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要定親的消息隨著太陽升起,傳遍了滿城,各家收到消息都覺得吃驚。
九千歲雖說位高權重,但到底是個閹人,且樹敵眾多,義子不過一個鄉野出身的小子,一旦改朝換代,他們一脈就走到頭了,怎麼也想不明白淨家為何要將自家嫡出小姐嫁給個沒前途的小子。
不管他們是怎麼想的,淨姝與司南的婚事算是定下了,淨姝正忙著繡嫁衣。
她一人繡自是來不及了,娘親只讓她繡蓋頭,其他的都交由繡娘做,都是九千歲那邊安排的人。
又是娶媳婦,又是嫁女兒,可是讓汪氏忙得團團轉,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淨姝忙著繡紅蓋頭,也幫不上忙,偏生安司南那廝還要來搗亂,分她的心。
他翻牆來的,大咧咧地走進她房里來,半點兒沒有顧忌,淨姝可惱將他推出去,“成親前不能見面的呢!”
司南曉得她在門後,不推門,去推開了窗戶,問她:“見面又如何呢?”
“說是會喜衝喜。”淨姝走過去,又要關窗,這回被司南伸手擋住了。
“咱們倆個還怕這些個禁忌嗎?”
淨姝哼他:“你不怕,我怕。”說著又用勁關窗。
司南又攔,一面攔著,一面扮可憐,“據成親還有一月多呢,女菩薩,您就發發慈悲吧。”
“混說什麼呢!”淨姝被他胡言亂語說得羞紅了面頰,手上松了勁兒,窗戶又被他打開了。
那廂六藝和六禮看得好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俱是掩嘴偷偷笑,隱忍的笑聲傳到淨姝耳里,讓淨姝面上紅暈更是深了,見他如何也不離去,只得道:“只准你在外面看,可不許打攪我繡蓋頭。”
司南忙忙應是,終是撒潑耍賴留了下來,兩人隔著一扇窗,淨姝繡著花,司南看著她。
六藝和六禮趕緊尋來椅子,端來茶水給他。
只是安靜了半刻,他又不安生了,趴著窗台對里面淨姝說話:“歇歇吧,歇歇吧,該傷眼睛了。”
淨姝瞪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歇歇吧,歇歇吧,也瞧瞧我吧。”
這回淨姝沒忍住,答了他的話:“你有什麼好瞧的?”
“你瞧瞧就知道了。”
淨姝抬頭一瞧,就見他笑得燦爛的臉,紅著臉又低下了頭,“我什麼都沒瞧出來。”
“那是你瞧的不夠。”
淨姝哼了一聲,不搭理他,過了一會兒,耐不住寂寞的某人又忍不住開口說道:“歇歇吧,歇歇吧,再與我說說話吧。”
淨姝又惱了,“你怎這麼煩人呢!”
見她又生氣,司南知道再說巧話該被她趕走了,清了清嗓子,正經說道:“花妖事情的因果我查清楚了,想知道嗎?”
淨姝一愣,拿著針线,走到窗前,一面繡花一面讓他說。
“和我猜測的差不多,除了方都是自己自願獻祭的,其他那些死去的人,除了林深,其他人無一例外,都是花妖借鬼婆之手接生出來的孩子,亦或是因為它活下來的人,包括意娘,意娘與其他人稍有些不同,她本不該死的。”
淨姝一個驚嚇,不小心刺到了手,趕緊將手拿開,別弄髒了紅蓋頭。
司南伸手握住她的手,拉到面前瞧了瞧,隨即含進嘴里,噙著嘬了嘬,給她止了血。
“不繡了吧,十指連心,扎著多疼,我瞧著都疼。”
“還不是都怪你!”淨姝抽回手,讓他別打岔,繼續說。
“這些人要麼是注定出世不得的孩子,要麼是本該難產死去的人,因花妖,才得以存活下來,這就是花妖的功德,花妖貪心錢財,將妖法傳給黃老板,以至於這場殺戮,恰恰好將這些不該出世的孩子殺死,將本該難產死去的婦人殺死,功過相抵,它注定失敗。”
“那意娘又是怎麼回事?意娘不是西北人氏嗎?怎麼會是鬼婆接生的?”
