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真正的大家閨秀是很難像白無常一樣活潑胡鬧的,因為要遵守的規矩太多了。
薛崇訓本身並不迂腐,也樂得她胡鬧笑口常開不是壞事,近朱者赤嘛。
不過聽說她想扮成書童跟著自己,薛崇訓還是一口回絕了:“長隨你真干不了!”
他的口氣有些太直接了,白無常頓時拉下臉氣呼呼地說道:“多簡單的事兒,憑什麼我干不了?三娘也是女人,她還能做侍衛呢。”
薛崇訓看了一眼王昌齡,收住笑意正經道:“你現在可以不論身份地位地胡鬧,那是因為你的身份是我的‘好友’,這樣不挺好嗎?一旦身份和關系變了,我們就必須遵守這個世道的規則,要講倫常等級,否則主不主仆不仆君不君臣不臣地胡扯,自己都不遵守規矩,何以讓天下人信服這套規矩?”
王昌齡一言不發,這時聽得薛崇訓的言論也微微點頭表示贊同,薛崇訓雖然有時候為人隨便禮儀荒疏不過心里還是明白的。
白無常卻沒那麼好說話了,她委屈地說道:“你又拿大道理訓人家,好像肚子很很多墨水一樣,瞧你寫那手字……”
幾個人在馬車上一路談笑吵鬧,不知不覺就到安邑坊北街了,王昌齡的家在前面,先告辭下車。
兩家在一條街上,過了王宅很快就到晉王府了。
府邸還是老樣子,只不過走時的落葉陣陣如今變成了雪花飄落,屋頂上鋪上了白花花的一片積雪。
古色古香的建築在雪花中朦朦朧朧分外美麗,就如一張畫兒似的,也顯得非常幽靜。
很快就見到一屋子的嬌妻美妾,其實也沒幾個,有名分的也就一正妃倆偏妃。
妻子李妍兒的肚子有些微微隆起了,她本來是苗條的小蠻腰因為懷孕就很明顯,全家都當寶一樣護著。
薛崇訓從來沒當過爹,不料在時光遙遠的唐朝竟然有了後代,這讓他的思緒有些混亂仿佛還不太適應。
不過這一切就原本應該自然而然的,甚至在此時還顯得有些晚了,不過他的心理照樣沒適應過來。
正如權力的逐漸傾斜也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不過他尚未適應。
想起回來的路上聽到的那個童謠,還有朝野的一些風聲他也有所耳聞,他自然能意識到風雨欲來的氣息。
晚上在府上有個小型的家宴,人不多菜肴卻是精致,算是給薛崇訓接風洗塵。
薛崇訓坐下之後發現酒是葡萄酒,便回頭看向孫氏心說一定是她安排的,孫氏的心思一向比較細密。
果然孫氏笑道:“從太原來長安送貢品的官員非要送一份到晉王府,我也不敢留太多,想起薛郎在家時愛喝這葡萄酒,長安文人也視之為珍品,便留了一些葡萄酒。一則自己能喝,二則家里來了賓客薛郎用它招待人,也不失風雅呢。”
薛崇訓抱拳道:“還是大人想得周到。”
長安的葡萄酒從西域運來的少之又少,多是太原等地釀造的,而且也是小眾飲品,只有皇室貴胄和文人墨客才好這口,民間幾乎難以見到,因為太貴了味道也不怎受歡迎。
薛崇訓又對李妍兒說道:“過幾日我要去華清宮見母親大人,在家呆不了兩天,王妃可要顧惜身體和肚子里的孩子。”
李妍兒是他的老婆,用這種方式說話確實有點奇怪,不過一家子都在場旁邊還有不少奴婢,薛崇訓也不能太沒正形。
偌大的一個晉王府,也是一個等級森嚴規矩不少的小社會,做主人多少要有些書香禮儀之家的作派,古人崇尚“相敬如賓”。
李妍兒正吃得歡,一般這種時候她都很少說話一副饞樣,就算要做娘了看樣子也沒多大的改變。
她聽得薛崇訓對自己說話,忙吞掉嘴里的食物,放下筷子說道:“哎呀,我知道了,每個人都這麼說煩都煩死了……”但很快她就意識到孫氏在旁邊,忙改口一臉無辜道,“宇文妃平日里常常為我把脈,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神醫,有她照顧著郎君就不必牽掛啦。”
薛崇訓見她的模樣,險些沒把剛喝到嘴里的一口葡萄酒給噴出來。
宇文姬也嫵媚地露出笑意道:“王妃的身子很好。”
……吃過晚飯,丫鬟們忙著上來收拾桌子,然後擺上清茶和小天酥等茶點,家人們便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薛崇訓趁機叫人把自己從河隴帶回來的禮物拿進來,送給在場的女人,大多是些珠玉寶石等容易攜帶的東西。
坐在上位的孫氏拿到一對鑲嵌著鮮艷寶石的鐲子,便笑道:“連我也有份呢?不過這鐲子太艷了,可不適合老太婆戴。”
“大人怎會是老太婆?您長命百歲也不急著老啊。”
薛崇訓說笑道,當著眾人的面他也不敢開太輕浮的玩笑。
不過他也沒說假話,孫氏雖然是長輩,可哪里有半點顯老?
