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響起一陣議論,到現在,獨得兩塊玉璧的許仙,已壓過宴上所有的進士,同他頭上的狀元和榜眼加起來的數目一樣。
而他所作出的詩也讓每一個人都覺得,他配得上這樣的殊榮。
那樣的詩非但是他們做不出來的,而且是想都想不到的。
皇後娘娘忽然笑道:“今夜許探花文才如泉涌,不知能否更上層樓,技壓群雄呢?”她也喝了幾杯酒,紅暈上臉,更添姿容。
許仙心中苦笑不已,你以為抄詩不要錢啊,就是我真有這樣的才華,那也不是說做就做的。
唐詩三百首那都是有數的,想找出應景的詩,哪有這麼簡單。
正要想辦法推拒,嘉御皇帝跟著道:“許仙,你若還有佳句,不妨道來,除了玉璧之外,朕另有賞賜。”他也喝了不少酒水,臉上有了幾分醉意,望著滿座英才,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年輕氣盛,神采飛揚。
許仙不知道那另有賞賜說的是他們,但他現在確實有些腹中空空,頗讓他有些作繭自縛之感。
別人隨便喝個酒,吃個菜就行了,他卻要做什麼詩出來,只能道:“容臣稍想片刻!”然後飛快的檢索腦海中所有的詩句。
“再賜酒!”
許仙持著酒杯,在殿中踱起步來,一步、兩步,整個大殿中靜的針落可聞,唯有他踱步的聲音一聲聲傳出。
殿外明月高懸,清光四射。不知何時,卻起了薄薄的霧氣,繚繞在宮殿之外,更如天上宮闕一般。
許仙腳步忽的一停,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朗聲吟道:“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叫好之聲轟然響起,但也有人覺得這詩雖也是極好,卻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比之前兩首略遜一籌,只覺許仙今夜才思耗盡。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感覺,四句詩出於李白最長的一首詩的前四句,而且這首詩的名字也是最長的,名為《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游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不過如今借用過來,卻也應景。
而嘉御皇帝的眼睛卻是亮的不能再亮,比許仙方才做出那兩首詩還要讓他愉悅。
那一句“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似是許仙在向自己表明立場,似是在表達一種長生的可能,真是撓到了癢處。
“他果然是無涯子真人的徒弟!”
當即再賜金珠一盤,玉璧一塊。
而說到那另外的賞賜,嘉御皇帝卻道:“金銀財帛想必你也不放在眼里,而國家官職,無功不可輕授。這樣吧!你的詩名已傳宇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朕就錦上添花,封你個‘詩仙’你看如何?”
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許仙道:“臣謝主隆恩!”自己這詩仙的名頭,也算的得到官方承認了,就是沒個證書什麼的。
許仙剛想到這個,就聞嘉御皇帝笑道:“那就另賜你金牌一枚,正刻‘詩仙’二字,背刻‘詩仙所到之處,凡有不敬者,以違詔論。’”而後意味深長的道:“朕雖非仙人,不能授你長生,此牌亦足以流傳千古。”這證書可是由國家最高領導人親自書寫,親自頒發。
許仙立刻明白了這位皇帝陛下的意思,這是要著力拉攏自己,讓自己投桃報李,幫他得到“長生”二字!
“臣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報陛下隆恩!”
這樣的名分就是道祖也給不了他,唯只有人間帝王才能做到。
既然要報師傅大恩,幫這位君王也是順便。
而且要在人世間闖蕩,能得到君王的支持,就能輕松無數倍,正是何樂而不為。
這種恩寵讓所有進士都眼紅不已,那可是御賜金牌啊,什麼叫“詩仙所到之處,凡有不敬者,以違詔論。”那就是說“無論大小官員,不尊敬許仙,就是不聽皇上的旨意。”這種簡直有了“尚方寶劍”的意味,就是知府總督絕無這樣的殊榮。
若能得上一塊就能當傳家之寶流傳後世,那該是怎樣的快意。
君恩如海,只是念頭一動,甚至不需要什麼花費,降下的恩情就能如海一般將一個普通人徹底淹沒,“奉天承運”四個字,豈是虛言。
許仙如果不是穿越者,哪怕是修行有成,當此恩德怕是也要感激涕零。
皇後娘娘顰了一下眉,詩仙不過是個名頭,也就罷了,這金牌卻有些過分。
但見嘉御皇帝正在興頭上,自然不會敗了他的興致。
轉念一想,畢竟是許仙治好了柔嘉,這道金牌就算是一並賞賜吧!
