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容別扭地躺著,她自記事以來,幾乎沒有和別人同床共枕的經歷,本以為晚上會睡不著,可是聽著徐意如綿長的呼吸聲,閉上眼睛沒過多久就睡過去了。
她夢里夢到第一次見到她時,她伸出的手。改天那日徐意如在姻緣樹下的場景。
“阿容,我喜歡你。”
徐意如站在她面前對她笑,踮起腳吻上了她的唇角……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清晨時候已經停歇了,甚至還有鳥叫聲。
陳容醒來的時候想到自己做的夢,有些羞恥的臉紅了,簡直是喪心病狂……
她下意識伸胳膊,手卻沒抬起來,側臉看了過去,正看到徐意如枕著她的手臂,睡得香甜。幾乎是窩在了她懷里。
徐意如似乎察覺到了光线,蹭了蹭,把腦袋往被子里縮了些,身子貼著陳容。
陳容抿了抿嘴唇,覺得心里柔軟,干脆側身躺著,空著的手捏了捏徐意如白皙的臉頰,看著她恬靜乖巧的模樣,笑了起來。
真是可愛……她想著,也不急著起床了。
徐意如的睫毛很長,五官也精致,柳眉溫柔,唇色粉嫩,陳容有些移不開視线,指尖在她唇上描繪了一下,轉而做賊心虛的收回手。
她一個女的這麼關注徐意如的美色是不是太奇怪了?
倘若徐意如知道自己這胡思亂想的想法,估計要疏遠自己吧?陳容嘆了口氣,或許是單身的太久了。
“扣扣扣”
敲門聲響起。
陳容聽到有人來了,趕緊躺回去,狀若無事地看著芙蓉花銀线繡頂帳。
淡定,從容,又優雅……
柳兒的聲音傳來,“小姐,您醒了嗎?縣丞夫人在外等您。”
徐意如眉頭動了動,略帶倦意的睜開眼睛,撐著身子起床,把青絲撩撥道了身後,脖頸雪白,“我知道了,告訴她,我沒空。”
“是。”
徐意如對上陳容清亮的眼睛,彎了嘴角,目光柔和了不少,“既然已經醒了,就起床吃早飯吧。”
陳容臉有些燙,嗯了兩聲,掀被子下床,穿著鞋蹬蹬蹬的跑了出去,在門外被冷風吹的一激靈,才冷靜了下來。
她捂著臉,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心虛什麼。看樣子真是臉皮太薄了!
屋檐下的樹已經吐出了嫩綠新芽,這一陣帶著寒意的春風吹來一場連綿優柔的雨和一場新春。
“你這麼著急做什麼?”徐意如抱著披風跟了出來,在陳容身後把披風披在了她身上,轉到她身前,把帶子系好,撫平了衣服上的褶子,“外邊冷,才立春,很容易著涼的。”
陳容低頭看著徐意如的發頂,聽著她的話,覺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捏住了徐意如放在她衣襟上的手,猶豫片刻,“我昨日是一個人跑出來的,沒和父母說,等會兒便回去。”
徐意如咬了咬下唇,垂著頭掩蓋住臉上的不舍,“我本想為你慶祝生辰。”
“那就提前過吧。”陳容放開徐意如的手,可是徐意如卻又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低頭便對上了她的雙眸,“怎麼了?”
“你不曾來過俞南,我今日帶你出去走走。”
富陽城,河畔。
“稟告公子,未曾找到小姐蹤影。”護衛半跪在地上,面有愧色。他們搜索了一天,幾乎把富陽城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陳容的半點蹤跡。
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陳文疏皺著眉,臉色有些沉重:“這件事先不要驚動我父母,免得他們擔心。”
不遠處一個黃色衣裳的少女跑了過來,一臉擔憂:“找到她了嗎?”
“還沒有……”
喬桐梓拍了拍陳文疏的胳膊,安慰道:“你也不要著急,人總不能憑空消失,阿容性格獨立沉穩,一定不會有事……我會幫你一起找的。”
她雖然這麼說,可是心也吊著,不然也不會一聽到陳家下人找她打聽陳容的蹤跡,就風風火火的跑過來了。
“多謝。”陳文疏客氣地道謝,轉眸看著滔滔江水,眉宇間雖然淡然,可是卻依舊可以看出焦急擔憂。
他突然目光一凝:“水里有人,快救上來!”
