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手中的“審判”牌一眼,休怔了怔道:
“這很符合我的期待。”
被灰霧籠罩著的“愚者”輕輕頷首,平淡交待道:
“貝克蘭德時間,每個周一,下午三點,在這里聚會,提前做好准備。
“聚會上,可以交換情報、材料、配方和知識,也能付出一定的代價,將任務委托給其他成員。”
休回想了一下,有所恍然般道:
“是,‘愚者’先生。”
她本以為今天就到此為止,卻再次聽見青銅長桌最上首有聲音傳來:
“你們被那種力量侵蝕前做了什麼?”
果然是被侵蝕了……休定了定神,將自己和佛爾思探索古堡的經過完整描述了一遍,重點提了提那扇被稱作“漆黑之門”的青銅大門,以及曾經遭受侵蝕變成怨靈的古堡守衛。
然後,她注意到“愚者”先生微微點了下頭,嗓音平緩地開口道:
“序列4之前,不要再進入那座古堡。
“回去吧。”
休當即起身,遵照各種宗教儀式里的描述,恭敬行禮道:
“您的意願就是我的意志。”
她話音剛落,眼前就有深紅騰起,等到一切消散,已然回到了現實世界,正扶著一株粗大的樹木。
下意識看了看手背,發現上面的黑斑在極速淡化後,休抬起腦袋,望向了憂心忡忡盯著自己的佛爾思。
視线交匯間,佛爾思先是一喜,旋即露出訕訕的笑容,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休緩慢吐了口氣,指著前方道:
“先返回小鎮。”
“好!”佛爾思毫不猶豫就回答道。
而此時,灰霧之上,“愚者”克萊恩正輕敲著斑駁長桌的邊緣,思索“魔術師”和“審判”兩位小姐今天的遭遇。
“漆黑之門”封印的事物或者力量,哪怕沒有逃脫出來,也能侵蝕外面的守衛和探索者,恐怖程度僅是想一想,都讓人畏懼!
而且這種汙染根植於靈體,想要解決,克萊恩只有兩個辦法,一是讓被侵蝕者舉行完整的密契儀式,自己調動灰霧之上神秘空間的力量,借助“太陽胸針”,完成淨化,二是直接將靈體拉到這里,利用灰霧“殺毒”,鑒於當時的情況已經沒有時間,他選擇了後者。
“會是什麼呢?
“最具侵蝕性的力量屬於‘惡魔’途徑……那里連通著深淵?這不是沒有可能,根據小‘太陽’的描述,第二紀的中前期,惡魔時常離開深淵,活躍於大地之上,直到遠古太陽神橫空出世,連續讓古神隕落,它們才退回深淵,封閉了那里,按照這樣的說法,北大陸有通往深淵的地下古路入口,相當正常……需要修建城堡,派人看守,也能夠想象……
“可問題在於,已經過去幾千年,那里怎麼還會有拍擊聲存在?惡魔們想重返大地了?”克萊恩初步做出了猜測。
他暫時沒有去探索那座廢棄古堡,驗證自己想法的打算,因為那里看起來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在他心里,既然這城堡的情報來自血族內部,那完全可以讓“月亮”埃姆林先做進一步的資料搜集,弄清楚城堡的歷史。
收斂住想法,克萊恩解下黃水晶吊墜,占卜起廢棄古堡之事是否急迫,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當即回到現實世界,等待起本地統治者梅桑耶斯將軍的人帶著定金前來。
……
費內波特時間下午兩點,梳著大背頭做北大陸紳士打扮的哈吉斯在一隊衛兵的保護下,提著黑色皮箱,敲響了道恩·唐泰斯的房門。
“請進,請進。”溫和儒雅的聲音傳了出來,先用的是貝克蘭德腔調的魯恩語,繼而改成了本地都坦語。
哈吉斯擰動把手,推門而入,只見鬢角斑白,藍眼幽邃的道恩·唐泰斯正按著黑色馬甲的下端,從安樂椅上站起。
“下午好,我的朋友。”這位外形和氣質都非常不錯的魯恩紳士上前兩步,伸出了右掌。
這一次,他改回了魯恩語。
哈吉斯用貴族腔調的魯恩語回應道:
“能成為你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他與道恩·唐泰斯輕握了一下後,環顧一圈,呵呵笑道:
“這是你的仆人?”
他指的是侍立於對面軍火商人側後方的混血年輕人,言外之意則是“值得信任嗎”,畢竟道恩·唐泰斯昨天拜訪將軍府邸時,並未帶任何仆役。
“是的,他最大的優點是擅於保守秘密。”道恩·唐泰斯微笑回應的同時,指了指安樂椅對面的皮質沙發。
哈吉斯在兩個衛兵簇擁下,隨手關好房門,坐了下來,笑著說道:
“我聽說過一句因蒂斯諺語,傳聞是那位羅塞爾大帝講的。
“他說,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道恩·唐泰斯啞然失笑道:
“羅塞爾大帝還說過另外一句話:
“屍體能開口。”
“是嗎?我第一次聽說。”哈吉斯很享受與北大陸紳士交流的過程,閒聊了好一陣,才提起放在旁邊的皮箱,將它打開。
這個瞬間,皮箱里面似乎有金色的流彩溢出,在窗外陽光的照耀下,讓整個房間都似乎明亮了少許。
哈吉斯隨即看著道恩·唐泰斯道:
“5000魯恩金鎊,以及價值5000鎊的金幣和金條。
“這是定金。
“剩下的3萬鎊鈔票和黃金,我會一直攜帶,等到軍火交割完成再給你。”
道恩·唐泰斯瞄了眼皮箱內的一疊疊鈔票、一枚枚金幣和一根根金條,收回目光,微笑說道:
“什麼時候出發?”
