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萬康元年,芳齡十五歲的沈月盈奉師命協助官府緝拿黑道高手董長發,卻不料被對方誘敵深入,初涉江湖的她面對數百匪徒的團團包圍。
耳邊是董長發的叫囂:“喜歡玩貓抓耗子的把戲是嗎?現在誰是貓誰是耗子?”
即使害怕得雙腿顫抖,少女也不願墮了師門威嚴,她恨聲道:“賊子休要囂狂!即便今日不能除惡務盡,本姑娘也要濺你一身血!”
“哈哈哈!梁洲女人的嘴殼硬,果然不虛。玉女派是吧?大爺我一會讓你玉女變欲女,就是不知你下面那兩片嘴是軟還是硬,呵呵!”董長發勝券在握,侮辱言語一句超過一句。
少女被憤怒衝散了恐懼,大喝道:“你找死!”全然不顧敵眾我寡便殺將上去。
但硬實力的差距不是勇氣可以改變,一炷香後同行的二十余官府好手盡皆慘死,只有沈月盈苦苦支撐,她心里清楚,賊寇是惦記她的身子才未下殺手。
深陷重圍的沈月盈早已疲累力竭,兩行清淚衝刷著嬌顏上的泥沉,看了眼師門方向,她自語道:“師父,徒兒無能,令得師門蒙羞……”
滿是血汙的手,凝聚最後的力量一舉拍向心口,手腕處卻傳來一股溫和又不容抗拒的力道。
原來不知何時,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站在了少女身側,是他扼住了自盡的手掌,是他帶來了生的希望。
“你先休息,此地交我。”
短短八字如有魔力一般,少女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恍惚之際只聽到有人說了句:“不好,是風玉陽,快跑!”
再蘇醒時,山坡上已經染上了一片紅,不是殘陽,而是人血。少女看到他滿臉是血的臉朝著自己露出燦爛的笑容,並不可怕,反而有些溫暖。
對於救命之恩,靦腆的少女說不出以身相許的話語,只是取下脖頸上佩戴的玉墜,那是她自小便佩戴的物事,前段時間系繩斷了,她便自己重新編了一根。
“這個送給你。”
…………
酆都縣城近來很不平靜,縣令魏不寶和兒媳扒灰死在床上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成為了百姓茶余飯後的談資。
“張二哥,你說那個判官是啥子來頭?能夠在『喂不飽』屋里把他弄死,還沒得一點動靜。他屋里那個兒媳都被嚇成了哈兒,只曉得鬼鬼鬼的說。”
“管他啥子來頭,能殺了這個狗官,就算他是鬼,那也是好鬼。”
“二哥說的對,這狗日的喂不飽當官這些年做了多少壞事?這回也算報應咯!我看現在這個史縣令要是也想使壞,恐怕也得掂量哈子。”
諸如此類的言談,三人來到酆都後幾乎時刻都在聽聞,洛清詩不禁嘆道: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身為一方父母官死後還要遭人揶揄嘲弄,看來這魏不寶當真該死。”
蕭晨打著哈欠,伸著懶腰,無精打采的說道:“所以我們一路勞頓來此,就是要抓一個替天行道的好人嗎?”
風勝雪也隨聲附和:“是啊娘親,就算判官前輩曾經對您有恩,您不願有人假他名義行事,可如今這人確也是在做大快人心的好事。此地連小兒都知道這麼一句諺語——魏不寶,喂不飽,被他盯上沒得跑。您說他欺世盜名,依孩兒看分明是盜民救世。”
洛清詩似笑非笑的盯著愛兒問道:“哦?我的勝雪也這麼覺得?那他為何一定要冒充鐵判官?不都是替天行道麼?”
“當是因為判官前輩俠名響徹神州大地,令得奸邪聞風喪膽,他此舉意在震懾四方。”
愛兒言之鑿鑿,洛清詩確是輕笑搖頭:“娘親問你,誅魔一役後中原武林元氣大傷,社稷動蕩正道靡頹之際,那時如今的『判官』又在哪里?而今經過十幾年的休養生息,後起之秀撅起,妖邪式微,他偏偏又冒出頭來。好一個雪中不送炭,錦上要添花!”
