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莫西寨城的門口,何塞、 周芝玲等人歡天喜地地擊著掌,慶祝著行動成功。
五個小伙伴們相互吹著牛皮,認為自己已經算是個了不起的地下傭兵團伙了。
冷星妍在通訊中得知了智子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母親並趕往救援,她立刻便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妹妹,卡門老太太也在一旁笑著送上祝賀,並似乎默默地握著十字架禱告了點什麼。
這時,一個寨城居民突然扛著另一個頭上掛彩的同伴一瘸一拐,但又十分焦急地趕了過來。
“卡門女士,我們……非常抱歉,剛剛,那個叫羅加納的小子,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
……
這是在城市新運河的一處偏僻橋梁旁的街道上。
卡文森·韋斯特和他的保鏢們迎接著一個男人的到來。
重新換上黑色拉鏈外套的李維靖步履平穩地走到了卡文森面前,並掏出一個東西拋給了他。
“科羅姆的脊髓堆棧芯片,你可以好好欣賞欣賞里面都有些什麼好東西,這家伙玩得很花。現在,我的錢呢?”
“好,非常好!”卡文森將堆棧芯片交給旁邊的一個手下,在一個小型儀器中讀取出了一些數據後,他用力地鼓起了掌:“李先生的本領果然不同凡響,我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
一個保鏢取出了一個貨幣數據存儲器交給李維靖,片刻後,李維靖的賬戶上多出了五十萬聯合幣。
“李先生,您看,我們之間的合作能夠達成多麼成功的效果!如果這種合作可以一直持續下去,我想用不了多久,即便是科良坂工業和雷澤諾技術的董事也要恭敬地奉我們為座上賓,您想想看,這將是一個多麼誘人的前景!”
卡文森自說自話地同李維靖勾肩搭背了起來,搭著李維靖的肩膀站到了運河邊,用他那在雷耶斯特下層市區里出了名的口才繪聲繪色地畫起了餅。
“繼續說,我在聽。”李維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運河,順便還打了個哈欠。
……
舊運河區的廢棄碼頭倉庫前,兩個望風的武裝人員正在百無聊賴地抽著煙。
這時,突然一個讓他們眼前一亮的身影從遠處的街道上走了過來。
那是一個打扮成兔女郎模樣的性感美女,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一股魅惑與風騷。
“兩位小哥~~不想來和我一起爽爽麼?我今天運氣不太好,一整天下來都沒拉到幾個客人,都快要交不起上網費啦~~”這個穿著兔女郎cosplay裝扮的妓女用酥媚入骨的誘人聲线勾搭起了兩位看守,同時眨著一只眼睛朝他們送出了一個飛吻。
“豁,甜心,相信我,我也非常想,”一個守衛也淫笑著走到了這個“妓女”的面前,伸手摸起了她的下巴,“但是很遺憾,我現在正在進行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如果我搞砸了,我的老板大概會宰了我。另外,像你這樣的姑娘並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我需要你對我——呃嗚——”
守衛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眼前這個兔女郎“妓女”的一只手不知何時突然整只手變成了一柄銀色的刀刃,貫穿了他的喉嚨;另一個守衛剛想有所動作,同樣的銀色刀刃也悄無聲息地劃過了他的頸部,讓他直直地癱軟了下去。
隨後,兩具守衛的屍體便立刻被拖入了附近廢棄集裝箱的陰影之中。
……
梁悅坐在辦公椅上,看著自己面前桌上冒著香氣的速熱盒飯,人卻毫無胃口。
她現在被軟禁在了一個廢棄碼頭倉庫的管理員辦公室里。
這兩三天里看守她的武裝人員對她其實還算有禮貌,准時送飯送水,也從不為難自己上廁所方便,只不過每次自己如廁前後他們都要檢查一遍洗手間。
但他們基本不和自己說話,也從不向自己透露任何外界信息,她不知道自己的兩個女兒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是否還平安;她只能寄希望於那個曾是聯合軍退役軍官的碧洋星農場主願意盡全力去保護她的兩個女兒。
辦公室內一共還坐著三個武裝守衛,他們各自低頭刷著自己的網絡終端,一言不發。
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響起了幾聲敲門聲,一個熟悉的守衛聲音隔著門響了起來:“嘿!羅伊,你得過來看看,洗手間的水管出了點毛病。”
“哈?”三個守衛中為首的一個黑人略顯不滿地站了起來:“我說吉姆,你不能就這麼把我當成修水管的使喚——”盡管如此,他還是打開了門。
而就在他開門的一瞬間,一只銀色刀刃刺穿了他的腦袋;另外兩個守衛還沒反應過來,緊跟著就被“砰砰”兩槍撂倒。
梁悅驚恐地向後退去,看著眼前出現的人影,她記得那個人應該也是軟禁自己的看守人員之一。
然而異變出現了,這個“看守”全身的表層突然像液體一樣泛起了陣陣漣漪和波紋,之後一邊變形扭曲,一邊短暫地全身變成了一層鋥亮的銀色,最後她的體表再次扭曲變形,變成了一個穿著一套工作服的漂亮東亞裔女人的模樣。
她額角上的一小處皮膚泛著漣漪褪開,露出了一個小小的藍色指示燈。
“您好梁女士,請您不要驚恐和害怕,我是李維靖先生的智能助理,您可以叫我智子,我的老板派我來把您從這里救出去,您的兩個女兒也都平安無事。不過因為一些緣故,老板准備安排你們一家立刻離開雷考利斯,現在請您跟我來,我會直接帶您去老板的私人飛船上,之後我會駕駛飛船帶您同我的老板還有您的兩個女兒匯合。”
……
就在卡文森還在滔滔不絕地對李維靖扯著淡的時候,他的一個保鏢在接到緊急通訊後突然臉色大變,急匆匆地跑過來,把卡文森拉到一邊一陣耳語。
隨後,卡文森的臉色也“刷”地一下就變了,大量的冷汗迅速從他的額頭上冒了出來。
他努力平復下恐懼,轉身看向了李維靖。
他看到對方愜意地靠在欄杆上,帶著戲謔而嘲諷的笑容看著自己。
“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李維靖笑著緩緩直起身,向卡文森走來:“我一向很記仇,也非常討厭被人算計。膽敢戲耍和利用我的人,他們大部分都沒有什麼好結果——而我現在正在認真考慮該如何決定你的命運,是生,還是死——”
李維靖說著,便伸出手提起了卡文森的衣領。
卡文森的保鏢們下意識地想要有所動作,但頭腦極為機靈的卡文森立刻大吼著制止了他們:“都不要動!不許拔槍,給我停下!退回去站好!”
大部分保鏢們被這麼一點也都反應了過來,想起了眼前這可是位一人單殺幾十個傭兵,還剛宰了白山科羅姆的絕世殺神,全都老實退回了原位,有些甚至還舉起了雙手。
但有一人沒有停下動作,那是卡文森的首席保鏢,高個子桑提諾。
桑提諾全速向李維靖衝來,兩只機械臂發出了尖銳的轟鳴聲。卡文森繼續大喊著想要制止他,但已經晚了。
卡文森只感覺自己被輕輕一擲,脊背便撞在了不遠處自己的豪華懸浮車上,而下一刻,等他從疼痛中緩過來的時候,他看見桑提諾無力地跪在了地上,兩條機械臂幾乎被擰成了麻花,不斷釋放著噼啪的電火花;他的臉正被李維靖用左手抓著,而李維靖的右手,則拿著那把高聚熱能手槍,頂在卡文森的額頭上。
“李先生,我們已經交易兩清了!我絕不會再給李先生添任何麻煩,更不可能擋在李先生的路上,李先生您之後想干什麼都是您的自由,我決不會多嘴半句!所以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一馬,看在我並沒有加害於您和您身邊的人份上!”卡文森急匆匆地說完一大段求饒的話語,然後顫抖著看著眼前的殺神。
沉默良久之後,李維靖放下了槍。
“……多謝李先生不殺之恩,順便,也請您放過桑提諾,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
聽到這話,李維靖倒是稍微抬了抬眉,他看了看手上的桑提諾,又看了看卡文森,最後松開了手,把桑提諾扔到了一邊。
就在這時,智子的通訊突然又在李維靖的耳中響起:“老板,有一個緊急的壞消息。冷星妍發來通訊,說羅加納在一段時間以前擺脫控制,從拉莫西寨城里跑掉了;而執劍人號的雷達剛剛傳來一個信號,三架科良坂安全警衛部的軍用穿梭機從一個基地里起飛了,航向目標疑似正是拉莫西寨城。我現在距離趕回飛船還有一段時間,您有何指示?”
