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越幾乎一夜無眠,快到清晨他才是沉沉地睡去。
醒來的時候已快十一點,洗漱過後,他在客廳的島台看見了程思予忙碌的身影。
東邊的落地窗射進來淺金色的陽光,將她整個人映在朦朧的光暈里。
手機里放著悠揚的歌曲,她跟著輕輕地哼唱,站在灶台邊上動作著,只留著一個背影向著他。
她穿著淺灰色的運動套裝,烏黑的長發被米白色發圈挽起。
發圈的上面鑲著一顆一顆晶瑩的水鑽,被燦爛的陽光映過,像是破碎的星光揉進了白日焰火,細碎的金銀落滿大理石台面。
沈之越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斜斜地倚在牆邊,將她的所有貪婪地納入眼里。
在他的幻想里,長大後的她就是這種模樣,沒有一絲的偏差。
程思予轉身來拿東西,一個抬眸看見了他,握著筷子的手停了停。
“哥哥起來了。”她轉過頭去,繼續在鍋里攪拌著什麼。
沈之越沒有回話,他生怕自己一個出聲,她就會消失。
“等會就了可以吃早餐……”
她停了一下,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也可以算早午餐了。”
沈之越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睜開眼來。
灶台邊氤氳的白霧漫起,那個站在島台後面的人依然還在。
原來這個她,不是他的夢。
他慢慢地走了過去,靠近了流理台,側身正對著她。
台面上放了兩大袋東西,袋子是附近大超市的logo,看來她剛才出去購物了。
“番茄牛肉米线可以嗎?”她問他,目光卻沒有離開面前的雪平鍋。
“可以。”沈之越的聲音還帶著剛起床的那種沙啞,有種不經意的性感。
又來了,那種和他清冷面孔截然不同的反差。
程思予的手頓了一下,繼續盯著不斷冒泡的清水,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但是她知道,他一直在看著她。
她將雪白的米线撈起來,放進了旁邊備好的涼開水里。
剛才她怕時間來不及,沒有用溫水泡米线,而是直接用了沸水煮軟。
“我不知道哥哥的口味,本來想著做雞湯米线可能會更保險些,但是燉雞的話就需要點時間。”
說到這里,她又忍不住地問道:“哥哥吃辣嗎?”
沈之越搖了搖頭,“小時候在林溪的時候還能吃點,到了江城以後慢慢地就不適應了。”
“上大學以後我吃辣也少了。”
她把平底鍋放油燒熱,將剛才就切好的西紅柿,洋蔥,牛肉沫放進去,爆出香味。
繼續翻炒了一會,又加入番茄醬,放入清水大火燒開,小火熬煮。
不一會,鍋里火紅的湯汁被煮得冒起泡來,咕嚕咕嚕地響。
她將木耳,生菜放進去燙了一下,一起倒入撈好的米线當中。
用餐的時候,程思予一直瞥著他的反應,“合你的口味嗎?”
“很好吃。”沈之越喝了一口濃稠的湯汁,抬眸掃了掃對面的她。
程思予正好低下頭去吃米线,牽起的微笑還凝在嘴邊,他也隨之揚起唇來。
“思予,你以前就會做吃的嗎?”
“爸爸和奶奶相繼去世,大概初中的時候,我被帶到姑姑家里寄養,在別人家里自然得多學多做。”
沈之越沉默了一會,又說道:“對不起,很多的事情,我也是後面才知道。”
沈若白一開始就刻意地瞞住他,他有一個妹妹,而且正是為了救他,她才來到這個世界上。
程思予,不是父母相愛的結晶,而是沈若白處心積慮的算計。
“姑姑姑父對你好嗎?我記得他們有一個兒子,比我就小一點。”沈之越問她。
程思予握著筷子的手止住了,她埋下頭,“嗯,他叫鄒程。”
“他把你當妹妹一樣對待嗎?”
她牽起嘴角,勉強地笑了笑,“我不想提在鄒家的事情。”
沈之越看著她漸漸泛白的面孔,知道自己問到了一段讓她難過的往事,不由在心里輕輕地嘆息。
他的心像是被一道深深的裂痕撐開了,酸酸漲漲的疼。
程思予眉眼低垂,目光落在白色瓷碗里紅艷的湯汁之上,暗自出神。
鄒程嗎?
她的眼前又閃過鄒程那種毫不掩飾的眼神,每一次看她的時候都是赤裸裸的,仿佛要把她扒光。
她在鄒家的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直到她上了高中住了校,才是勉強擺脫了鄒程。
只是,鄒程對她的覬覦,並沒有因此減少。
心口上的那道猙獰的傷疤,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揚起眼睫,看著眼前低垂著面孔的沈之越。
沈之越,你根本不知道我當年經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