“娘親言之有理,是孩兒淺薄了。”風勝雪對母親的崇敬更深三分,在他看來很單純的一件事,卻被她剖析出諸多疑點。
反觀自己,明明和她是嫡親母子,卻只不過繼承得一幅好面皮,無論武學天賦還是智巧都差之遠矣。
可笑自己還妄圖和她……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雖在母親面前妄自菲薄,卻也知道,若他算是癩蛤蟆,天下間其他男子更是臭蟲不如。
不是他不夠優秀,只是母親乃仙女下凡塵,凡夫俗子怎能相配?
風勝雪想著想著心里一驚,不對!
這不是配不配的問題,就算能和她同樣優秀,可她是自己的生身之母啊!
為何思緒間偏偏忽略了這最關鍵的問題?
是自己刻意逃避嗎?
“風勝雪,你可真是畜生都不如!”心中怒罵自己之後,風勝雪終於停止了胡思亂想。
洛清詩哪里知道自己的乖乖兒子此刻心里天人交戰,她繼續道:“無論人或事,要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不能被外在的假象所迷惑。”
風勝雪恭謹答話:“孩兒受教了。”
蕭晨看得二人母慈子恭的樣子,似是有些不耐,他問向洛清詩:“好了好了,酆都也到了,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洛清詩一對水眸靈巧的在眼眶中轉了幾圈,又看了看愛兒,突然惡向膽邊生,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她心中成型。
……
傍晚時分,風勝雪被師父打發出去買酒,一路哼著小曲的他並不知道自家母親正和師父在醞釀一個計劃。
“什麼?讓我誣陷勝雪是采花賊?你腦子壞掉了吧?”聽聞洛清詩的瘋狂計劃,蕭晨幾乎驚掉了下巴,甚至忘記了曾經被眼前女子毆打的慘狀,若否怎敢如此出言不遜?
洛清詩聞言登時皺眉:“嗯?你說誰腦子壞掉了?”
森寒劍意壓迫,蕭晨立時醒悟,趕忙改口道:“我腦子壞掉了,不然也不會聽成您讓我誣陷勝雪是采花賊,哈哈哈……”
洛清詩負手身後,撤去劍意,淡然道:“哦?那看來你腦子沒完全壞,你聽的沒錯,我就是要讓你這麼做。”
“這卻是為何?哪有母親要陷害兒子的?我看你平日對勝雪那是捧在手里怕飛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卻怎這番狠心要害他?”
蕭晨一番話說的義憤填膺垂首頓足,洛清詩對他他這番作態回了個白眼:“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心疼徒弟的,那當初是哪個王八蛋把我只有八歲的勝雪帶去青樓?又是哪個王八蛋非要傳他烈陽掌?你知不知道,因為烈陽掌他兩次重傷垂危?”
聽出洛清詩話語中越來越熾盛的怒火,蕭晨諂媚的干笑幾聲,繼續說道:
“一碼歸一碼,那這次你總得告訴我緣由吧?”
洛清詩解釋道:“鐵判官的妻女皆遭采花賊所害,他雖然嫉惡如仇,但是最恨的確是采花賊。如今假借判官之名那人若是想要把戲做足,勢必不會對淫賊視而不見。”
蕭晨雖然覺得言之有理,但還是說出心中疑問:“可那孩子一看就不是采花賊啊?依我看,花采他還差不多。”
一句話說到洛清詩的痛處,自己孩兒走到哪里都被女人惦記著,她身為母親雖然驕傲,卻也感到惶恐。
這樣的心思自是不能讓蕭晨知曉,是以她不動聲色繼續說道:“正是如此,換做是你這等醃臢貨色,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你淫賊的身份。但我的勝雪不同,凡是長腦子的都不會把他和淫賊聯想到一起,我此舉正是要看看那所謂『判官』究竟是心懷正義替天行道之人還是不擇手段沽名釣譽之輩。”
蕭晨被洛清詩一番話語震得久久不能平靜,眼前女子的智慧和她的武功同樣可怕。
沉吟片刻後他說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勝雪是我唯一的弟子,我與他感情深厚,讓我構陷莫須有之罪,還是淫賊……這……”
洛清詩眼中輕蔑之色閃過,調侃道:“呵!看不出你還是個講究人,但這事由不得你,拿去買些筆墨紙硯回來。”說罷扔出一錠銀子。
蕭晨一把接過,似是還在猶豫些什麼,但對上洛清詩已經明顯不耐的神情,他還是說道:“勝雪可是我摯愛的徒兒啊!這事……得加錢!”
