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也省悟了:“顧家父子?就是昨晚上抓的那個顧秉言?”
秦仙兒點了點頭:“除了他們,還有誰有這樣大的能耐,能在一夜之間聚集起如此多的士子?相公你別忘了,顧順章先生可是名聞天下的帝師,連父皇見了他都要行師禮。”
帝師?
林晚榮無奈搖了搖頭,這位顧老先生身為皇帝的老師,怎能不審時度勢,偏要和自己的學生對著干?
他哼了聲,朝方才說話那人問道:“你在顧家是干什麼的,是顧順章老先生派你來的?”
“小的二人乃是顧家的護院,老太爺外出游歷去了,尚未歸來。是老夫人聽說少爺出了事,特地派小的來察看的。”那人急忙答道。
老夫人?
這就難怪了。
林晚榮點頭哦了一聲,不經意道:“你家老夫人倒是有些計謀啊,一晚上時間就能想出圍攻林府這麼絕的點子,叫人好生佩服,嘿嘿,是不是有什麼高參,在幫她出主意?!”
“小的不知。”見林大人皮笑肉不笑,模樣凶狠,那人嚇得急忙磕頭:“我二人都只是府里的下人,您老問的事情,我二人真的不知曉。”
這兩人也是給別人打工的,所知有限,林晚榮懶得再問了,著四德叫來隱在暗處的兩個侍衛,將這二人押了下去。
“相公,眼下我們怎麼辦?是不是直接去顧家找那老太太算賬?”秦小姐仙兒性子甚急,一聽說是顧家煽動人來鬧事,便要徑自殺上門去。
“算賬?算什麼賬?”林晚榮搖頭一笑:“僅憑這兩個人的話,就能把你父皇的老師給抄家了?這不是笑話麼?!”
秦仙兒想了想,也覺自己魯莽了些,顧順章身為名聞天下的帝師,連父皇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有誰敢去抄他的家?
“那怎麼辦?”秦小姐哼了一聲,委屈道:“打又打不得,殺又殺不得,難道就讓這些人,一直圍住咱們家?”
“放心吧。”林晚榮拉住她手笑道:“這些乃是烏合之眾,興不起波浪的,真正要緊的,是隱身背後那人!”
“你是說誠王?!”見林大人笑得奸詐,秦小姐頓時欣喜起來:“相公,你真的能捉住他?!”
林大人摸著她小手嘿嘿淫笑,既不說是,也不說否。秦小姐知道相公的性子,沒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會說出口的,便安下心來,不再多問。
秦仙兒尋了一頂軟轎,二人坐了進去,行了一段路程,便把身後的士子們甩得遠遠。
見相公不斷的探頭出去東張西望,小轎卻在巷子里七拐八摸,秦仙兒也弄糊塗了:“相公,你在看些什麼?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林大人神秘笑笑,沒有答話。秦小姐正疑惑間,那轎子卻停了下來,行在前面的轎夫轉身過來,壓低聲音恭敬道:“大人,到了。”
到了?
秦仙兒蓮步輕移,緩緩走下轎子,四處瞅了幾眼,卻是大吃一驚。
眼前二人站立的地方,是一條狹窄的小巷,雖是白日,光鮮卻甚是黯淡。
小巷的對面是一處極為寬大的宅子,占地足有幾百畝的樣子,門口的一對石獅子傲然挺立,朱漆的大門就只剩下半扇,搖搖晃晃著愈要墜落。
宅子里的瓊樓翠閣,一眼望不到邊,屋梁皆都漆黑,幾座大的閣樓,燒得只剩個骨架,空中彌漫著硫磺煙熏的味道,嗆人口鼻。
這宅子處處殘垣斷壁,破敗沒落,只是那隱隱露出的金磚玉頂,才隱見昔日的繁華輝煌。
“相公,你回王府來干什麼?”秦仙兒滿是疑惑地望著他,原來,他二人乘坐的小轎搖搖晃晃,竟是又回到了誠王府對面的小巷。
望見往日繁華的王府一夜之間沒落,秦仙兒感慨的同時,自然有些奇怪了。
“我也不清楚。”林晚榮無奈的攤攤手,朝遠處行來的那人一指:“是這小子把我叫來的。”
那遠處行來的壯漢,身材魁梧,腳步匆忙,一眼望見二人,頓時欣喜上前跪拜:“卑職高酋,見過霓裳公主,見過林大人。”
高酋衣衫凌亂,胡茬荏然,眼中布滿血絲,似是一夜沒睡。林晚榮嘿嘿笑道:“這些虛情假意的就少來吧,高大哥,你辛苦了。”
秦仙兒想起方才出府之前相公說過的話,頓時省悟,拉住林晚榮道:“相公,你派高酋去辦什麼事,怎麼轉來轉去,我們又回到王府了?”