他媽的,我就知道!
李維靖心里怒罵到,不過他仍然冷靜地對智子下達著指令:“你的行動不變,帶梁女士上船後立刻以最快速度起飛並趕來我所在的位置與我匯合,拉莫西寨城那邊由我來負責。”
接著,李維靖又接通了冷星妍等人的通訊,直接用的小隊群體頻道:“所有人員注意,拉莫西寨城已經暴露,三架科良坂軍用穿梭機正在朝寨城飛來。何塞,立刻通知卡門女士,讓她安排寨城所有居民緊急避難。星妍,你們幾個立刻用最快速度把傑斯帕·福斯特帶出來,把他送上我的懸浮車,然後找個膽大車技好的司機,看到科良坂軍用穿梭機之後馬上讓懸浮車升空離開寨城,不要用任何隱形跟藏匿功能,要大張旗鼓地逃跑——逃跑的方向,我想想,就朝在建中的交界帶科良坂機器人生產基地跑!”
李維靖猛地轉過頭來,盯住了眼前的卡文森。
“呃,還,還有什麼問題嗎?李先生?”卡文森舉著手,小心翼翼地問道。
“給我你的車鑰匙。”李維靖簡潔地下令。
“呃,車,車鑰匙?”卡文森一時有些愣住,但手還是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車鑰匙。
“宰了科羅姆之後,我他媽是坐城市輕軌到新運河站下車,然後走到這里來的,”李維靖惡狠狠地說著,“現在出了點情況,我需要一個更快的方式趕去一個地方,所以,給我你的車鑰匙,不要讓我再重復一遍。”
“好,明白——”卡文森立刻將車鑰匙拋給了李維靖。
李維靖一言不發打開車門,毫不客氣地開著這輛大馬力的豪華懸浮車升上半空,然後一腳油門踩到底,疾飛而去。
“哈,我真的很喜歡這輛車的——”卡文森苦笑著攤開雙手。
……
拉莫西寨城內,何塞跟柯子良七手八腳地把還在懵逼和恐慌中的福斯特塞進李維靖的懸浮車最後排座位,然後關上車門。
這時,周芝玲突然打開駕駛座的車門,然後一屁股坐進了駕駛座,並系上安全帶。
冷星妍一看就急了,衝過來扶在窗戶邊喊著:“阿玲,你這是在干什麼?這不是開玩笑的,快點下來!”
“拜托,我親愛的姐姐,”周芝玲翻了個白眼,“你真的認為拉莫西寓區里能有車技比我更好的人?你應該記得,我十三歲那年就在交界帶的懸浮車競速愛好者大賽里拿過冠軍。”
“你那次差點把我們全家都嚇死!”冷星妍急得直跺腳,“我們都不知道你居然背著我們學會了飆車!”
“但這仍然改變不了我是個駕駛天才的事實~”周芝玲得意地晃著腦袋,並拍了拍方向盤:“嗯,坐進這里才注意到,這死變態的車還真不賴!”
“星妍姐,我覺得……阿玲某種意義說的有道理,”何塞有些遲疑,但還是開了口:“我們幾個都很清楚,她的駕車天賦和水平都極高,有幾次我們在下層市區闖了禍,就是靠她的車技救了我們的命。”
“你看,姐姐,現在是二對一咯~”周芝玲得意地把一只胳膊搭在了車窗邊。
“我也相信阿玲,她能行的!”多莉吹著泡泡糖,笑著同周芝玲比了個V字。
“三對一了,應該沒有異議了吧?”周芝玲挑釁樣地衝冷星妍挑了挑眉毛。
“唉——呃啊!我不管了!”冷星妍捂著額頭揉搓了半天,突然也大喊一句,接著她拉開了副駕駛座車門,也一屁股坐了進去。
“我們當中只有我對李維靖懸浮車的特殊改裝機能有一定的熟悉,如果你要去的話,那麼我必須和你一起去!”冷星妍也拉上了安全帶,語氣堅定地說道。
“……那我們來碰個拳吧!”周芝玲在瞪大眼睛驚訝地沉默了片刻之後,臉上突然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興奮和愉悅。
冷星妍苦笑一聲,但還是舉起了手,和妹妹碰了碰拳。
“很好!現在,老姐你這個乖乖女終於也和我一樣,蛻變成敢於反抗世界的,了不起的叛逆壞女人了!唔呼——!”周芝玲歡快地大叫著。
“這真的不是鬧著玩的,一個不小心我們全都會死。”冷星妍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妹妹說道。
“我明白,但是死之前能給科良坂的那些雜種一點顏色看看,也算是不虧了。而且,如果我們真的死了的話,那個性變態大概也會給我們報仇的吧——以他的德性和能耐,科良坂這家公司大概很快就會不復存在了,這麼一看還挺不錯的不是麼?”周芝玲往手里吹了口氣,握上了方向盤。
“樓頂放哨的用望遠鏡看到科良坂的穿梭機了!”這時,一個居民的喊聲從旁邊傳來。
“那麼,就讓我們,開·始·搖·滾·吧!”周芝玲興奮地咬著牙齒,用力發動了懸浮車的引擎。
……
軍用穿梭機的機艙內,系著安全帶的羅加納正瑟瑟發抖地看著坐在正中央特制座位上的一個人,或者說,像是人的存在。
這是一個身高超過兩米三的巨大身影,除了頭部和部分脖頸以外,他全身上下都幾乎已經被完全替換成了各式各樣的軍用級機械義體,身上安裝滿了各式戰術裝備模組和重火力武器。
“撼山者”亞伯森,“傳奇”處刑者,科良坂豢養的惡鬼,有可能是整個雷考利斯上最強大的義體傭兵。
“小子,等會兒到了,你要是敢讓我發現你在放屁,等著你的可就不是死那麼簡單了。”
“我……我說的都是實話,那個福斯特,就被他……他們藏在拉莫西寓區里……”
羅加納嚇得不敢直視亞伯森,他轉過頭,看向機艙內其他的乘員。
六名安全警衛部隊最精銳的機動戰術突擊隊成員,除了植入有一系列科良坂標准制式的軍用義體以外,還全員配備有裝甲外骨骼,據說有著與聯合軍行星陸軍機動步兵相差無幾的作戰能力。
根據公司調查先前事件現場得到的情報顯示,藏匿福斯特的主犯擁有在正面戰斗中殲滅數十名科羅姆下屬傭兵的能力,而且極有可能是單獨一個人做到的——雖然不清楚其具體是何身份,又是怎樣做到的,但對於這樣的危險人物萬萬馬虎不得。
在短暫的權衡後,副社長鄭澤希命令撼山者亞伯森親自出動,並派出三個機動戰術突擊隊火力小組支援輔助。
“發現一輛懸浮車從寨城中起飛,駕駛機組已獲取影像畫面,現在分享給全隊。”一名機動突擊隊員突然開口了。
“這輛車你眼熟嗎?”亞伯森冷冷地向羅加納問著。
“這就是我說的那位主犯的私人車輛!我絕不會認錯的!”
“從車輛照片中的後窗部分識別到了人像,正在解析——解析完畢,確認外貌識別與傑斯帕·福斯特吻合度高達89.7%。”機動隊士兵作出了第二次匯報。
“全機改變航向,直接去追那輛車。”亞伯森果斷下令。
三架穿梭機齊齊加速,直朝懸浮車追去。
誰料,距離剛縮短了沒多久,這輛懸浮車突然爆發出遠超一般懸浮車的加速馬力,一下子又要幾乎把穿梭機甩開。
“告訴機組武器解鎖,直接對目標進行攻擊。”亞伯森再次下令道。
“可是,長官,副社長的命令是希望盡可能活捉叛徒福斯特,”一名機動隊士官發言道。
“你也說了只是‘盡可能’,”亞伯森冷冷掃了他一眼,“在此基礎上,相比讓叛徒跑掉,還是直接擊斃更好。”
“明白。”
……
周芝玲正在全力加速向半完工的科良坂生產基地飛去,就在這時,突然車輛猛地一震,爆炸的悶響也從車外傳來。
“臥槽!他們對我們射導彈了,還好姐姐你開了能量護盾!”周芝玲嚇得大吼起來。
後座上的福斯特更是嚇得哇哇亂叫,完全失去了理智,抱著腦袋蜷縮在了座位底下。
冷星妍立刻打開了通訊頻道:“李維靖,敵人向我們開火了!你的車上應該有反制手段吧?”
