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同人 《我家娘子不是妖》加料修改版

第730章 太子陳牧?

  天邊的曙光還未從朦朧層雲間透露出來,太後便已經醒來。

  這幾日她睡的很淺。

  自從確認自己懷孕後,她的思緒和情感便在頭腦里纏成了一團,彌漫紛亂像北國飄雪的天空,攪得無法安寧。

  桌案上的奏折都已經堆積了厚厚的幾摞,根本無心去處理。

  “怎麼辦呢…”

  太後怔怔注視著鏤空琉璃窗外幽黑的天幕,頭疼不已。

  這孩子究竟是要還是不要?

  如果要, 那麼對於她目前的身份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麻煩,畢竟身為一國之太後,突然生下孩子會讓整個大炎為之翻天。

  到時她這太後之位必定不保,遭受舉國唾罵。

  何況,她一直在為登上皇位而努力,這孩子絕對會成為最大的阻礙。

  可如果不要腹中孩子, 她又舍不得。

  無論如何,這是她和陳牧之間的愛情結晶,為喜歡的男人生下孩子,對於女人而言本就是很幸福的事情。

  相信陳牧知道後,也一定會非常高興。

  甚至有可能因為孩子的出現,陳牧以後會更愛她,把對小羽兒的愛多分到她身上一些。

  最重要的是,她懷有三胞胎。

  三條鮮活的小生命啊,如果輕易拋棄了,別說陳牧會記恨她一輩子,便是她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太後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饒是她精明聰慧,可面對這種情況依舊想不出一個可以解決的完美方案。

  思來想去,也只能責怪自己沒做好防護措施。

  當然, 對陳牧那家伙的怨氣無疑是最大的, 好端端得就把種子給播下了, 為啥沒去‘照顧’自家娘子呢。

  當初就不該給這男人占便宜!

  太後氣呼呼的想著。

  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眼下必須想到解決辦法。

  寢室內的暖爐雖然還余留著溫度,可依舊有一絲涼意攀附在她嫩嬌的皮膚上。

  太後簡單披上外衫,蜷坐在床沿發呆, 光潔如蜜敷的小腿在夜明珠幽然的光暈下格外誘人,只是配合女人那張美艷帶有愁緒的絕色臉頰,倒渲染出了幾分孤獨傷感。

  她好想此刻被擁在男人的懷抱里,不去考慮那些令人心煩頭疼的事情,徹底放空自己,享受安寧。

  甚至有一股強烈的衝動——

  現在就去雙魚國尋找陳牧!

  但理智終究還是將她火熱的心思冷卻下來。

  上次擅自離開京城就已經造了很多麻煩,如今這節骨眼上再離開,事情可不僅僅是變得糟糕那麼簡單了。

  “陳牧啊陳牧,哀家真想揍你一頓…”

  女人唉聲嘆氣。

  不知不覺,天色泛出了魚肚白,預示著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但女人的心緒卻終未能安寧下來。

  過了一會兒,駐守寢宮外的女官放輕腳步悄然進來。

  看到太後已經醒來後稍稍松了口氣,小聲道:“啟稟太後,刑部尚書於大人求見。”

  於鐵頭?

  太後蹙了蹙娥眉,看了眼天色心中直泛嘀咕:這麼早那老頭跑來做什麼?而且最近不是一直都在家臥病在床嗎?

  猶豫片刻,她起身淡淡道:“更衣。”

  …

  簡單梳洗了一番,太後來到平日里召見大臣的內廳。

  於鐵頭就像是一棵老槐孤零零的站在內廳正中, 即便看出身體狀況不佳, 但骨子里透發出的精氣神也不敢讓人輕視於他。

  “微臣參見太後。”

  於鐵頭俯身跪拜行禮。

  看到對方此番行為, 太後卻有些意外。

  畢竟平日里這老家伙仗著自己兩朝元老以及六部之首的高威望,除了正式朝會外,其他時候見了她從不行跪拜,只是做點簡單禮數,今天怎麼就突然變得這麼‘懂禮數’了?

  莫非這老頭決定加入她的陣營?

  太後不切實際的想著。

  “起來吧。”

  本想出言暗諷兩句的太後,看著對方比曾經瘦了不少的身子,將嘴邊話語又咽了回去,擺手示意對方起身。

  於老頭道了聲謝,晃著身子有些吃力的扶著膝蓋站起來。

  太後皺眉:“於大人的病很嚴重嗎?需不需要哀家找御醫給您看看。”

  雖然平日對這老家伙很是討厭,但如果於鐵頭若是突然倒了,那朝堂上的形勢必然會發生巨變,打破平衡,不可忽視。

  無論是對於朝堂的穩定,或是對整個國家的穩定,於鐵頭的作用不可小覷。

  換句話來說,他是真正的國之棟梁。

  “無妨,每個人皆有屬於自己的路途終點,微臣只不過正在靠近罷了。”於老頭干瘦布有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

  太後心中一跳,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真心關切道:“於大人,哀家也就不跟你像往常那樣斗心眼了,坦誠來說,現在的大炎可缺不得您,您若是真的倒下,朝堂肯定會發生大動蕩,僅憑哀家一人恐怕…”

  “能得太後如此贊譽,倒也值得微臣自傲了。”

  於鐵頭笑了起來。

  太後這時候已經明顯察覺到於鐵頭很不對勁了,對方好像心里揶著什麼事。

  於是她轉移話題,直接開門見山:“於大人這麼早來見哀家,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有事,但…也無事。”

  於鐵頭語氣低沉。“微臣前來,只是想跟太後隨便聊聊。”

  隨便聊聊?

