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的縫隙後面,站著一個年輕女人。
一頭古典的金色卷發,戴黑色小禮帽,臉上遮著面紗,身著華麗繁復的宮廷黑長裙,看上去像是中世紀電影中去參加葬禮的千金小姐,放到現在,多半會被認為是在cos什麼二次元角色。
此人正是喬裝後的白露。
“我今天正打算去找你們。”高陽輕聲說。
“是找我妹妹吧?”白露冷淡揭穿。
高陽坦誠道,“是,我昨晚……”
“你昨晚干了什麼跟我們沒關系。”白露說,“我是過來傳話的。”
高陽一愣,上前一步,湊近書架。
對面的白露也上前一步,兩人隔著書架上唯一的縫隙,像在教堂的告解室。
“從今往後,鬼團與你,與所有覺醒者再無任何瓜葛,以後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明白麼?”
高陽聽明白了,但他又不明白。
“為什麼?”
“不為什麼。”
沉默片刻,高陽點點頭:“好,但在這之前,我想見下初雪,讓她吃點食物。”
高陽覺得自己隨時會死,真有那一天,至少能讓初雪活久一點。
“不必,她還不餓。”白露說。
再度沉默。
高陽欲言又止,話到嘴邊還是改口:“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來麻煩你們,你們有任何需要,可以隨時找我,單向聯系的手機還是留著吧。”
白露不置可否,她繼續翻著手中的小說,假裝在閱讀。
十多秒後,她幽幽開口:“把包放下,離開。”
高陽取下背上的黑包,里面“裝”著一團灰色氣體——驚蟄。
高陽退後兩步,融入到了昏暗的牆角,兩秒後,無聲消失。
白露感受不到高陽在附近,確認他真的【瞬移】離開了。
白露微微嘆氣,手中多出一張明信片,那是初雪寫給高陽的信。
白露將信隨手夾在小說中,“嗒”一聲合上,放回了書架上。
……
同一時間。
南冀區,觀海樓,辦公室。
辦公室寬敞簡潔,落地窗前是一張中式老板桌,桌對面就是客座沙發,牆角擺著一盆文竹,牆上掛著一副寫有“寧靜致遠”的毛筆字。
李某人坐在輪椅上,按下老板桌上的防竊聽按鈕,頓時間,落地窗上的金屬門板遮蓋下來,將房間變成一間不透光的密室。
毛筆字畫也被挪開,牆里面是一個龕櫃,上面裝著一個半圓球形的高科技裝置,由烏金制造,上面刻著一行小字:“Dr.Jia”。
它輕微抖動,發出輕微又奇異的白噪音,像水波一樣灌滿了整個空間,起到全方位的干擾作用,無論是常規、高科技還是天賦竊聽手段,在這個房間內都將失效。
“說吧。”
陳螢點點頭,將跟高陽合作、詐出塵埃的計劃,詳盡地向李某人匯報了一遍。
李某人聽完,很是欣慰地長舒一口氣:“陳螢,做得好。”
陳螢頷首:“應該的。”
“塵埃被揪出,百川團再也不用人人自危、相互猜忌了。”李某人長嘆一口氣:“只是我真沒想到,塵埃竟然是依附在黃連身上的第二靈魂,想不到當年那場大火……”
李某人搖搖頭,按捺住悲傷,不再回憶。
“李夫人,我們還沒脫離危險,塵埃還可以再找機會附身。”陳螢說。
“不用擔心,我這邊早有預案。”
李某人緩緩解釋道:“沙葉和江浩已經開發出‘淨化手鐲’,能將沙葉的3級【淨化】注入到手鐲中,可以有效預防任何精神、靈體內的詛咒,如果防御失敗,手鐲也會斷裂,起到警告作用,效果持續一個月以上。”
“不過,淨化手鐲只能事前預防,無法事後治療。我昨晚收到你的消息時,立刻讓所有人都戴上了。”
李某人抬起手,她的手腕上也戴著一個質朴細小的烏金鐲。
陳螢這才放心,她又想到什麼:“其他組織呢?”
“十二生肖很樂意接受我們的裝備援助,麒麟工會說不需要,他們自有辦法。”
陳螢並不意外:有賈博士在,估計能研發出相應的防御裝備。
李某人略一思索,拉回話題:“陳螢,我們絕不能讓麒麟知道,九嗣協助了你找塵埃。”
“明白。”陳螢早已想好說辭:“綠茶給栗子留下线索,還在自己家中留下线索,被我發現,才找出的塵埃,跟九嗣沒有任何關系。”
李某人還是不放心:“綠茶留下的‘线索’都有了?”
陳螢點頭:“我偽造好了。”
李某人微微點頭,思考著什麼。
“接下來就是找到塵埃,為巴秋池、綠茶和黃連報仇了。”陳螢語氣堅決。
“嗯。”李夫人點點頭,她朝陳螢揮揮手,語氣柔和了些:“過來。”
陳螢上前,半蹲下。
“伸手。”
陳螢照做,李某人握住陳螢的手,拿出淨化手鐲,給陳螢戴上。
陳螢立刻感覺到一股溫柔、聖潔的能量沿著皮膚爬向全身,接著迅速融入血肉,再快速消化。
李某人雙手蓋住陳螢的手,像長輩一樣關切地拍了拍:“螢螢,你長大了。”
陳螢胸口一暖,她早已忘了上次聽到這個稱呼是什麼時候。
太久遠了,久遠到像是一場夢。
陳螢是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
不知什麼原因,童年的她大腦發育緩慢,反應遲緩,笨手笨腳,一直是其他小朋友的欺負對象。
當年,李某人跟丈夫回到離城,為掩飾身份,決定去孤兒院收養一個孩子。
當時的李某人,一眼就看見了陳螢。
大冬天的,這個四歲不到的小女孩,穿著髒兮兮的藍色棉襖和棉褲,頭發亂糟糟、長短不一,像是被胡亂剪過,她的臉頰、耳廓、手上全是通紅的凍瘡。
她攥緊衣角,瑟縮在後院的牆角,低垂著腦袋,眼神既呆滯又害怕,一動不敢動。
“哈哈笨蛋!”
“哈哈哈……大笨蛋!”
幾個小朋友朝她扔雪球,下手沒有一點輕重。
“啪。”
一個捏得很實的雪球砸在陳螢長著凍瘡的臉上,留下一道冰渣子。
陳螢悶哼一聲,咬牙忍住,委屈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不敢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