“這個嘛,就要問問高大哥了,我和你一樣,也是滿頭的霧水。”林晚榮笑著聳聳肩,臉上也有幾分疑惑。
“高統領,這是怎麼回事?”秦仙兒將目光轉向高酋,語氣中便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威嚴。
高酋心里還是有些懼怕這位魔女公主的,急忙抱拳稟道:“回公主的話,此事還要從昨夜說起。昨夜,卑職奉林大人之命,潛入王府,本想搜尋些證據,查探一番情況。哪知,這王府的院子太大,卑職在里面迷了路,也不知怎的,後來就見王府的院子里著了火——哦,公主,請你一定要相信卑職,這火真不是我點的,林大人可以替卑職作證——”
“恩,我作證。”林大人滿面正氣,威嚴道:“以高大哥的性格,奸淫擄掠都可以干,但是放火這種低等級的事情,實在入不得他法眼。一定是哪位好漢,看不慣誠王的惡行,這才憤而放火,與高大哥無關。”
秦小姐哪還不知這中間的門道,見自己相公與高酋相互作偽證,忍不住的咯咯笑道:“高統領,這天干地燥的,一不小心失個火燭那是在所難免的,本宮不會關心這些小事。你且揀些重要的說。”
果然不愧是夫妻啊,連說話的口吻都和林兄弟有著八成的相像,高酋嘿了一聲,笑道:“謝公主體諒,卑職感激不盡。話說昨夜王府走水,卑職在王府里四處游走,全力救火。後來親見公主與林大人施展神威,片刻之間折服百余護衛,公主仁慈厚愛,又親手將這些犯禁之人一一釋放,此等大度的胸懷,感天動地,驚天地、泣鬼神,叫卑職及手下兄弟敬仰萬分。”
“高大哥,你就揀些緊要的說吧,兄弟我還斷著一條腿呢,實在聽不了你擺龍門陣。”這次連林大人都聽不慣他的馬屁了,笑著打斷他的話。
“是,是,”高酋老臉一紅,忙應了兩聲,神色漸漸正經起來:“公主放了那大幾十號侍衛之後,卑職及手下弟兄,奉了林大人的密令,暗地里潛行在這些人身後——”
秦仙兒愣了愣,接著便想起昨夜相公讓自己放人的情形,頓時苦惱的一拍手:“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主意呢?!我還道相公怎麼突然大度了起來,卻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平時里就不大度了?
林大人滿是無奈。
秦仙兒欣喜地看了他一眼,又對高酋道:“你快些接著說,相公還叮囑了你些什麼?他肚子里的花花腸子可多了。”
“是。卑職及手下兄弟,分成數路,跟隨被公主遣散的這些王府的侍衛,查探他們的行蹤。一路追下去,這幾十號人里面,大部分都聽從公主的教導,改過自新,直接散去了——”
秦仙兒點頭笑道:“這麼說,還有例外的?!”
“說的一點不錯,公主真是聰明機靈,卑職佩服萬分!”高酋躬身下去,猛拍馬屁。
“相公,瞧瞧,”秦仙兒笑著白了林大人一眼:“這些人跟著你,別的本事沒學到幾成,這溜須拍馬的功夫,卻是得到你的真傳了。”
“慚愧,慚愧,公主謬贊了。”高酋真誠說道:“螢火之光,怎敢與皓月爭輝?卑職的些許小技,不及林大人萬分之一,全耐他教導有方——”
“教導個屁啊,”林大人實在聽不下去了,哼哼道:“有事說事,別玩些虛的。到底如何例外,你快老實交代了。”
“是,是。”高酋諂媚笑道:“卑職歷經千辛萬苦、輾轉一日一夜不曾安眠,中途只吃了十個饅頭,始終綴在這二人身後,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卑職有了些許的發現。”
這老小子不拍馬屁了,卻把他自己贊的跟朵花似的,林大人徹底無語了。
仙兒笑道:“高統領,只要你把事情辦好了,本宮一定向父皇稟明,賜你一個天大的功勞。你快些說說是什麼發現?”
“卑職不求功勞獎賞,只求永遠護衛吾皇身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高酋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才站起來,四處望了幾眼,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卑職一路跟蹤其中二人,這兩個小子警覺性甚高,一路走走停停,不住的繞圈子,想要查探是否有人跟蹤。萬幸卑職藝高人膽大,兼且機智靈活,終沒讓他們發覺。待到繞到今日晌午,卑職卻有了一個驚天的發現,這兩個人繞著繞著,卻又回到王府來了——”
媽的,聽老高吹了半天牛皮,就最後這句話最要緊了。林晚榮急忙道:“回王府來了?那他們人呢,現在在哪里?!”
“奇怪的事情就在這里了。”高酋皺眉,臉上滿是不解:“待他們回到王府,卑職不敢大意,馬上派人去請林兄弟你了。只是叫人納悶的是,那二人進了王府,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找不到了。”
“消失了?!”林晚榮驚道:“會不會是從別的岔道跑了?!”
高酋神色鄭重的搖頭:“這周圍都是我們的眼线,就算他們插上了翅膀,想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逃走,那也絕不可能。”
高酋說的如此篤定,他跟蹤之時,行蹤又沒暴露,這二人沒有理由會逃跑。
只是為什麼他們進了王府就消失了?
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眉頭緊皺,靠在輪椅上沉思起來。
秦仙兒也知此時正是關鍵時候,她不敢打斷林晚榮思路,便伸出小手,在他肩頭輕輕按摩起來。
林大人舒服的哼了一聲,拍拍仙兒的小手,緩緩睜開眼睛,目中似有神光射出:“高大哥,這王府內外,你們可曾仔細搜過了?可有什麼地道密室之類的?”
高酋急忙搖頭:“卑職起初也是這樣想的,誠王在相國寺便是借助地道逃脫的,因此我特地留了心。只是,趁著昨夜的騷亂,這王府內外,我們已搜過三遍了,宅院、閨房、花園、灶膛,凡是能落腳的地方,我們一處也不曾放過。哪知這王府清白干淨的很,連一處密室入口都不曾見到,一處破綻都沒有,實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處破綻都沒有?
這太奇怪了些!
林晚榮冷冷笑道:“若要真是一處破綻都沒有,那就是最大的破綻了!高大哥,你馬上組織人馬再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兩個人給我挖出來。”
高酋應了一聲,又不解道:“林兄弟,這兩個侍衛有這麼重要麼,要如此興師動眾的?!”
“不是他們重要——”林大人閉目沉思,嘿嘿冷笑:“——而是他們身後躲著的那人——高大哥,你一定要把這事辦好了。若我所料不錯的話,我們要找的那條大魚,定然就藏身在王府之中。”
“什麼?!”秦仙兒和高酋同時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