最後洛清詩忍著一巴掌呼過去的衝動,又掏出一百兩銀票遞給了蕭晨,下個瞬間蕭晨便消失在她的視线,不得不說只要有錢,他辦事的效率的確驚人。
往後兩日蕭晨將畫有風勝雪相貌的告示四處張貼,上面寫著:瞿焱暉,籍貫不詳,自青州到梁洲一路奸淫婦女一十八人,惡貫滿盈,罪無可赦。
若有義士豪傑遇之,請立斬不赦或押送官府!
此事並未引起城中風波,究其緣由不過是畫中之人與淫賊二字太過違和,見過告示的人都認為這是某人的惡趣味,也就沒太往心里去。
而在酆都一處僻靜宅邸中,一名灰衣漢子也不敲門,直接躍入院內,落地後徑直走向一個房間。
推門而入後,只見一男子身著紅色戲袍,端坐案前。灰衣客恭敬行禮且遞上一張告示:“主人請看。”
“人在何方?”
“尚在城中鴻運客棧。”
“是否有同行之人?”
“暫無。”
“下去吧。”
“奴告退。”
兩日前洛清詩和蕭晨言稱要一同拜訪舊友,將風勝雪獨自留在客棧。
此刻百無聊賴的他來到城南郊外,欲習練一番武藝,豈料剛擺開架勢便被七八個各持兵刃的江湖客團團包圍。
風勝雪見來者不善,納悶問道:“諸位好漢,有何指教?”
一名紅臉漢率先嚷道:“小淫賊,休要裝蒜,你自己做的事情心里不清楚嗎?”
風勝雪氣極反笑,右手已然握上刀柄,他問道:“淫賊?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興亂說。你說我是淫賊,有何憑據?”
紅臉漢子打開告示正對風勝雪,問道:“畫上之人可是你?”
風勝雪驚疑的看了眼告示,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畫中人確實像我,可我卻並非瞿焱暉。”
畫中人分明就是他的面容,但任他如何也想不出究竟是誰出於什麼目的,竟要陷害他?
當初行走江湖匡扶正義那段時日他都是遮掩面容行事,是以武林中人們只知疏狂刀的名號,卻不知他的形貌。
“休要抵賴,是你乖乖束手,還是我等擒你去見官?”風勝雪正思索間,呵問聲又傳來。
風勝雪握住刀柄的手緊了又松,他看得出眼前眾人都是仗義的英雄漢,委實不願與他們兵戎相見。
他繼續勸說道:“諸位好漢,我這樣子像是淫賊嗎?我知諸位急公好義,但也莫要中了歹人的奸計,淪為他人撥弄的棋子。”
人群中又一位容貌清雋的中年人說道:“誠然,你這張好面皮不太像淫賊。但須知十八年前縱橫淫界的『留命千里』也生的一幅勾引女人的風流相貌。若非昔年清詩仙子緊追不舍將其誅殺,還不知道有多少婦女要遭其禍害,人不可貌相啊!”
母親的傳說走到哪里都能聽聞,可自己如今卻莫名成了『淫賊』,風勝雪無奈嘆了口氣,他知道現今局面是無法善了了,暗自提氣同時又問道:“看來我命中該有此一遭,只是不解你們是如何尋到我?”
中年人解釋道:“讓你死個明白也無妨,日前我等收到判官的君天神令,得知你在鴻運客棧。本欲城中動手又恐驚擾百姓,虧得是你善解人意來到這荒無人煙之地。”
風勝雪疑惑道:“君天神令?那是什麼東西?”
紅臉漢早已不耐,見風勝雪猶在疑問,對其怒喝道:“死人不需要知道這麼多!大家齊上,誅殺此賊!”