他也確實配得上這樣的名頭。
呈藏劍心中也是迷惑不解,嘉御皇帝並非那種沉浸於詩詞歌賦之中的“文皇帝”,而是那種文治武功,精明強干的君主,怎麼會貿然賜下這樣的東西。
只能嘆君心難測,許仙好運。
對那塊金牌,他也是羨慕不已。
只要有了那麼一塊牌子,哪怕是個布衣也能夠“傲公卿,輕王侯”了。
唯有潘玉能猜出其中的根由,卻沒想到皇帝陛下對於“長生”二字竟有這麼大的執念。
就像是年輕人從來不想老了會怎麼樣,而一過四五十歲,幾乎沒有不考慮保健養生的,只因“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這時,嘉御皇帝忽然道:“不知鍾馗此時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愣,怎麼在喜慶的日子突然提起這麼個死人來,難道是打算秋後算賬嗎?
鍾馗的行為可以說是大逆不道,若是皇帝脾氣暴點,株連家人也是有可能的。
許仙卻是心中一喜,這是要一鼓作氣,再做封賞,上前道:“鍾兄未識明君,一時激憤,尋了短見,想必在九泉之下,也是萬分後悔!請陛下恕其罪過,將其厚葬,天下士子必然稱頌陛下的仁德,臣願為司儀。”
許仙話音未落,便有一個聲音響起,“許仙,你莫要恃寵而驕,鍾馗這種忤逆之人,本該株連三族,以儆效尤。你卻要陛下赦其罪過,只念私情,枉顧國法,對得起陛下的一片大恩嗎!”
此言句句誅心,頓時將許仙說成一個徇私枉法之徒,將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許仙也隨之望去,卻發現是一個有些陌生的年輕人,身著華服,相貌算是英俊,看起來也像是貴族公子。
此時正一臉憤慨的望著自己,那表情簡直是大義凜然到了極點。
不由納悶,自己現在在表面上交好潘玉,又和尹紅袖交情匪淺,現在又得了皇帝的恩崇,後台硬的要死!
在這大夏朝,不說能橫著走,斜著走還是沒問題的,怎麼還有人敢這麼大聲的跟自己說話,還處處針對自己。
潘玉起身道:“梁公子此言差矣!輔佐聖君,當以仁義為懷,寬憫為要,才有‘大赦天下’一說。有道是刑獄不祥,當此喜慶之日,卻說什麼株連三族,是要陷聖君於不義嗎?”潘玉言辭如刀,絲毫不下於那“梁公子”。
一個說許仙對不起陛下大恩,一個說梁公子要陷聖皇於不義,無論哪一個都是要命的名頭!
許仙頓時想起這年輕人是誰了,豈不就是久違的梁連梁公子嗎?這就難怪了,他會在這時候跳出來。
梁連這個在原本的劇情中將許仙穿了琵琶骨,整得死去活來的超級大反派,目前早已被許仙丟到了遺忘的小角落里,靠畫圈圈詛咒許仙為生了,可以算是反派的最大悲哀了。
梁連冷笑道:“潘明玉,誰不知你同許仙交好,如今的作為怕也是徇私包庇,卻忘了國法家規。”有道是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自梁王府遭難,梁王爺病倒,潘家趁機重整旗鼓,再次同梁王爺斗做一團,如今竟還更勝一籌,如何不讓他憤恨。
而這許仙竟受到如此恩寵,更讓他嫉恨不已,且感到一種危機,所以才出言攻擊許仙。
潘玉也是毫不示弱,二人唇槍舌劍就在這殿上爭辯起來。
殿中之人,這時候也分成兩派議論紛紛,有的說應該赦免鍾馗予以厚葬,有的說鍾馗這樣的忤逆之徒死不足惜,支持梁連的卻還多上一些,但誰也不會在這時候站出來表達自己的看法。
夾在這兩個貴公子的中間,可不是好玩的。
許仙也不說話,免得給人以眾欺寡的感覺,反而是過猶不及。
他也不是傻子,能感覺的到這殿上之人有不少對自己懷有嫉妒心,自己再說話只能起到反效果。
而且如今所牽扯的已經不止是一個鍾馗的問題,而是潘梁兩黨的爭斗,里面怕是還有皇帝的帝王心術,如今唯有靜觀其變,看這位皇帝陛下如何決斷了。
嘉御皇帝把玩著手中玉杯,臉含醉意,似乎絲毫不為眼前的爭斗所動,讓人看不清他真正的心思,待到潘玉和梁連爭到不可開交之時,方才將手一按。
二人立刻停止爭辯,齊聲道:“請陛下定奪!”
嘉御皇帝卻問道:“藏劍,你覺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