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畫是假的?”店老板怒極反笑:“趙林東趙老師你沒聽說過?那是收藏界老一輩的權威!他老人家開出的鑒定書明明白白擺在這里!還能有假?好!就算趙老師走了眼!可咱們國家的高科儀器還能出問題?你小子是不是想耍賴啊?沒錢就直說!咱們報警!”
外面有人道:“小伙子,假是假不了了,晏老師和柳老師都看過了。”
“是啊,我看你還是把剛剛擠了你的人找出來吧,四個專家不可能一塊打眼的。”
我明白他們的想法,誠然,在這個花錢能買來鑒定書的時代,一張紙片或許說明不了問題,但關鍵是,晏婉如和趙林東在業界的口碑極佳,加上柳老師,總共是三個文物專家和一個權威機構,他們既然敢拍著胸脯保證,那此畫是決然不可能有假的。
晏婉如溫婉地眨眨眼睛,將殘破畫卷遞給我,好像想讓我指出哪里不對。
柳老師笑著搖搖頭,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把散落的畫紙重新組合到一起,這副疑為白石先生的畫是一幅小尺寸作品,一只鮮活小鳥兒伏在枝頭,很簡單的風格,並且畫上沒有齊白石的落款。
我組織了一下語言,道:“現在造假手段層出不窮,誰說高科儀器的檢測就絕對正確?我知道您幾位為何這麼肯定,沒錯,此畫的筆調確確實實有白石老先生的風范,更符合他中年時期的風格,所以,排除了臆造品的可能,加上迄今為止,齊白石現世作品里沒有出現過該鳥的造型,用木板水印技術臨摹的可能性也非常之小了。”
“你倒有幾分見識。”店老板略略意外地瞅瞅我:“那你還說這畫不真?”
“這正是造假者的高明之處。”我側頭看向晏婉如等人,繼續道:“您幾位都是專家,本來也輪不到我在這里班門弄斧,您看這里,鳥兒的形與意雖都很不錯,可為什麼給我一種很模糊的感覺?而且,我還想問一句,為什麼這張畫如此小?一只鳥和幾支樹杈?難道沒有不完整的感覺嗎?還有,為什麼白石先生沒有給它落款?這可不是手稿。”
“我沒看出模糊。”柳老師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巴:“沒有落款的名人字畫也不在少數。”
晏婉如柔順的眼眸認真地在畫紙上看了幾遍,“……說說你的判斷。”
“這不是一幅完整的書畫,只是個局部臨摹圖。”我肯定道:“我推斷,造假者手里是有此畫真跡的,他聰明就聰明在知道言多必失四個字,再好的造假術,也必會流露出些許破綻,所以畫得越少,破綻自然也越小,這也是他沒有用儀器的絕對克隆手法臨摹落款和樹干、河流、霞光等等景物的原因,而且,造假者將真畫捏在手里不出,這就加大了欺騙性……”
“推斷?”店老板不耐煩地打斷了我,食指敲著桌面:“我要的是真憑實據!”
“等一等。”晏婉如狐疑地盯著我的眼睛:“你剛剛說樹干?河流?霞光?難道你見過此畫真跡?”
“那倒沒有。”我咳嗽了一聲,話音一轉道:“不過,我見過它的臨摹版,一件仿品。”
“在哪?”晏婉如好奇道。
“那幅畫作幾個月前還在一個台灣人手里,後來,我聽說被賣給了宋陸游先生。”我絞盡腦汁邊回憶邊道:“宋先生也是收藏家,您應該認識的,如果不信我說的,可以打電話給他,讓宋先生傳過來一張原圖照片。”
“好,我問問看。”晏婉如好像也對畫作起了疑,翻出一款諾基亞手機,拿在耳邊:“……喂,宋先生,我是晏婉如……對,我想打聽一下,您前陣子是不是收了件白石先生的書畫……收了啊?什麼?是仿的?不礙事,我想要一張照片……對,有件東西要跟它比一比……謝謝您了……好,您稍等……”
晏婉如問店老板借了筆記本電腦,不多會兒,一張清晰的圖片顯示在眾人眼前。
此畫大了許多,除了鳥兒和樹杈外,還有樹干的全貌,延綿的溪流,淡淡的霞光。
稍一對比就會發現,被我撕壞的鳥兒形象,正是模仿此畫局部臨摹成型的!
一絲一毫都不差!
現場一片嘩然!
晏婉如轉過身笑看著我,啪啪啪,帶頭鼓起了掌。
旋即,眾人齊刷刷的掌聲一波波地砸了過來。
“小伙子好樣的!”
“四個專家都比不過你!厲害啊!”
被人捧著的感覺,我稍稍有些不習慣,訕訕一笑,沒說什麼。
其實,我有幾斤幾兩,沒人比我自己更清楚,若非昨晚電視上晏婉如把來龍去脈說得極為詳細,我也是兩眼一抹黑,分不清真假。
解決完這里的事情,我坐公交車回到了前門四合院。
爸媽上班沒在家,我花費了三個小時確證,終於接受了自己重回去年暑假的事實。
說不震驚那絕對是騙人的,但隨之而來的,則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
也許是老天爺聽到了我內心深處那“想成為有錢人”的夢想,特意落下個契機給我。
這是機會!
今年,股票起起落落,房價搖搖晃晃,要從這里賺錢顯然不現實,想一想,收藏倒是一條不錯的賺錢路。
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我來說這已足夠了,甚至這正是我願意看到的結果,蓋因,曾經的暑假,我也是在北京古玩城打工的,零零散散聽到了太多小道消息,記憶猶新,如果真讓我回到兩年前、五年前、或是十年前,許多事件我卻沒可能一一記住,這反倒壞了事。
我做了個深呼吸,迫不及待地拿起筆,回想著或道聽途說或新聞電視上的撿漏故事。
小到一張價值幾百元的郵票,大到轟動全國的翡翠出世。
陶器瓷器,明清家具,梳妝飾品,古代錢幣,文房四寶,煙標海報……
相信四百天後,一切都會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