“操,怎麼會是你在開車?”李維靖也發出了震驚的大吼。
“不是我,是阿玲,我和阿玲一起在駕駛,”冷星妍答復到,“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如果你有反制手段的話就趕緊告訴我們!”
“——你媽的這事沒算完,”冷星妍還是頭一次聽見李維靖的聲音這麼動搖,“我現在讓智子把操作面板示意指南發到你的手環終端上,你按指示操作即可,很簡單的。如果車子報警探測到對方的雷達鎖定,你就立刻發射干擾誘彈;如果他們咬上來攻擊,你就啟動尾部反擊模塊。”
“然後智子,你那邊怎麼樣了?”李維靖有些急切地問道。
“梁女士和我已經平安登艦,現在准備起飛,我們會盡快趕來支援。”
李維靖一拍方向盤,“他媽的這破車就不能再快點?”
冷星妍看著手環上的操作指示,打開了車內的幾個隱藏的操作面板。
這時,車內再次響起了雷達鎖定的警報,冷星妍便立刻按在了一個白色按鈕上,懸浮車的下方瞬間噴出一系列閃亮的干擾誘彈,穿梭機射出的幾發導彈隨即偏離了目標,在半空爆炸。
這時,車輛已經飛到了科良坂巨型在建設施的上空,周芝玲猛地讓車輛向下俯衝,借助建築結構同穿梭機玩起了躲貓貓。
一架穿梭機從建築一側繞出,高斯機炮射出一排彈雨,把懸浮車的護盾打得漣漪直泛。
冷星妍見狀,又拉下了一根拉杆。
懸浮車的尾部結構突然打開了兩個蓋子,一排密集的微型導彈射出,極近距離下幾乎全彈命中穿梭機,其中有幾發沒有被能量護盾擋下,把軍用穿梭機的尾部炸了個稀爛。
這架飛行器搖搖晃晃地朝下墜毀,幾名身穿裝甲外骨骼的士兵從機艙中緊急跳出,借助裝甲外骨骼的機能與附近的建築物牆面緩衝來了個硬著陸。
“臥槽這個人果然是個大變態,正常人他娘的哪有對一輛懸浮車進行這麼離譜的改裝的。”周芝玲激動地吐著槽。
可就在這時,為首的一架穿梭機突然出現在大樓的另一側,它隔著未完工樓層中間的中空部分向懸浮車開火了,穿梭機用的是功率更高的中口徑高斯炮,數發高斯彈重重地撞擊在能量護盾上,最後一發成功地將護盾撕開了一個口子,而後續緊跟著的一發火箭彈的部分爆炸能量成功投射在了車體上。
懸浮車在猛烈的衝擊中飛向另一側,中彈部附近的幾個位置冒出了濃煙。
周芝玲在警報中全力拉起車體,在車輛還沒有失速前用盡全力撞進了另一側的大樓內,在地板上劃出一道極為夸張的著落痕後,停在了大樓內。
“看來飆車戲只能演到這里了。”周芝玲沮喪地攤開雙手。
“這時候就別廢話了,快下車,把福斯特也帶下來。”冷星妍迅速解開安全帶並打開車門,同時取出了粒子束手槍,打開保險。
姐妹兩把已經正在口吐白沫的福斯特拖了出來,剛准備扶著他站起來,一聲巨響將他們全部震倒。
等姐妹二人再度爬起來時,撼山者亞伯森,和六名穿著裝甲外骨骼的機動突擊隊員正端著武器,緩步向他們走來。
“交出福斯特,我會讓你們死個痛快。”亞伯森那帶有機械質感的粗重嗓音回響在了空曠的空間內。
“我呸——!操你媽的公司狗,想要人,那就讓你們那個老不死的荒井社長來喝老娘我的尿啊!”周芝玲對他比出了一個大大中指。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難怪會干出這樣的蠢事,真是可悲。”亞伯森繼續一步步地向他們走近。
福斯特已經癱在了地上,褲襠一片濕潤,他嚇得失了禁。
冷星妍顫抖地舉著手里的粒子束手槍,但常識和理智在不斷告訴她,她的這把可憐武器對眼前這樣的存在幾乎不可能造成什麼傷害。
我就要死在這里了嗎?如果我和阿玲在這里死了,媽媽還會有好好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嗎?
就在她的腦海中不止地閃過這些念頭之時,李維靖的聲音卻久違地在她的耳中響起:“你們幾個,立刻躲到車子後面去!”
她只覺得這句話這是她這輩子聽到過的最性感和迷人的男性嗓音。
她用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的速度和動作,拉著周芝玲和福斯特,一下子翻到了拋錨懸浮車的另一邊。
一輛更加豪華的懸浮車衝了進來,直直地撞飛了一排機動隊士兵,直到亞伯森伸出手把這輛豪車接住。
接著,一道能量射流的聲音響起。
豪車猛地爆炸了開來,好幾個憑借裝甲外骨骼的防護勉強爬起來的機動隊士兵再次慘叫著跌倒,被爆炸的熱流嚴重灼傷。
裝甲外骨骼可以抵抗各種硬性的物理衝擊和不超過著甲面的能量束,但其不同於動力裝甲之處在於,其甲件之間並沒有阻隔空氣流通的密封結構,也缺少完整的軟性多功能內襯,不具備動力裝甲的全環境耐受和宇航服的機能。
但在熱流散去之後,亞伯森仍然巍然不動地站在原地。
“你,就是制造這一切的那個主犯?”亞伯森低沉的聲音在整個樓層中回響著。
“是又如何?”李維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長款拉鏈黑外套的下擺正在隨風飄揚,他的手中舉著那把極少離身的高聚熱能手槍。
“你的身上居然一個義體都沒有?有趣,有趣~”亞伯森的音調里少見地帶上了些許起伏。
“我已經有十年都沒有執行過什麼有意思的行動了,今天看來終於能久違地盡興一下——”亞伯森也舉起右臂的重型高斯槍,一步步朝李維靖走來:“不速之客,我對你到底來自銀河系里哪個不得了的星球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這里是雷考利斯,任何人來了這里,都要按照我們的規矩辦事,而你似乎很不尊重這一點。現在,你將為此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是嗎?擋在我面前的克羅瑟軍閥們曾經也是這麼說的,而它們的頭蓋骨現在都成為了我的收藏品——”
兩人在話音剛落的瞬間猛地同時舉槍向對方射擊,接著又幾乎以相同的速度運動起來,躲避著對方的彈道射线。
亞伯森有著與其厚重身軀形象全然不符的高度敏捷和機動速度,而李維靖的速度和敏捷更是不容小覷。
高斯彈與能量束一時間密密麻麻地打在了各處樓層內的各處,偶爾擦中對方的射擊只是同時在體表處濺起一小點能量波紋——兩人都佩戴了單兵能量護盾。
不一會兒,李維靖跟亞伯森就幾乎同時耗盡了彈藥和能量匣。
亞伯森幾乎在這一瞬間就拋下了高斯槍,掄起巨大的臂裝協振動力戰斧就向李維靖衝過來。
李維靖連連翻滾跳躍躲避,但隨後立刻發現自己在逐漸陷於被動——不同於科羅姆,李維靖發現亞伯森的運動速度甚至還要比肉身狀態的自己更快。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暗紅色的筋脈紋絡在全是皮膚上暴起,他四肢的肌肉膨脹了一圈,特殊增生組織覆蓋了表皮。
他吃力地伸出雙手,同時接住了亞伯森的斧柄和拳頭。
“噫噫噫噫噫——!”李維靖咬著牙暗道不妙,自己在力量上顯著落於下風,對方畢竟是這顆行星上機械義體技術最頂尖成果的結晶,在缺少裝備的情況下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怎麼了?看來你也並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麼強大嘛?”亞伯森一點點地壓制李維靖,“當然,你已經很讓我吃驚了——一個沒有任何義體和植入物的人,居然能憑血肉之軀和我在速度上並駕齊驅,甚至同我角力,看來你也是接受了某種不得了的生物強化技術啊,把你的屍體帶回去的話,社長他們大概會興奮得發瘋吧。”
這時,亞伯森的拳頭上也泛起了電磁光圈,李維靖的左手上冒出了炙烤的濃煙,好在現在他體表包裹著防護性增生組織,可以暫時抵御一段時間。
“不錯的表情,不過你還能這樣堅持多久呢?”亞伯森繼續用力將包裹著協振場的斧刃一點點移向李維靖的臉,協振分解場在接觸到能量護盾後,很快就讓藍色的光膜上出現了一道小小裂口。
另一邊,趁著李維靖和亞伯森搏斗,冷星妍與周芝玲拖著福斯特向建築物更上方的樓層逃去。
臨走之前冷星妍鬼使神差地打開了懸浮車後備箱,從中取出了一支獨特的等離子速射步槍。
這種武器李維靖教她用過,是一種比較昂貴的槍械,威力和火力都相當了得。
姐妹倆拖著福斯特一個累贅跑得並不快,沒上幾層樓便忍不住停下來休息。
可就在這時,一道帶著通訊裝置的電子音的人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前面的暴徒,放下武器投降,交出手上的人犯!”
