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也因此住進了醫院。”

　　一之瀨的聲音，也變得低沉失落，可以想像，原本就不富裕的家族，只會更加雪上加霜。

　　她的表情也不如之前那般美好，顯得有些痛苦，親自揭開了過去的傷疤。

　　“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妹妹的生日快要到了。”

　　“她從來沒有向我和媽媽要求過任何禮物，還只是初一的妹妹，明明可以更向我們撒嬌的，可是她一直以來卻不斷忍耐。”

　　“她從來不買想要的衣服，也不跟朋友出去旅游或購物，一直以來，都很努力地在忍耐。”

　　可以想象，一之瀨的妹妹同樣非常懂事，幼小的年齡便懂得為家庭考慮。

　　沒能讓妹妹過上幸福的生活，一之瀨的語氣中也充滿了自責，她隨即有些苦澀道，“可是這樣乖巧的妹妹，第一次有了想要的東西，那就是去年流行過的發夾，那是妹妹最喜歡的藝人身上戴的東西。”

　　“我覺得媽媽一定是為了買那支發夾才勉強值班的。”

　　夜雪不知道該如何評論，藝人所使用的周邊產物肯定有著極高的溢價，否則，也不至於需要到加班購買的地步。

　　被母親與姐姐同時呵護著長大，年幼的妹妹也到了叛逆期，走上了追星的道路。

　　一之瀨的視野仿佛只能看到美好的一面，似乎是出於作為姐姐的自責。

　　她一邊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一邊繼續訴說著過去的事。

　　“我到現在依然記得。記得我媽媽在病床上哭著道歉，妹妹對她做著各種痛哭的樣子，記得妹妹為她原本很期待的發夾而哭吼的樣子。”

　　“我沒法責備那樣的妹妹，畢竟那是她唯一要求過的禮物。”

　　被媽媽與姐姐同時寵溺著，她妹妹恐怕很難成長為一之瀨這樣優秀的人。

　　不過，其中肯定有一之瀨部分責任，她對待別人太過友好，更何況是家人。

　　至少，夜雪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夜雪也只是靜靜聆聽，什麼也沒說，只是抽出紙巾遞到一之瀨面前。

　　“所以…”

　　接過紙巾，一之瀨淚水宛如決堤般，“我覺得我這個當姐姐的，必然想辦法恢復妹妹的笑容，所以就在她生日當天去了百貨公司。”

　　“我當時的想法，一定很黑暗，有什麼關系呢，只是為妹妹做次壞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世界上做壞事的人那麼多。”

　　“我心里有這種卑劣的想法，反正至今為止都在忍耐，根本不必受到責怪，這種行為是被允許的，我在心里做出了這樣自私而又任性的自我安慰。”

　　“偷走了價值一萬圓以上的發夾。”

　　“那是讓所有人不幸的事，但當時我只想讓妹妹高興。”

　　無須夜雪做任何事，一之瀨便再次從他手中接過紙巾，臉上的淚水越來越多。

　　她邊擦拭著眼淚，邊壓抑著哭聲責備著自己。

　　“可是那樣是不行的，到底來犯罪就是犯罪，無論怎麼懺悔，它都不會消失。”

　　內心善良的一之瀨，恐怕一直以來，都在承受著來自罪惡感的折磨。

　　“是嘛…然後呢。”

　　夜雪語氣輕柔地開口說道。

　　要做的只是引導著一之瀨，傾訴出她的過去，讓罪惡感得到宣泄。

　　將她的內心清空，占據她的心靈。

　　一之瀨眼神通紅地看向夜雪，仿佛溺水之人，希望得到對方的救贖。

　　任由淚水在俏臉上滑過，她壓抑得實在太久太久，一之瀨痛哭道，“我偷到發夾後，就馬上回家送給了抑郁的妹妹。”

　　“因為是偷來的，上面也沒有任何包裝，是個很粗糙的禮物，可是妹妹卻非常高興。”

　　“看到她的笑容，有一瞬間我覺得犯罪感好像減弱了，可是，這是不對的，罪惡感只會漸漸增加。”

　　雖然並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可一之瀨這樣叁觀極正的人，恐怕難以承受來自內心的譴責。

　　也只有一之瀨這樣的善良的人，才會因為這樣的事，悔狠一輩子。

　　雖然清楚原著，但夜雪還是摸了摸一之瀨的腦袋，語氣輕柔宛如教堂的神父般，“這就是你犯下的過錯嗎？可這應該不至於讓你如此看輕自己才對。”

　　雖然會因為罪惡感而飽受折磨，但這些事完全不至於讓善良的一之瀨如此看輕自己，覺得自己是個沒出息的人。

　　“嗯。”

　　一之瀨淚水打濕了睡衣，再也壓抑不住哭泣聲，她痛哭道，“女兒做了壞事，媽媽不可能發現不了的，妹妹帶著我叫她保密的發夾看望了媽媽。”

　　“畢竟她恐怕也想不到，我會送給她偷來的禮物，那時，我第一次看到了媽媽真正動怒的樣子。”

　　“她用力地打了我一巴掌，從妹妹那里拿走了發夾，不顧還必須住院的身體，帶著我去店里磕頭道歉。”

　　“那時，我才理解到自己犯下的罪行有多麼嚴重。理解到不管列出什麼理由，犯罪都不會受到肯定。”

　　“結果就是，店里的人沒有將我交給警察，但騷動卻轉眼就傳開了，我也封閉了自我，初叁將近半年都窩在房間中。”

　　“直到一直照顧我的班導，告知了我這所學校的存在，我才打算在這里重新開始。”

　　“可是，果然盜竊的過往不會消失，罪惡感也一直都在。”

　　雖然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线，但一之瀨還是留著淚水地注視著天御夜雪。

　　“天御君，你說這樣的人，有資格能被原諒嗎？”

　　雖然一之瀨一直在哭泣，在關鍵的時候一句話帶過。

　　但夜雪還是從中聽到了關鍵的地方。

　　一之瀨的母親的確將一之瀨培養得非常優秀，在女兒犯錯的時候也做出了正確的處理。

　　但磕頭道歉實在是太過了。

　　雖然這樣的舉動，也讓一之瀨深刻的理解到了犯罪的沉重。

　　但與此同時。

　　在下跪的那一刻，恐怕也徹底的擊碎了一之瀨的自尊心。

　　還正在讀初叁的花季少女，卻必須在眾目睽睽之下向人下跪道歉。

　　沒有人能承受住這樣的打擊。

　　因此，一之瀨雖然表面天真爛漫，但內心卻總是覺得自己是個沒出息的人吧。

　　她也因此將自己看得過去卑賤。

　　不過，正合夜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