  太後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明白這老頭玩得哪一出戲,見對方病懨懨的,便示意女官搬來椅子。

  她可不想看到對方站著站著,突然暈倒的畫面。

  “謝太後。”

  於鐵頭倒也沒太客氣,慢騰騰的坐在椅子上。

  此時的他在太後眼里,完全可以用‘風燭殘年’四個字來形容,輕涸的骨架仿佛已經難以支撐起厚重的靈魂。

  於鐵頭拿起手帕擦了擦腦門沁出的些許汗液,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太後還記得,您當初是如何坐上皇後之位的嗎?”

  此言一出,大廳內的空氣仿佛有了刹那的停滯。

  氣氛也變得嚴肅緊張。

  太後微眯起好看的鳳眸,揮手讓女官與侍女退下。

  待內廳只余他們二人,太後緊盯著對方,用低沉動人的嗓音問道:“於大人,有什麼事情直說便是,不必繞彎子。”

  “太後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坐上皇後之位的嗎?”

  誰知於鐵頭依舊重復了這句話。

  太後鳳眸漸漸冷漠。

  什麼意思?

  這老頭莫非閒來無事,又跑來批斗她?

  盡管心里不滿,但太後的思緒卻在這一刻浸沒於回憶中,開始一點點的翻起往事浪花。

  她是如何坐上皇後之位的…

  或許在外人看來,她能以昭儀的身份一步晉升為皇後,靠的是運氣以及許貴妃當年對她的幫助。

  可沒有幾個人知道…她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

  九歲時她便開始學習宮廷禮儀及琴棋書畫。十二歲,開始紙上辯論政事,設想治國方案。十四歲,便將權謀之術爛熟於心…

  似乎她在出生那一刻,便已經規劃好了一條艱難的路线,等著她前行。

  她的背後沒有強大的家族,也沒有廣闊的人脈,只有一位不知名卻才華橫溢的老師傾心栽培她。

  甚至在她入宮幸運被選為昭儀的第二天,這位老師便去世了。

  只留給她一個影子般的貼身護衛。

  從此便孤獨一人。

  此後在宮廷內的每一步,都是她磕磕絆絆,一步一步摸索著走出來的。

  這期間沒有任何人為她出謀劃策,沒有人助她鋪平道路,也沒有人在她孤苦悲傷時安慰她,給予溫情。

  跌倒了,只能自己爬起來。

  帝皇家的冷血養出了她狠辣果斷的性格。

  權力養出了她的野心。

  人人都說朱雀使是京城第一女閻王,可作為背後的主人…才是真正揮起屠刀的那個狠厲角色!

  她可以很驕傲的告訴世間任何一人,這皇後之位…她配得上!

  同樣她也能證明給世人看,女人也能當皇帝!

  因為她才是能真正撐起大炎的那頂脊梁!

  所以面對於大人的詢問,太後有些生氣,生氣是因為對方的語氣似乎帶著幾分質問和輕蔑,就好像她當年能坐上皇後之位,真的是只是靠運氣。

  “哀家如何坐上帝後之位,於你有關系嗎?”女人聲音冷漠。

  於鐵頭笑了笑,低聲說道:“太後年僅十六歲便入宮,而後短短一年之內從昭儀晉升為皇後,大炎歷代皇後中,唯有您最為獨特。可更獨特的是,陛下當年將您推到皇後之位,卻一直故意冷落於您,獨寵許貴妃,這倒是…”

  “於清廉!!”

  太後終於生氣了,直呼對方名字,帶有怒氣的聲音回蕩在幽冷的大廳內。“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嗎?好大的膽子!”

  關於當年先帝故意冷落皇後一事,雖然不是什麼秘密,但也不是可以胡亂嚼舌根議論的。

  更別說當面談及此事。

  於鐵頭大清早的跑來犯病,讓本就情緒浮躁的太後更為惱怒。

  也就對方身份特殊,換成其他人早讓護衛拉出去一頓削了。

  可今日的於鐵頭似乎完全將自己的生死置之身外,依舊於那副平靜的口吻徐徐說道:“先帝既然那般討厭您,為何卻讓您成為皇後?”

  太後攥緊了粉拳。

  不知為何,面對老頭淡然的目光,心里煩悶的情緒突然變得平靜幾分。

  她冷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當年先帝為什麼將她推上皇後之位,這其實很好解釋。

  原本先帝是打算離許貴妃為後的,但遭到了群臣激烈反對,一氣之下才將她立為皇後,多少帶有賭氣成分。

  不過在此之前,她自己也暗中將其他競爭嬪妃打壓下去。

  這才有了上位機會。

  總而言之,那些所謂的運氣都是建立在絕對實力上的,她始終認為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靠自己努力。

  “說起來,先帝的政事治國才能是極為出色的。”

  於鐵頭目視著桌案上散發著裊裊檀煙的瑞祥金爐,輕聲開口。“大炎自天圪陛下繼位後便不負昔日盛世,經歷了三百余年庸治,更是千瘡搖墜,差點步入亡國之路…若非先帝,恐怕大炎早就成為別人史書里的一頁頁文字了…”

  聽著於鐵頭又扯起了其他話題,太後纖細的蛾眉蹙的愈深了。

  這老頭莫非真病的不清?

  腦袋迷糊了?

  不過對方娓娓道述的這番話語,她還是很贊同的。

  盡管她對於先皇無感,但對方確實是大炎歷代皇帝中頗為出色的一位,統兵治國才能佼佼無雙。

  在大炎風雨飄零之際,力排眾議敢於重用許芝麟與陸戈,與虎視眈眈的強大敵國拼死而磕,爭得喘息機會。

  如果說她頂住了大炎半邊天,那麼先帝便穩住了大炎根基。

  若非駕崩的早,或許大炎會比如今更好一些。

  “先帝神武英明,可終究抵不過死亡。”

  於鐵頭表情黯然。“若非太後,恐怕大炎氣數已盡。雖然微臣極希望如今年幼的陛下可以繼擁先帝八分才能,可現實看來,陛下恐難擔當起一國之君。”

  這話大逆不道的話一出,太後猛地站起身來,美眸綻出亮芒,嬌顏掩飾不住欣喜之態。

  莫非這才是於鐵頭突然來拜見她的重點?

