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老不尊,為幼不敬
蘭鐵亭低頭一看,剛才自己一通亂打,原來蘭夫人養了很久的杜鵑花連帶著那個紅棕色的花盆一同被他打成了碎片,只留下一些殘存的泥土和少量杜鵑花的花瓣,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腳了。
今日蘭夫人一身黑紅大裘,雖然年華老去,風光不如當年,但是依舊可以看出當年的蘭夫人也是個十足的美人。
只不過蘭夫人現在眉頭緊鎖,面孔微怒,一看就知道氣的夠嗆。
“要不是姚副官過來向我稟報,我都不知道你們要把蘭府給拆了!”
“還不是你這個逆子!休息的時候不好好休息,還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喝酒!”
蘭鐵亭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黃閣老過來,我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差點闖大禍!既然你這臭小子願意給姚副尉承擔軍法,就要拿出勇氣來,而不是臨陣脫逃!”
“老東西你還有臉說!我都說了又不是我將太子套了麻袋,要說也是他咎由自取!黃來遠是黃閣老的兒子,不是狐朋狗友!”
蘭俊航反唇相譏:“剛才這個事情才揭過,現在又要重提!再說,我又不是不讓你打,你也得打得到!要不是你在這里拿著棍子亂砸,還用得著母親大人過來!”
“逆子!”
“老東西!你過來啊!”
“夠了,都給我閉嘴!嫌不夠丟人是不是?你們要打就都滾出去!到蘭府門口去打,讓全扶陽城的人都過來看!”
這回蘭夫人可是真的發了火,蘭俊航和蘭鐵亭都不吱聲了。
蘭鐵亭自從娶妻以後,再也沒納妾過,夫妻生活也相當和睦。
相比那個“到處播種”娶了六房小妾的關家家主關沛的風評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了。
這甚至還成了扶陽城的一段佳話,甚至梁世宗也來過問蘭鐵亭為何不納妾。
在蘭家,平日里分工非常明確,蘭鐵亭主外,蘭夫人主內。
相比軍人做派的蘭鐵亭,蘭夫人或多或少也學習了一些東西,畢竟她也曾是風塵女子,知道外面的險惡。
偶爾在外面時,蘭夫人為人謙和,長袖善舞,不僅是靠著自己的蘭家夫人身份,她更善於鑽營,手段多,會走門路,能夠為蘭家博得好的名聲。
為此蘭鐵亭多少有些“懼內”,但這樣的母親更能獲得蘭俊航的喜愛與尊敬。
可如今兒子和老子打成一團,她能不發火麼?
“太子候紀那個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姚副尉和我說了些,我也托人去打聽了一些。這太子在外面胡作非為,還反咬一口我兒,現在又被人搶了,實屬活該!這個事情,我們蘭家自然是要硬氣一點,絕對不能服軟了去!若是軟了,既落了蘭家面子,又會讓太子咬定是我兒做的。更何況六扇門早就緝拿了歹人,關我蘭家什麼事情?”
蘭夫人走下游廊的台階,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滿是碎片的地面上,看著面前不知所措的蘭鐵亭,一腳踹在他小腿上。
“哎喲!夫人!輕點!”
饒是蘭鐵亭經歷過無數刀劍劈砍,血腥廝殺,也被蘭夫人這一腳踹的齜牙咧嘴。
“你別裝了,我也知道分寸!蘭鐵亭,你也一把年紀了,怎麼還用這些街頭斗毆的把戲?你還當自己是年輕的時候能去敵陣七進七出?這可是你的兒子,不是叛軍和外族人,下手也不知道輕重,要是蘭俊航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和你拼了!看什麼,還不把棒子放下!”
見蘭鐵亭還有些不舍得手里的“家法”,蘭夫人伸手便將那烏木大棒給搶了過來,握在手里,轉頭看向蘭俊航。
“娘……”
蘭俊航下意識的松開手里的掃帚棍,就見蘭夫人手拿烏木大棒,一下抽在蘭俊航的屁股上:“你還知道叫我娘?你都不知道叫他爹了!老東西?老東西是你爹!你都快三十的人了,還那麼沒大沒小,你爹要胡鬧,你也要跟著胡鬧是吧?為娘問你,家里飯菜又沒有少了你的份?”