這個時代市井間的勞苦女性到了三十來歲確實就像中年婦人一般,不過孫氏生活在貴族家卻不能同日而語,她的身材和皮膚都保養得非常好。
臉上看不到一點細紋,身上那身襦裙和小襖裁剪上吸收了鮮卑服飾的一些特點,窄袖細腰,包得身材前凸後翹。
她可並不比那些年輕小娘遜色,反而有股子成熟而優雅的味兒。
孫氏抬袖遮住臉下半,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小子嘴巴真會說話,我見了太平公主殿下在她面前夸夸你。不過呢,你這鐲子真沒選好,還是以前孝敬我那根鏈子好,啥時候我再戴上你瞧瞧。”
“娘說的是什麼鏈子啊?”李妍兒一臉好奇道。
薛崇訓聽罷心下一熱,什麼鏈子?
就是那條打造成肚兜模樣的珠寶鏈子,那是穿在里頭的情趣用品,要瞧非得脫光了才能瞧見。
她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一定是,起先我說在家待不了幾天,她一定不想錯過了在家的幾日。
這幾個月薛崇訓在長安到河隴之間奔波了一個來回,也就從慕容嫣那里得到了些許慰籍,除此之外幾個月幾乎是沒怎麼近女色。
何況從隴右回來在路上走了近一個月可是真正沒碰過女人,此時他被孫氏這麼一撩撥,心已經熱起來。
慕容嫣這次沒有隨他回長安,去伏俟城見汗王還有一些事,薛崇訓要過一段時間才派使節去接她。
薛崇訓一本正經道:“今晚大人就戴上啊,我看看什麼樣的東西才合您的心意,免得我給您選的禮物不喜歡。”
孫氏道:“我平日哪里有心穿金戴銀,怕將府上的風氣給習壞了。”
倆人就像打啞謎一般,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們話里的內涵,而且孫氏的神情舉止也相當到位不可能看出彌端。
就算她露出笑容的時候,也是沒有半點不得體的地方,大部分時候是一種修養很好的端莊樣子。
但薛崇訓卻了解她那端莊嫻淑下的熱情洋溢……
他一門心思就想著孫氏了,至少在今晚其他女人都沒法和孫氏相比,除了她那些太年輕的妻妾小娘無法撫平薛崇訓長時間積壓的飢渴。
大伙說了一陣閒話,總算到了該各自回去休息的時候,薛崇訓一直等待著夜色漸深。
顯然程婷和宇文姬都比較期待薛崇訓會去,畢竟她們也挺久沒見著薛崇訓了,但她們自然不能明說,否則有爭寵的痕跡,不利於和家人的關系。
而薛崇訓今晚哪里還顧得她們?
他早已被孫氏撩撥得心急火燎在那強壓著。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薛崇訓坐在起居室里拿著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看著,看了半天當值的姚宛才忍不住提醒道:“郎君你拿倒了。”
“哦?我正想事兒。”薛崇訓忙放下書,皺眉裝著深沉,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姚宛見狀便輕手輕腳的生怕吵著了他,或許是朝里的事。
又磨蹭了一會,薛崇訓便站了起來。姚宛忙問道:“郎君要歇息了麼,我給你打熱水洗腳。”
薛崇訓一本正經道:“我去書院拿查查幾份卷宗,你要是困了先睡會,不用管我。”
“是。”
姚宛輕輕屈了一下膝蓋,回頭看了一眼窗戶像是想起了什麼,忙到櫃子里取了一件毛皮大衣給薛崇訓披上,又拿了一把傘放到他的手里說道,“我喚人提燈籠送你。”
“嗯。”薛崇訓道貌岸然地點點頭。
出得門來被風一吹果然涼颼颼的,薛崇訓拉了拉衣領心下頓時微微泛出一些溫暖,果然還是女孩子的心細,自己一門心思想那事去了就沒想到外面冷。
他撐開傘,一個奴婢提著燈籠在前面照路。
雪還在下不過小一些,在空中飄逸得非常慢顯得更加輕盈,在燈籠的火光映照下很漂亮。
沿著長廊走了一陣然後是聽雨湖邊的石子路,薛崇訓轉頭一看,湖面大概是結冰了。
通過湖邊的那間草堂,書房原子的屋頂輪廓就出現在了光禿禿的樹枝之中,屋檐下掛著燈籠,夜色十分幽靜一如空中無聲無息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