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臉色鐵青,太後娘娘也沒有多少喜色,唯一不變的大概只有小皇帝一人了,太後娘娘道:“立刻召潘玉入宮面聖。”
她向殿上一個中年男子望了一眼,那人正是太後娘娘的親弟弟,芙蓉園的東主,自大亂之後,他被太後娘娘授予大將軍之位,於名義上統領至天下兵馬,是外戚勢力的統帥人物。
尹大將軍立刻會意的點點頭,雖然大部分兵馬都被派去守城,但他手中還握著一股精銳,一則是守衛皇城,二則是准備在城破之時,做突圍之用。
待到潘玉應詔入城,自然少不得要將之滯留一二了。
這種心思與交流,在這殿上又能瞞得過誰人,城外到處都是歡呼聲,殿內竟是寂靜如死,在尹大將軍虎視眈眈的注目下,誰都不敢動一動,做出任何異樣的舉動,只要他一聲令下,殿外虎視眈眈的兵衛,就會闖進來將人拿下。
有的大臣汗如雨下,也不敢用袖擦拭著。潘王已經閉上了眼睛,將所有景象隔絕在視线之外。
忽而一個太監面色如土的小跑進來,這位太後娘娘身邊一向得力的太監,此刻卻結結巴巴的說不還來。
尹大將軍一腳將他踹倒:“快說!”
太監挨這一腳,仿佛是回魂一般,大聲稟報道:“潘……潘……潘帥帶兵進皇城了,說……說要清君側!”
潘璋睜開雙眼,嘴角緩緩溢出一絲笑容。
殿中一片嘩然,誰也沒料到,潘玉竟然如此的毫無顧忌。
尹大將軍衝到殿外,從高處望下去,只見一只黑色的洪流,流過數道城門。
黑色的甲胄鏗鏘作響,踏著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毫不避忌的踏足這皇城禁地,向這大殿而來。
這樣的行動,在任何時代都與叛亂無疑,太後娘娘咬著銀牙道:“真是好大的膽子!”但除此之外,殿中之人竟然沒人敢說出一聲指責的話語,再次望向潘璋的眼神,卻都充滿了討好。
潘玉在大殿前站定,她的部將已接手了這皇城中的守衛,不,應該是整個長安的軍務。
尹大將軍那些所謂精銳,如何能與之抗衡,他心上掙扎了半晌,最後也沒能發出一道命令來。
潘玉獨自走入大殿之中,身上甲胄分明,也不解腰間佩劍,在眾臣的注目之下,拜道:“潘明玉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請恕臣救駕來遲之罪。”
太後娘娘臉色陰晴不定,小皇帝道:“潘愛卿平身吧,朕恕你之罪!”
潘玉起身道:“謝陛下!”
梁王戢指潘玉道:“潘玉,你這是何意,竟敢帶兵進入皇城,你這樣還算是為人臣子嗎?”
潘玉卻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對小皇帝道:“陛下,臣此舉實是迫不得已,臣得到確切消息,梁王梁相國,內亂朝綱,外結番邦,甚至與這城外拜火教也有勾結,才有今日之禍,此賊乃是天下第一禍首,不誅此賊,民心難服,軍心不定,天下不安。臣斗膽請旨誅滅梁王九族,以正天下視聽。”
群臣動容,特別是梁王一派,更是面無人色,如此殺機畢露,實在讓他們心驚。
而潘王一派,心情則更是復雜,既有驚喜又有恐懼,喜的是潘家從此當事,將梁王一黨打入死地。
而潘玉若是真的有什麼雄圖大志,他們未嘗不能做一個從龍之臣。
心驚的是,一旦踏上這條船,就再也不存轉換的余地,不上九天便入黃泉。
王文會雖然甚厭梁王,但潘玉此行更是觸及他的底线,大聲質問道:“潘明玉,你要學曹孟德攜天子以令諸侯嗎?”
潘玉淡淡一笑:“劉玄德何在?”
此言一出,滿庭嘩然,知道潘玉沒打算保存一點緩和的余地,直言我便是要做曹孟德,爾等要學祢衡擊鼓罵曹否?
天空陰雲密布,低低的壓在大明宮上,仿佛還未曾散盡冬日那種鐵灰的顏色,忽而一陣大風揚起,雲層橫蕩,波詭雲譎。
殿中一片幽暗,“轟隆隆”的一陣雷鳴,閃耀的雷光照亮眾人的臉色,一如這雲層。
潘玉若有所思的道:“已經是驚蟄了!”