“沒……沒有。”
“家里的飯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家里的自然美味。”蘭俊航點點頭。
“那你怎麼還不聽你爹的話,去外面亂跑?”
“可友人邀約,兒子也不得不去啊,不然失了信譽,兒子也不好解釋!”
“你……”
本以為自己母親還會操著烏木大棒打來,可閉眼等了半天卻發現母親根本沒有這樣子做,而是直接將烏木大棒抱在懷里,再不能讓他們碰到。
此時一名黑衣老者帶著仆役匆匆趕來,見到蘭家老小都在此,恭恭敬敬的一彎腰。
“小老兒見過老爺、夫人和少爺。聽聞老爺和少爺一起砸了些院子里的東西,就帶著仆役過來收拾了。”
“來得正好,韓伯。”
蘭夫人回道:“讓仆役都先下去吧,他們自己砸了院子里的東西,就得自己收拾干淨!韓伯,你在這里監督他們父子倆把院子收拾好,若是晚飯時還沒做完,他們就不用吃晚飯了!”
“這……收拾院子這種粗活讓仆役來干就行,何必麻煩老爺和少爺呢?”
韓伯還是那一身黑色的管家衣服,花白的胡子與頭發,非常的低調。
若是大街上這身裝扮,與街邊賣水果的老頭子根本沒什麼區別。
誰會知道這是扶陽城蘭家的大管家呢?
自蘭鐵亭四十七歲受封將軍後,韓伯就作為管家為蘭家服務,采買花銷、洗熨衣物、接待客人、准備飯食、房屋維修、修剪草木、與扶陽城的各大家族聯系等,事無巨細都需要韓伯來安排,保證整個蘭府府邸運轉良好。
這樣繁瑣細碎的事務安排,韓伯任勞任怨整整干了二十多年,無論是蘭鐵亭和蘭夫人都對他信任有加,哪怕是小時候頑劣的蘭俊航,都會恭恭敬敬的叫他“韓伯伯”。
“韓伯,照夫人說的做,本就是老夫與蘭俊航有錯在先。”
蘭鐵亭瞧瞧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手持大棒的蘭夫人,見自己的夫人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這才松了口氣。
“小老兒明白了。”
韓伯點了點頭。
見韓伯和蘭鐵亭如此,蘭夫人也不好說什麼,她將手中的“家法”遞給姚昊霖,讓他將這烏木大棒放回原處,又用輕聲且嚴厲的口吻對蘭鐵亭說道:“要是再有下次,你和你兒子就全部住到軍營去!你們不是喜歡打打殺殺麼,等你們想明白了再回府里!還有今日打碎的物件你和你兒子對半賠償,錢自己出!另外蘭鐵亭,今天夜里你也給我睡書房去,不許踏進房間半步!”
“誒,知道了夫人!”
見夫人離開,蘭鐵亭從韓伯手里取來一把鐵鍬抬手便丟給蘭俊航:“臭小子,來收拾東西!”
“知道了,老東西!你也別忘了一起收拾,我可不想又有一天連蘭府的門都進不去了,還沒有飯吃。”
蘭俊航白了他一眼,然後一鐵鍬下去,將地上的碎石鏟起。
韓伯適時地取來簸箕,將鏟來的碎石接入簸箕中。
三人干了一陣,蘭鐵亭突然問蘭俊航道:“太子的人說你和黃來遠合伙套他麻袋,還將他搶了,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
蘭俊航鏟土的動作頓了頓,又是一鏟子下去:“你要聽真話?”
“都這個份上了,你還要與為父撒謊不成?”
