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掖姑娘,現在......可以帶我去百花門總舵了吧?”
完事後的王野,轉頭看著女掖,正是因為天師府的道兵,才能夠如此輕松地解決戰斗,如若不然,單單憑借那青衣人的實力,便需要王野和女掖二人酣戰一番。
不過此刻那青衣人顯然不是要緊,王野擔憂的是掌門口中的血影族,那段秘辛他並不知情,但是從掌門和大長老的表情來看,仿佛並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
“還不行!”
王野的話音落下之後,女掖突然搖了搖頭。
“嗯?”
王野一愣,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女掖姑娘,這可和我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哈!”
“道友誤會了,想要去百花門,還得需要一個人!也就是我的師父,百花門的三長老!”
似是察覺到了王野語氣當中的不滿,女掖連忙開口:
“百花門和你們天師府不同,在這南部之地,早已經是處於隱退的狀態,不問世事,不參與各部落之間的事情,就算是我們分舵,也很少有主動聯系上總舵的時候,雖然百花門的名聲在外,但上到門主,下到內門弟子,都已經處於隱世安心修煉的狀態,你想要去總舵,除了我的師父引路外,再無他法!”
“你的師父?”
王野聞言眉頭皺的更深了。
“既然你有師父在,先前之事,為何不讓你師父幫忙?他既是百花門的三長老,這南部之地,還有誰敢惹你?”
無論怎麼看,王野都覺得這事透露著古怪。
“這事......”
而女掖的臉上,則流露出了糾結的情緒,許久後,她才吐出來一句話。
“說來話長......”
“我師父的情況......現在......很悲慘!”
“嗯?”
女掖的話,讓王野愣了一下,一臉疑惑。
百花門的三長老,那可是和自己的天師府齊名的門派啊,作為這個門派的三長老,女掖師父的實力,王野用腳指頭想都能知道,這樣的人......竟然很悲慘?
王野看著女掖,她臉上流露出來的神情不像是假話,登時便疑惑了起來。
而女掖,臉上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決定說了出來,因此開口道:
“我師父現在很慘,身在子午嶺之中,日夜遭受寒潮的侵蝕,就好像一具僵屍,全身麻痹,動彈不得。”
“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百年了。一百年來,他畫地為牢,飽受冷魂寒潮之苦,就沒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而這一切原因......都因為一個人!”
女掖說到這里,臉上浮現哀傷神色。
而王野也沒有出聲打斷,只是開口問道:
“什麼人?”
女掖笑了,濃濃的苦笑:“一個女人,情劫!”
“哦......”
王野瞬間恍然大悟,畢竟,尋常百姓之家,兒子為了媳婦,不懂與父母翻臉的狀況,也不是沒有。
在修行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更是不稀奇。
情劫啊,天底下最復雜的劫數。
有些修士,一輩子經歷了各種災難劫數,卻從來沒有遇過情劫。
但是,也有些修士,一輩子平平安安,順風順水,快要飛升了,卻忽然遭遇了情劫。
然後,在情劫之中,有些修士毅然決然,慧劍斬情絲,度過了情關,順利的飛升上界,成就不凡。
可是,更多的修士,卻身陷情劫之中不能自拔,各種悲苦。
有的人,一身修為付之東流,幾百年的苦修,化為烏有。
有的人,更是直接淪落為魔,最終形神俱滅。
不同程度的情劫,也有不同的下場。
但是,大家公認的,天下最難纏的劫數,非情劫莫屬。
有些修士,寧願多度幾次天劫,也不願意遇上一次情劫。
顯然,女掖的師父,就是屬於被情劫坑害的倒霉鬼。
“我師父游歷南疆,在無意之中救了一個女子,然後動了凡心。”
女掖苦笑道:“具體的過程,我也不多說了,反正那個女子,有個未婚夫,也是修士,未成仙的魔門小修士。”
“這樣的人物,我師父肯定不會放在眼里,把對方教訓了一頓,讓對方知難而退。但是,我師父也沒有想到,對方實力不怎麼樣,可是也有根腳,身後有一個大靠山……”
女掖的臉色沉重,緩緩說道:“對方的靠山,卻是南部之地,赫赫有名,教主級別的老怪物。”
“誰?”
聽到此處,王野忍不住動容。
什麼是教主?
