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抹橘黃亮起,塔索克河北岸一個又一個莊園相繼在晨曦薄霧里蘇醒。
高大肥胖的弗蘭米·凱奇來到丘納斯·科爾格昨晚睡覺的客臥,抬手敲響了房門,預備和這位軍情九處的副處長一起共進早餐。
可是,里面無人回應。
“少將已經去了餐廳?”弗蘭米·凱奇略感疑惑地轉身,離開了這一層樓。
等到早餐結束,所有人才發現丘納斯·科爾格不見了,他們在道恩·唐泰斯率領下,來到那間客臥外面,看著莊園執事理查德森拿鑰匙打開了房門。
內里空無一人。
“科爾格少將有晨起散步的愛好嗎?”馬赫特議員捏了捏兩邊顴骨,疑惑地詢問道。
弗蘭米·凱奇毫不猶豫地搖頭道:
“沒有。”
“昨晚你們有聽見什麼動靜嗎?”貝克蘭德技術大學的校長波特蘭·莫蒙特環顧一圈,開口問道。
馬赫特議員回想了一下:
“沒有,這里很安靜,很適合度假。”
他的旁邊,海柔爾略感好奇地望了望房間里面,卻又想不出可能的情況。
這時,弗蘭米·凱奇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科爾格少將是軍方重要人物,經常會有突發的事情需要他處理,也許他很早就離開莊園,返回了貝克蘭德。”
這位蒸汽動力車大亨很明顯在努力地讓事情顯得不是那麼嚴重。
他似乎知道一點,至少能猜到丘納斯·科爾格到玫歌莊園有自己的目的……克萊恩聽著他們的對話,表情凝重地對管家瓦爾特和莊園執事理查德森道:
“詢問莊園內的仆役昨晚或者今早是否見過科爾格少將。
“如果沒有,派人回貝克蘭德,拜訪科爾格少將的家人,將這件事情告知他們,並由他們決定是否需要立刻報警。”
吩咐完,克萊恩摸了摸斑白的鬢角,對馬赫特議員等賓客道:
“事情一時還無法弄清楚,也許科爾格少將真的只是有急事離開,不能因此耽擱了大家的假期,這樣吧,我們繼續狩獵的安排,有警察到來再返回。”
因為丘納斯·科爾格少將的同伴弗蘭米·凱奇提出了急事這個理由,且很有說服力,馬赫特議員等人紛紛贊同了道恩·唐泰斯的意見,相繼離開了這里。
海柔爾走在最後,望了眼丘納斯·科爾格少將住的那個客臥和旁邊的房間,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協調,下意識想要用“解密學者”的能力重構那里的情況。
不過,她心底深處隨之涌現出了強烈的恐懼,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最終放棄了這個打算。
她隱約感覺自己在類似的事情上有些經驗,而那些經驗告訴她,不該看的事情不要看,不該聽的聲音不要聽。
等到賓客和仆役們全部離開了這層樓,丘納斯所在客臥旁邊的那個房間內,一張承載著茶幾的厚厚地毯突地動了起來。
它一點點從沙發、茶幾下抽出了自己的身體,沒造成太大的動靜。
緊接著,黃褐色的它豎直立起,顯露出另一面的情況。
那是凝固了一樣的血肉!
血肉蠕動重組間,這地毯很快變回了一個人,一個混血兒外貌的年輕人。
這是道恩·唐泰斯的貼身男仆恩尤尼。
而現在跟著道恩·唐泰斯的是丘納斯·科爾格,他們頂著同樣的臉孔,有著一樣的身材!
對克萊恩來說,其實沒必要讓“贏家”恩尤尼以這種方式偽裝,變成別的樣子,混跡在仆役之間,用幻術干擾他們的感官,使他們無法發覺多了一個人,是更加簡單更為穩妥的辦法,但“扮演”於一位半神而言依舊重要,是加快魔藥消化速度,對抗失控和瘋狂傾向的關鍵之一,所以,克萊恩在許多事情的細節處理上,會刻意求“詭”。
當然,他並不想傷害無辜者,哪怕營造詭異可怕的氛圍,也盡量不讓其他人察覺,免得他們驚恐過度,留下心理創傷。
那種詭異可怕的氣氛主要是用來讓他自己,讓體內魔藥產生認同的,這毫無疑問也會加快他消化的進度,但缺乏了觀眾的反饋,就意味著“扮演”不夠完整,“詭法師”魔藥消化的速度肯定不會像預期那麼快,哪怕做了那麼多事情,進行了那麼次扮演,克萊恩也不覺得自己今年內有衝擊序列3的可能。
……
貝克蘭德東區,一間兩居室的出租屋內。
休坐在不夠平穩的椅子上,望著窗外怔怔出神,表情少見地陰郁。
佛爾思喝了口水,走到休對面坐下,擋住了她的視线:
“你似乎一下失去了動力?
“是因為那個答案讓你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是因為國王是你無法接觸的?”