另一支機動突擊隊趕到了,他們端著重型高斯突擊步槍,從遠處圍攏了過來。
兩姐妹立刻拽著福斯特跑了起來,機動突擊隊在背後開火,不過他們似乎為顧忌誤傷福斯特,沒有下死手,只是對准她們周邊進行威嚇射擊。
三人躲到了一台大型施工機器背後當掩體。
冷星妍用力地喘著氣,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某種奇異的感覺此時涌上了心頭。
她猛地一下從掩體後探了出來,端起等離子速射步槍就是一連串掃射。
兩名機動突擊隊員當場慘叫著被擊倒,小粒的高能等離子體直接蒸發了裝甲外骨骼的厚重甲片,余熱燒糊了他們內里的血肉髒器。
其他的突擊隊員不得不也立刻躲藏到了掩體後,隔一陣子才探出來進行試探性射擊。
“你帶福斯特先走,去樓頂,我在後面掩護,好拖住他們。”冷星妍突然對妹妹說。
周芝玲瞪大了眼睛,剛想出言反駁,冷星妍卻一把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再不走就沒機會了!我的武器威力比他們強,我還有高功率的單兵能量護盾,我沒有那麼容易死的!最危險的恰恰是你,所以我需要你帶上他先撤,我來為你爭取時間,這是個絕好的機會!”
周芝玲遲疑了片刻,嘴巴開合了幾下,但最終點了點頭。她扛起福斯特,彎著腰向遠處撤離。
……
李維靖依舊和亞伯森僵持在原地。
“咦?這是——”亞伯森這時突然一愣,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幾架無人機突然出現在了亞伯森身後,向他猛烈地開起了火。
李維靖趁此機會迅速脫身,拉開了距離。
“老板,我還有一小會兒才能趕到,所以我先把寨城里剩下的幾架無人機送來了,可以給你拖延一點時間。”智子的聲音在他的耳中響起。
“多謝,不過你最好快點,我現在立刻就需要‘貨櫃’——”
這時,亞伯森已經飛速地解決了無人機,而李維靖從幾個機動突擊隊士兵身上搜刮出了一打武器背在身上,他一邊快速移動,一邊端起重型高斯槍向亞伯森射擊,然後又扔飛快地出一個個質子手雷,嘗試用這種方式消耗亞伯森的護盾。
但亞伯森的機動速度更快,尤其是在李維靖此時增加了大量負重的情形下,躲避變得更為艱難。
很快,亞伯森還是衝到了李維靖面前,一斧劈開了他手里的重高斯步槍。
不過李維靖此時也掏出了另一把武器,那是他從一個機動突擊隊員身上拿下來的重型熱能分子戰刀,其勉強能用來和亞伯森的協振場戰斧格擋。
兩人以常人肉眼根本難以觀察的速度飛快地過著招,兵刃撞擊的嗡鳴聲已經在樓層內形成了一串連綿不絕的,能令普通人產生耳膜出血、 甚至神經功能失常的聲波場。
就在下一個瞬間,李維靖忽然一刀斬斷了亞伯森的斧柄,但緊接著,亞伯森的重拳一擊轟在了李維靖的胸口。
剩余的護盾抵消了大部分動能脈衝場的能量,但強大的衝擊力和一點點沒有被抵擋住的余波將李維靖整個人擊飛,他的軀體撞穿了好幾道建築結構,把樓層地板砸了個大洞,最終跟著垮塌的建材一起被埋在了一堆瓦礫里。
亞伯森舉起右臂,看了一眼戰斧的斷柄。
“到此為止了嗎?哼,至少還不算太令人失望。”
……
這是一個天空中懸掛著一顆美麗的藍色氣態巨行星的星球,午間的陽光灑在一片清澈的林間湖泊上。
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東亞裔少年,和一個似乎是北美裔的白胡子老牛仔並排坐在湖畔,手里各自握著一根釣魚竿。
“唉,我親愛的孩子,我能理解,你的那群同學是比較混球,那些家伙為人處世的方法非常讓人不快,但你也沒必要用這麼刻薄和無情的語言去羞辱和貶損他們的人格吧?你上周參加演講比賽的錄像我看了,你寫的那篇諷刺和批判‘畸形社交文化潛規則’的演講稿……那篇稿子的羞辱和譏諷人的力度他媽的都快趕上上半年共同進步黨候選人在川鐸競選演講時罵陸主席全家的那篇稿了,這在我看來實在是有點太過了——他們畢竟是你的同學,只是一群跟你一樣的青春期孩子,雖然價值觀和處事方式有點問題,但本質上也只是一群在嘗試構建社會的年輕人,我們就算不認同他們,至少也要有點最低限度的包容。”
“我沒有興趣去包容一群從來就沒打算尊重過我的人,”少年不屑地冷哼一聲,“他們之所以不敢真的對我做點什麼過分的事情也是因為見識過我的能耐,要是換了一個普通的不懂他們那套規矩的學生,天知道會被這些沒良心的玩意霸凌出什麼心理疾病。嘿嘿,順便我就是想看看他們被我氣得咬牙切齒,但卻又打死都不敢對我怎麼樣的那種無可奈何的表情,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唉,算了。不懂你的人可能會以為你比一般的孩子更幼稚和任性,但我明白,你的內心其實是遠比同齡人更加早熟和超前的,用你們漢裔的那句話來說,嗯,你在有些事情上已經提前很多年達到了‘看山還是山’的這一步,所以干什麼都直接遵從本心。等你去了大學里碰上一群更正常的同學,大概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吧。哎,不說這個了,我這次回來給你從泰迦蘭行星帶了點稀有的好東西回來,為了拿到這玩意,我差點給一個澤地蟲連著穿梭機一塊兒吞下去……”
“倒是我說你,鮑迪斯老爹,”少年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你這麼多年幾乎完全不管你那遍及小半個聯邦的生意,成天就到處往些要人老命的地方里鑽,真的不要緊麼?你就真的這麼喜歡當太空牛仔?”
“你這不是廢話麼?我這輩子好不容易賺了這麼多錢,不把這些錢用於擴大和行使我自己的自由,反而讓這些錢變成我的腳鐐,那不是這個世界上最蠢的人才會干的事麼?”
