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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12章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2775 2024-03-05 10:16

  徐寶藻輕聲問道:“道教三十六洞天,山中當真有洞室直達天庭嗎?在七十二福地修行,善緣福報當真得天獨厚嗎?”

  徐鳳年淡然道:“千年以降,此事信未必有,不信未必無。只是以後百年千年,興許是當真沒有這種事了吧。”

  徐寶藻聽得如墜雲霧,但是抹不開面子刨根問底,嘀咕道:“又裝神弄鬼。”

  徐寶藻突然臉色尷尬,“天師府畢竟是私家府邸,咱們也沒投貼拜謁,進不去啊,就算有,以咱們現在的身份,人家恐怕也會婉拒吧?”

  徐鳳年笑道:“白煜和趙凝神都不在府上,暫時只有一些年輕的趙家道士和幾位外姓天師,你要是真想進去,也不是沒有法子,不打招呼就行,咱們當回梁上君子。”

  徐寶藻一番天人交戰,猶豫不決。

  徐鳳年唉聲嘆氣道:“味腴書屋的主人白蓮先生,有三怕兩喜,怕打雷怕走路,怕趙凝神問問題。有兩喜,讀書到快目處,說話到會心處。白煜一生知己聊聊,想來說話會心處不多,但是傳聞書屋藏書極豐……”

  徐寶藻當機立斷道:“就當是你強行拽我潛入天師府,我一個弱女子,無力抗拒嘛!”

  徐鳳年打趣道:“真是難為你了。”

  徐鳳年帶著她走到僻靜處,抓住她的肩頭一閃而逝。

  來到天師府私邸後廳的最後一座雅致書樓,不是白煜的書屋而是歷代趙家天師藏經納籍的敕書閣,大門緊鎖,哪怕是府上道士看書也要向專門掌管敕書閣的天師府真人報備,夜不得舉燭,且不許取書離樓。

  徐鳳年帶著徐寶藻直接來到二樓側面,熟門熟路地推開小門而入。

  徐寶藻皺眉問道:“怎麼不是味腴書屋?”

  徐鳳年解釋道:“那邊有小道童在打掃,不急。你先在這里隨便找本書翻閱,我去龍池瞧瞧那株與龍虎山運數同氣連枝的紫金蓮。”

  徐寶藻怒道:“我也要去!”

  徐鳳年笑道:“有本事再大聲點,咱們就連梁上君子也做不得了。”

  徐寶藻馬上閉嘴,還不忘多此一舉地雙手捂住嘴巴。

  徐鳳年思量一番,深深看了眼她,然後轉頭望向窗外,低聲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

  下一刻徐寶藻就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座氣象萬千的洞天福地,流光溢彩,只見那座碧綠卻能清晰見底的池水中,一株蓮花如纖細女子煢煢孑立,極為高長,約莫高出水面兩丈,給人一種綠塘搖灩接星津的奇妙觀感。

  這株不蔓不枝的蓮花並無蓮葉,可見池水中下生有須狀不定根,輕輕搖曳,靈氣盎然。

  壺天長春。

  徐寶藻抬頭望去,那根柄梗呈現出世間罕見的紫金色彩,橫生出一朵朵花苞,有些極小,有些已是含苞欲放,但就是沒有一朵綻放的蓮花。

  徐鳳年輕聲道:“武當山的大黃庭和龍虎山的玉皇樓,兩種心法修行都讓人可證道飛升,其中玉皇樓總計十八境界,步步登天,寓意就來自於這株高達一丈八尺的紫金氣運蓮。”

  如臨仙境的徐寶藻看得目瞪口呆,根本忘了說話。

  徐鳳年笑道:“你發現了沒,這棵紫金蓮南面花苞有三,西面有四,北面有六,唯獨東方……”

  徐寶藻突然一把抓住徐鳳年的袖口,另外一只手指向池水,“快看快看,東邊也莫名其妙生出一朵花苞了!兩朵?是三朵……”

  那株高枝的東方,由下往上,一氣依次生出了四朵紫金蓮花苞。

  徐鳳年嘆息一聲,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好大的手筆。這麼用心良苦,難為你們了。看在老天師趙希摶的份上,我讓你們先手布局便是。”

  全然沒有聽到徐鳳年話語的徐寶藻滿心歡喜,眼神痴痴道:“真漂亮。”

  徐鳳年輕聲提醒道:“該走了。”

  徐寶藻突然天真問道:“我能摘朵回去嗎?”

  徐鳳年哭笑不得道:“你覺得呢?”