喬桐梓看陳文疏急切地跑到江邊,趕緊跟了上去,心都要跳了嗓子眼了,不會真的有那麼巧吧?陳容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定不能出事啊……
救上來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相貌不凡,穿著紫色衣裳,卻不顯老氣,一身狼狽卻依舊透露著不俗的貴氣。
“不是她。”喬桐梓松了口氣。
陳文疏看著少女的臉,表情有了些變化,這人……怎麼那麼熟悉……
“帶回陳府,好生照看著。”陳文疏撇開目光,這時候來不及糾結這些事情,還是自家妹妹的安危比較重要。
可是少女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睜開美眸,看到陳文疏的背影,艱難的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衣擺,虛弱地開口:“文疏哥哥……是你嗎?”她艱難地呼吸著,“我是應……陽雪……你還記不記得……京都,花燈節……”
陳文疏背影一僵,臉色大變,“是你。”
喬桐梓看著陳文疏儀態盡失,把少女打橫抱起,匆匆忙忙跑到了馬車邊,親自駕著馬車離開了。
她扯了扯披風,裹得更嚴實了些,江邊的風吹著還有點冷。
“小姐……”
“沒事。”喬桐梓覺得陳容提過的大師真是個烏鴉嘴,有些不妙,“再去拉輛馬車來,我在這里等著,一個人靜靜。”
愛是一道光,綠的人發慌。
陳容坐在茶樓如是想著,說書人說的那是一個激情悲壯啊。
“那絕世妃子竟然愛上了女將軍,都是女嬌娥,實在是世間大不倫之事,美人禍水妖顏,天子下旨讓將軍親手斬殺她……”
“可是,還沒等將軍出手,妃子便自刎了,數日後女將軍也不知了蹤影……”
“若說將軍真厭惡她,老朽認為,更多的是皇命在天,無法兩全……”
“阿容,你如何看?”徐意如包下了整座茶樓,所以二樓靜悄悄的只有徐家下人,和她們二人。
陳容放下茶杯,雖然故事讓人唏噓不已,可是她卻並不認為自己會像那個女將軍那麼窩囊,鄭重地開口,“如果是我喜歡的人,就算是與天爭與地斗,豁出性命,我也要護她周全。”
不過那妃子已經是皇帝的人了,再對別人朝思暮想實在是不對。
這普天之下,皇帝是最不能綠的了好不好?結局必定悲劇。
徐意如轉頭看著陳容的側臉,心頭微動,可是卻語氣毫無波瀾地提醒,“她們都是女子,這樣的感情……是倫理不容的。”
“那又如何?”陳容小聲嘀咕,“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對錯之分的。”
陳容覺得自己應該就是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她不曾埋怨過父母的感情,也說不上他們的感情有錯。
不過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誰,在心底嘆了口氣,活了那麼多年的單聲狗,早就已經看破紅塵了。
“倘若能被你喜歡,肯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徐意如目光深深地看著陳容,抿著唇笑了起來。
陳容看她笑,不自覺跟著笑了,“能被你喜歡,應該更幸福。”
她腦海里突然想起夢里聽到徐意如說的喜歡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了視线,再次看著說書人,可是注意力卻全都在身邊人的身上。
往後徐意如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呢?一定要是珍惜她的,陳容捏緊了茶杯,不然她一定會讓那個大豬蹄子付出代價的!
陳容察覺到心里微妙的情緒,這莫名其妙的心塞是怎麼回事……
說書人下台,到了後台看到等在那里的柳兒,“不知徐小姐可滿意?”
柳兒把錢袋子遞給說書人,“應該是吧……”
她想不明白這麼多書,徐意如怎麼偏偏點了這一本無人問津的,沉思片刻,大抵是虐戀更加感人?
徐意如拿手帕擦了擦手,站起身隨陳容一起下了茶樓,正走到一樓大門口,卻被人堵住了去路。
“徐小姐,想見您一面可真難啊。”一身華服的微胖女人陰陽怪氣地開口。
徐意如臉色微沉,看著身前的陳容,眼里閃過一絲顧忌,抿唇笑了,“夫人說笑了,您是縣丞夫人,不是草民能夠攀的起的。”
“你裝什麼無辜?”縣丞夫人想到自家男人險些面臨牢獄之災,就一肚子的火,“民不和官斗,你既然要自找不快,也別怪我不客氣!”
徐意如利用想要對縣丞之位取而代之的人,挑撥了縣丞和上級的關系,即便是縣丞能夠安然坐在這個位置上,也不見得能夠坐的有多安穩。
她心思細膩,城府深沉,沒有留下任何馬腳。
這位夫人能夠找到自己頭上,也是有兩分能耐的。
徐意如眼眶微紅,“夫人何必再為難我?我好不容易回到徐家,無權無勢,怎麼敢惹官府?我知道您和伯母關系好,可是伯母一意孤行霸占徐家家也,已經受到了懲罰,您又何必遷怒我……”
縣丞夫人眯了眯眼睛,警惕地盯著徐意如,先前她態度強硬的很,在這胡言亂語又是鬧哪出?
陳容一聽徐意如的話,聯想到她的身世,眼神冷了許多,“好一個民不與官斗。”她嗤笑了一聲,滿臉冷諷,“俞南城縣丞是吧?很好,我倒是好奇,區區一個縣丞有多厲害。”
縣丞夫人見一個釘子也就罷了,又冒出來一個嘴硬的死丫頭,覺得羞憤,“哼,那就等著瞧吧!”
她說罷就甩袖走了。
徐意如低著頭,嘴角帶著淡淡笑意。
——如果是我喜歡的人,就算是與天爭與地斗,豁出性命,我也要護她周全。
她在心底默念著這句話,這輩子,她即便做不了阿容心上人,也要做她唯一的眼前人。
作者有話要說:傻阿容,那句我喜歡你,你怎麼不猜猜是不是徐妹妹在你睡著的時候在你耳邊說的呢[手動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