細密的春雨斜斜落下,淋濕了宮柳,綻出點點嫩芽。
宮中詔書布下,將梁王抄家滅族。
處斬之時,長安全城出動,梁王當政數十年,作惡多端天下皆知,如今終得惡報,誰人不想來見上一眼,叫一聲好。
身穿囚衣滿頭白發的梁王跪在刑場中間,環顧四面八方,對上那一張張充滿仇恨和快意的臉,他卻哈哈大笑起來,瘋狂之狀讓眾人都吃了一驚,刑場上霎時間靜了下來。
梁王朗聲道:“本王生來便有一身榮華富貴,位極人臣為所欲為,自在享樂數十年,如今壽元降至,雖死無憾。想爾等賤民,蠅營狗苟半生,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以後還要終生受戰火荼毒,沒有幾個能夠壽終正寢,上天對本王不薄,對本王不薄,哈哈哈哈!”
眾人一怔後,登時激憤起來,這老賊死到臨頭,竟然還敢如此囂張。有人向刑場中投擲石塊,更有人大喊道:“凌遲處死!”
梁王只是冷笑不已,縱然是額頭挨了一塊石塊,也毫不在意,仿佛在嘲笑著在場所有的人。
監斬官連忙下令道:“行刑!”
刀鋒落下,梁王原本無所畏懼的心中,忽然生起一股深深的寒意來,還未及細想,便覺脖間一痛,模模糊糊看見,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站在人群之中,頭戴高帽口吐長舌,冷冷的望著他。
白無常:“梁王爺,你大限到了,讓我兄弟好等。”
黑無常道:“你方才言行也都記錄在生死簿上,少不得要在油鍋里多走幾遭。”
梁王終於知道那恐懼從何而來,大驚失色轉身就逃,一條鐵鎖當胸穿過,將他拉到黑白無常身邊,帶往陰府地獄。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鮮紅的血液被春雨稀釋,這一道道命令從宮牆中發出,便如一聲聲驚雷,響徹天下。
首先是潘璋接任了梁王的相國之位。
潘玉的功勞也被朝廷大加表彰,也接任尹大將軍,成為大將軍,統領天下兵馬大權,更發詔天下,所有不聽號令者,皆以叛軍論處。
不管皇室宗親文武大臣如何作想,尋常百姓都是歡欣鼓舞,潘玉擊敗胡虜功蓋天下,如今終遇君主聖明,委於重任,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只是面對這份詔書,有人雲合景從,有人默不回應,更有人直言潘玉為亂臣賊子,號召天下共討之。
不過潘玉斬殺梁王大獲民心,讓她的聲名更加如日中天,內有潘王爺控制朝政,外有潘家經營多年的勢力,無論名分還是實力,都是天下翹楚。
諸多野心勃勃之輩,也唯有收斂野心,不敢與之正面相抗橫,免得將來惹下抄家滅族之禍。
長安城上,一柱紫氣衝日安起,先是化為巨蟒,而後又生出麟角化為蛟龍,盤踞在皇城之上,撕下一片片金色龍氣,不斷吞噬著大夏僅存的氣運。
天下人對皇家的期許,已漸漸轉移到她的身上。
喜馬拉雅山中,依舊是白雪皚皚,珠穆朗瑪峰巍峨矗立,不見半點春意盎然,中原的時令本就與它沒有半點關系。
但這時候,山峰忽然顫動起來,地底深處傳來一陣“轟隆隆”,宛若雷鳴般的聲響,仿佛有一條蟄伏的巨龍從冬眠中蘇醒。
山峰搖曳中,冰雪傾瀉下來,越滾越大,化作一場大雪崩,“轟隆隆”的也似雷鳴。
這兩種聲響交匯,化作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徹底打破了這天地間的寂靜。
“轟!”
一聲完全蓋過了這兩種聲音的雷鳴,在閃爍的光電之間,天空在仿佛在震顫搖曳。
這是真的雷霆。
天地之間,一並劫雷的明亮巨斧陡然出現,連斧柄足有百丈長短,自上而下,狠狠劈在了山峰之上,一道裂縫飛速先下蔓延。
與此同時,山地也驚起一聲雷鳴,仿佛有人在山底也揮出了這樣一斧,與天地相爭。又是一道裂縫,從山底飛速向上蔓延。
眨眼間,兩道裂縫交匯。
這一刻,聲音仿佛消失了,天地間顯現出一片詭異的寂靜。
在這無盡的寂靜中,兩道裂縫的交匯處,一顆光球疾速的變大擴張,肆無忌憚的推開千萬頓土石,直至完全崩裂開來,放出照徹天地的光。
珠穆朗瑪峰緩緩向兩邊崩塌,整個高原都在微微顫動。
待到霰雪和塵土消散,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破裂的山峰之間,微微昂頭,仰望蒼穹。
在無與倫比的天人交戰中,天下第一高峰從世間消失。
而這,不過是第一次交鋒。
劫雲封鎖方圓千里的天空,無數條雷龍雷蛇在雲層中游走,天地仿佛陷入莫可名狀的震怒之中,甚至連試探都沒有,仿佛恨不得一擊就將地上那人徹底抹殺。
縱然是太陰真人與法海度度劫時所引發的天劫加起來,也遠遠及不上此次天劫的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