蘭俊航停了下來,看了看韓伯,又看了看蘭鐵亭,顯然表示這種事情不能說給第三個人聽。
韓伯撥了撥自己的胡子,又拍了拍蘭鐵亭身上積下的塵土,說道:“放心,少爺!小老兒今日耳背,什麼都沒聽見!就算是聽見了,那也會爛在肚子里。小老兒可不允許有人來害我們蘭家。”
“韓伯比為父大一歲,是久經戰陣的大梁軍老兵,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只不過在戰爭中落下了些許殘疾,退役以後又無處可去,為父便將他招了進來,做蘭府管家。臭小子,這里可沒有外人,但說無妨。”
蘭鐵亭道。
蘭俊航點了點頭:“確有此事,我們三人就是套了他麻袋,裝作劫匪將他的錢給搶了還將他揍了一頓。沒想到在我們之後還有人搶了他,被六扇門給捉了去。不過我們做事的時候沒讓他們看見和聽見是我們做的,沒有落下把柄。就算他親自上門,也是空口無憑。”
“錢呢?”
“老東西,我剛告訴你你就要問我討錢?這可是憑本事掙來的!”
“掙個屁!”
蘭鐵亭一巴掌拍在自己兒子頭上:“搶來的就是搶來的!就是贓款!萬一他在上面做了記號怎麼辦,你要是花了出去,那就是落人口實!拿來!”
蘭俊航癟了癟嘴,只好將腰間的錦囊掏出:“都在這里。”
“你把錢給韓伯,他知道怎麼做。”
韓伯點了點頭,接過鼓囊囊的錦囊塞入懷中:“少爺放心,小老兒還是有認識幾個熟人的。不出三日這筆錢就會被洗干淨,到時候這錢還是少爺的!”
“麻煩了,韓伯伯。”
“不過臭小子,你得出這里損失物件的一半賠償,你服不服?”
“我賠就是了,老東西!”
不料蘭鐵亭又是一巴掌拍了過來:“臭小子,你爹可告訴你,可別得了便宜就賣乖!那候紀怎麼樣你爹可管不著,但這幾日風頭緊,除了那一甲子大祭,你不要隨便出去拋頭露面,就老老實實在家里習武讀書。不然要是出了事情,你爹可罩不住你!”
說罷,拔出插在一旁的鐵鍬:“小子,接著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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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蘭俊航必須得禁足在蘭府府邸,不能踏出外面半步。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爹是為了自己好,可是不能出去玩,總歸讓他心中煩躁不堪。
無奈,只能用練武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陣之所用者,莫槍若也。這句話記載在《兵書》的第一頁上。
而此時此刻身著暗灰色武士服的蘭俊航手上正握著一杆銀槍,槍長九尺,重三十六斤,槍鋒銳利,在陽光下反射著銀光。
而這杆銀槍還有個名字,就叫銀龍槍。
這槍可不是凡品,乃是天下聞名的“冶聖”馬晉,用畢生心血窮極中州珍奇材料,煉制成十件絕世神兵之一。
銀龍槍雖然排位最末,但是在蘭家祖傳兵器中卻是一等一的存在,當年蘭鐵亭就手持此槍,點到必死,掃到必亡,與外族陣中斬殺其先鋒大將,取得敵酋人頭,敵軍隨即潰散。
而現在,這杆銀槍傳到了蘭俊航手里,成為了他所能依仗的神兵利器。
游龍一擲乾坤破,孤槍九連國境絕。狠絕天下百世兵,冷凝來路萬人坑。
《凌雲心經》配合蘭家的軍中槍法,實為戰陣之絕配。
只見蘭俊航持槍在手,“刷”的一聲展開架勢,如電的眼眸隨著手勢舞動手中銀槍。
槍鋒過處,虎虎生風,在他身後的梨樹上,粉白的梨花花瓣也被他的槍風所吹動,片片飄落下來。
銀槍劃過落下的花瓣,刺眼的槍鋒直衝四周而去,猶如光耀周身的銀龍。
忽然,不遠處的樹叢突的搖動了幾下,蘭俊航自知有異,持槍旋身騰空而起,如半空中的銀龍徑直向那片樹叢俯衝而去,槍鋒落地所過之處的樹叢皆被掃成兩截。
“哪來的毛賊,竟敢擅闖蘭家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