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482章 武道之世的朝堂風
察舉使不是一個人走遍天下,絕大部分地方是交由部下去的,劉永自己只走一塊區域,當然重點就是靈州。
如今被折騰得靈州呆不下去,劉永其他地方也就隨便走了走,便徑直回了京師。
他憋了一肚子氣,既要讓政事堂整改亂來的報紙,又要狠狠地告一次薛牧的黑狀,他甚至覺得薛牧這樣不僅要撤職,還要查問!
怒氣衝衝地剛回京師,迎面就有熟人含笑相問:“劉侍郎靈州風流,羨煞旁人,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風流個屁!”
“啊,是在下失言,劉侍郎喜歡的是良家。”
“我……”劉永悲憤地拂袖而去,家都不回了,直奔太子府邸。
姬無憂定定地看了他老半天,看得他心中發毛,才慢悠悠地取出兩本奏折丟給他:“這是明早政事堂朝議的內容,李公公分發而來,你也看看。”
劉永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顫抖著手打開了奏折。
怎麼也不敢想象,自己還沒在朝堂上怒叱薛牧瀆職,薛牧對他的彈章倒先到了:“長信侯、靈州城主薛牧,彈劾察舉使劉永瀆職枉法,自臨靈州以來,成天在青樓之事上與人糾纏,靈州官員考核一概不問。靈州官吏數百,精細督查一月難盡,而其人兩天即走,可知均為過場,敷衍塞責!如此敷衍,如何負責察舉要事,臣請議撤換欽使,否則國家千年察舉必壞於小人之手!”
下面是劉貴妃清秀的字跡御筆代批:“分發朝議。”
還是朝議,百官共議,而不是政事堂小范圍議事……
劉永仰天噴出一蓬血霧,直接氣暈過去。
姬無憂暗嘆一口氣,他從來沒有低估薛牧,卻也沒想過薛牧還會玩這套。
這個彈章的關鍵就在於,劉永確實是只為找薛牧麻煩而去,對於其他考核任務真是過場。
如果沒被記者搞得焦頭爛額也就罷了,他或許還會做精細些,可被折騰得呆不下去,其他事兒居然忘了……
兩天就結束工作回京,落人話柄。
報紙抹黑只是一個步驟,逼出劉永自己的破綻才是真意。
這回麻煩了……
薛牧在朝中又不是沒人……
姬無憂幾乎可以預見,劉永對薛牧的黑材料,會和這份彈章湊在一起議,把一個官員督查的正規事件變為互相攻擊,兩黨撕逼。
這種撕逼撕不完的……等撕出個結果,恐怕幾個月過去了,薛牧早就可以在城主任上做出其他成績,堵住任何人的口。
直接換個察舉使,不去這種事上爭執,或許是最准確的破局思路。姬無憂很快做下了決定。
次日一早,百官上朝,劉永病懨懨地站在隊列里,迎著無數同僚詭異的目光。
這位可真是大明星了,最近幾天都沒有比他更火的……
龍椅之後,有一面小簾,李公公立於簾前,劉貴妃隱於簾後。
此世朝堂有個最好的地方,就是沒有什麼百官參拜,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的破規矩,劉婉兮很干脆利落地在簾後道:“昨晚分發今日朝議之事,諸位有什麼意見?”
劉永出列,也沒有跪拜的規矩,作揖道:“臣下有愧職守,願受懲處,另擇賢能重為欽使。”
劉婉兮愣了一下,倒沒想過他們這麼直截了當壯士斷腕,便問蘇端成:“蘇相有什麼意見?”
蘇端成明顯是姬無憂一黨,早已溝通完畢,聞言直接回答:“可以,新的察舉使還請諸位共議。只是劉侍郎原先所做的工作,是否有需要向貴妃稟告的?”