  打算拋棄小皇帝,全力支持她?

  要知道她遲遲未能成功登上皇位,除了其自身性別、帝位傳統祖訓等因素外,便是以於鐵頭代表的中立一派始終加以遏制。

  因為於鐵頭的存在,小皇帝無法奪回帝位權力。

  因為於鐵頭的存在,太後無法全面掌控朝堂。

  他就像是一把雙刃劍橫在兩方中間,無法接近,也無法驅趕,讓小皇帝和太後頭疼不已。

  可今天,對方竟然主動釋放出了要放棄小小皇帝的信號!

  是不是意味著,這老頭要全力支持她?

  有了於鐵頭的支持,她完全可以放開手腳以極快的速度登上皇位,任何非議阻撓都不過是一張薄紙而已。

  不過太後畢竟算是老狐狸,內心雖然興奮,可臉上卻露出很不悅的表情,不滿道:

  “於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陛下尚且年幼,近半年來哀家也是讓他接觸不少大大小小的政事,雖結果並不如意。但相信再過幾年,陛下一定可以擔得起更多的重擔子,屆時哀家也就放心讓他執掌朝政…”

  說著,太後眼眶紅了幾分,神情傷感。

  “當年先皇將珉兒交給哀家撫育,便是希望哀家能將珉兒培養為一代明君,若就此失望而棄,哀家以後有何面目去見陛下?

  雲在青天水在瓶,你們這些做大臣的皆是忠心棟梁,理應寬容對待,盡心輔佐。有功勉之,有過改之,而不是在背後惡意貶棄。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啊。你也清楚如今我大炎形勢岌危,在這個時候起異心,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太後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其實潛話語很明確。

  當年先帝把孩子托付給我,而我也盡心盡力的培養了。長大後也讓他接觸了政務理事,但無奈這孩子不爭氣啊。

  現在大炎內憂外患,形勢危難,哀家為了這個國家只能硬著頭皮幫忙治理政事。

  所以哀家根本沒什麼野心,全都是無奈。

  如今你們這些臣子為了國家想要罷黜無能的小皇帝,這可是你們自己的想法,跟哀家沒一點關系。

  雖然哀家也知道,你們同樣很無奈。

  到時候小皇帝被囚禁還是怎麼的,那都是哀家被你們逼的。

  反正太後的意思很明確:名我要、黃袍我要、天下我要、謗議也可以擔當一些,但廢除小皇帝的黑鍋…必須你們背!

  當然,到時候免不了給伱們好處。

  面對太後的暗示,於鐵頭表現的還是那般平靜,但拋出來的話題卻更為尖銳:“太後認為,陛下未來還能成長為一國帝君嗎?”

  本想繼續繞彎子,但看著老頭灼灼而視的目光,太後想了想,認真且坦誠的回答道:“會,但不是現在的大炎。”

  於鐵頭輕輕點頭。

  沒錯,如今小皇帝雖然能力有限,但並不算是一個昏君,只能說平庸罷了。

  如果在太平盛世,他這個皇帝可以做穩當。但問題是目前的大炎處於飄搖之中,容不下一個平庸的皇帝!

  要的…就是像太後這樣治國出眾的狠人!

  “所以,陛下擔不起這個重任。”

  於鐵頭直接敞開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這句話若是落在朝堂上,必定會引發‘大海嘯’。

  太後唇角的笑意勾勒出來。

  她努力抑制住激動的情緒,柔聲說道:

  “於大人,廢帝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理當清楚此事一旦施行,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為了這天下,您願意遭受萬千世人的唾罵嗎?”

  太後又給出了暗示…不,這已經是明示了。

  廢帝這個鍋,必須你來背!

  因為偌大的朝堂之內,只有於鐵頭背得起這口鍋,也只能是他有資格背這口黑鍋。

  為了天下黎民,您老就受受委屈吧。

  當然,如果於鐵頭不願意背黑鍋來毀掉自己名望,她倒也不會勉強,大不了采用激進手段。

  這激進手段便是——殺!

  只要於鐵頭選擇旁觀,她就有足夠的狠心對朝堂進行一次大血洗。

  只不過這種方式的副作用太大太大。

  當初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地位,她動用冥衛殺了不少反對官員,令整個朝堂膽顫心驚。

  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

  可一味的殺戮只會讓這些臣子懼怕,卻不能讓他們由心臣服。

  太後明白不能再殺了。

  於是她及時收手,主動采用柔和的手段治理朝堂政事,雖然阻礙很大,但效果卻好得多。

  現在登帝的機會擺在面前,殺戮更不能作為第一選擇。

  就在太後暢想之時,接下來於鐵頭的話卻無疑似一盆涼水,直接澆淋而下。

  “太子殿下還有线索嗎?”於鐵頭問。

  太後臉上的淺笑微微僵住,片刻後又以正常語態說道:“目前還沒有任何线索,於大人莫非還在幻想,昔日太子能回來?”

  “倘若太子還活著,太後是否會願意讓他進入朝堂?”

  “於大人覺得可以嗎?”

  太後反問。

  這一刻,她才想起這老家伙曾經與那些保太子一派走的很近,也是當年為許貴妃平反的積極分子。

  難道這老東西今天跑來…是為了那位不知生死的太子?

  有了太子的线索?

  想到此,太後原本熱忱的眼神逐漸變得冷漠起來。

  然而不料於鐵頭又轉換了話題:“太後認為,當年先皇為何只獨寵許貴妃,冷落其他嬪妃?”

