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代遙壯起膽子,說道:“媽媽,這不還是馴養嗎?”
紫夫人理所當然的說道:“如果你硬是要這樣理解也沒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不就是馴養和被馴養嘛?”
她說:“那我就是在馴養你。”
雪代遙厭惡這種不尊重人的話,如果從其他人口中說出,他一定會很憤怒,可是看著紫夫人的臉,不但提不起厭惡之情,反倒有種心疼她的感覺。
紫夫人平靜的說:“當然,媽媽認為我是在‘訓’你,並不是在‘馴’你,其他人可沒這個資格。”
雪代遙真心不能接受這套扭曲的思維,特意說氣話道:“為什麼只能媽媽馴我,而不能我馴媽媽?”
紫夫人輕笑了兩聲,“好好好,遙馴我遙馴我。”
雪代遙感覺自己的話,被紫夫人當成“童言無忌”,把不服氣藏在了心里,現在暫時由紫夫人牽著走。
藤原清姬看時,兩個人湊在一起小聲說著什麼,心道:“才一天而已,為什麼媽媽和弟弟仿佛比我這些年來加起來還要熟絡?”
紫夫人來到藤原清姬身邊,像是下定決心要嘗試自己不喜歡吃的食物一樣,蹙著眉頭伸出了手。
藤原清姬興高采烈的握住了,頭次感覺媽媽的手原來是這般溫暖,而且還很有力,一把便將她抓了起來。
紫夫人牽著這對姐弟出了房間,緩步出了走廊,外頭陽光明媚,感覺陰霾全被吹散。
藤原清姬好奇道:“媽,我們去哪?”
紫夫人瞥了她一眼,不想回答,雪代遙對藤原清姬道:“想必媽媽帶我們去會見客人。”
紫夫人語氣柔和的說了聲:“是的。”
藤原清姬心道:“應該是很重要的客人吧,否則也不值得母親親自去見。”
雪代遙卻想得比藤原清姬更多一層,心想:“媽媽把我和清姬帶到那名客人面前,想必是真正存了接納我們的心思。”
三人復行了一盞茶功夫,來到另一處安靜之所,紫夫人拉開紙門,里面是完完全全的純正日式茶室——藤原家其他地方或多或少有點西式風格。
女仆們早已經准備好了一切,一個不差的全都退下。來時,雪代遙沒有看見一個女仆。
紫夫人三人坐了下來,雪代遙被她略微糾正了坐姿,習慣了好一會,但聽見門被拉開的響動。
一男一女立於門口。
雪代認真的看去,這對男女目測在三十來歲,女的盤了頭發長得秀美,男的只能算是五官端正,但舉手投足間有種讓人感到舒服的親和力,就連排闥直入的行徑也顯得理所當然。
那男人滿臉笑容說道:“夫人,好久不見。”那女人也說:“干姐姐,許久不見,你越發漂亮了。”
紫夫人沒有起身,微笑的做了個“請坐”的動作。簡單的寒暄過後,那男人隨意的坐下,將一邊端坐的女人扶穩,目光隨性一掃。
雪代遙莫名感覺那男人就像虎踞著的蛤蟆,那雙大眼忽然鎖住了他的眼睛。雪代遙不知膽怯為何物,竟與其對視了一小會。
那男人見雪代遙年少竟如此坦蕩,著實有些意外的道:“夫人,那女孩想必是您口中常念叨的女兒清姬了,那這男孩是……”
紫夫人微笑道:“是我在外頭的私生子。”
那男人聽了笑笑,並不在意。
“私生子”在他們這是司空見慣之事,不但不以為恥,反倒當作一樁笑談。
那女人眼見雪代遙俊秀,心生喜愛道:“干姐姐,他倒繼承了幾分你的模樣,以後不知道該迷倒多少女人了。”
特地調笑於他,問道:“小弟弟,你知道你該叫我什麼嘛?”
雪代遙毫不猶豫的說:“當然是叫姐姐了。”
那女人忍不住笑了,回頭對紫夫人道:“我還以為他會傻乎乎的喊我干媽媽。”那男人跟著笑了,隨和的問道:“孩子,你該喊我什麼啊?”
雪代遙說:“叔叔。”
那女人笑得更大聲了,男人跟著笑了兩聲,轉眼間,忽得撕了面孔,露出血淋淋的皮肉問道:“你叫她姐姐,怎麼倒我這變成叔叔了?”
原來是男人見雪代遙敢與他對視,有心要考究雪代遙一下。
藤原清姬見勢不妙,想要幫助雪代遙,但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解圍,只是把眼睛放到紫夫人身上,紫夫人卻在不疾不徐的泡著茶葉,還沒等清姬想到辦法,下一秒,雪代遙就笑了對那女人說:“女人自然是越年輕越好。就像我媽媽,我恨不得她再年輕個好幾歲,將心比心,我自然得喚您為姐姐了,這叫越喊越年輕。”
他對男人說:“男人歲數大些有好處。我恨不得再大上幾歲,就跟叔叔一樣這般雄姿英發。”
聽得那女人呆怔住了,那男人瞬間披上了人皮,恢復了隨和的模樣,拍桌長笑道:“哈哈哈,雄姿英發……信奈,你聽到沒有。”
那名叫作“信奈”的女人,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背,說道:“好了好了,別嗆著了。”
那男人說道:“夫人,你兒子也太會講話了。”
紫夫人把泡好的茶移在了兩人桌前,用一種極為平淡的口吻說:“小孩子隨口亂說,小泉先生別放在心上。”
這位“小泉先生”特意問道:“孩子,你叫什麼?”
雪代遙心知不能在貴客面前說出自己的姓氏,他自己倒無所謂,但不希望紫夫人尷尬,於是便說:“我叫遙。”
小泉先生點了點頭,“藤原遙?”
雪代遙沒應,紫夫人卻說:“他不姓藤原,暫時姓雪代。”
“雪代遙?”小泉先生念叨,“怎麼跟其他人姓?”
“他是被另個‘母親’養大的,記掛她養育之恩,所以才沒有改姓。”
小泉先生饒有深意的說:“孝順點的孩子培養起來才有價值,只要夫人您是他生母就足夠了。”
雪代遙聽得“生母”二字,偷偷瞧著紫夫人,始終摸不清自己到底是誰的兒子。
紫夫人狹長的美眸瞥了眼雪代遙,說道:“任重而道遠。”
那小泉先生哈哈笑道:“‘道遠’總好過我和夫人還沒有子嗣吧,我岳父還頭疼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