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的嘴唇變得青紫一片,他雙手微顫,胸口幾乎要炸開。
這是他這輩子,遭受的最惡毒的辱罵。
而比遭受這等辱罵還錐心的,是他連還口都不能。
這番表面是“提醒”,卻實則是直接拍在淮王,拍在東席眾王府臉上的破口大罵,讓西席的諸王府和家族都是目瞪口呆。
而東席的諸王們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而一些王府,甚至在這等局面之下,開始後悔自己依附向了淮王。
雲澈的話不僅僅是大罵……更是將一副沉重無比的枷鎖,套在了他們這些已有異心的郡王身上,讓他們難受欲死。
“淮王,還有在座的眾王,我雲澈的這番話,可是有哪句說錯?若是有錯,還請不吝出言指正。”雲澈目光一掃東席,慢吞吞的道。
淮王、仲王……以及東席最初氣勢洶涌的眾王全部鴉雀無聲,沒有一個出言反駁呵斥,此時他們的心境,就好比是被喂下了大便,卻非但不能吐出,不能反抗,反而要一致點頭承認其喂得對……
小妖後一直默然看著雲澈,目光透著他人無法理解的復雜。
這場妖後大殿,她本是做好了應對一切的准備,卻沒想到,她所料想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這場大典,成為了雲澈一個人的表演。
那個就連她,都要以“可怕”來稱之,讓眾守護家族都無力抗衡的淮王,因為這“從天而將”的雲澈,一敗塗地,讓七個威震天下的守護家主,幾乎成為了小丑。
在她的目光之下,雲澈忽然轉過身來,面向了她,並將妖皇璽重新拿起在手中:“小妖後,還請原諒雲澈之前的任性,雲澈現在便將這妖皇璽,歸還小妖後。”
說完,他已緩步向前,雙手將妖皇璽捧到了小妖後的身前。
兩人近距離目光相對,雲澈的腦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現那夜水霧之中全身赤裸的少女玉體,眼眸深處頓時閃過一抹異色,連嘴角都跟著抽動了一下,而他眸中的那絲近似於淫邪的東西被小妖後鋒利如刃的目光清晰的捕捉到,目光出現了刹那的冰寒,讓雲澈都差點沒打了個寒顫。
她沒有馬上接過妖皇璽,而是平靜的道:“你方才所提出的要求,不需要再繼續了嗎?”
“不需要了。”雲澈搖了搖頭:“妖皇璽本就是妖皇族之物,物歸原主天經地義。只是,這枚妖皇璽承載著我爺爺的忠義和生命,而爺爺的付出,還有這些年他受到的對待,讓我有些無法釋懷,所以剛才才會借助妖皇璽,要七家主向我爺爺賠罪,同時提醒一些人不要忘記自己的職責和泯滅自己的良知……我身為妖王之後,不想看到爺爺用生命守護的東西遭遇某些惡人的圖謀!”
“既已提醒過,便也足夠了。否則若是過會萬一看到的是一張張面對效忠誓言時猶豫不甘和難受的臉,豈不是讓小妖後,讓天下所有忠於小妖後的人惡心。”雲澈不緊不慢的幾句話,無疑又是好幾刀子捅向“某些人”。
小妖後伸出手來,輕輕接過妖皇璽,動作小心而輕緩的將它捧在手中,神色一片平靜,但與她近在咫尺的雲澈,依然看到了她瞳眸之中的輕微動蕩。
作為妖皇一脈僅存於世的人,沒有人真正清楚妖皇璽的失而復得對她意味著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內心是怎樣的一種悸動。
感受著妖皇璽灼熱的溫度和純正的金烏氣息,她輕輕的閉目,然後轉過身去,走向了皇座。
皇座之前,小妖後轉過身來,手捧妖皇璽,白細的手兒和皓腕在妖皇璽清澈炎光的映照下,便如這世上最純淨無暇的玉石般純美……不過整個妖皇大殿,估計也只有雲澈還有心思去欣賞小妖後的手臂。
“丟失百年的妖皇璽回歸,這是天大的幸事,雲家居功至偉,無人可否認!對於雲家的大功,本後會給予重賞,雲家這百年中所承受的不公,本後也定會給予交代!這其中一直掩埋的是非對錯……本後也定會查個一清二楚!”