風勝雪心中已有定奪,母親所說關於『判官』再出的疑點顯然與這君天神令脫不了干系。
眼下他無心爭斗,踏起逍遙刀步幾個閃身便衝出包圍,再一躍就要揚長而去。
豈料一躍未竟,腳踝處卻遭牽制,原來是一條銀色鐵鏈!風勝雪當即揮刀斬斷束縛,受阻身形無處借力也從半空落下,再度陷入包圍。
“你們這些淫賊跑路的本事可了不得,若無准備我們怎會來擒你?”說話之人乃是九省名捕孟霄的徒弟胡貴,一手飛天銀梭已有其師三成火候。
風勝雪幾時受過這等委屈?
在家母親寵溺非常,在外快意恩仇灑脫肆意,如今卻蒙受莫名冤屈,自己不願糾纏,他們還不依不饒。
身為真龍和劍仙的獨子,他的尊嚴不容許他再退讓。
再無忍讓,風勝雪運轉真氣流轉四肢百骸,神刀八式剛猛霸道,逍遙刀步靈動飄逸。
只見他不斷游離與包圍圈內,每一刀都斬得對方兵刃震顫虎口發麻,僅僅盞茶時間,圍攻八人就已有二人掛彩。
所幸風勝雪雖怒卻理智尚存,每每傷人都是調轉刀刃以刀背攻之。
眼前少年攻如狂龍震天,迅如凌空一羽。在場八人暗自心驚,甚至萌生退意。
只盼著那人能如神令使者所言一般趕緊來到。
仿佛是在回應他們的祈禱,對峙間上空片片白紙飄落而下,其上所書正是《往生咒》,鐵判官來了!
只見一道人影似憑空出現,身著大紅戲袍,頭帶判官鬼面。
來者不言不語右手一揮,一張黃符紙便貼上了風勝雪的額頭,上面赫然寫著“奸淫婦女,當誅!”
待到風勝雪一把扯開符紙,判官筆鋒已逼至天靈,場間無一人看到來者是如何詭異的閃爍到了風勝雪頭頂發出必殺一擊。
便是風勝雪自己也是忽感頭皮上勁風呼嘯,踏起逍遙步以極其詭異的角度扭轉身軀才堪堪躲過。
而不遠處藏匿的洛清詩幾乎就要釋出劍指神通相救,好在愛兒反應迅捷,她繃緊的心送算松了一絲。
一旁蕭晨說道:“鐵判官的鬼靈步,但他只得三分火候。”洛清詩並未接話,目不轉睛的盯著愛兒,指尖劍氣蓄勢待發,准備隨時相救。
蕭晨看出她的擔憂,寬慰道:“這假貨若不拿出真本事,短時間內拿不下勝雪,又有你我暗中策應,誰能傷得了他?”洛清詩仍是屏息凝神緊盯戰場。
那『判官』一擊不中似是有些驚異,風勝雪識得對手強悍,不欲硬撼,轉身就要逃遁,唯一對他有威脅的飛天銀梭早就被他斬成了數節,卻不料鬼魅般的身影再度攔住他的去路。
再觀方才『判官』踏過的地面,赫然印刻著二十八個大字:山遼水闊碧連清,一步江湖幾忘齡。莫使妖邪欺俠道,半生酆都執天刑!
不待眾人細看,“鐺鐺鐺”的兵器碰撞聲不斷傳來,電光火石之間風勝雪與『判官』已拆十數招。
二人交戰爆發出的氣勁逼的觀戰眾人不住後退,方圓十數丈內只余風勝雪和『判官』。
一眾俠士被二人精妙武藝所攝,心中卻也了然:“這小子武功竟這般厲害,看來方才他還是留手了。”同時也疑惑,若真是告示所言的惡徒,為何會對他們留有余地?
