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父女倆還沒有再多說幾句,就有戲院的人來催著快點化妝了。
兩人再見是在台上,嚴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演完的這場戲,仿佛自己是提线木偶,被這副軀殼牽著機械的動著。
金三爺拉了嚴仲鳴去吃酒,嚴仲鳴本不想去的,他要給嚴苓看著場子,可金三爺硬是拉著他一起。
“三叔,我不放心苓兒。”嚴仲鳴饒是到了飯店還是不放心。
金三爺一把拉過他,“怕什麼!有於先生在呢。”
酒過三巡嚴仲鳴無意問道:“三叔,苓兒今天晚上演哪出呀?我記得該是您和她的《別姬》來著。”
“給換成《御碑亭》了。”金三爺繼續倒酒。
嚴仲鳴突然覺得不對勁,問道:“三叔,那今天演王有道的老生是誰呀?”
“小劉呀。”金三爺沒說實話。
“您不是不讓苓苓跟他演嗎?”嚴仲鳴停下手里的筷子。
金三爺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我聽說他是你哥的徒弟,想來應該還能湊活,畢竟現在你找不到合適的人呀!”
嚴仲鳴點點頭,陪著金三爺一起喝酒,席間又灌了金三爺幾杯。
“三叔,您都醉了,咱回去吧!”嚴仲鳴看了下時間,現在還沒下戲。
“幾點了呀?”金三爺有些醉,看表也模模糊糊的。
“十一點多了,三叔。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嚴仲鳴知道老爺子看不清楚表,拿著腕間的表在他面前虛晃了一下。
金三爺點點頭說道:“回吧!回吧!”
等把金三爺送回去,嚴仲鳴再返回戲院的時候,剛剛好嚴苓正演完。他拉住社里的一個人問他:“今晚和大小姐演《御碑亭》的王有道是誰?”
那人告訴他本來是劉師兄來著,可後來嚴老板來了,所以是嚴老板上的台。那人還笑著跟他說,觀眾見是嚴老板都說今兒買票撿著便宜了。
好啊,一個個合著伙騙人!嚴仲鳴氣衝衝的就去了化妝間。
“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二爺和嚴老板在那邊鬧起來了!”嚴苓下了台正卸妝呢,就有社里的人跑過來著急慌忙地喊著。
嚴苓一聽這話臉都白了,急忙跑到嚴伯嘯的化妝間,只見門口圍了一圈人。
她扒開人群,問道:“怎麼不進去?”
人群里有人說:“大小姐,門從里面鎖住了。”
“找東西把門砸開!告訴管事他的門我賠!”嚴苓急到跳腳。
等到把門砸開,嚴苓轟走外面看熱鬧的人,進去就看到嚴仲鳴跟嚴伯嘯扭打在一起。
“別打了!”嚴苓衝過去拉住嚴仲鳴,可嚴仲鳴絲毫不停她的。
她沒辦法,只能抱住嚴伯嘯死死護在他前面。
嚴仲鳴見狀揮起拳頭狠狠掄在一旁的化妝鏡上,紅著眼眶看著嚴苓,眼里滿是心疼和悔恨。
他看著長大的孩子走了歪路,叫他如何不心疼,不恨自己沒看顧好她。
嚴苓看見鮮血順著嚴仲鳴的胳膊留了下來,驚呼了一聲:“二叔!”
嚴仲鳴已經感覺不到疼了,他咽了口唾沫,壓下心胸口的火,跟嚴苓說:“苓兒,你先出去。”
嚴苓抱著嚴伯嘯哭著搖頭。
“嚴苓,你出去!”嚴仲鳴朝嚴苓吼道。
嚴苓從沒見過向來疼愛自己的二叔這個樣子,嚇了一跳,還是死死抱住嚴伯嘯不松手。
嚴仲鳴怎麼打他都可以,可嚴伯嘯不願女兒受委屈,把嚴苓拉到懷里,朝嚴仲鳴厲聲喝道:“你吼她做什麼?”
“我為什麼吼她?你難道不知道嗎?要不是你干的好事我會吼她嗎!”嚴仲鳴說著又舉起了拳頭。
嚴苓看到兩人再次扭打在一起,心如刀絞。她從嚴伯嘯懷里掙脫出來,擋在他和嚴仲鳴之間。
“二叔,你有氣朝我發,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是我先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的。”嚴苓邊抽泣著邊說:“爸爸這麼多年來,為了雁鳴社為了嚴家犧牲多少你不是不曉得,你見他多少次真心歡喜過,多少次真正為自己過。作為人子,他遵照爺爺奶奶的遺願努力護著這個家。作為兄長,你的哪件事他不是親力親為,何曾苛待過你。要不是他撐著家,你會每天做個瀟灑的嚴二爺嗎。二叔,你最不該打他的。”
嚴仲鳴何曾不明白這個道理。
長兄如父,嚴伯嘯的付出他怎麼不理解,可是他又怎麼接受自己最敬重的哥哥干出這麼下流無恥的事來,還是對他最疼愛的小侄女。
嚴仲鳴心痛的看著嚴苓說:“苓苓,跟著他會害了你。世間好男兒那麼多,以你的條件不愁找不到合適的。”
嚴苓盯著他,無比堅定地說:“二叔,我只要爸爸。”
嚴仲鳴閉眼硬忍住眼里的淚,拂袖而去。
回到住的地方,嚴苓取了紅花油幫嚴伯嘯擦拭傷口,一邊埋怨著:“他打你你都不還手嗎?”
“本來就是爸爸理虧。”嚴伯嘯安慰女兒,“我也沒想到仲鳴那小子下手這麼狠。”
嚴苓又問他:“上次也是他打的是不是?”
“嗯?”嚴伯嘯假裝不知其所雲。
“你還想騙我!上次你也用了紅花來著。爸爸,二叔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嚴苓想到這兒心里更加難受。
嚴伯嘯點了點嚴苓的額頭,笑著說:“我家苓苓真聰明!”
嚴苓撇著嘴問他:“你為什麼要瞞我?”
“這些事情爸爸來處理就好,我們苓苓只管安心在台上唱戲就行。”嚴伯嘯伸手拭去嚴苓眼角的淚珠。
第二天一早,嚴苓就急衝衝地跑來跟嚴伯嘯說:“爸爸,不好了!二叔一大早就帶著半個班子的人回京了!”
嚴伯嘯苦笑了一下,“這小子倒沒把事情做絕。”
嚴苓見嚴伯嘯絲毫不驚訝著急,倒明白過來了。問嚴伯嘯:“爸爸,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
嚴伯嘯見瞞不過女兒只好告訴她實情,嚴仲鳴以雁鳴社逼他放手。
但他沒說的是嚴仲鳴也曾以嚴苓的未來相逼,只是還好嚴仲鳴沒忍心,不然也不會還給他留下半個班子的人來。
“爸爸,都怪我。我不該要你來的,不然也不會是這個樣子,都怪我自私。”嚴苓趴在嚴伯嘯懷里哭著,她知道雁鳴社對嚴伯嘯有多重要,那是他的責任更是他半輩子的心血。
嚴伯嘯輕輕撫著女兒的瘦弱脊背,安慰她:“苓苓不怪你的,這都是爸爸的選擇,爸爸給你寫信也是有私心的,我怎麼舍得下你。”
嚴苓一陣陣抽噎著,又聽嚴伯嘯說:“只是現在要連累苓苓受委屈。你二叔帶走了一半人,可能有些戲咱們就沒法兒演了。等這次回去爸爸給你招夠人好不好?”
嚴苓點點頭抽噎到:“爸爸……我沒……沒關系的,只要和……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