  太後實在摸不透這老頭的心思,悶聲回答:“因為許彤兒很優秀,如果哀家沒記錯,當年可不僅僅是先皇對許彤兒情有獨鍾,便是陰陽宗的天君雲簫也對她有好感。”

  “那麼太後認為,當年先皇是否真的相信…許貴妃生下了一只狸貓?”

  “這…”

  這個極其敏感的問題讓太後犯了難。

  畢竟坊間的傳聞再真也經不起嚴密推敲,當是故事聽聽得了。真正有腦子的人會意識到狸貓太子案背後藏有很多蹊蹺。

  先皇當時正值年壯,並非腦昏糊塗之人,怎麼可能輕易就相信心愛的女人是貓妖?

  皇宮之內修行高手眾多,難道之前都未曾發現許貴妃是妖?

  這未免太扯了。

  沒有人知道先皇到底是怎麼想的,也沒有人能夠解釋,先皇為何會狠下心將最心愛的女人活活烤煉之死!

  不過事到如今,追尋這些真相已經毫無意義了。

  先皇駕崩,許貴妃被平反,太子流落民間…朝廷已經不起太大的折騰,凡事要向前看。

  太後嘆了口氣,幽幽道:“於大人,您覺得太子就算被找了回來,能做好這個皇帝嗎?說句不好聽的話,真要讓他做了皇帝,這大炎必定會亡。”

  “沒錯。”於鐵頭贊同這話。

  “所以您覺得,太子有沒有必要回來了?”

  “沒有。”

  “那現在這皇帝由誰當來合適?”

  面對太後赤果果的明示,於鐵頭並沒有絲毫猶豫,沉聲道:“以目前大炎國情形勢,只有太後您有資格掌控朝綱。”

  “您願意讓哀家拯救大炎嗎?”

  “自然願意。”

  “那您支持哀家…獨掌朝綱嗎?”

  “不支持!”

  “…”

  太後無語了,敢情說了半天你這老頭是專程跑來消遣老娘的啊,真以為老娘不敢削你?

  死老頭腦殼有病!

  如果不是顧忌身份,太後恨不得提起椅子直接拍過去。

  “你今天來究竟想跟哀家說什麼?”

  太後的耐心終於到底了。

  於鐵頭還是那副很欠揍的平淡表情:“老臣這些年其實一直在暗中調查‘屍人’事件,想知道背後究竟是誰在操控。”

  屍人?

  太後眉梢挑起:“這還需要查嗎?背後既然有天啟影衛參與其中,必然會皇帝脫不了干系。”

  於鐵頭道:“其實老臣最先懷疑的對象並非是陛下,而是太後您。”

  “哦,聽你這語氣,現在已經還了哀家清白。看來你已經查到了一些東西,對嗎?”

  太後頗感到意外。

  無論是東州城還是風華城發生的‘屍人’事件,她都派人進行過安插,矛頭皆指向小皇帝。

  這麼多年,小皇帝在她的打壓下殘喘至今手里還是有底牌的。

  可她並不明白,小皇帝背後制造屍人的意義是什麼?

  打算組建一直專屬於他的屍人軍隊?

  若真是這樣,未免太幼稚了。

  “雖然老臣沒有太多收獲,當也挖出了一些蛛絲馬跡。尤其前些日子,老臣無意間得到了一條看起來很荒誕的线索…”

  於老頭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因為在場沒有女官幫忙傳遞,他便直接上前將信箋放在桌上。

  太後懷著疑惑之心將信箋打開。

  看到里面的內容後,瞬間便愣住了,一臉的不可思議,杏眸寫滿了震驚。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荒唐!太荒唐了!”

  “於清廉你這頭蠢驢是不是活膩了!!”

  “…”

  太後激動得站起身指著對方責罵。

  很快她又哈哈了兩聲,失笑道:“於鐵頭,你老現在也是真的糊塗到頂了,怎麼喜歡胡亂收集這些荒繆的戲言。也就是你,換成其他人,早就被抄家了。”

  “太後覺得,老臣真的糊塗了嗎?”

  “確實糊塗了。”

  太後將信箋揉成一團隨手扔在一旁,淡淡道。“以哀家看來,您老還是多休息些時日,養好身子再上朝。”

  “就怕老臣休息的時日也不多了。”

  “…”

  太後努力平復著心情,良久紅唇微啟。“於清廉,你真的相信這個荒繆的线索?你應該很清楚,這件事一旦變真,我們所有人…包括那位太子,可就…”

  太後沒有繼續往下說,或許她也無法估量後果會如何。

  於清廉黯然:“老臣走了大半輩子的路,到如今走著走著,似乎前面沒路了,曾經走過的路也被霧氣遮掩,看不清,找不到。太後啊,請您告訴老臣,老臣為國為民活了大半輩子,究竟值不值?”

  “你…你真的相信?”

  太後撿起紙團,又問了一遍。

  女人身子一直在微顫,也不知是因為激動或是恐懼,纖細美麗的手指緊緊蜷握在一起。

  於鐵頭緩緩垂下頭顱,連著背也彎了一些。

  他的精氣神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給抽走:“老臣想賭一把,輸贏無所謂,老臣只是不想抱憾而死。”

  “你想怎麼賭?”

  “讓太子回來。”

  “不可能!”

  “必須讓太子回來。”

  “那你告訴我,太子現在在哪兒?哀家坦誠告訴你,他如今是生是死,哀家都不敢確定。”

  “不,如果太後想找,一定能找到。”

  於鐵頭目光堅決,仿佛泛著幽然的光芒。“只要太後找到,老臣必會承認太子的身份,到時候無人敢質疑。”

  聽聞此話,太後一愣,恍然明白了對方話語中的含義。

  “你是讓哀家…找一個太子?”