“可見老爺子你也不是什麼‘有常識’的一般人,銀河系里百分之九十九的富商都不可能有你這樣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
“哈哈哈哈,可你不應該反過來想嗎?難道不正是因為我擁有這種他們一輩子連想象都不敢想的思維能力和眼界,所以我才賺得比他們所有人都多得多麼?”老牛仔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是,你老確實夠牛逼,這個誰都無法反駁。”少年隨口應付著。
“誒,當牛仔這事,這可是男人的浪漫,每個真正的男人心中都會有個當牛仔的夢想——哦對,這麼說不准確,你們漢裔的古典文化里沒有牛仔這個詞,類似的概念,你們的那個詞是怎麼說的來著?啊對,‘游俠兒’——這個詞還是你老爸教我的。別看他成天跟計算機還有數據打交道,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夢想可是當個古典派文學家,古地球時代各國的古典詩歌跟古文學作品他能倒背如流。”
“這我倒是有點印象,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喜歡教我背唐詩。”
“所以可見,熱愛浪漫的靈魂之間,都是會相互吸引的嘛,哈哈哈哈——喲嚯,這條鱒魚給我跑了——”老牛仔站起來搖晃著釣竿,片刻之後又無奈地坐了回去。
“人們常說,錢跟物質是追求浪漫這些玩意的基礎,這話沒錯;但多數人真有了錢之後,腦子里就徹底被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工具性一般等價交換物給填滿了,根本喪失掉了去思考其他玩意的能力。普通的小富豪這麼個德性僅僅只是有點可悲;可那些手里的財富吞吐足夠買下星球的人也這副德性的話,那就是非常可怕了。我退休前最討厭的事務之一,就是去跟那些企業自治星球的大老板們談生意。和這些人談話,你完全感覺不到他們還算是個‘人’,我經常覺得他們比外星異形還要更異形。他們實在是現代人類社會中最愚蠢,也最有害的存在之一——當然,我們都知道在禍害人類這件事上沒人能超過共同進步黨的議員們。”
最後一句話說完,老人和少年都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傾。
“小子,你將來發達之後,可千萬要當個像你爹媽,還有我這樣的聰明人,你要是活成了那些蠢貨的樣子,那我可是會很失望的——雖然我覺得你應該基本不可能會,世間各種蠢事里面,唯獨這件你是最不可能會干的。”
“可我並不像你和老爹老媽,有那麼多不得了的追求和用不完的精力,能為了在這個宇宙里面翻騰尋求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不惜搭上老命,義無反顧,一往無前——我始終體會不到這種心情,總是只想懶洋洋地找個地方躺著。”
“那不如你將來先去嘗試一下種田吧,”老牛仔笑著給魚鈎換上一個新的魚餌,“我是指,在農業行星上買個自動農場那樣。沒事的時候你可以盡情地躺著,但在躺著之外,你應該每天稍微花點時間嘗試去自己親手種點什麼東西,最好是用古地球的老法子。相信我,這種生活方式有一種奇妙的魔力,你會在某一天培植新生命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什麼東西在你的心里跟著一起萌發了。”
“誒,聽上去還真不錯耶~~啊,上鈎了——”一條塊頭特別大的楊水星花鱸被少年釣了起來,他動作靈巧地一甩,就把這條大魚扔進了旁邊的水桶里。
“相信我,你小子本質上絕對不是一個喜歡躺著過一輩子的人,只是你還沒發現讓你興奮的那件東西罷了。從你小子的性格愛好就能看出,你是個比你的天才爹媽還要更離譜的,一等一的與眾不同的家伙——我大兒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腦子里除了想著怎麼帶著學校棒球隊奪冠和泡到啦啦隊里最靚的妞以外簡直空無一物。”
“嘿,老爺子瞧你這話說的,你當我就不想找個胸大腿長的漂亮女朋友帶回家一起探討一下性啟蒙的美妙嗎?”
老少二人再次一齊哈哈大笑了起來。
……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地方。
他下意識地數出了全身骨骼至少有二十三處碎裂損傷,預估自愈時間……反正得他媽要花上好一陣。
髒器內出血和血管破裂傷還有軟組織損傷的數量他暫時不想數,有點太費腦。
疼痛之後是一陣疲憊。
他知道這點傷弄不死自己,但自愈機能過度運轉的副作用讓他頭昏目眩,神智處在半夢半醒之間,本能想要睡過去,睡上長長的一覺再爬起來,就像自己在農場別墅里不小心打游戲熬夜了之後一樣。
就在他的意識幾乎快要徹底屈從體內那些與自己同生的細小生命的急切低語,陷入一場漫長的自愈休眠之時,一個清晰而平靜的女聲將他的意識拉回了清醒世界的一側:“老板,請再稍微堅持一下,您的‘貨櫃’即將抵達——”
……
周芝玲靠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喘著粗氣。這里離頂層只剩下一點距離,機動突擊隊也還沒有進入一層,她可以稍微坐下休息一會兒。
她恨恨地看了旁邊的福斯特一眼,這個懦弱的男人此時勉強擺脫了失智狀態,但仍然蜷縮成一團不停地發著抖。
“喂,窩囊廢,”周芝玲踹了福斯特一腳,“稍微給我講講,你這麼個廢物到底是干了什麼事,讓科良坂的大佬都這麼惦記著你?”
福斯特抽搐著打了個哆嗦,他勉強抬起頭看向了周芝玲,在連著幾分鍾都只能從喉嚨中擠出一團團含混不清地音節和嘟囔聲之後,他終於緩緩地找回了自己的語言能力。
“我……我,我……大概,是在接近兩年前,我迷上了一個‘偶然’認識的女人,跟她睡過之後我才知道,她其實是雷澤諾技術的一個非常被看好的高級主管……之後她和我接觸了很多次,並且代表雷澤諾技術公司向我開出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條件……總,總之,我……最後不得不幫他們的一個忙。我幫助他們稍稍調整了一下七號工業園區幾個作業系統的參數,偷偷泄露了幾個安全碼給他們找來的黑客傭兵……然後,啊哈哈哈哈……他們就把整個七號工業園區給炸了!”
“但這還沒有完,他們還要我再為他們做一件事。於是我趁著修整期的一點安全空子,把他們交給我的一段程序輸入進了工業園區的管理AI,好讓科良坂生產出不合格的屏障護欄出口給碧洋星……我做完這一切之後就知道,他們早晚就會發現是我的,所以我要求雷澤諾公司想辦法讓我消失,離開雷耶斯特再徹底改換身份,然後去她手下工作……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啊嗚嗚嗚嗚——
福斯特說著便自顧自地雙手捂著臉哭了起來。
可他全然沒有注意到,周芝玲的神情完全變了個樣。
周芝玲的臉上此刻已經沒有一絲血色,她緩緩站起身來,從旁邊的施工器材中拿出了一根撬棍。
她提著撬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福斯特面前。
她低下頭,不帶一絲表情,不眨一下眼睛地,直直地盯著這個正縮作一團哭泣著的人。
“你說,七號工業園事故,是你,制造的?”
“對……是我……”
“那些在七號工業園里工作的人——都是,你害死的?”