判官筆點、撥、挑、刺一招險過一招,筆尖帶起的勁風在少年的衣衫上留下道道傷痕,不留余地的攻勢志在力斃眼前“淫賊”。
再觀風勝雪,雖是劣勢但心沉招穩,防守間力尋反手之機。
判官筆快且刁鑽,風勝雪持長刀,貼身短打中方寸之間變化不及敵手。
他腰後有一把尺許短刃,若輔以逍遙刀步更添靈動莫測。
此刻本想舍棄長刀換器應敵,可對手攻勢咄咄逼人,鬼魅身影緊緊糾纏,恐怕沒等兵刃相易,自己便已殞命當場。
他心念把定,若想反制,需要先拉開距離又是一筆自刁鑽處刺來,風勝雪不避不讓反而發狠一刀直逼來人面門,誓要玉石俱焚。
『判官』料不到對手竟有此膽魄人,雖是自己攻擊先至,但也無十足把握避開迎面一刀,這樣太冒險了。
然此時招架已經來不及了。
他不願冒險,上身後仰,腳跟後蹬一瞬退離風勝雪數丈外。
就是現在!
風勝雪棄手中長刀,抽出後腰短刃腳尖發力如同箭矢一般欺身對手。
霎時間局勢逆轉,『判官』尚來不及重整攻勢就被勝雪短刃逼身,此時攻守已然易勢。
只見刀走的風快,刀比風更快!
短刃輔以細碎步伐,刀光在眼前明滅,在身後刹現!
不可思議的角度一刀接過一刀逼得『判官』疲於應付。
一次失利處處受制,此時他無論怎麼反擊,風勝雪總能打蛇隨棍上,閃避同時也給對方留下一道道傷口。
判官鬼面下的臉並不平靜,此刻他又驚又怒。
方才對方手持長刀,自己與之貼身短打不能傷及對方,現在對方持短刃與自己近身拼殺,他卻是掛彩多處。
身上的傷口是疼痛更是恥辱。
他循序組織命令以鐵判官的身份制裁罪惡,制造崇拜,吸引追隨者。
這是計劃的一環。
但是他畢竟不是真正的鐵判官,用他的招式實在無法奈何眼前之人,況且他此刻已經沒有了動筆的機會。
是以他決定不再保留,大不了殺掉所有人再毀屍滅跡,只是可惜了這幫將要追隨他的俠士。
『判官』真氣運轉周天匯聚氣海猛然釋放,強大氣勁擊飛風勝雪。
少年間不容發之間運功抵抗,然雄渾內力如排山倒海而來,倉促硬接之下已是口嘔鮮紅。
僅這一下他就受了輕傷。
風勝雪心中暗驚:“好深厚的根基,內勁外放竟有如此威力,此人恐是絕世武者!”此時他也沒有心思去思考對方為何隱藏實力,因為死劫就要降臨!
只見『判官』逼退風勝雪後瞬間又逼近,赤手空拳妙至毫巔,三招兩式就將風勝雪完全壓制,此時風勝雪兩只手腕都被對方大手死死扼住,連劍指神通都沒有機會釋放。
洛清詩眼見愛兒陷危,也顧不得事後如何向他解釋,就欲救援,而此時變故又生!
『判官』高舉的左手本欲一舉擊碎少年天靈,此刻卻如僵住一般,只見一道流雲綢帶死死纏住逞凶之手,任他如何力大一時間也難動分毫。
他詫異回頭看去,綢帶主人是位美貌少婦,正面色不善的看著他。
就在他分神之際,被他禁錮的少年自下而上一記撩陰腳踢出,倉促間他只得並膝格擋。
同一時間一只白嫩玉掌攜綿柔勁力已至他的後心,他可識得身後少婦乃是玉女派現今掌門,練峨眉——沈月盈。
倉促間挨她一掌可不是鬧著玩的,於是他當機立斷松開少年,又退後十丈與少婦少年形成三角對峙之勢。
沈月盈不由分說來到風勝雪身邊,自懷中取出一小瓶,倒出兩粒藥丸示意少年服下。
風勝雪覺得眼前美貌婦人有著莫名的熟悉感,毫不猶豫便服下藥丸。
沈月盈見風勝雪絲毫不抗拒她,心中莫名歡喜,她柔聲道:“孩子,你先運功療傷,我來對付他。”
風勝雪『嗯』了一聲,便依言盤膝療傷。方才幾次眼神的交接,他已經明悟那莫名的熟悉感為何,那是母親看自己的神態。
愛兒得救是天大的好事。她無需露面費勁解釋,天知道自家寶貝兒知道真相後會怎麼看待她。但萬萬不料,救人者竟然是她沈月盈!