  “…”於鐵頭默然。

  太後吸了口氣,心情激蕩,久久難以平靜。

  原來這才是於鐵頭來見她的目的。

  從目前利益角度來說,她和小皇帝都不希望太子被找到。這也是為何當初派人去青玉縣,明面找蛇妖尋找太子线索,背地卻只是走個過場。

  太子一旦出現,朝堂局勢就會從雙方爭斗變成三方斗爭。

  但此刻於鐵頭給她的這個信息實在太過荒繆。

  荒繆到能影響所有人的命運。

  另外太後以前也不是沒想過找一個假太子來背後操縱,但朝堂里得那些官員可不是傻子。

  真要找一個假的,分分鍾給自己挖坑。

  可現在不一樣了。

  作為百官之首的於鐵頭倘若真願意在背後支持,那她不介意找來一個太子擴大自己的利益。

  你百官再怎麼質疑,只要有於鐵頭在,就必須得相信。

  哪怕是小皇帝也不行。

  太後面色陰晴不定,努力在腦海中盤算著種種利益及帶來的各種後果。許久之後,女人鳳目盯著於鐵頭:“你真的願意冒險?你要明白,一旦哀家得了勢,這天下…可就不姓季了。”

  “或許,依舊還是屬於‘季’呢?”

  “呵,那我就陪你賭這一局。不過這太子的人選,你有中意之人嗎?”

  於鐵頭道:“太子畢竟是太子,不可隨便從路旁拉來一人充當。所以,必須找一個足夠聰明,且足夠聽話的人。”

  “你還真有人選?”

  太後臉色不愉。

  她可不想讓對方安排如此重要的人物。

  於鐵頭道:“老臣確實有一個人選,極為合適,此人便是陳牧。”

  “誰?”

  太後神色一滯,點漆般的杏眸之中漾起亮芒。

  這個答案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為什麼是他?”

  太後定了定神,努力裝出一副很冷淡的表情。

  於鐵頭道:“因為他足夠聰明。”

  “可他會聽話嗎?”

  “會。”

  “呵,簡直笑話,在大炎所有官員里,恐怕陳牧是最大的刺頭吧,就連皇帝都敢威脅,如何聽話?”

  “因為他足夠聰明。”於鐵頭又重復了一句。

  太後精致美艷的俏臉似覆上了秋霜,很是不滿對方敷衍似的回答,可細細品味對方話里的意思,又嚼出了幾分明悟。

  陳牧確實是個聰明人。

  冒充太子需要一位心理素質極高的人,能完美應對各種突發事件以及全方位的質疑,更懂得審時度勢。

  包括在朝政的治理上,也要顯示出自己一定的才能,方能服眾。

  最為重要的是,這樣的人必須沒有野心。

  而陳牧恰恰就是這麼一個各方面極其優秀,卻沒有野心的人…這一點作為對方床上伴侶的太後,很是篤定。

  如果不是為了小羽兒,陳牧恐怕早就帶著一眾紅顏隱世逍遙去了。

  他是絕對不可能與自己爭奪權勢的。

  “於大人,這可是在玩火。”

  太後有些心動了,但鑒於兩人的另一層身份,又覺得十分別扭。“更何況,陳牧本就是哀家的人,他若是成了太子,其他官員難道不會有心思?”

  於鐵頭沉默了一會兒,臉上帶起些許笑意:“太子不管是誰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人們相信他是太子就足夠了。況且有老臣在,太後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那如果等太子的價值被利用完了,哀家能否殺了他?”

  太後故意問了這麼一句。

  於鐵頭輕聲道:“他能否活下來,在於自己的本事。老臣只想在臨死之前尋求一個答案,大炎未來如何,老夫已無精力去管了。”

  “就算哀家同意你這個計劃,你又如何說服陳牧假扮太子?他可不是一個願意當傀儡的木偶。”

  “他不需要被說服,只要證明他是太子即可。”

  “如何證明?”

  太後很好奇,想知道於老頭打算用什麼方法來瞞天過海,生生造出一個假太子。

  另外陳牧的身世她可是知道的,是龍盤山少主陳弘圖的兒子。

  反賊之子!

  這要是被查出來,事情就更糟了。

  “老臣自有計劃。”

  看得出這老家伙是不打算告訴太後自己的布局,即便被對方懷疑也要藏著掖著。

  太後陷入了沉思。

  到底要不要讓陳牧扮演假太子?

  雖然他是完美人選,但兩人可是存在那種關系,一旦對方進宮,她的身份勢必會暴露,到時候兩人又該如何面對?

  如果當初她沒有展示出自己本來面目就好了,至少可以一直隱瞞。

  太後腦袋隱隱作痛。

  思考了半響她也沒下定決心,便無力揮了揮手:“現在陳牧去了雙魚國,事情還早,容哀家好好考慮一番再作決定。”

  “好,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於鐵頭倒也沒催促,起身行了一禮,拖著蒼老沉重的身軀一步步退出廳外。

  …

  離開皇宮,朝霞已從天際噴薄而出,輝映著整個天空,好似剛從高爐里傾射出來的鋼水。

  於鐵頭在侍從的攙扶下,艱難登上馬車。

  心腹侍從見老頭雖然氣喘吁吁,但臉上笑容浮動,於是好奇問道:“老爺,您心情看起來比先前好多了,有了喜事?”

  “喜事?”

  於鐵頭靠在軟墊上,閉目笑道。“喜事就是…老夫又可以下棋了。”

  下棋?

  心腹侍從不解:“老爺這幾天不是都有下棋嗎?”

  於鐵頭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應。

  過了一會兒,待馬車緩緩駛動時,他睜開眼皮看著諾大的皇宮,喃喃道:“太後啊太後,這一盤棋,老夫要與‘天’下!”

