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卷 第720章 爸爸去哪兒(37)
雨嘩啦啦的下著,視线被雨幕遮蔽,好像什麼都看不清。
“快走吧,”一個沙啞滄桑的聲音響了起來,“事不宜遲,你趕緊走。”
“可是……”少女有些遲疑,“溫叔叔,你肯定他會把我是……”頓了頓,她改口道,“會把這件事上報?”
男人坐在沙發上,指間夾著半截煙頭,他的臉隱藏在陰翳里,透著深深的疲憊;“他看到了我的研究日志,就在還沒收拾好的行李里。”
故人重逢,他得意忘形了,即便知道老同事的品行不算好,想到在研究所時的情誼,這麼些年的風風雨雨,他把齊檜林請了回來。
原本秘密根本不會暴露,誰知齊檜林看到了他的研究日志。
當時他沒有察覺,在齊檜林告辭離開後發現日志有被翻動的痕跡,他向來當機立斷,一秒都沒有猶豫,找到了少女,把事情和盤托出。
“你肯信任我,我很高興,”男人淡淡地笑了起來,“一開始我接近你們家,確實帶著別樣的目的,”說到這里,他臉上的疲憊愈發深重,“算了,說這些也沒意思,”掐滅煙頭,他站起來,“你快走吧,小瑤。”
“不要再回來,永遠也不要試圖找我,包括書寧,也不要接近他。”
“你不知道那些人對你有多渴求,一旦知道你的存在,他們會把所有跟你有關的人和事都挖出來,並且不折手段地借此抓到你。”
“我參與研究十幾年,做過的實驗有數萬起,其中還有違法的人體實驗,沒有一次實驗成功過。基因改造可以成功地制造出改良種,但是無法制造出你。”
“你是唯一的,全世界獨一無二的K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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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Key”
“看看她的基因圖譜,多麼獨一無二的構造。Key——造物主的奇跡,上帝的恩賜……”
“有了她,我們的實驗就能成功了。”
“不行,怎麼能用她來做人體實驗,總統官邸也不會答應。”
模模糊糊的,無數說話聲在耳邊回蕩,各種各樣或高或低的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聲音里或含著感慨,或含著詫異,或含著驚喜,但沒有一個是惋惜不忍。
少女被束縛在實驗台上,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抑或是即將出售的商品,她原本還不太能理解溫叔叔的話,但在那些狂熱的目光下,她想自己總算明白了——她完了,徹底的。
“先采集她的血樣。”一個粗嘎的聲音說。那聲音有些熟悉,在記憶里曾經有過接觸,是齊檜林。
圍在她旁邊的幾個研究人員齊齊退開:“是,副所長。”
副所長……兩年的時間,他已經升任了副所長。
在出賣了昔日同僚後,這個男人正是憑借著提供有關Key的重大线索這一功勞快速升迂,短短時日內就從FIG一個不受重視的普通研究員成為了一人之下的副所長。
眼下又成功抓捕到了她,想必齊檜林馬上就能做FIG的所長了。
說來也奇怪,瑤姬並不是特別恨他,也不恨溫叔叔。
如果不是溫叔叔不小心,她的身份不會暴露,溫叔叔說自己連累了她確實沒錯,但又是溫叔叔保護了她,不僅僅是兩年前的那一次逃亡,早在她出生時,那個男人就替她瞞下了這個天大的秘密。
同為FIG的研究員,齊檜林這麼多年一直無甚建樹,而溫叔叔,溫岷早就是這一領域的頂尖專家,他從進入FIG開始就投入到發Key的研究之中,若論這世上有誰最了解Key,非他莫屬。
所以在厭倦了沒有結果的實驗,沒有盡頭的失敗後,溫岷從FIG離開,帶著離異後歸他撫養的兒子去邊境的小鎮隱居。
他應聘做了小鎮醫院的醫生,在登記新生兒的基因圖譜時,一眼就認出了還在襁褓里嚎啕大哭的女嬰是政府苦苦尋覓的Key。
“Key……是什麼?”少女小心翼翼地發問。
她的眼睛里既有遲疑又有茫然,看著那樣一雙仿佛黑水晶般的眼睛,男人深深地吐出煙圈,摁滅了手里的煙頭。
“Key,是最特殊的進化種,是鑰匙,是奇跡,也是政府費盡手段想捕獲的獵物。”
這一特殊存在原本沒有名字,因其所具有的與生俱來的能力,被第一個發現這種基因圖譜的基因學家命名為Key。
Key不能遺傳,沒有規律,更加無法後天覺醒。
從認識到Key的重要性後,FIG就開始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研究,隨著激進派代表當選為總統,政府對Key的渴求更是達到了頂峰。
“終極種的誕生是無法預測的,從人類進入基因分化的時代開始,整整五千四百七十三年,歷史上只出現過三個終極種。”
“而Key不一樣,只要與進化種結合,Key百分之百可以誕育出終極種。”
所以她是鑰匙,是打開那扇大門唯一的鑰匙。
可這鑰匙沒有權利,更無法奢求自由,身俱珍貴的價值卻沒有與之匹敵的力量,帶來的結果就是只能任人宰割。
在發現那個叫宋瑤的小女嬰就是Key後,溫岷選擇了隱瞞。
他利用職務之便把另一份基因圖譜當做宋瑤的提交給了中央智腦,所以在合眾國的官方記錄里,宋瑤只是個原始種。
這麼做的原因,或許是厭倦吧。
他曾經是Key最狂熱的追尋者,不顧一切想要尋找到那造物主的奇跡,為此甚至違背職業道德,主導違法的人體實驗,試圖通過基因改造制造出Key。
他告訴自己這都是為了人類更美好的未來,在踏往成功的道路上,一兩個人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可究竟什麼是美好,什麼又是全人類渴求的未來,這世上大多數人並不在意會有幾個終極種誕生,他們所盼望的不過是寧和的生活,不再階級森嚴的社會。
“……我的選擇,我從未後悔過。”
不管是離開FIG隱姓埋名,還是當年替少女瞞下身份。
男人沉寂著,聲音沙啞:“只是我不該……”
不該蓄意接近那個小女孩,在她身邊觀察記錄。
他到底不能擺脫科學家的本能,搬到宋家隔壁做鄰居,在宋瑤父母雙亡後照顧她和祖母,整整十六年,他沒有一天停下對宋瑤的研究。
這並非出於惡意,只是執念罷了。但正是這份執念,最終害了他們兩個人。
“……溫叔叔,我不怪你。”良久的沉默後,少女輕聲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
溫岷大可以什麼都不說,也可以在當年什麼都不做。
“我們現在還有時間,”她很冷靜,冷靜得根本不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武裝衝突擴散到了離鎮子不遠的地方,趁這個機會,我們不是沒有逃走的可能。”
“你說的對,”男人微微笑了起來,“但……是‘我’,不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