小妖後目光掃視大殿,所有接觸到她目光的人都是神情一滯,連呼吸都連忙屏住。
她手臂一攬,妖皇璽便已消失在她的手中:“本後曾對父皇靈位發過誓言,定會不惜一切找回妖皇璽,並在找回的那一天去祭奠先皇。本後對父皇之誓不可違,如此,這場大典今日暫且中止,諸位請先回住處,三日之後,大典繼續!”
“啊?這……”小妖後忽然宣布這場大典暫時中止,人們都是措手不及,但也覺得似乎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妖皇璽這等重要之物回歸,小妖後要第一時間去祭奠先妖皇和小妖皇告知此事,也是合情合理。
再者,今日所發生的事,小妖後也應該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消化和思索如何應對。
“妖王遺體,暫安置於雲家,擇日以最高規格的王族之禮安葬。另外,十五日之後,金烏雷炎谷將再度開啟,到時雲家也可擇三十人進入,其他家族與王府想必已准備妥當,雲家也要在這十五日內及早准備。這三日之內,本後需靜心祭奠父皇,任何人,縱然天大的事,也不得打擾!”
“諸位退散吧,三日之後,再議大事!”
小妖後說完,不等任何人出言,她灰暗的長袖一揮,全身已被火焰包裹,火焰散盡時,她的身影也已完全消失在了那里。
……………
……………
小妖後干淨利落的就這麼離開,讓眾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雲澈也是愣了一愣……前奏他已經鋪的足夠完美,小妖後妖皇璽在手,借此發力,可以很輕易對淮王等人造成輿論壓制,讓他們至少在短期內沒有膽量再輕舉妄動。
但她卻在拿到妖皇璽後,卻選擇中止妖後大典,而且直截了當的離開……只為去祭奠先妖皇。
以小妖後的性格,不應該是這種舉動才對。
小妖後一離開,大殿之中頓時議論紛紛。
雲輕鴻站了起來,看著大殿中心的父親遺體,心中一片難言的惆悵:“眾位,我們走吧……該帶父親的遺體回家了。”
雲輕鴻輕輕的一句話,讓雲家眾長老再也無法控制情緒的身體,全部如瘋了一般的衝向了大殿中心,紛紛撲倒在了雲滄海的遺體前方……
“家主!!”
“家主啊!!!”
他們無盡的激動之下,哪還顧得上自己的形象和威嚴,悲呼、哭喊……再到無法控制的嚎啕大哭。
今日,他們經歷了堪稱這輩子最猛烈的大喜大悲,回想著百年的噩耗和雲家這百年來遭受的一切,他們縱然有著再堅強的意志,也無法抑制此刻情感的失控。
“雲斷水……拜見少家主!”二長老雲斷水向雲澈深深的一禮,臉上帶著激動,還有只有在面對雲輕鴻和雲滄海時才會露出的敬重:“先前竟一直不知道是少家主歸來,多有怠慢和不敬,實在是罪該萬死。”
“二長老哪里的話……”
雲澈剛要向前把雲斷水扶起,他的身邊,已是大片的雲家長老、弟子齊齊拜倒:“拜見少家主!”
雲澈今日將雲家本該灰暗的命運徹底逆轉,也將一場即將墮下的風雨消弭於無形。
今日在這妖皇大殿之中的人,已無不將他驚為天人,更何況雲家之人。
他的年紀雖然只有二十多歲,而且歸來雲家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但他們都拜的心甘情願,心悅誠服。
一些平日里對他失禮的長老和年輕弟子更是滿心惶恐。
“不愧是妖王之孫,雲家主之後,老朽活了一千多歲,今日方才真正的知道何為人傑。”秦征站到雲輕鴻身側,看著雲澈,滿臉的感嘆。
“秦域主謬贊了。”雲輕鴻向他鄭重的一禮:“晚輩謝過秦域主方才仗義執言。秦域主放心,那七族若敢對你有報復行為,晚輩定不會坐視不理。”
“呵呵,老朽也不過是在贖自己的罪過而已,雲家主不怪罪,已是心中感激,萬萬擔不起‘謝過’這兩個字。”秦征擺手,淡然的笑道:“至於雲家主的擔心,則大可不必,老朽再有幾十年,也該入土了,他們還犯不著對老朽下暗手的。”
“恭喜雲家主尋回愛子……雲家有此後人,恢復當年榮光,定是指日可待。”一個城主擠向前,向雲輕鴻賀道。
“岳城主這話我可不贊同,雲家少主今年只有二十二歲,便已是讓我等都欽佩汗顏,雲家有雲家主和雲澈,再加上小妖後的器重和重諾,那豈止是恢復往日榮光啊,哈哈哈哈!”