  ——

  陳牧注視著桌上用茶水寫下的一行字,擰緊的眉頭始終未曾舒展過。

  “菡姝宮花園池…”

  當時那女人只對他說了這半句便又昏迷過去,也不知所說的詳細地點在哪兒,這地方有什麼含義?

  通過調查,菡姝宮是當年王後居住過的地方。

  自從國王重病後,這地方便無人再居住,王後也搬到了茗心宮專門伺候國王。

  那個神秘女人到底給他傳遞什麼信息?

  看來今晚得親自去打探一番了。

  “喂,你到底想明白沒有?”身旁女人不滿的聲音飄來。

  陳牧回過神,扭頭望著面色冷沉沉的曼迦葉,笑著說道:“我又不是神仙,僅憑半句話能想出什麼,今晚我潛入菡姝宮去探個究竟。”

  “那現在能不能把我的手放開了?”

  看著被男人握在手中不斷摩挲的纖嫩柔荑,女人咬牙切齒,恨不得一腳踹過去。

  “摸個手而已,又不是要吃你,害怕什麼?”

  陳牧笑了笑,反而握的更緊了一些細細把玩。雖說比不上夏姑娘和芷月那般嫩脂如滑,卻也格外舒怡,畢竟這種級別的修士,皆經歷過洗筋伐髓,其肌膚差不了哪兒去。

  剛剛沐浴後的紅竹兒一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發絲,一邊坐於旁邊問道:“要不要我陪你去調查?”

  陳牧打量著女人完美誘人的葫蘆腰,笑道:“別,我不想要累贅。”

  “你這話可有些欠揍啊,若說累贅,你才是我們的累贅好吧。”紅竹兒白了一眼,美眸瞟向曼迦葉。“小迦葉,要不你陪他去?”

  曼迦葉扯出兩聲冷笑:“我這個累贅可幫不了他。”

  “你可不是累贅,你是我的心肝寶貝。”陳牧很不要臉的說著肉麻情話。

  曼迦葉奮力將自己的玉手抽出,忽而展顏一笑,嬌滴滴的說道:“陳哥哥俊朗無雙,英武蓋世,心肝寶貝多了去了,我又算哪根蔥,你說是吧陳牧哥哥~~”

  回來了…終於回到了以前那種賤賤的性子。

  看著女人熟悉的嘲諷,陳牧心情激蕩,便要伸手去摟對方,卻被女人靈巧躲開。

  “或者說,在我眼里…你也不過是一根蔥呢?”

  女人笑眯眯的送了個嘲諷鬼臉,纖腰一扭,進入自己的隔間。

  “不錯嘛,你們兩人關系又近了。”

  紅竹兒笑道。

  陳牧舔了舔嘴唇,端起涼了的茶杯自嘲道:“我發現我泡妞的功力大幅度的下降,跟個呆瓜似的。像你這類型的女人,包括迦葉,換成是以前…三天必拿下。”

  紅竹兒聽樂了,笑的花枝亂顫。

  她主動貼近陳牧,如蛇般的藕臂圈在男人的脖頸上,

  用極低沉嫵媚的嗓音說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天底下哪種女人最好追?又是哪種女人好追,但追不到?”

  “那你覺得,天底下哪種男人追不到女人?”

  陳牧反問。

  紅竹兒又將嬌軀貼近了些,幾乎粘在男人身上,柔涼的唇瓣抵在了陳牧耳廓處,小聲道:“你覺得呢?”

  “看來你我心中都有了答案。”

  “未必,也許你的答案是錯的。”紅竹兒嘆息道。“你呀,太喜歡玩心眼了,明明很簡單的事卻非要復雜化。”

  陳牧眼簾一動,若有所思。

  “我感覺你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迦葉。”紅竹兒忽然轉移了話題,直勾勾的盯著男人。

  陳牧暗贊女人第六感厲害,卻沒有坦白。

  那個躺在床上需要驅魔的女人究竟是曼迦葉的什麼人他不知曉,可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暫時應該隱瞞為好。

  在沒有調查出足夠多的线索前,他可不想節外生枝。

  見男人不願說,紅竹兒便沒追問,將帶有濕氣的青絲甩在身後,輕聲說道:“今晚我陪你去。”

  “別,我…”

  “噓,聽話。”紅竹兒玉蔥似的細指抵在陳牧唇上,笑語盈盈。“姐姐不介意你是累贅哦。”

  “能叫你阿姨嗎?”

  “滾!”

  …

  入夜,致星點點。

  換上夜行衣的陳牧與紅竹兒一路避開護衛,悄無生息的來到菡姝宮外。

  宮院外安靜如常,一隊護衛正在巡邏值勤。

  院內可見點點燈影搖曳。

  “別看守衛很松散,但這皇宮內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陳牧手中緊握著可以隱藏氣息的銅制古燈,銳利的眸子如鷹隼般掃視著周圍,對身旁紅竹兒提醒道。

  紅竹兒抿了抿紅唇,手腕輕輕翻轉,捏了一道法印。

  只見一只只朱紅色的小蜘蛛憑空出現,朝著宮院大門爬去,在漆黑的夜色下若不仔細看,根本難以發現。

  小蜘蛛分散於宮院四周後,便開始吐出一根根半透明的蛛絲,相互交織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網,將整個宮院的地面鋪開。

  透過蛛網,紅竹兒清楚的感應到里面是否隱藏高手或者陣法。

  “沒問題,我們進去吧。”

  紅竹兒撤去法印,趁著巡邏護衛不注意,起身掠入宮院。

  紅竹兒翻過院牆落於一座假山之後,在緊身夜行衣的襯托下,身姿曼妙的她就像是暗夜精靈,說不出的輕盈動人。

  “這地方陰森森的。”

  陳牧望著坐落於院內的幾座豪華房屋,黑漆漆一片,就連平日里守夜的侍從也沒有。

  不過從宮院情形來看,那些下人是經常打掃的。

  “花園呢?”