“啊……是的……是我,害死了他們……”
她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撬棍,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男人。
接著,伴隨著一句竭盡全力的沙啞吼聲,她用盡全力把手中的東西揮了下去。
……
冷星妍靠在掩體後,有點絕望地看著投屏儀表上,快要見底的護盾能量讀數。
她握槍的手在微微顫抖,她這時才發現殺人的感覺似乎並沒有那麼令人不安,尤其是自己只是遠遠地開槍,擊斃那些先要來殺害自己的企業走狗。
她先後打死了五個機動突擊隊員。
在壓力刺激下,各種專業的射擊動作和戰術動作自然而然地就施展了出來。
看來李維靖給自己注射的那一針技藝藥劑效果屬實非同凡響。
但對方的援兵現在到了,一共至少六七個穿著裝甲外骨骼的機動突擊隊員把自己堵進了一個死角里,看上去他們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投降了。
科良坂似乎使用了某種通訊干擾,自己和李維靖、 智子還有妹妹都聯系不上了,她對他們的情況一無所知。
就在她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最後衝出去再打死一個企業士兵,沉寂良久的通訊頻道里突然傳來了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冷星……小姐,請待在……您現……原地,不……移動,這樣就好……”
就在她意識到這是智子的聲音的時候,一陣猛烈的巨響和天搖地動把她直接震翻在地,背後隱隱還傳來了幾個機動隊士兵的驚叫。
她爬起來,探出掩體外看去,發現樓層地板上出現了一個大洞,連帶著導致大塊地板碎裂垮塌,站在那里的幾個機動隊士兵全都掉到了下面的樓層。
她抬起頭,看到斜上方的牆體和天花板上也開了一個大洞。
似乎是有什麼動能很強的東西從一個很刁鑽的角度自外面撞進了大樓,然後砸穿了幾層樓層地板,砸進了更下方的樓層。
……
亞伯森驚訝地看著頭頂上突然出現的大洞,沒有理會幾個從中掉出來的機動隊士兵。
他的強大動態視覺捕獲到了更多的信息,他看見一個尺寸應該比自己還略大一號高速的金屬匣狀物突然砸穿天花板掉了下來,落到了下方應該掩埋著被自己打飛的李維靖的地點。
他本能地覺得自己應該立刻過去有所行動,不然會大事不妙;但另一股直覺卻又在束縛著他的雙腳,讓他遠離那個地方——他在良久之後才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自己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感受過的,一絲發自第六感的,恐懼。
一陣奇妙的機械異響從下方傳來。
一個恢復行動力的機動隊士兵端著武器走到斷口邊緣上前去查看,然而下一秒,伴隨著一聲塵土飛濺與金屬碰撞的爆響,他飛了出去——准確地說是只有上半身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亞伯森的腳邊。
在漸漸散去的煙塵中,亞伯森看到了一個和自己一樣,不,比自己還要更加高大一點的鋼鐵身軀。
一個身穿他從未見過型號的動力裝甲的戰士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身銀灰色盔甲從四肢到軀干各部的甲件都足稱厚重,但整體修長的體形仍呈現出符合人體比例美學的修身感——這種外觀設計是聯合軍最喜歡的樣式。
頭盔的中央被一副光滑的橙褐色面罩占據,面罩上方的額盔上,用猩紅色的顏料噴塗著一個獨特的圖案——那是一條有著東方巨龍頭頸特征的龍,但背上卻長著一對翅膀;三道同樣猩紅色的銳利爪痕從紅龍圖案上斜著劃過。
“現在,好戲才真正上演——”
動力裝甲的揚聲器中傳出了熟悉的聲音,那是亞伯森剛剛認為已經被自己打敗的男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亞伯森從背上取下兩把閃著黃色電光的協振場戰刀,如臨大敵地面對著眼前的士兵。
“來殺你的人。”他同樣從背上取下了一把武器,那是一柄獨特的動能長劍,有接近一人高,隨著協振場的啟動,劍刃部一長條獨特材質的整齊部分開始泛起了熾紅色的光。
幾乎就在下一刻,兩人再度衝撞在了一起。
李維靖甚至沒有揮動長劍,他躲過亞伯森的斬擊,然後用空著的一只手一拳砸在了亞伯森的胸口。
這一拳的威力竟直接觸發了亞伯森的能量護盾,動能與猛烈的能量衝擊將亞伯森震飛了出去。
他剛要爬起來,李維靖卻已經跳到了他的身前,照著他身前就是一劍砍下。
他用兩把戰刀格住李維靖的劍刃,卻發現自己的出力功率現在反過來被對方壓制了。
亞伯森立刻緊急過載了多個義體的輸出功率,憑借短暫的爆發力彈開了壓制住自己的李維靖。
他將肩背上數個發射模組中的榴彈一口氣全部射出,將半個樓層炸了個稀巴爛,以此來為掩護拖延了一點時間。
亞伯森呼叫了在附近待命的穿梭機,讓其立刻給自己送來備用義體和裝備。
可當穿梭機剛剛出現在他的面前,一枚微型導彈直直命中了穿梭機,將之炸得粉碎。
他轉過身,只見李維靖的動力甲剛剛收起了架在肩上背裝微型導彈發射器。
兩人再度揮動著協振場刀劍拼殺在了一起。
李維靖輕松地格開亞伯森的一次次攻擊,不時直接用左手的拳頭砸在亞伯森身上。
他有時一拳打在亞伯森的頭部把他擊倒在地,卻像個講規則的拳擊手一樣故意等亞伯森爬起來再接著攻擊。
很快亞伯森已經記不清自己的臉上和身上挨了多少拳,那柄致命的紅色協振長劍不知為何像是有意地一次次避開了自己的要害。
他突然懂了,這是一只貓在戲耍自己手中的老鼠。
幾十個回合後,在亞伯森全身上下的大部分義體模組都冒出了濃煙和電弧之後,李維靖終於一劍斬下了亞伯森的一支手臂。
隨後,他行雲流水般地再度轉身揮劍,在亞伯森僅剩的一只手還未能握著戰刀格擋在身前時,一劍刺進了他的軀干。
李維靖用空著的左手抓住了亞伯森腦袋,然後又將一只腳踏在了他的身上。
“現在,才是真的結束了——”
李維靖雙手握柄拉動劍身,一劍將亞伯森斜著切成了上下兩半。
他用一只腳踩住了還在勉強爬動的亞伯森上半身的頭,然後又一次將劍刺進他的軀干核心部。
亞伯森終於停止了機能。整個斬殺過程中,亞伯森的體內幾乎就沒有流出幾滴血液,有的只是不斷爆著電火花的斷裂线纜和義體結構。
他拎起亞伯森的上半身,將之隨手擲到了樓下。
雷考利斯的“傳奇處刑者”終於在今天被另一個人所處刑。
……
冷星妍一只手提著槍,另一只手扶在牆壁上,她貼著樓層中還算完好的地面部分移動,試圖尋找上樓的路徑。
就在這時,一具高大的鋼鐵身軀突然從下方的空洞里一躍而出,平穩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嚇得下意識想要舉起槍,但對方隨即打開了自己的頭盔。
“別怕,是我,亞伯森已經被我干掉了。”
橙褐色的面罩下是她所熟悉的那個男人的臉。她握槍的手臂垂了下去,在嗚咽著呆滯了半天後,她跳上去抱住了這具包裹著盔甲的鋼軀。
“……哎,好好好,沒事的啦——”李維靖輕輕拍著冷星妍的背脊,“嗯,順便沒想到你這套哥特小皮裙的穿搭扮相居然也這麼風情……”
冷星妍揮拳在他的肩甲上用力一錘:“討厭了!這種時候就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你知道我一點都不喜歡穿這種衣服,都是阿玲的鬼點子啦!”
“所以我們現在就上去找她吧,馬上你們一家就能團聚了。”李維靖抱起冷星妍,以極為夸張的機動方式連跳帶竄地衝向了頂層。
然而,當他們到達周芝玲身邊時,卻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周芝玲拎著一根滴著血撬棍,雙眼無神地低頭站在原地,她的手上、 臉上、 身上全都濺滿了鮮血。
她的腳邊,橫陳著傑斯帕·福斯特那已經被打到血肉模糊的屍體。
“——臥槽,你怎麼把福斯特給打死了?”李維靖頓時吃了一驚,冷星妍更是連忙跑上去握住了自己妹妹的雙手。
二人的到來終於將周芝玲從呆滯中拉回了現實,她慢慢抬起頭,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又看了看李維靖:“他剛才告訴我了……他是七號工業園事故和之後一系列事故的元凶之一……工業園的設備組裝塔倒塌,就是他故意引發的,他——就是害死爸爸的凶手,所以,我殺了他。”
李維靖看了一眼福斯特的屍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衝著周芝玲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就都說得通了。沒事,你殺得好。我們走吧,你媽等著在呢。”
這下輪到周芝玲一愣了,她有些出乎意料地盯著李維靖:“你——對此不指責或者批判我一下?”
