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自己剛剛談論“晴空塔”的話題,讓雪代遙不開心了?
還是自己哪個語氣太重了?
又或是讓遙討厭了?
明明與之無關的東西,卻一個個往外冒。
藤原雪純胸口像是被重重壓住,從胃中泛起陣陣熱流,仿佛在灼燒著食管。
她這才記起自己晚飯都還沒有吃。
又餓又累的她根本顧不上自己,突然覺得自己罪大惡極,把唯一關心她的人氣走了。
曾經堅強的藤原雪純,現在正縮在被子里。
她難以想象自己也有害怕的時候,周遭的黑暗居然讓她畏懼,像是重新變回了兒時的自己。
藤原雪純用被子蒙住了腦袋,只露出眼睛觀察著黑暗。她根本不敢伸出手腳,生怕被看不見的激光鋸斷。
她在心中不斷期盼著雪代遙回來,可是有個聲音卻在說:雪代遙不會回來了。
因為自己很遭人討厭,沒有人喜歡她。
自己的母親不喜歡她、自己的姐姐也與她吵架了、妹妹與她的關系也不是很好。
家中的仆從躲著她,自己也遠離藤原家的任何人,就連親戚的關系也都不好。
現在就連唯一在乎她的雪代遙,也因為她的舉止而被氣走了。
藤原雪純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
她本來從不會生出這種挫敗的念頭,但今天是母親的葬禮,悲慟之余又吹了一下午的冷風,又被雨淋得腦漲,本來藏在心中的脆弱,居然因為一點兒契機,在這晚全全迸發而出。
堅強的藤原雪純在今晚出了個遠門,取而代之的是脆弱敏感的自己。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否定自己,居然還生出干脆把自己的人生交於他人的想法。
藤原雪純縮在黑暗中,在這刻無比期待光明的出現,甚至讓她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
可是,黑暗中任何東西都沒有變化。
她的那顆心越來越沉,就在完全落地的那刹那,就聽見門咔噠一聲,打開的聲響。
走廊的燈光透了進來,依稀可以看見雪代遙的影子。
“遙?”
藤原雪純自己都能夠感覺話語中的顫動,鼻子不由得一酸。
她吃了一驚,居然有種想哭的衝動,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可能是堅強的藤原雪純還沒有走遠,維持著可笑而單薄的自尊,她強行忍住酸楚。
“雪純。”
雪代遙的聲音,讓她安心不少,本來藏在心中許許多多的質問,也都忘記問了。
他一手拿著碗,一手用勺子攪拌,輕輕吹去碗中熱氣,慢慢走了進來,“我找了好半天,才從電視底下找到感冒藥。趁著水還熱,馬上喝了吧。”
藤原雪純愣了愣,臉上一紅,為自己剛剛的念頭感到可笑。
雪代遙已經把裝了藥湯的勺子渡到她嘴邊,可她遲遲仍沒有喝,心中奇怪藤原雪純今晚是怎麼了,居然不自覺用哄孩子的語氣道:“乖,聽話,快點喝了。”
藤原雪純聽見“聽話”二字,剛剛的念頭還未完全忘記,手腳居然都酥軟了,乖乖張嘴喝了藥,居然有種滿足感。
雪代遙把藥全喂了,讓藤原雪純慢慢躺下。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喂了藥,感覺整個人好受不少,熱水入肚,那反流的胃液也消停了。
雪代遙打算收拾下衣服,然後默默離開,卻被藤原雪純喚住了。
“怎麼了?”雪代遙迷惑。
藤原雪純不好意思了,小聲說:“留在這。”
雪代遙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
藤原雪純現在病了,自己倘若離去,萬一她那兒又有不舒服,豈不是罪過?
藤原雪純一向討厭仆從,看來這些麻煩事只能他自己來處理了。
雪代遙笑道:“好,我留下。”
藤原雪純松了口氣,卻看見雪代遙低頭收拾那些髒衣服,還是一副要走得模樣,頓時著急道:“你要去哪兒?”
雪代遙說道:“我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然後去客廳沙發睡一覺。”
藤原雪純道:“就……就留在我房間。”
雪代遙愣了愣,藤原雪純連忙解釋道:“萬一我有事,我起不來床。你又在樓下,我喊你聽不見怎麼辦?”
雪代遙想想也是,說道:“那好,我就留在這。我先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里。”藤原雪純又說:“把衣服丟在走廊里就可以了。”
雪代遙驚詫的瞥了眼藤原雪純,難不成是她生病了,膽子也變小了?
他自然不會問“你是否怕黑”這種蠢問題,把衣服丟到走廊,把外面的燈都關了,回到了房間。
他特別細心,還把床頭的小燈開了起來,笑道:“我就在這。”
藤原雪純小臉微紅,嗯了一聲,安心的躺在床上。
床頭燈並不影響睡覺,是盞柔和的橘色小燈。
藤原雪純偷偷的往旁邊瞥了眼,雪代遙也累了,就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休息。
她突然臉又紅了,因為這椅子剛剛是給她墊腳用的,也不知道雪代遙擦過了沒有。
明明腦袋昏昏,藤原雪純卻意外的睡不著。她很想開口問雪代遙睡了沒有,卻忍住了,生怕把他吵醒。
藤原雪純費勁的把自己身子側躺,正好可以看見雪代遙的方向,安心之余,漸漸閉上了眼睛。
她一直睡到下半夜,被一股尿意憋醒了。
藤原雪純悄悄看了眼仍然閉眼的雪代遙,蹭了蹭雙腿,打算硬撐到明天。
可是過去了幾分鍾,尿意非但沒有消退,反倒越發難忍了。
藤原雪純沒有辦法,只得低聲喚道:“遙?”雪代遙立刻睜開眼睛,問道:“怎麼了?”
藤原雪純注意到雪代遙臉上的疲倦,心頭不由一暖:“他關心我都不敢睡覺,只是在閉目養神而已。”
可是下半身的憋漲,讓她臉越來越紅了,實在不好意思明說:“扶我起來。”
雪代遙卻猜到了,“想上廁所?”
“嗯……”藤原雪純實在憋不住了,紅到了耳根。
雪代遙走過去把被子翻開,扶藤原雪純起來,休息了半個晚上,她仍然有氣無力的,連上廁所的力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