那是開創一個大宗派,至少傳承十幾代人,有著廣泛影響力的祖師,才有資格被稱為教主。
“盤龍老祖!”
......
第二日,天空依舊放晴,海風吹拂,一輪太陽自海平面緩緩攀升,褪去了孤島的黑暗,迎來了光明。
王老五站在崖洞洞口,看著面前的寬闊大海,伸了一個懶腰之後,一如往常般的生火、捉魚、做飯,摘果,而崖洞內的楚清儀,盤腿居中正坐,虛弱的吸收著這天地間的靈氣,說來也怪,這處小島之上,靈氣竟然格外的濃郁,對於楚清儀的傷勢恢復來說,可以算是錦上添花,因此,楚清儀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恢復著自己體內的傷勢。
在金蟾真人的那一擊之下,楚清儀內傷嚴重,道基基本上都要散了,此刻必須抓緊時間做的事,便是將散落的道基穩固,恢復傷勢。
好在,這處島嶼當中的天地靈氣濃郁的過分,竟然是比楚清儀的天師府都猶不為過,在養傷之余,楚清儀也有些詫異,自己三人,到底是掉落到了個什麼地方?
不過到了中午的時候,季雪琪......醒了!
彼時,楚清儀身體較之於昨日恢復了不少,至少不再是那般的虛軟無力,已經不需要攙扶任何東西便可以自由行走,當楚清儀坐在外面以天地靈氣滋潤身心的時候,躺在崖洞當中,陷入昏迷的季雪琪卻是猛地睜開了雙眼,眼中神采奕奕,精光畢露,她雖也是在金蟾真人的一擊之下受了重創,但就像是楚清儀所說的那般,她修行的功法能夠自愈傷勢,因此受到的傷並沒有楚清儀那般重,尤其是在昏迷的這段時日里,傷勢更是漸漸好轉,蘇醒的她,從地上緩緩起身,眼神掃視著四周,最終還是滿臉警惕的從崖洞內走了出來。
外面,是沙灘大海,一望無際。
海水濤濤,海鷗鳴啼,咸咸的海風撲面而來,將數日昏迷以來的迷茫都吹得一干二淨。
季雪琪第一眼便看到了楚清儀,正坐在一旁閉目調息,只是在她的一旁,還有一個老人。
老人穿著一條褲子,光著上半身,身形雖然佝僂,可那黝黑的皮膚下包裹著的肌肉卻充滿了爆發力,只是那模樣,著實是讓人不敢恭維。
許是這海島太過炎熱了吧,老頭被熱的汗流浹背,稀稀拉拉的幾綹頭發也濕了,無力的耷拉在他的頭頂,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流下,卷起臉上的小粒泥土從他面頰中的褶子處滾落,猥瑣狹長的三角眼渾濁不堪,松弛的面部皮膚像是僅僅包裹著骨頭,干癟空乏。
正以一種極其不雅的姿勢蹲在一旁的材火邊,狼吞虎咽的啃著一只烤的焦黃里嫩的大黃魚,牙齒張合間,一絲絲的碎肉和魚刺從老人的嘴邊掉落下來,甚至於那牙齒當中,還有著一絲絲的碎肉,只是看了一眼,季雪琪就皺起了眉頭。
這般不修邊幅的老者,到底是何人?又為何會光著半個身子?
也幸虧他是一個老者,若是一個與季雪琪同齡的青年,如此輕薄之態,早已是讓季雪琪一巴掌扇飛了。
隨著季雪琪從崖洞里走出來,那老者也是猛地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手里拿著大黃魚,滿臉詫異的看著從崖洞里走出來的季雪琪。
說實話,那一瞬間,站在崖洞口的季雪琪,海風吹過,裙衫飛舞,讓正顧著吃魚的王老五直接就愣在了那里,入目四顧,全是那海天一线的風景,竟是給了王老五一種第一次看到楚清儀時候的感覺,直接便是看愣了。
而閉目養神的楚清儀,似乎也是發現了蘇醒過來的季雪琪,緊跟著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
雖與這天生劍骨的季雪琪並無過多接觸,但天師府和璇璣閣這兩派淵源頗深,再加上自己兩人也是各派驕楚,且兩人又一起經歷了這次災劫,因此也算是有了一段交情。
楚清儀衝著季雪琪微微一笑,轉而又看向了一旁的王老五,開口道:
“這位是我公公,當日你我被那金蟾真人重創,掉落此地,幸虧有他,將你我二人從海浪當中救起。如若不然,你我二人必死無疑!”