“意娘父親是開武館的,母親家里是開鏢局的,她娘功夫不弱,曾也跟著送過鏢,懷孕時,因為娘家鏢局出了些事情,她丈夫幫著去送鏢,丈夫頭一次送鏢,她不放心,執意跟著去,結果就在回去途中要生了,恰好在鬼婆當年的村子里,鬼婆幫她接的生。意娘並非是難產,就算沒有花妖,也能活下,這就是她與其他人的不同了。”
淨姝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竟然還有這麼多內情,又問:“林深既然與花妖沒有關系,又為何會牽扯其中?”
“我只說他並非是花妖救下的人,可沒有說他和花妖沒關系,可還記得鬼婆當年被他殺死的孩子?”
“林深是那孩子的轉世?”
司南點點頭,“花妖的殺戮由他和劉范開始,由他和劉范結束。”
“那黃老板為何會是花妖的劫難呢?”
司南搖頭,“這牽扯幾世,就不是我能查出的東西了,肯定不會是無緣無故的,黃老板那般痴念種花,種茶,想來也是有因果的吧。”
淨姝點點頭,只能嘆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司南贊同她這句嘆,那林深和意娘之間的緣分似不簡單,方都和劉三小姐多少有花妖的緣故才會相見,林深和意娘的緣分,沒有花妖也會相見,假設林深那一世沒被花妖殺死,順利出世了,等意娘母親經過他們村時生產,兩人也會見面,也會產生瓜葛,說不定就不會是今生這個結局了。
當然,這只是猜測,他們二人已死,要查他們之間幾世的因果緣分,只能去看生死簿了,他們若有緣份,下輩子自然還能遇見。
司南想著,伸手拿過淨姝手中的紅蓋頭,看了看,鴛鴦戲水的圖樣,剛繡了只鴛鴦。
司南有些奇怪,一般富貴人家,蓋頭上不是都會繡龍鳳呈祥或是鸞鳳和鳴,覺得鴛鴦戲水小家子氣嗎?
遂問她:“怎不繡鸞鳳和鳴?”
“我就喜歡鴛鴦戲水。”淨姝說著,奪過他手中的蓋頭來。
司南不知想到什麼,笑得猥瑣,“嘿嘿,我也喜歡鴛鴦戲水,等成親以後咱們試試。”
鴛鴦戲水怎麼了?淨姝不明他言語為何突然變得輕佻,她不過是想著只羨鴛鴦不羨仙這話,她怕他日後萬一修道成仙,會離她遠去。
這擔心淨姝知道挺杞人憂天的,但就是擔心著。
“你怎麼這麼閒?”淨姝繼續繡鴛鴦。
“腦子里都是你,做旁的事提不起勁兒來。”
這一句話,又讓淨姝扎了下手。
司南又要拉她手來看,被淨姝躲過了,“你存心來搗亂的吧?”
“怎會。我專門來告訴你花妖和秋意姑姑的後續的。”司南強行拉過她的手,將溢出來的血珠子吮去。
“秋意姑姑的事情不是結束了嗎?凶手也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後續?”
“你以為陳滿星淹死在池子里,當真是巧合?”
淨姝一愣,“他死時,秋意姑姑的鬼魂不是被你攔下了嗎?”
司南點點頭,拿過她手中的針线,繼續說道:“那池子里有只老王八精,那日看得陳滿星拋屍,後從秋意鬼魂那兒聽得了事情來龍去脈,心生同情,便指點了怨氣衝天的秋意先別衝動,找人安頓好兒女,再殺了那負心漢。”
“那晚它發現陳滿星與蘇氏要跑路,老王八知道秋意還沒下手殺死他們,擔心被他們逃了,方才出手懲治了他,將他拉進了池子里,淹死了。”
淨姝沒想到原來巧合是這麼來的,可是為何死的只有陳滿星,蘇氏不是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