劉永立刻捧出一大摞材料:“靈州城主薛牧,就任以來,一件政事都沒做過,這里是一年來的政事紀要和靈州城官員問詢記錄,請貴妃過目。”
劉婉兮沒去讓人接材料,反而搖頭道:“今晨靈州新到了一份奏章,李公公給諸位念念。”
李公公從袖子里摸出一份奏折,笑眯眯念道:“長信侯、靈州城主薛牧奏:臣本江湖草莽,不明朝廷規制,多項政務不明章程,年來頗有疏漏,慚愧無地。譬如臣本以為,官員吏治乃察舉之事,城主不應多加插手,然近日見察舉使瀆職不問,臣心甚是憂慮,冒昧自查屬官,頗有所獲……”
劉永差點想大罵無恥!你一件事都沒做過,是可以說一句不明規制不明章程的緣故輕描淡寫嗎?
很可惜眼下沒有人聽他罵娘了,每個人的心思都被接下去的言語吸引:“……靈州采風令,舉孝廉三人,本侯派人核實,皆魚肉鄉里,不敬師長,不養父母之輩,僅以巨資收買采風令,上下推舉,竟成孝廉。而察舉使不加詳查,信手評為優等……”
百官的目光落在劉永臉上,火辣辣地疼。
“又有典農令,貪墨優質良種,敗壞靈州收成;城建司工吏,連條青石板都貪,上下勾連,中飽私囊,觸目驚心,而察舉使視若無睹。本侯意欲嚴加治理,明正法度,還靈州清朗……”
後面還有很多,都是證據材料,李公公慢悠悠地念著,劉永已經有點耳鳴聽不見了。
這份奏折原本是凸顯了城主不管事導致的吏治敗壞,是薛牧自己的罪過。
但在這個背景下,反倒是成了他這個欽使屍位素餐的證明,人家薛城主還在為欽使沒做的事擦屁股,一心為公來著……
至少能證明這個城主有在做事啊,不然這麼多證據一樁樁一條條的可不是說有就有的,你說他什麼都不做,站不住腳嘛。
好不容易等李公公念完,李應卿悠悠道:“長信侯前幾日曾經給本座來信,說要給靈州城內鋪路和設計地下排水系統,那時候察舉使可沒到靈州呢……要說這個城主不做事,本座可不服。”
鄭冶之擺手道:“得了,這事還有什麼好議的?新的察舉使去別處就是了,靈州就那麼回事,薛牧的水平本座了解。”
姬無憂:“……”
媽蛋這是朝堂,不是江湖聚會,有你們這麼表態方式的?什麼叫“得了”“就那麼回事”?
陳干楨捋須道:“可以可以,討論新的察舉使人選吧,靈州不用管了,薛牧這樣的人還治不了一個小小靈州?不怕人笑話。”
“……”姬無憂深深吸了口氣,也隱隱感到了劉永那種想要吐血的心情。
這伙所謂的“輔國五臣”,真是把朝堂當江湖了啊?
劉婉兮在簾後憋著笑意:“那此事就這樣了。至於新的人選……”
“等等!”劉永氣得顧不上場合,大聲道:“臣還有事要稟!”
劉婉兮被打斷說話,鳳顏冷了下去:“本宮尚未治你瀆職之罪,你還咆哮朝堂?”
到底誰瀆職啊!
劉永悲憤莫名,不去扯瀆職的事,轉而道:“靈州日報,造謠生事,歪曲言論,早已脫離信息報道應有的態度,臣建議必須加以整頓,將報紙言論納入朝廷監察,否則此風一開,天下必亂……”
話音未落,夏侯荻拍案而起:“你是在彈劾本座這個報紙總編不成?”
劉永梗著脖子道:“總捕頭日理萬機,無暇顧及某些妖女的小小伎倆……”
“報紙內部事宜,本座自會整頓,若是報紙有抹黑劉侍郎嫌疑,自會讓他們登報道歉。若是別人想借機在六扇門內事指手畫腳,可休怪本座翻臉!”
“……”姬無憂捂住腦袋。
很多大臣眼觀鼻鼻觀心,看著這個朝堂變成了江湖鬧劇,卻連違和感都沒有。
武道之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