“林兄說的甚是!!雲家主,恭喜恭喜!”
………………
各方群雄都紛紛向雲輕鴻道賀套近乎,因為任誰都看得出,雲家必定要馬上無比強勢的崛起了。
雲蕭被封王,雲家得到了小妖後的當眾承諾,雲輕鴻重傷的軀體奇跡般的恢復,他們失去的威望,也將馬上恢復,甚至大幅度的增幅……更重要的,是雲家出現了一個讓他們無不驚心感嘆的少主。
雲家想不崛起,都難上加難。
如今的雲家雖然綜合勢力上在十二家族中最弱,但此刻,卻甚至沒有人敢想象不長的幾年之後,雲家會鼎盛成什麼樣子。
雲家被天下群雄團團簇擁,後方還有一片片的人拼命向往里擠,以便能和雲輕鴻或雲澈搭上句話。
淮王冷冷的看著,陰沉的神色如同完全凝結在了他的臉上,無論如何都無法舒緩。
“雲……澈……”在被咬的“咯咯”直響的牙縫中,艱難無比的溢出兩個帶著無盡恨意和冰冷的字音。
他籌備和隱忍了這麼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天!
但卻轉眼之間,便一敗塗地。
他的計劃,僅僅只執行到了第一步……而就是這唯一的一步,結果還是搬石砸腳,不但讓雲家逞盡威風,還賠進去了大量的臉皮和紫脈神晶。
“淮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仲王走過來,低聲道,他看著雲澈的方向,同樣是咬牙切齒。
他們都很清楚,今天之所以一敗塗地,皆是因為雲澈……只因他一個人。
“嘶……”淮王咬著牙,隨著胸口的起伏,齒間狠狠的溢出一縷涼氣:“走!”
淮王轉過陰暗的面孔,沒有理會任何人,腳步的僵硬的走向大殿之外。
看到他的舉動,正六神無主的間的七家主,還有東席諸王府也是起身,頗有些灰頭土臉的跟著離開。
“恭送淮王殿下和七位家主!!”
淮王剛邁出幾步,雲澈那響亮的聲音便從他後方傳來,雲澈盯著淮王的背影,余光瞟著那邊的七族家主,笑呵呵的道:“不過有件事我雲澈還是需要提醒一句,你們輸給我雲家的紫脈神晶,可要記得按時如數送到我雲家府上。這件事整個幻妖界應該都會馬上知道,我想你們堂堂王府和守護家族,應該不會為了這區區幾斤紫脈神晶,就丟了最基本的信義和臉面,讓天下人看不起吧?”
淮王的腳步停止,身體僵在那里一動不動整整三息的時間,才死死的壓下不惜一切馬上出手將雲澈擊殺的衝動,重新邁動步子,一言不發的走出妖皇大殿。
“哼!!”冷眼看著淮王離開,雲澈淡淡一聲冷哼,剛才來自淮王的那股森然殺意,他可是感覺的清清楚楚。
“你這一天的時間,居然招惹了這麼多的敵人!這些人,還都是這幻妖界最最頂尖的人物。”茉莉冷笑一聲:“還真是符合你走到哪里都愛找死的性子。”
“事關我家族,還有爺爺的榮耀與意志,就算是在給自己掘墳墓,也終究是不能不做。”雲澈嘆了口氣道,隨之又輕松的一咧嘴:“不過這等危機比起在太古玄舟里的那兩年,簡直都不算事兒。”
說完,雲澈微微皺了皺眉頭,低吟道:“小妖後拿到妖皇璽後,就忽然中止大典離開,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