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沢愛對於“形影不離”這個詞,有另外的見解。
認為並不單單指得是關系親密,而是指“主人”與“影子”。
藤原家的每個夫人小姐,都有自己的心腹——基本是隨自己一塊長大的女仆。
桃沢愛就是紫夫人的影子。
藤原家中基本所有人,看到她都不甚惶恐,都要畢恭畢敬的說上聲管家好。
桃沢愛認為她們不是向自己問好,而是向紫夫人問好。
她回到臥室,去換出席晚宴的衣服。
桃沢愛衣裳褪盡,靜靜欣賞鏡中的自己,肌膚就像巍峨壯麗的連綿雪山,希望被人踏足與征服。
她並沒有急著先穿上衣服,而是慢慢把黑絲的禮儀手套套上,然後才把衣服穿上。
那是套黑色的抹胸長裙,布料緊貼肌膚,將她妙不可言的身材勾勒。
桃沢愛雙手將身後的裙擺壓住,輕輕坐下,底下的木椅仿佛都有了彈性。
她打開腳邊的盒子,從里面拿出了雙高跟。
這是雙細跟的高跟鞋,黑色紅底。
桃沢愛仿佛在懼怕滾燙一般,腳尖微微縮起,輕輕套了進去。
雙腿就好像靈活的水蛇,輕輕一扭,慢慢立了起來。
她在右胸前扣了朵胸花,戴上黑色的小禮帽,悄悄的走了出去。
路上看見她的下人女仆,無一不停下腳步行禮。
“管家好。”這是她聽得最多的話。
偶爾有些竊竊私語傳入桃沢愛耳邊,大多都是夸贊她的容貌。
羨慕的情緒隨著清風,吹進了她的耳朵。
所有人都肯定了她的容貌,但所有人都在惋惜另外一件事情——桃沢愛的表情沒有變過。
在藤原家二十幾年來,她的表情永遠一成不變。
別人都把她當成面癱。
唯獨桃沢愛自己明白,她只是膩味了。在全是女性的藤原家中,得不到一點樂趣。
藤原家是一個大牢籠,把她關住了;自己的身體又是一個牢籠,把欲求鎖住了。
別人看桃沢愛,宛若隔著老夫人床前的紗簾,並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
不能這樣下去了。桃沢愛想,藤原家缺個男人。
桃沢愛腳步更快了。
沒有去餐廳,反而一拐彎,上了樓梯,在房門前停下,輕輕敲了翹。
“是桃沢嗎?”聲音仿佛夏日的霏霏細雨。那磁性的嗓音,能讓每個人沉淪進去,沒有比這更動人的。
“是我。”桃沢愛補了句:“夫人。”
“進來吧。”
桃沢愛輕輕開門,輕輕關上。
房間內光线昏暗,唯有牆角的一盞橘紅色小燈在發熱。
紫夫人背對著她,問道:“客人都來齊了?”
“來得差不多了。”桃沢愛說道,“就連不動產的黑崎總務、平島總務也來了。”
“很好。”紫夫人說,“麻生來了沒有?”
“已經來了,她是第一個到。”桃沢愛盯著紫夫人的紫色和服,背後五彩斑斕的蝴蝶,仿佛在翩翩起舞。
“第一個?”紫夫人笑了,聲音直叫男人癢癢,“恐怕是做錯事了吧。”
桃沢愛頭低了下來,“聽說她經營老夫人交給她的酒店,已經負債累累了,現在還倒欠銀行二十個億呢。”
“這樣啊,讓她去二桌吧。”
“是。”
“不,”紫夫人突然改變了主意,“畢竟也姓藤原,去二桌太過生分了。就讓她留在一桌,讓伊藤他們下去吧。”
桃沢愛點了點頭。
紫夫人照了照鏡子,忽然問道:“他見過老夫人了嗎?”
“已經和二小姐一塊見過老夫人了。”
“老夫人是否有跟他單獨談話?”
桃沢愛低下的頭,慢慢抬起,“他和二小姐一塊進去,沒談幾句,二小姐就被趕出來了,接著他也被趕出來。”
“老夫人說了什麼?”
桃沢愛猶豫了下,說:“老夫人說,雪代遙的母親不是他母親。”
“雪代啊……”紫夫人聲音飄渺,仿佛在回憶從前的經過,“討厭的女人。”
桃沢愛跟著道:“她的性格確實不怎麼討人喜歡。”
紫夫人再次確認道:“那個女人真的死了?”
“已經死了,死得不能再死。”桃沢愛肯定道,“聽醫生說是得了肺癌,但最後卻是被氣死的。”
“氣死的?”
“大小姐告訴她,老爺已經死了有三年了。”桃沢愛語氣聽不出感情,“雪代巴情緒激動之下,一口氣沒順,吐血死了。”
“蠢女人。”紫夫人毫無波動,“我讓她離開不聽,就連錢也不要。”
“夫人已經給過她退路了。”
紫夫人在感概,“從我認識她開始,她就是一個固執的人。不過我發現了,她越倒霉,我得到的東西就越多。她的男人是我的,現在就連兒子也拱手送給我,你見過這麼可笑的女人嗎?”
桃沢愛說道:“她只希望自己兒子能過普通人的生活。”
“我偏不給他。她越希望什麼,我就越不給她如意。”
“雪代遙?藤原遙?”紫夫人站了起來,笑聲讓人骨頭都酥了,“他長相如何,是否伶俐?”
“他長得比‘光華公子’還要來得俊美,不過……”
“不過什麼?”
桃沢愛故意說道:“他不是個聽話的孩子。”
“我問你,他伶俐嗎?”紫夫人加重語氣。
桃沢愛看出來她已經被激出了勝負心,說道:“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
“我會管教好我兒子的。”紫夫人慢慢轉過身來。
桃沢愛感覺自己呼吸心跳都停滯住了,紫夫人的魅力,就連經常相處身為女人的她,也不由得有一瞬間沉淪了。
桃沢愛崇拜道:“如果夫人您是男人就好了。”
“不需要。”紫夫人神采飛揚,魅力讓人無從招架,“我已經有兒子了。”
她打算接受情敵的兒子,感覺馴服的過程一定很有趣。
“是,藤原家也有男人了。”桃沢愛悄悄的說,另有心思。
角落的小燈恰好熄滅,房內黑暗一片,看不見主人與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