“你這什麼話,這有什麼好指責的?”李維靖一派理所當然的語氣地反問了回來,“居父母之仇,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斗——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這可是你的殺父仇人,發現這點之後那當然逮著就該一刀殺了,怎麼看都合情合理。現在別廢話,趕緊跟我去樓頂,給你老媽報個喜。”
於是,原本還有些心情復雜的周芝玲,就這樣在些許的愕然之中,被自己的姐姐拉著往樓頂跑去。
剛到樓頂上,李維靖突然向後打了個手勢:“你們兩個立刻躲到我身後。”
隨即,他打開了手臂上的一個動力甲模組,一面寬度接近兩米的橙色單面型網格能量護盾在李維靖的面前展開,擋住了迎面而來的一隊科良坂的機動突擊隊隊員的密集火力。
就在剛剛,有一架科良坂的支援穿梭機趕到,送來了一隊機動突擊隊員,他們正好降落在樓頂。
李維靖一只手從後腰上取下一把重型高斯短衝鋒槍,看似很隨意地抬手掃出幾輪梭子。
七八名機動突擊隊士兵幾乎同時頭部中彈,當場倒斃——他在短短幾秒內精准地射中了所有機動突擊隊士兵防護最薄弱的頭盔面罩部。
接著,他又從背上取下了另一把造型獨特的槍械,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其槍管的某些結構和李維靖先前隨身的高聚熱能手槍很相似。
他對著不遠處的科良坂穿梭機,瞄准了幾個特定部位連開四槍。
四道高聚熱能束先後擊毀了穿梭機的好幾個關鍵結構,讓其不一會兒就徹底失控,下墜到一半時就在半空中爆炸。
這時,離樓頂沒多遠的空中,突然憑空出現了一扇打開的飛船艙門,智子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老板,還有兩位小姐,請盡快登船。”
李維靖收起武器,一手夾起一個小姑娘,縱身一躍,就跳到了智子旁邊。
“關艙門,扯呼!”李維靖麻利地下著令。
“好的——”智子說完,又看向了姐妹二人:“你們放在拉莫西寨城的打包行李我都用隱形無人機給帶回來了,現在你們已經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了。”
“我有點好奇,既然你的飛船已經趕到了,為什麼不直接用艦炮和機炮收拾那些科良坂的鐵皮狗?”周芝玲好奇地敲著飛船的內壁。
“用單兵武器和無人機,就算鬧得再大也可以解釋為雷考利斯常見的‘地下傭兵武裝衝突事件’;但如果一艘在其他星球上合法注冊的私人飛船使用艦載武器攻擊位於雷耶斯特市區內的目標,那就很有可能會造成一起星際間政治事件了。”李維靖取下了頭盔,向內艙里走去。
之後,冷星妍、 周芝玲姐妹見到了梁女士,母女三人當場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再然後,周芝玲又通過留在拉莫西寓區里的懸浮攝像機,跟何塞等人隔著視頻道別。
“……對了,扎克,我剛剛從智子那里要到了點好東西,現在傳給你——”周芝玲突然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一會兒後,幾小段剪輯過的頭盔上塗著紅色應龍與三爪痕的動力甲戰士痛宰並處決撼山者亞伯森的視頻影像被傳到了何塞、 扎克等人的終端上。
“你們一定要把這個故事傳出去,就說惡貫滿盈的科良坂走狗撼山者亞伯森,在今晚終於被來自核心世界的太空游俠,猩紅龍大人在科良坂在建工業基地大樓上討伐了!”周芝玲眉飛色舞地在空氣中揮著拳。
“……呃,能麻煩小姐你別自顧自給我起這麼中二的綽號麼……”卸下動力裝甲,端著一只杯子的李維靖從周芝玲的座位背後走過,無奈地撇了撇嘴。
“嘁,少臭美,誰給你這個死變態起稱號了?猩紅龍是猩紅龍,你是你,這其中的區別你先搞清楚再說。”周芝玲說著莫名其妙的歪理回應著李維靖的吐槽。
“可那就是穿著動力裝甲的我啊——”
“這你就不懂了,”周芝玲得意地翹起了鼻子,“蒙面英雄的身份恰恰就在於面具自身,而非戴著面具的人——因為任何人戴上面具,都可以成為這個蒙面英雄。換而言之,任何人只要穿上你的這套動力裝甲,就可以化身為猩紅龍,它並不與你綁定~”
“……我這里的建議是少看點漫畫。”李維搖著頭坐到了駕駛座上。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塑料小袋,里面裝著兩枚芯片。
那是撼山者亞伯森和傑斯帕·福斯特的堆棧芯片,取走這倆本是他順手為之,現在他准備回去之後看看能不能找到點什麼有意思東西。
這時候,逐漸放松下來的他感到一股小小的疲倦襲來。
“智子,起飛前給我來點音樂,最好是古地球流行歌,旋律悠揚點的。”
“好的,老板。”
一首從浩如煙海的古地球音樂庫中智能抽選出的流行歌曲在駕駛艙里響起。
“I couldn't wait for you to come clear the cupboards
But now you're going to leave with nothing but a sign
Another evening I'll be sitting reading in between your lines
Because I miss you all the time
So,get away
Another way to feel what you didn't want yourself to know
And let yourself go
You know you didn't lose your self-control
Let's start at the rainbow
Turn away
Another way to be where you didn't want yourself to go
Let yourself go
Is that a compromise?
So,what do you wanna do,what's your point-of-view?
There's a party soon,do you wanna go?
A handshake with you,what's your point-of-view?
I'm on top of you,I don't wanna go
'Cause I really wanna stay at your house
And I hopеthis works out
But you know how much you broke me apart
I'm done with you,I'm ignoring you
I don't wanna know……”
……
荒井四郎無言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大樓頂端。
安全警衛士兵和醫務技術人員,還有役工機器人們將一具具科良坂的安全警衛機動戰術突擊隊的屍體連同破損的裝甲外骨骼一道依次擺放在一起。
放在最後的是被斜著切成兩段的撼山者亞伯森,和血肉模糊的傑斯帕·福斯特。
荒井四郎依次走過所有的屍體面前,看了看腳下半毀的在建大樓,又看了看遠處工程飛行器吊起的穿梭機殘骸。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嚇得原本在一旁詢問技術人員的鄭澤希立馬跑了過來,跟隨行助理一起扶住這個老人微微顫抖的軀體。
“他們定會為此付出代價,”荒井四郎直起身後,緩緩地開口了:“策劃這一切的人,他們最大的錯誤就是自以為是地通過這種手段打擊我們,卻又無法做到一口氣將我們消滅。很快,他們就會嘗下自己種下的苦果,很快……”
“需要去追查那艘接走了裝備動力裝甲的武裝人員的飛船嗎?”鄭澤希彎下腰在老人的耳邊詢問。
荒井四郎只是輕輕地搖頭:“繼續執著於已經跑掉的兔子沒有任何意義。現在我們需要考慮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讓那些真正會咬人狐狸從洞中鑽出,自以為是地吞下我們給他們准備的毒藥。”
“是,社長——”鄭澤希恭謹地彎下了腰。
……
冷星妍跟李維靖並排站在那具高大的突擊動力裝甲前。
“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雇傭兵執照最大的好處了,”李維靖喝了一口杯子中的熱茶,“離開部隊之後,我自己去找南秦星的刑天軍工重新訂做了一套動力裝甲,性能參數基本和我在部隊里的那套相差無幾。碎星者本身固然已經很強,但他們真正的戰斗力至少有一半都在訂制的突擊動力裝甲上,穿上這套盔甲,才是一個真正完整的碎星者。”
冷星妍撫摸著動力裝甲的堅硬甲件,似是若有所思。
“走吧,去艦橋會議室,我最後還有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一家談談。”
兩人來到會議室前,與已經在等待的梁女士、 周芝玲一同坐在了小會議桌前。
“所以,之後,你准備送我們一家去哪兒?跟你一起回碧洋星嗎?”周芝玲率先開口問道。
李維靖卻連連搖頭:“這是不行的,碧洋星自治政府和雷考利斯之間有政治經貿合作協定,根據協定,碧洋星是不可以隨意為非法離境的雷考利斯公民提供正式庇護的,所以你們在那里拿不到身份,甚至有可能會被強制遣送出境。”
“那,照李先生看,我們一家今後是去哪里安頓比較好?”梁女士看著李維靖,禮貌地詢問道。
李維靖在會議桌上輕輕操作了幾下,一個全息星圖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我們的目的地,是波江座18428恒星系的軌道太空城,蘭納爾103——”說著,他從星圖中放大提取出了一座花朵型的巨大人造太空城市:“蘭納爾103是本星區目前的唯一一個聯合政府核心主權領地,政治屬性基本等同於核心世界。根據聯合政府的現行法律,核心世界對於來自企業自治行星的受迫害難民幾乎會百分百地提供政治庇護,基本沒有拒絕的先例。你們一家只要去那里,把你們受迫害的故事講一講,基本就可以很容易地申請到政治庇護身份。之後只要老老實實守規矩地在那里住滿觀察期,拿到正式永居權,後面就是海闊天空——聯合政府所有的核心世界都實行統一永居權共享,你們可以隨便搬家去任何一個想去的核心世界定居。你們可以先自己家庭內部討論一下,我先去駕駛艙跟智子設定一下航线。”
說完,他便離開了會議室。
梁悅和周芝玲這時突然齊刷刷地看向了冷星妍。
“姐姐,我認真地問一句,你會跟我們一起去嗎?”周芝玲罕見地露出了極為認真的表情。
“我……”冷星妍卻遲疑地皺起了眉,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感突然涌進了她的胸腔,讓她難以做出決定。
“……姐,你可以千萬別告訴我,你准備——”周芝玲幾乎要站起來,但話說到一半,梁女士突然將小女兒按住了。
梁女士緩緩站起來,走到冷星妍身邊,從後面抱住自己養女的肩背,然後握住了她的手:“小妍,這個問題,是你自己今後的人生大事,我希望你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再做出決定。這件事上我希望你不要過多地受我們的影響,你應該從你自己的內心出發,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好嗎?”