曾經和她的不愉快其實也是小事,那時候她年少氣盛不願收斂性情,如今當了十幾年母親,性情也因愛兒改變,若在相遇也是相視一笑而已。
但她萬般不該擺出一副長輩甚至可以說是母親的姿態面對寶貝兒子!
這是要同她搶兒子嗎?
細細想來為何她會好巧不巧相救?
定是觀愛兒面貌識得了他的身世刻意相隨,她對風玉陽愛而不得洛清詩倒是無所謂,可如今在她眼下玩愛屋及烏這一套卻著實觸動了她的逆鱗。
一旁的蕭晨雖也驚異沈月盈對徒弟施以援手,但身旁刺骨的寒意又是為何?
他看了眼銀牙緊咬的洛清詩,又看了看風勝雪和沈月盈,心中已經了然些許。
當年沈月盈痴戀風玉陽無果的事情他也知曉,想不到洛清詩連這種飛醋也吃,若是因風玉陽吃醋倒也罷了,可這……想著想著他無奈嘆息。
“閣下是何人?明明使的玄黃正宗內勁,卻又假借鐵判官之名,以他的手段傷害無辜!”
面對練峨眉的質疑,『判官』解釋道:“在下不過無名小輩,只是少年時曾得判官救命之恩,又被他指點一招半式。故如今假借他之名替天行道,判官雖死,但意志總有人會繼承。你所護少年乃是奸淫了一十八名婦女的惡賊,我殺他天公地道!”
對於他的解釋沈月盈輕蔑一笑:“呵呵,說這孩子是淫賊,你良心不會痛嗎?分明是你沽名釣譽不擇手段,依我看這告示恐也是你的手段!”
這可冤枉人了,只是此時的沈月盈完全沉浸在母親的角色中,護犢本能讓她將髒水一股腦的潑向對方。
就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此時心態已因風勝雪變化。
『判官』聞言登時捶胸頓足,似蒙受好大冤屈。
沈月盈被表象蒙蔽一時不察,下一瞬他竟然直奔之前圍攻風勝雪的八名義士,他想著至少殺了他們!
君天宮還不到徹底見光的時候!
變生陡然,掌勁轉瞬便至,八義士不曾想他們所崇拜的『判官』竟會無預發難痛下殺手,反應過來時此前叫得最凶的紅臉漢子已遭斃命。
沈月盈身為玉女掌教,自然不容有人當面逞凶。
那『判官』卻也狡猾,根本不和沈月盈交手,逃遁同時雙手翻飛打出雄渾掌勁欲殺人滅口,一連七掌對准剩下七人。
面對七殺之勢,沈月盈手持流雲綢帶,灌注全身功力欲周全眾人。
但倉促之下只打散六道掌勁,剩下一人實在是救之不及。
就在胡貴身死之際,一道恐怖刀氣襲來,不僅盡破掌勢,余力更是朝著奔逃的『判官』殺去。
『判官』見沈月盈救下六人,雖不甘也無奈,不曾想身後破空聲激的他汗毛倒豎,他不敢大意,瞬間回身聚氣雙手出掌接招,豈料一觸之下竟然退屈五丈開外。
“好恐怖的刀!”『判官』看向自己顫抖的雙手,有些不可置信。武林中用刀的高手,有誰可以這樣力壓他?
“吃我這刀!”,人比聲音更快,不等招式用老,蕭晨追上前去,刀起縱橫,正是接無可接的一刀!
『判官』避之不及,又不敢肉掌接招,遂再出判官筆運氣畢生功力使出一個“軸”字訣化解刀上力道。
只見他將筆尖搭上刀刃,將蕭晨寶刀彈開三寸險之又險的避開死劫。
雖是運使巧勁卸力但仍覺口劇痛,而玄鐵鑄造的判官筆已經碎成齏粉。
眼見刀勢被解,蕭晨掌上運勁猛然揮出,『判官』無奈只得用虎口破裂的右手硬接這足以開山破石的一掌。
『咔嚓』骨骼斷裂的脆聲響起,卻見『判官』借助蕭晨掌力奪路而逃。而蕭晨卻也不再相逼,任其離去了。
幸存七人看著遠去的背影,皆面如死灰,不成想他們當真如少年所說成了別人撥弄的棋子,甚至他還要行狡兔死走狗烹之事。
胡貴上前問道:“敢問閣下可是縱橫刀蕭晨?”
