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郎，最近是有什麼事情讓你煩心嗎？”小瑾接過侍女手中的長披，走上前來想要親自幫他整理下衣冠。
但柳茵茵卻率先一步站了起來，“沒有。”
小瑾只能將長披遞給他，欲言又止了好一會。
“但是我卻有事想要問你一下。小瑾。”
“什麼？”小瑾反而一下緊張起來，她手捏住袖子蜷在心口，精致修飾過的指甲帶著漂亮奢華的玳瑁，邊緣都已被她捏的發白了。
眼前的小女人，一看就是天都的豪門貴婦做派，從頭到腳，都流著人類從骨頭縫隙里流淌出來的禮儀做派，高人一等。
根本看不出來，這是昔日剛跟自己來天都時，那個畏手畏腳的小妖物。
“我前些日子聯系了你的族人。”他說。
小瑾的臉色一下就變得更加青白，干巴巴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怎麼了？夫君……怎麼突然想著聯系他們了？”
“你別擔心，他們過的很好，而且，你的哥哥已經被內定為下一任族長了，蒼主也為他們找到了一處絕佳的巢穴。”柳茵茵整理著扣子，手微微停頓了下，抬眼看著她。
“我是說，你父親當時和我父親的約定，其實，已經對你沒有什麼約束力了。你可以……”
“我不走！”小瑾忽然情緒激動的撲了上來，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別趕我走，隱郎，我……我不走。我不能離開你……”
“………”
“隱郎，我知道的，你在外面有了新歡，心里有了別人……”她的眼淚根本止不住，但是還在努力平定情緒說話，“我也知道你我之間這個婚約本來就不是你願意的，這些年不過是為了北境，為了你的父親，你才苦苦維持著對我的好，我有數，我真的心里有數。我從一開始就沒奢望過，做你的正妻……隱郎，我是真心喜歡你……我可以當妾，甚至給你當丫鬟，都行！我不在乎……我不在乎，隱郎……只要能在你身邊，我做什麼都行……我還沒有化形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隱郎。你還記得嗎，我就貼在懸崖邊上，我的觸角偷偷鑽出了土層，在你的身邊……”
“小瑾……”柳茵茵苦澀地看著她，他並不打算瞞著小瑾，只是想把事情梳理清楚之後，再跟她說清楚，最少，也不是打算在這樣的情景下捅破這層窗戶紙。
可是事情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他握住她的肩膀，搖了搖頭，“我不可能這樣對你。”
他扶著她坐下，“小瑾，現在不是過去了，你已經不再和過去一樣無依無靠了，沒必要跟著我耗死在這。這里是人類的世界，根本不適合妖物的生存。我不能再這樣自私的拖累你了。”
“我不在乎！我……我不在乎的。”小瑾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死死地揪著他的手腕不肯松開，指甲都掐入了他的肉里。
“隱郎，我能感覺到，你已經漸漸不喜歡我了的……我怎麼能感覺不到呢？我也，我也知道，你對我的喜歡，也不過是朝夕相處被迫而來的感情。你只是太溫柔，太淳良，漸漸麻痹著自己對我好，不忍心看著我只是你父親隨口一句的便宜小妖物，也不忍心看著我只是你任務中冰冷的一環。”
“…………”
小瑾摩挲著他的手背，抬頭看著他，仍然是仰望著他，“我們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蒼主對你的另外一個命令，他讓你怎麼活，你就怎麼活，你對我的喜歡，又能有多少呢？”
太過絕望讓這個平日話並不多的女人，不只是打開了一直壓抑著的內心，也張開了一直難以啟齒的口，卻像水泥一樣封住了男人的嘴巴。
“但是……但是……求你了，我早就知道族人他們已經安定下來了，但是我還是無依無靠啊？沒有你，我還是懸崖上那塊寄生石而已，什麼都不是……”
“小瑾。”柳茵茵握住她的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不可能這樣對你。我……我直接跟你說吧。”
“我不要聽！”
“小瑾。她可能懷孕了。”
“…………”
小瑾張了張嘴，哭聲戛然而止，血色從這張哭紅的臉上漸漸褪去，又灰敗下去，但很快她又凝聚出笑容說道，“這是好事啊！隱郎！這是好事，沒關系的，父親他們一定會高興死的……你打算什麼時候娶她？我，我去找人改婚契……”
“小瑾。”柳茵茵搖了搖頭，“這樣不行的。這樣對你不公平。”
“嗐，誰家男人沒有個三妻四妾啊？更何況是隱郎你這樣優秀的男人。這麼大的喜事，你看我哭的，真不像話。”她忙擦著眼淚，“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來張羅，保准你風風光光迎她進門。”
柳茵茵清楚，小瑾是發自內心地為他高興，也為自己長出一口氣。是啊，這世上男人三妻四妾太過見怪不怪了……但是。
“小瑾。”他按住小瑾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她的臉。
“你我相識數百年之久，你清楚我不是那樣的人。我不可能這樣對你，也不可能那樣對她。是我對不起你，變了心在先，我更不可能接受讓你做小。這個決定……我其實想了有段日子了，並不是因為她的緣故。是從我對你變心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可能再這樣委屈你在我身邊了，這對你不公且殘忍。你喜歡的我，是過去那個隱柳，而不是現在這個變了心的柳茵茵。”
他拿出手帕溫柔地給給她擦拭著眼淚，細心到甚至怕刮花了她的妝。“回去吧，回去你的族人身邊吧。”
“…………”
小瑾這才注意到，男人就算給她眼淚的時候，手指也從未再碰過她的肌膚。
他彎著腰，還如數百年前那時，彎著腰將她的觸角抓在手里一樣的眼神。
但……
“我也……確實心里有她。”』
……
“我理解你肯定是覺得自己現在境況窘迫，不適合養孩子，還是說你有別的後顧之……”柳茵茵的呼吸有些急。
巷子里的嘈雜聲更大了，大到和悠好像聽不見他說話一樣，平和地攏了下頭發而後說道，“這就是你想談的事情的話，那就不用談了，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