休眼眸動了一下,緩慢活了過來道:
“不管是恢復我父親的名譽,還是復仇,在面對一個國王時,希望都是那樣渺茫,我根本想不到有什麼辦法可以完成類似的事情……”
“那是因為你還太弱小,等你有了序列4,成為了半神,你就會發現有的是辦法,只是比較危險!”佛爾思用激勵的方式開解了一句,“另外,你還能利用別人,就像雪曼的那個監控者,她也想知道斯特福德子爵效忠著誰,對國王的秘密肯定很感興趣。”
“雪曼……“休重復起這個名字,精神狀態驟然恢復。
在她們側方的桌子上,正擺放著一個銅綠色的十字架和一塊豎眼般的幽藍色寶石。
那寶石外面凸顯著一根又一根絲线般的紋路,正是雪曼死後析出的非凡特性,它讓周圍的事物都變得柔和,多了幾分美感,不過,由於那銅綠色十字架的存在,它的光芒只能收縮在很小的范圍內。
“那個監控者是害死雪曼的凶手之一。”休相當認真地說道。
她們已找地方埋葬了雪曼,並由佛爾思翻動“萊曼諾的旅行筆記”,進行了安魂。
佛爾思當即點頭:
“是的,所以才驅使她去調查國王的秘密,去觸碰潛在的風險。
“你不是說她很可能監控著我們之前的住所嗎?那我們找機會偽裝返回那里,丟一張紙到信報箱內,就寫斯特福德子爵效忠著國王喬治三世,而喬治三世藏著很大的秘密,這樣一來,相信那位應該能夠看見。”
休仔細想了想,鄭重點頭道:
“好。”
交流完接下來怎麼做的事情,佛爾思站起身,指了指那個銅綠色十字架道:
“我們多次得到‘愚者’先生的幫助,是時候展現我們的心意了,我打算現在就把它獻祭給‘愚者’先生,你沒有意見吧?”
“沒有。”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
玫歌莊園,又是一個傍晚,由於丘納斯·科爾格家人傳遞回來的消息是再等一等,是那位軍情九處的副處長經常會有類似的行為,涉及國家安全方面的秘密,所以,馬赫特議員等人沒有驚恐慌亂,在莊園後方的草坪上,用自己狩獵到的動物,舉行了一場不同於平常的燒烤晚宴。
看著紳士們挽起袖子,親自在烤架旁忙碌,看著女士們時不時過去幫忙,看著小孩們跑來跑去,躍躍欲試,克萊恩端著杯玫歌莊園自產的甜白葡萄酒,坐到了一張白木椅子上,嘴角掛著明顯的笑容。
他的身旁,混血兒模樣的貼身男仆恩尤尼站得筆直,等待吩咐。
而在莊園主屋的某個房間內,一雙眼睛正安靜注視著下方,它歸屬於一個和恩尤尼一模一樣的人。
晚風吹過,克萊恩正要起身,去烤架那里表演下什麼叫迪西風味的烤肉,忽然看見一道人影飛快於前方勾勒了出來。
那是穿簡朴長袍、系樹皮腰帶的阿里安娜。
這位隱秘的仆人看著道恩·唐泰斯道:
“那個地下遺跡內沒有特別的事物……”
祂隨即將自己和三位大主教在那里看見的情況,以及蘇尼亞親王格羅夫·奧古斯都的說辭,撿重點描述了一遍。
這不合理啊……克萊恩腦海內第一時間出現的是懷疑。
因為斯特福德子爵那邊有“白之聖女”卡特琳娜提供幫助,這很顯然地說明國王派系和魔女教派並沒有斷絕聯系。
在貝克蘭德大霧霾事件已發生的前提下,他們還與魔女教派有聯系,這絕對不是自私想獨吞“血皇帝”遺跡能夠解釋的事情。
這麼深入的合作,難道魔女教派、心理煉金會不要求分割收獲?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直接找三大教會?
克萊恩直覺地認為那座遺跡的問題並沒有被真的發現,他懷疑是不是中途走漏了消息,讓國王那邊有了准備。
“有阿里安娜女士在,對方利用占卜預言等方式發現不對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從我解決掉丘納斯·科爾格,到三大教會聯合行動,能知曉這件事情的人不會超過十個,且全部是各自教會的高層,怎麼可能泄密……
“斯特福德子爵出了問題導致地下遺跡內的人啟動了應急預案?不,他的地位還到不了這個層次,丘納斯·科爾格都不清楚具體情況,更何況他?他也就是負責和魔女教派接洽,處理一些外圍事物,他說不定連地下遺跡都不知道……克萊恩思緒電轉,尋找著原因。
他首先就排除了斯特福德子爵之事導致對方有了准備的可能,畢竟那位宮廷侍衛長之死並不是那麼重要和關鍵。
如此一來,能解釋整件事情的可能就很少很少,一是中途知曉秘密的人基於某個理由,故意或無意泄露了情況,二是丘納斯·科爾格看似正常的狀態被誰發現了端倪,可克萊恩根本就沒有任何察覺。
和他們合作的還有心理煉金會……難道我的某個想法被讀出,泄露了秘密?
可我有灰霧加持,再怎麼樣,也會有點異常,就像之前和安德森一起面對那位“觀眾”半神時一樣……心理煉金會源於赫密斯的遺留,赫密斯是……想著想著,克萊恩的瞳孔忽地微微放大。
他本能制止了自己深入去想,可看了眼阿里安娜後,又放下心來,開口問道:
“這里很隱秘嗎?”
“很隱秘。”阿里安娜平靜回應道。
祂的身後人來人往,無人發現祂。
克萊恩呼了口氣,腦海里思緒終於成形:
羅塞爾大帝在日記里說過,那個古老隱秘組織的成員都是大人物……
那麼,會不會有這麼一個可能,三大教會某些高層就是“黃昏隱士會”的成員?
而阿里安娜等大主教看見的遺跡會不會不是真正的遺跡,而是亞當空想出來的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