“多謝!”
聽到楚清儀這麼說,季雪琪詫異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王老五,顯然有些吃驚,這樣的人......竟然是楚清儀的公公?
不過聽到楚清儀所說的救命之恩,季雪琪還是衝著王老五微微點頭。
一個修行之人,高高在上的仙子,璇璣閣年輕一代的領軍人,未來的璇璣閣閣主,能夠對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點頭示意,對王老五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要知道,這世界最不缺的便是修行之人,那些御劍飛行,動不動移山填海的仙人,眼高於頂,眼里何時容納下一個凡人?
但季雪琪不然,竟然對著王老五示意,這也讓王老五誠惶誠恐,登時手足無措的起身回禮。
而季雪琪,在這微微的點頭示意之後,便不再搭理王老五,轉而走到了楚清儀的身前。
“這里是?”
她上下打量著楚清儀,眉頭突然一皺。
“你的傷????”
與此同時,南部之地。
盤龍老祖!
自女掖的口中脫口而出的四個字,卻是讓王野皺起了眉頭,他雖然從未到過南部之地,但盤龍老祖的大名還是聽說過的。
盤龍教之主,已經歸隱數百年了。
在盤龍教的全盛時期,可以稱得上整個南部地區魔門的代表,就像是先前女掖說的,百花門雖然在南部地區是當之無愧的老大,但是諾大的南部地區,除了百花門外,還有著許許多多的門派,因為地勢、因為文化,這些門派也被王野所在的北方天師府等諸多修行門派統稱為魔門,而南部地區,也因此被稱為是南疆。
而盤龍老祖更是南方魔教之主,一呼百應,萬眾雲集。
眾所周知,天師府、璇璣閣、百花門,雖然是這片大陸最鼎盛的三個門派,不論是整體實力還是口碑流傳度,在平民百姓的心中都是當之無愧的老大。
但天下門派何其之多?
就算是三大門派統御修行界,依舊也有不少實力強大的散兵游勇敢於和三大門派叫板,這盤龍老祖,就屬於其中之一。
既敢以盤龍為號,可知他的本事!
相傳,數百年前,他所創立的盤龍教,可謂是一方大派。
只不過後來,盤龍老祖為了參悟大道,躲避地仙末劫,才把宣布歸隱,以至於鼎盛的盤龍教,一下子四分五裂……
要知道,地仙之境,那可是楚清儀的父親,包括大長老才有的境界,一人之下,眾生之上!
這一人,不是指人,而是指天!
真真正正的紫氣東來,白日飛升!
早在八百年前,盤龍老祖就已經扛過了第三次四九重劫,晉升地仙之境。
這也是屈指可數,能以旁門之流,問鼎大道的代表人物之一。
所以,他才傳下了顯赫聲威,無人不服。
就算是遠在北方之地的王野,也聽過其的大名!
女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那個魔門小修士,恰好就是盤龍老祖的血裔,他被我師父教訓了之後,一怒之下直接闖入盤龍老祖歸隱之地,跪拜了七天七夜,終於把盤龍老祖請出了山。”
“之後,我師父就悲劇了……”
女掖表情陰郁:“他雖是百花門的長老,可盤龍老祖也不是尋常人物,二人一言不合便打了開來,結果我師父被盤龍老祖一巴掌拍飛,身負重傷。最後,還是仗著百花門的面子,才僥幸揀回了一條性命。”
“但是,心愛的女子,卻被盤龍老祖帶走了。我師父肯定不甘心,立即回到了師門之中……”
“他求到了冷傲出手?”
王野一直細細聆聽,適時開口。
在這片玄極大陸,共有三位天下聞名的絕世強者,分別是天師府的楚天南、璇璣閣的雲亦雙、百花門的冷傲。
作為百花門的門主,冷傲的大名,自然是要比盤龍老祖響亮。
在王野的認知當中,作為百花門的三長老,女掖的師父應該是求到了他們的門主出手,這才能夠和盤龍老祖周旋一二!