冷星妍緊緊握住自己母親的手,沉默良久後鄭重地點了點頭:“……嗯。”
……
靠在椅背上的李維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從沉睡中醒來。
他記不清自己上一次被迫注射自愈增速復合劑和休眠抑制劑是什麼時候了,反正這種久違的體驗談不上有多美妙,後勁上來之後,整個人是真的只剩下一股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疲憊。
這時,駕駛艙的門突然打開了,梁女士走了進來。
“喲,梁女士您剛才休息得可好?”李維靖悠悠然地轉過椅背打起了招呼。
“嗯,還蠻不錯的,”梁女士憔悴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個輕松的微笑,“我呢,現在是想跟李先生談談,一點關於星妍的事情。”
“您坐下,有什麼話請只管慢慢講。”李維靖客氣地伸出手,示意梁女士無需有所顧忌。
梁女士在一只空椅上坐下,緩緩地長舒了一口氣。
“說實話,幾個月以前,自從知道星妍她為了我們跑去和科良坂簽了賣身契之後,我的內心是近乎絕望地充斥著惶恐與不安的,我很清楚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大概率會被賣到什麼地方,賣給什麼人——所以在頭一次收到她從碧洋星發過來的消息的時候,我的心里居然反而是充滿了驚喜的——我知道了她的去處,這讓我心里的一顆石頭落了地,而且她居然還能夠和我們自由地聯系,這也許意味著她的境遇並不是那麼糟糕。”
“之後,她竟然一直同我們保持著自由聯絡,每天都能和我們發信息,打電話,視頻聊天,就像只是去附近的星球上普通的打工一樣,這讓我非常地意外;而在一次次的交流之中,我逐漸發現了她的變化,也一點點地從她的話語、 她的表情里拼湊出了她在那邊的生活圖景。”
“最開始的時候,她如同意料中一般,滿是不安和郁結,有些話不願意向我們啟齒;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她反而在逐漸變得越來越輕松,經常可以看到她不由自主地同我們聊起碧洋星上的各種美麗神奇的景象,還有愜意的農場生活,這些時候我可以看到她的臉上會浮現出發自內心的微笑。最後,她開始越來越多地和我們提起你——剛開始的時候她在提及你的時候還有些躲閃和回避,但之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於談論你變得越來越自然,甚至願意分享一些你們共同生活的趣事。”
梁女士說著,忽然嘆了口氣:“李先生,我其實在那時候就已經差不多明白了。不論你最開始是出於怎樣的心態,從科良坂手中要下了星妍,但我可以確信一件事——現在的你,是希望認真地同我的女兒,一起生活的吧?”
“您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李維靖回以一個平靜的微笑。
“好的,這樣一來,我就徹底放心了。”梁悅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起身准備離開。
“啊,還有最後一件事——以後就不要這麼見外地叫我‘女士’了,如果你不嫌棄我這個長輩的話,往後叫我梁阿姨就好,而相應的,你應該也不介意我這個阿姨輩的,叫你一聲小李吧?”
“當然沒問題,阿姨您慢走——”李維靖笑著舉起了杯子。
……
這里是蘭納爾103的星港。
梁悅和周芝玲、 冷星妍母女三人把各種大包小包,大箱小箱運下飛船,堆放在臨時租在的大型運輸服務機器人身上。
在背起最後幾個行李包後,她們站在船艙門口,相互對視了起來。
“小妍,你想好了麼?”梁悅輕聲問道。
“姐,你要和我們一起來嗎?”周芝玲微微地擰著眉頭。
冷星妍深吸一口氣後,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風華絕代的動人微笑。
她伸手輕輕按住被艙外吹來的微風掀起的長發,輕啟朱唇:“我——要完成,我與他之間的契約。”
周芝玲無奈地翻了個大白眼,嘆了一口氣;梁悅卻露出了不出所料的微笑。
“以後也要多給我們發點信息,有機會最好記得來看看我們——”
說完,她們一同上前和冷星妍來了個大大的擁抱,然後轉身走向了租來的運輸機器人。
而周芝玲在最後,突然轉過身來,雙手放在嘴邊充當擴音器,衝著冷星妍大喊道:“你最後給我再告訴那個性變態一句話,本小姐我可還沒有承認他,所以我還是絕對不會喊他叫姐夫的!”
冷星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揮起手同母親和妹妹道別。
……
李維靖坐在駕駛艙的椅子上,雙腿高高蹺起,手指捏著自己的兵牌輕輕甩著圈。
冷星妍打開艙門走了進來,坐在了他旁邊的椅子上。
“你回來了?”李維靖笑著偏過頭,“你決定留下來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回去陪你的家人?”
“如果我決定跟媽媽還有阿玲一起離開的話,你會用契約維持插件強行把我留下嗎?”冷星妍突然露出一個神秘微笑,反過來向李維靖拋出了一個問題。
“我要是這麼做了的話,你的媽媽和妹妹可以去法庭上起訴我,然後我大概率會被聯邦法庭剝奪核心世界的永居權,今後只能在碧洋星上落戶了。”李維靖優哉游哉地敘述道。
“所以在此基礎上,你到底是會還是不會?”冷星妍不依不饒地追問著。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呢?”李維靖饒有興致地對視上了她的眼睛。
“嗯——我想想,”冷星妍伸出右手食指點在自己的下巴上,“如果你回答會把我強行留下的話,我就斥責你果然本質還是個控制欲扭曲的心理變態;如果你回答會放我走的話,我就說‘難道對於你來說,我還不如核心世界的永居權重要嗎?果然在你眼里我只是個性玩物吧!’——你覺得這樣如何?”
兩人同時前仰後傾地哈哈大笑起來,各自都用力地拍著自己的大腿。
就在這時,李維靖突然嗅到一陣香風襲來。
冷星妍主動站起身,扶著椅背和李維靖的肩膀,彎下腰一口親在了李維靖的嘴上。
長長的深吻分開後,冷星妍看著他的眼睛,輕啟朱唇:“我會履行和你的契約,直到你我都不復存在。你說你夢想開後宮,夢想胡來亂搞,這些都隨你便,但將來,就算有一天你再怎麼嫌棄我,你也休想把我賴掉,除非殺了我。”
“但我們彼此都很清楚,我們誰也不可能賴得掉誰,因為契約是永恒的,不是嗎?”李維靖笑著撫上了她的臉頰。
冷星妍忽然露出了一個李維靖前所未見的,帶著一種嫵媚、 風情的誘人微笑。
接著,她突然跨坐並騎在了李維靖身上,雙手搭住他的肩膀,毫不避諱地將一對巨乳緊緊壓在李維靖的胸口,然後再度用力地吻在他的嘴唇上。
她伸出舌頭全力挑逗撥弄著這個男人的口腔,貪婪地吮吸著口舌在接吻中所觸碰到的一切。
瘋狂的激吻分開後,她伸舌舔掉連在兩人口唇之間的唾液拉絲,輕輕湊到了李維靖的耳邊:“你救了我的妹妹,還救了我的母親,還為她們找到了新的安身之所。所以,回去以後,我會傾盡我的一切,用盡我的全身解數,來好好地報答,和獎勵你——”
“那——可真是太期待了——”李維靖玩味地抬了抬眉毛。
男人需要用力耕耘的東西,看來並不只是農場。
(第一部分完)
……………………
PS:這個故事的本質是我在強迫症發病下為了“猛男主角在外星農場里包養小娘皮”這麼個作為一碟醋的意淫性幻想,包出來的一整盤餃子。
最開始的點子確實啟發於《愛,死亡和機器人》的S1E4,但寫著寫著就把一堆東西都縫了一遍,來了個賽博朋克genre的彩蛋大亂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