  徐寶藻滿是嫌棄道:“虧得還是江湖高手,膽子這麼小。”

  徐鳳年感慨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近則不遜遠則怨。張家至聖誠不欺我。”

  徐寶藻嘖嘖道:“呦,我才發現你道聽途說了好些空泛大道理嘛。”

  徐鳳年笑了笑,“是啊,我認識不少讀書人。”

  他這句話沒有任何水分。

  因為他認識黃龍士,張家初代聖人,當代張府聖人,曹長卿,軒轅敬城,程白霜,張巨鹿,齊陽龍,白煜,宋洞明,黃裳,王祭酒,韓谷子,衛敬塘,陸詡,等等。

  當然還有師父李義山,二姐徐渭熊,東廂奪魁的王初冬,徐北枳,陳錫亮,陳望,孫寅。

  兩人神出鬼沒地來到味腴書屋,此地並未鎖門,徐鳳年大搖大擺在書房內坐下,徐寶藻對白蓮先生十分敬仰,僅次於龍虎山年輕掌教趙凝神,故而不敢造次,只是找了一本寫書之人自行編訂的《擊壤稿》,傳言白蓮先生雖然天賦極高,讀書卻仍是極其刻苦,以至於冬不起爐夏不扇扇,終於融匯百家集大成者,這本在江南文林廣為流傳的《擊壤稿》,讓白煜下山趕赴北涼之前的著作,因此享譽朝野,徐寶藻小心翼翼捧著書籍,雀躍道:“初版初本,價值連城啊!稱之為一頁千金也不為過。”

  翻過了被譽為窮高極微之論的《擊壤稿》,徐寶藻又找到一摞疊放在竹屜的文稿,相比《擊壤稿》的字跡寫意,這些文稿筆札的運筆極為中正平和,徐寶藻起初看得直皺眉頭,久而久之,愈發聚精會神,呢喃道:“的確如白蓮先生開篇所言,養其蒙使正者,聖人之功也。此書成稿,必然功在千秋。立言立功立德,不在話下!世人只把白蓮先生視為道教真人,卻不曾看透白蓮先生‘粹然大儒’的內里。”

  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徐鳳年睜眼笑道:“你手上是那部寫了一半的《蒙正》吧,粹然大儒之說,相信白煜聽到之後一定會很開心,屬於他所謂的‘說話會心處’了。”

  徐寶藻沒好氣道:“說得自己好像跟白蓮先生很熟一樣,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樣臉皮厚如城牆的家伙。”

  徐鳳年沒有跟她拌嘴。

  白煜在北莽覆滅已成定局的大好形勢下,沒有像正副經略使李功德和宋洞明那樣入京為官,而是直接返回龍虎山潛心學問,期間先後拒絕了離陽禮部、中書省和新帝趙鑄本人的三次邀請,然後去往地肺山與結茅修道的趙凝神作伴。

  這在北涼眾多文臣之中實屬異類,功勛武將如燕文鸞、陳雲垂等老一輩,徹底卸甲歸田並不奇怪,畢竟這些老人從來就對離陽趙室沒有半點好感,用燕文鸞的話說就是老子跟趙家的狗腿子尿不到一壺去。

  可對白煜這些滿腹韜略的讀書人而言,正是他們一展身手實現抱負的時刻,白煜的辭官退隱,就顯得十分突兀。

  如今龍虎山式微,趙凝神年紀太輕,短期之內注定是獨木難支巨廈的困局,照理說白煜應該順勢進入廟堂為天師府出聲才對,以白煜在北涼道擔任從二品涼州刺史的顯赫高位,加上離陽新朝有意無意遵循“北涼文武入京述職,一律加官晉爵,至少半階,多則兩三階”的不成文規矩,白煜最少都能撈取一個六部尚書,要不然就是中書門下兩省擔任副手,打熬幾年,肯定還能受封加銜為六殿大學士之一。

  對此徐鳳年也想不明白,同樣是北涼高品文官,徐北枳不願就仕於離陽很好理解,白煜百般推辭,甚至最後連皇帝的親自邀請都婉言拒絕,這可就不是什麼待價而沽了,徐鳳年實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原經略使李功德領銜北涼文官赴京,副經略使陸東疆,幽州刺史黃岩,陵州刺史常遂,金縷制造局王綠亭在內總計十六人。

  原副節度使楊慎杏領銜北涼武將入京,流州將軍寇江淮,曹嵬,郁鸞刀,李陌藩、曹小蛟、洪新甲等,總計二十一人。

  仿佛一夜之間,離陽朝堂之上就出現了西北涼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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