“不……”
出乎意料,女掖輕輕搖頭,慢聲道:“我師父也清楚盤龍老祖的實力,也擔心門派眾人出手的話,形勢難以預料,不好收拾。”
“所以,他回到了門派之中,竊取了百花門中的一件法寶,就高調的宣布自己叛出了門派,再只身返回故地,去救回心愛的女人。”
“仗著法寶的威力,我師父闖入了盤龍老祖的修行洞府。一場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大戰之後,那個女人死了,魔門小修士也被我師父殺了。”
盤龍老祖含恨出手,我師父也在劫難逃,只能引爆了法寶,再借著這毀天滅地的力量,倉皇而逃……”
不過,就算成功逃走了,他卻中了盤龍老祖的太古地陰毒火,日夜飽受毒火的煎熬、鍛煉靈魂之苦。”
“所以,他只好躲在子午嶺中,借冷魂寒潮的力量,把毒火壓制下來。一百多年來,他的身體,根本離不開子午嶺半步。平時,只是以有限的時間,元神出竅游走各地,抒發煩悶之心,這才不至於發瘋發狂。”
女掖一臉沉重的表情。
“我本來只是百花門的一個記名弟子,算不上什麼,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遇到了師父的元神,他可能是見我,與他當年的身世,有幾分相似之處,所以就收我為記名弟子,傳我一些粗淺的修行之法。如果不是師父的指點、養育之恩,我當年恐怕已經被山野中的猛獸、野狗吃了,也沒有今天的修為。”
“所以,我想幫他……”
知恩圖報,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王野聽聞不自覺地點頭,不過,他也知道,這事肯定不容易。
要知道,女掖的師父當年,既是百花門的長老,也是實力高強的散仙,而且能在盤龍老祖的手上,撿回一條小命。
這實力,絕對比一般的散仙強橫百倍,深不可測。
甚至單單聽女掖只言片語,王野就能夠大致的猜測得出,這位女掖的師父,實力應該不在大長老之下,要不然,也絕無可能能夠和地仙之姿的盤龍老祖周旋一二,甚至當著盤龍老祖的面殺人了......
就算他現在,受制於毒火,但是還能元神出竅,行動力還是有的。
如果他真有脫困之法,也不至於蹉跎了百年光陰。
“你想怎麼幫?”
王野直接問道:“有辦法了嗎?”
“有!”
女掖連忙說道:“在子午嶺之中,有一個冰冷寒潭,那冷魂寒潮的源頭,就是那個寒潭。”
“我師父研究了幾十年,最終可以確定,在那潭寒之中,有一件天材地寶,應該可以徹底根除他體內的毒火。”
說到這里,女掖臉色一苦:“只不過那個寒潭,深達萬丈,直透地竅。以我的實力,潛下去十幾丈,就已經承受不住。”
而我師父的元神,又不能久離身體,一方面要壓制毒火,一方面又要抵御寒潮,輕易分心不得。”
女掖嘆氣道:“他也曾經,潛入到寒潭之底,也知道了那天材地寶的底細,更發現了在天材地寶的旁邊,有一頭異獸的守護。”
“以他的情況,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降伏異獸,把天材地寶帶走。”
“所以,這件事情,也只能指望我了……”
女掖苦笑道:“雖然,我師父說,他不急,可以再等一百年。只要我修成了散仙,自然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但是,一百年太久了,我恨不能,立即度天劫,成為仙人。”
女掖真情流露,充滿了哀傷之意。
而王野聞言,開口道:
“你師父既然與百花門都在南部之地,為何......不直接求助同門幫助?”
女掖果斷搖頭,苦笑道:“以我師父的脾性,如果他有心求助,早在一百年前,就去向自己的門派求助了。”
“說到底,他還是覺得,沒臉見派中親朋啊。”
就算是師徒,女掖還是忍不住狠狠吐槽:“他呀,就是老古板,寧要臉,不要命的典型代表……”
聽女掖說到這里,王野也有些恍然。
畢竟是一個強大門派的長老,喜歡上了一個小輩,還因為情劫和盤龍老祖打了個天轟地裂,這事要放在天師府,估摸著也是丟人丟到家了,更不用說是這南疆之地了,只是可惜,這情劫......當真是叫人唏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