言以對,氣得幾乎把牙齒都咬碎了,淚水直往肚里吞,只恨一件事:為什麼大水沒有把這些人淹死了?
都死了干淨!
程有成插口說:“諸位大人,你們這般指責大帥,實在是不公平的。大帥早預料到了神鷹軍可能會水淹,讓大家把軍營扎到山上,而他自己的軍隊卻留在最陣前,該做的他都做了,誰能想到武無敵會那麼瘋狂,真敢把京城淹了,連自己人都淹,這完全是瘋子所為,超出正常人的思維,誰能想得到,這不能全怪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