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的時候,程思予回了一趟學校,辦理最後的事宜。
等她回到江城,距離沉若白回來已經不剩幾天,她偶爾聽到沉之越在書房與他人通話。
聲音與平時不太一樣。
“不舒服?那就去看醫生。”
“那你吃藥了沒有?流感嚴重起來也很致命。”
“你這樣咳嗽有多久了?”
“這次回來,再徹底做個檢查吧。”
冷感的聲线里,隱著一絲的無可奈何。
她想,她猜到了那個人是誰。
那天到來的時候,正好是周末。
沉之越出門以後,她點開航班查詢的界面,發現那班飛機已經落地。
程思予輕輕蹙眉,看著飛機落地的時間,愣了一下。
他這個時間出去,會不會晚了一些?
客廳大門的密碼鎖聲音響起,她急忙起身,邊向大門走去邊說道:“是不是忘記了東西?”
大門推開,一個窈窕的身影晃了進來。
程思予怔住,腳步也停了下來。
門口那人穿著一條咖色開司米齊膝裙,戴著黑墨鏡,身後還有兩個大大的行李箱。
是她。
沉若白。
沉若白緩緩地掃視過,面前的程思予。
當目光凝到她臉上的時候,沉若白抬指將墨鏡移了一點下來。
沉若白皮膚很白很緊致,五十多歲的人,看上去和四十歲差不多。
她留著齊肩的短發,散到尾部的時候是濃密的大卷。和年輕時候一樣,塗著正紅色的口紅,襯得膚色更白。
銳利的眼神,直直勾住程思予。
“你是誰?”
墨鏡下的面孔精致美麗,顯然她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補過妝,完全看不出坐過長途客機的痕跡,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
沉若白上上下下再次打量她,“之越新交的女朋友?”
程思予好笑地望住前方,沉若白竟然沒有認出她來。
看著她這張和程岩有幾分近似的臉,沉若白什麼都想不起來嗎?
因為,因為沉若白早就忘記了,這個世界上有程思予的存在。
沉若白根本不記得,她還有個女兒。
程思予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揚首,讓自己以足夠淡定的神情應對她。
程思予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沉若白把行李箱推進來,大搖大擺地坐在沙發上,再次凝視著她。
沉若白見到程思予的無動於衷,似是有些不滿,輕挑了一下眉。
“你們都已經發展到同居了嗎?”
程思予抬眼望她,下頜輕輕揚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沉若白將墨鏡取下,放在茶幾邊緣,“你說什麼?”
“你把他支去別的地方,不就是為了來看看,他屋子里的那個女人。”
程思予想,沉若白一定是從姚茵那里了解到一些事情。
沉若白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緩緩走向程思予。
開司米裙子很修身,把她保養得宜的身材展露無遺,顯然她也很引以為豪。
沉若白沒有脫鞋,穿上高跟鞋的她,比程思予高半個頭。
她居高臨下地掃視著程思予,緩緩繞了一圈,眼神倨傲。
“長得還可以,但也沒有多漂亮,不知道他看上你什麼。”
程思予勾起唇角,“因為比不上姚茵,對嗎?”
沉若白皺起眉來,厲聲道:“這是你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這麼沒有教養。”
程思予笑了,她緩緩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確實沒有教養,因為我有娘生,沒娘養。”
沉若白的面色更加難看了,“你怎麼這樣說話的?自己的父母也可以詆毀嗎?”
“詆毀?”程思予笑了笑,“我爸爸早就去世了。”
沉若白越發嚴厲,“那你媽呢?她不管你?讓你這樣目中無人。”
程思予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把茶幾上的一本雜志遞到她的面前。
“這里面有沉之越的專訪,你要不要看看?”
沉若白低首掃了一眼,眉尖緊蹙。
“我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飛機上看到了。”
“是嗎?”程思予輕飄飄地回道。
她沒有理會站在一旁的沉若白,而是緩緩翻開那本雜志。
《W》,七月刊。
里面是上次楊雲給沉之越做的專訪,因為之前的視頻在網站和公眾號上大受歡迎,所以雜志的照片,沿用了那種風格。
黑白復古的色調,將他清俊容顏下的低調內斂勾勒出來,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卻又更引人入勝。
沉若白想到她在飛機上看見這本雜志的時候,周圍的女孩也忍不住張望了一眼。
“這是我兒子。”她驕傲地對人說道。
那個女孩望著她,“真的嗎?難怪阿姨你這麼漂亮。”
女孩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不不,是難怪他這麼好看,完全就是遺傳了你的容貌和氣質。
女孩湊過來,仔細掃了一眼,“還是知名建築設計師,阿姨你真的好有福氣。”
可是為什麼,優秀的兒子,會喜歡這麼一個女孩?
她打量著程思予,見她雖然容貌清秀,但也並非多麼美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
最氣惱的是,她對長輩怎麼是這樣的態度?
沉之越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
“你是哪里人?”沉若白按捺住怒氣,問道。
這時,程思予才把目光挪出了雜志,她靜靜地望了沉若白一眼。
程思予平靜地說道:“林溪。”
“什麼?”沉若白的聲音開始微微發顫。
“我是林溪人。”
沉若白的面色開始變得蒼白起來,她認真地開始辨著面前的這張面孔。
“剛才你不是問我媽媽嗎?”程思予慢慢起身,清透的眼眸凝視著她,“她從來沒有管過我,因為她很早就拋棄了我。”
“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