蕭晨收刀入鞘,回道:“哦,想不到我久不涉江湖,在這鄉野之地居然有人識得我。”
胡貴拱手行禮道;“今日有幸得見蕭大俠神技實在三生有幸,您的武功比傳聞中可厲害多了。”
其余六人也紛紛向沈月盈致謝,而後七人又來到盤膝療傷的風勝雪身前致歉,說些如受人蒙蔽、都是誤會、請勿見怪的話語。
“誤會,這的確是個誤會,因為放消息說他是淫賊的人就是我。”說出這等話語的蕭晨卻是一臉賤笑看向徒兒。
此話一出令得眾人一時語塞,沈月盈也不知道如何接話。
唯有風勝雪此刻的臉色如同吃了個死老鼠一般難看,但礙於師道又不好發作,只得抿著小嘴低頭沉默不語。
見眾人愕然,蕭晨又解釋道:“諸位當知道,昔年誅魔一戰我與判官並肩作戰,我親眼看著他身死。如今有人假他面目行欺世盜名之事,無論作為故人或者戰友,我都無法置之不理。所以只得讓我的乖徒兒受點委屈了,本想引出假判官,卻不想他還有你們這群幫手。”
清雋中年人自嘲一笑道:“大俠說笑了,什麼幫手?您沒看到他方才殺我等時下手如何狠辣?我等也是急公好義受了蒙騙啊!”
此時風勝雪站起身來問道:“那君天神令又是什麼?”
胡貴接過話茬,解釋道:“具體細節我等也不知,只曉得這判官,不對,應該是這假判官投身於一個名為君天宮的組織。我等也是一次偶然遇到他之後有意追隨,他告訴我們若有動作會譴使者持君天神令下達指令。而我等接到的的第一個指令就是……嗨!後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沈月盈略作沉吟後說道:“如今看來這君天宮也非善類,假借亡者威信,為沽名釣譽行不擇手段之事。他們到底圖謀些什麼?”
這麼一個目的莫名的組織竟能悄無聲息的扎根中原並且暗中發展,僅僅一個假判官便是能夠與她周旋的高手,且用的名門大教玄黃門的武功,此事太過不尋常,她心中已經盤算著召集七大門派共同商議。
“蕭兄,再會了。”簡單拜別蕭晨後沈月盈轉身離去,卻在經過風勝雪時停下了腳步。
他白嫩的脖頸上有一條紅繩,編織的樣式無比熟悉,正是出自她之手。
她有些拘謹的問道:“勝雪對吧?可以看看你脖子上掛的什麼嗎?”
仿佛實在嘲弄她的拘謹,風勝雪很自然的將胸口的玉墜取出:“前輩請看。”
入眼瞬間,心房如遭鐵錘重擊,她盡量平穩語氣說道:“可以告訴我此物的由來嗎?”
見少年疑惑她又解釋道:“這玉墜有些像我曾經送給故人的那只,所以有此一問。”
風勝雪不以為然的解釋道:“哦,這是家父遺物,我很小的時候就帶著了。”
(人物武力如下風勝雪:沒用劍指和烈陽掌,一流*2 沈月盈:絕世 假判官:絕世*0.9 八個醬油俠士:二三流不等 蕭晨:暫時不定,但一刀都能讓假判官難以招架,肯定遠超絕世高手。他的天賦是僅次於男女主和風玉陽的。)
沈月盈眼神有些閃躲,似是不敢直視玉墜,她說道:“那沒事了,應該是我認錯了。”
剛走過少年身後兩步,她又回頭問道:“你母親待你好嗎?”
美貌少婦問得莫名,風勝雪卻也坦然驕傲的回答道:“好得不能再好了,全天下的娘當屬家母無雙!”
怕被少年看到面上淚水,她側首回道:“那便好,那便好……”而後身影閃爍消失在了風勝雪的視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