哈吉斯合上皮箱,將它遞給了道恩·唐泰斯的仆人,簡單說道:
“明天上午。”
他頓了兩秒,轉而開口道:
“唐泰斯先生,將軍有位貴客想要拜訪你。”
道恩·唐泰斯表情未變,沉默了幾秒道:
“什麼時候?”
“現在。”哈吉斯以一種不敢敷衍的姿態道,“他就在樓下。”
道恩·唐泰斯微微點頭:
“請他上來吧。”
哈吉斯頓時松了口氣,帶著衛兵離開房間,沿樓梯蹬蹬蹬往下行去。
沒過多久,穿鑲黃銅絲线素白長袍的盧卡走了上來,滿頭銀發梳理得非常整齊。
來到道恩·唐泰斯的門邊,他正要抬手,就聽見里面有聲音傳出:
“請進。”
這一次,用的是古弗薩克語。
盧卡沒有表情的變化,自然推開了房門。
他隨即看見昨天那位長相和氣質都相當不錯的中老年紳士正立在安樂椅旁,側對著自己。
而那安樂椅上,坐著一位年輕男子,黑發棕瞳,臉龐消瘦,棱角分明,氣質森冷。
盧卡怔了怔,然後向前邁步,進入房間,關上了木門。
他從容找了張沙發坐下後,灰綠色眼眸清晰映出了對面年輕男子的身影。
“格爾曼·斯帕羅?”盧卡似詢問似稱呼地開口道。
格爾曼·斯帕羅勾勒起嘴角道:
“直接稱呼別人的全名並不是一件有禮貌的事情。”
盧卡點了點頭道:
“抱歉,是我失禮了,我記得你晉升序列5沒超過半年,甚至只有3個月,嗯,應該是在神戰遺跡完成的,沒想到……你現在已經成為半神,這讓我有點失態。”
格爾曼·斯帕羅微微一笑,未做任何解釋。
短暫的靜默後,他語速不快不慢地問道:
“你為什麼要拜訪我?”
盧卡平靜做出回答:
“不知道。”
房間里的氣氛陡然變得有些怪異,格爾曼·斯帕羅似乎忘記了對面還坐著位老先生,還需要他再次開口。
盧卡微不可見地動了動下頜,自顧自說道:
“是這樣的,我之前偶然做出了一個預言,那個預言里,我將在未來陷入相當麻煩的處境,而我這幾天在這里遇到的某個人能幫助我應對。
“我不確定是不是你,但抱著寧願認錯,也不能遺漏的想法,最終決定來見見你,互相認識一下。
“我叫盧卡·布魯斯特,是侍奉‘知識與智慧之神’的神職人員,目前負責教會在西拜朗的各項事務。”
格爾曼·斯帕羅點了點頭道:
“不錯,我已經認識你了,我想我不需要再做自我介紹了吧?”
“當然。”盧卡想了想道,“你應該是一位‘詭法師’,我最近收到情報,說因蒂斯的密修會有異動。”
他並未看見格爾曼·斯帕羅露出驚愕的表情,這位五海聞名的強大冒險家沉默了一下道:
“查拉圖回歸了。”
盧卡的瞳孔頓時有所變化,旋即又恢復了正常。
然後,他站了起來,點頭致意道:
“既然已經認識了,那我也該告辭了。”
說完這句話,他走向門邊,擰動把手,離開了房間。
坐在安樂椅上的格爾曼·斯帕羅看著他的背影被木門一寸寸掩蓋,直至徹底消失,忽然輕笑了一聲:
“真是一個神棍啊。”
“是的。”立在安樂椅旁的道恩·唐泰斯找了個位置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鬢角斑白藍眸深邃的他和臉龐消瘦棱角分明的格爾曼·斯帕羅隨即對視了一眼,同時露出笑容。
……
周一下午,道恩·唐泰斯掏出金殼懷表,按開看了一眼,對坐在對面的哈吉斯道:
“快抵達目的地了,我認為你們需要提前做一個休整。”
“非常棒的建議。”哈吉斯相當贊同。
道恩·唐泰斯指了指前方街道:
“那里有家旅館,我們休息半天,明早再出發。”
哈吉斯沒有反對,轉向前方,吩咐了車夫幾句。
入住之後,道恩·唐泰斯以午睡為由,謝絕了哈吉斯的下午茶邀請。
過了大半個小時,無邊無際的灰霧之上,克萊恩坐到了屬於“愚者”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