  紅竹兒疑聲問道。

  陳牧一怔,這才發現偌大的宮院內除了涼亭假山等幾個裝飾建築外,根本看不到所謂的花園。

  別說是花園了,就連一朵花都難尋。

  不信邪的陳牧又仔細搜尋了一番,依舊無任何發現。

  難不成那個女人在騙他?

  “她明明跟我說了‘菡姝宮花園池…’這幾個字。”陳牧困惑道。“我耳朵又沒聾,不會有錯的。”

  “可現在花園和池塘都沒有。”

  紅竹兒沒好氣道。

  陳牧緩緩搖頭:“不對,畢竟曾經是王後的居所,再怎麼寒磣也不應該連個花園池塘都沒有。”

  “也是。”

  紅竹兒覺得有道理,於是閉上美眸,抬起了右手。

  很快她的手背上出現了一個黑色蜘蛛紋圖,隨著靈力敷裹,紋圖凝出了墨色的汁,而後聚凝成一只半個手掌大活生生的蜘蛛。

  陳牧看得瘮人。

  同樣是令很多人恐懼的兩種生物,但他能玩蛇,卻沒勇氣去玩蜘蛛。

  怪不得曼迦葉曾經調侃說,如果有男人敢鑽入紅竹兒的裙下,那他一定為自己買好了棺材。

  黑色蜘蛛順著女人纖膩的手背爬下,於四周胡亂爬動。

  片刻後,蜘蛛忽然發出了一聲類似於蟬鳴的怪異聲調,聲音好似帶著波動,指向偏右的一座獨立寢居。

  “那里有問題!”

  紅竹兒杏眸精芒綻現。

  兩人立即潛入寢居,盡管里面黑漆漆的,沒有燈燭,但借著透來的月光還是能大體分辨出房屋內的布局擺設。

  寢居內除了基礎的床榻桌椅以及裝飾字畫外,最為引人矚目的便是對門牆壁正中擺放的一座玉制菩薩像。

  與干淨的房屋地面相比,菩薩像反倒沾有一層灰塵。

  看得出平日無人打理。

  “等等!”

  見陳牧要上前查看,紅竹兒抬手攔住他。

  她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地面,隨即雙手五指分開伸直,掌心向上,右手無名指勾住左手無名指,扯出一張金燦燦的蛛網,猛地朝下壓去。地面金光爆開。

  下一秒,菩薩像前面的空氣里出現了一點點亮芒,仿佛飄浮的螢火蟲。

  “是血螢。”

  紅竹兒神色凝重。“這是一種用來追蹤的蠱蟲,雖然無毒,一旦被沾染上,它就會神不知鬼不覺潛伏在你的體內。而持有母蠱者,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你。”

  “厲害,厲害。”

  陳牧朝女人伸出大拇指。

  不愧是天庭殺手的精英成員,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怎麼辦?要不把它們給清除了?”

  “這些血螢一旦消失,幕後人肯定會發覺的。”紅竹兒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得想個辦法繞過它們,不要驚動。”

  “不驚動…”

  陳牧犯了難。

  要不用‘天外之物’試試?

  不過顯然身邊的同伴有更好的辦法,紅竹兒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許不知名的粉末,然後又咬破自己的指尖,擠出幾滴鮮血落在上面…

  等待數秒後,她又從木盒里取出一只蜘蛛。

  這蜘蛛身體極為圓潤,仿佛是被滾圓的小糞球,六肢短小。落在被鮮血沾染的粉末上後,瞬間化為膿水。

  一股奇異的臭味逐漸散發出來。

  而那些漂浮著的血螢在聞到怪異味道後,全都不自覺被吸引過去,圍在了膿水周圍。

  “好了。”

  紅竹兒拍了拍手。

  看到菩薩像面前再無阻礙,陳牧感慨道:“人才啊,要不以後跟我混吧,我養你。”

  “報酬是什麼?”紅竹兒笑道。

  陳牧一臉認真:“每天送你一份特制的營養餐。”

  “呵呵,我這人口味挑,而且需要加點拌料。”紅竹兒素手掠過額前青絲,一派笑吟吟的妖媚模樣,手背卻出現了一只形態猙獰的蜘蛛。“你願意陪我玩玩嗎?”

  陳牧呲了呲牙,訕訕道:“那算了,我這人膽小。”

  “逗你的。”

  紅竹兒捉狹一笑。“養我倒不必了,我這人自由慣了,不想與你那些紅顏爭風吃醋。不過還是那句話,你想什麼時候要我的身子隨時要便是。”

  陳牧輕咳了一聲,沒再繼續口花花,上前仔細檢查菩薩像。

  寶友,這女人可不興調戲啊。

  “應該是個機關?”

  紅竹兒道。

  “應該是。”陳牧點了點頭,嘗試轉動菩薩像,後者卻紋絲未動,任憑他使多大力氣也不管用。

  但用‘天外之物’進行感應,這菩薩像確實有機關存在。

  “奇怪,打不開啊。”

  陳牧在菩薩像的附近摸索著,看能否找出什麼凸起之物,可惜整座台面除了這尊菩薩像之外,沒有任何可以啟動機關的開關。

  “能不能對菩薩虔誠一點。”

  看到陳牧將菩薩像掰來掰去,紅竹兒嬌聲道。

  陳牧詫異:“沒看出來你還挺有信仰的。”

  “我可不信佛。”紅竹兒秀眸含嗔。“虧你還是斷案如神的大神探,就沒發現什麼異常?”

  異常?

  陳牧怔了怔,環顧周圍後目光定格在地上,表情頓時恍然:“缺了一樣東西,既然有菩薩像和香爐,就應該有平日里用來跪拜的蒲團。從情形來看,也不該是被下人拿走了。”

  紅竹兒往後退了兩米左右,足尖在地上輕輕敲擊感應。

  在感應到某處地板有異常後,她唇角掀起一抹弧度,腳跟猛地下壓,只聽喀嚓一聲輕響,地板翻轉,出現了一個蒲團。

  紅竹兒跪在蒲團上,對著菩薩像叩首。

  叩到第三下時,菩薩像突然發出了一道機簧似的聲音。

  “妥了?”

  陳牧重新去轉動,發現剛才還紋絲難動的菩薩像此時僅需要輕輕推力,便可轉動起來。

  與此同時,寢居正中間的地板開始緩緩下沉,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走廊。

  “怎麼,又想夸我?”

  見陳牧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她,紅竹兒盈盈笑道。

  陳牧指著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猶豫半響還是將准備出口的話語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道:“我很替迦葉擔心,某一天被你給賣了,你這女人藏的很深。”

  “那就賣給你唄。”

  紅竹兒眨了眨眼,既富肉感不失緊致的腰肢一扭,轉身進入走廊。

  陳牧啞然失笑,跟在後面。

  順著長廊走下,兩人來到了一座頗為寬敞的地下洞室,看起來人工開鑿的痕跡很少,多是天然形成。

  在洞室正中卻有一池塘,白霧氤氳。

  “難道這就是花園池?可花園呢?”陳牧報以懷疑。

  “這不是嗎?”

  紅竹兒朝著一側努了努嘴。

  陳牧扭頭一看,頓覺無語,只見立於池旁的一塊石碑上隱隱刻有三個字:花鳶池。

  好家伙,敢情是我理解錯了啊。

  陳牧無奈嘆了口氣。

  紅竹兒利用靈蛛繞著池塘一圈,確認沒有陷阱異常,便湊近細看。在氤氳白霧里,她看到池塘中間綻放著一株荷蓮,周側皆是綠葉浮動,好似仙池。

  “猜猜這池中有什麼寶貝?”陳牧問道。

  紅竹兒做了個請的姿態:“那就請陳大爵爺親自下去看看唄,或許不是寶貝,而是驚嚇呢,我這烏鴉嘴一向很准的。”

  陳牧倒是二話不說,直接一頭扎進了水池。

  在入水的一刹那,陳牧便感到了一股極強烈的眩暈,仿佛整個人被倒吊在了空中甩動。

  等他清醒過來,卻詫異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池岸。

  但紅竹兒不見了蹤影!

  “幻境?”

  陳牧皺了皺眉,見池內的白霧已經消失,就連那株荷蓮也不見了蹤影,便好奇探身觀望。竟看到池塘內有紅竹兒的身影,俏生生的立於池岸邊。

  一刹那他恍然明白,自己來到了池塘下的另一個空間。

  此刻他與紅竹兒只隔著一面池水。

  “有點神奇。”

  陳牧嘖嘖稱奇,輕吐了口濁氣,開始環視四周尋找线索,很快他就便被一幅奇異的壁畫吸引了目光。

  那副壁畫看著年代並不久遠,勾筆清晰。

  畫中是一個女人,四肢被鐵鏈牢牢鎖著,身後則是一片火焰,就好像女人置身於地獄。

  而女人的容貌,隱隱有些熟悉。

  陳牧想要走近卻被一面無形的結界給阻攔,於是他釋放出‘天外之物’,粘稠的黑液生生將結界扯開一道裂縫。

  前腳邁入裂縫,灼熱的炙浪頓時撲面而來。

  陳牧連忙利用‘天外之物’將自己護住,眯著眼睛看向前方,發現原本壁畫里的那個女人竟生生出現在了眼前。

  女人依舊被鐵鏈鎖住,衣裙華美卻有破損,露出些許玉白膚色。

  螓首低垂,紛亂的青絲遮住了少半臉頰。

  不過她身後的火焰還是以壁畫的方式存在,朝前每走一步,溫度就會上升一些,烤得皮膚灼灼生疼。

  “這女人是誰?”

  對於現實環境的感觸讓陳牧明白,這女人絕對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並非幻境產生。

  他緩步上前,來到女人面前。

  將紛亂的秀發撥開,陳牧徹底看清了女人的臉——是一張很漂亮,很端莊秀美的臉。

  王後?

  陳牧腦中電光一閃,呆住了。

  說實話,陳牧並沒有真正意義上見過雙魚國王後的真面容,更多是從葫蘆七妖及其他人口中拼湊出了一個較為模糊的形象。

  但這些其實已經足夠了。

  在看到這女人容顏的一刻,陳牧的腦海中不自覺便出現了這個名字。

  直覺告訴他,

  這女人…就是雙魚國的王後!

  ——

  從神女湖離開後,一行人回到了唐胭居住的小院。

  名叫楠楠的小女孩在知道白纖羽是‘壞人’後,便沒有了先前的親近,躲在父親懷里怯生生的,偶爾偷偷看一眼。

  不過面對清純如菊的少司命,她倒是沒有太多敵意。

  或許在小女孩心里,少司命是真的仙女。

  白纖羽若有所思的盯著跟她一起來的鬼新娘,柔聲問道:“那個在湖底的女人,你認識嗎?”

  當時她在湖岸邊等了很久鬼新娘才出現。

  雖然看到對方安全很高興,但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對方在湖底做了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我聽到你們對話了,她叫花葬,以前是個殺手。”

  鬼新娘無聊的擺弄著桌上的幾根葉草,聲音慵懶平淡。“你不是冥衛朱雀使嘛,調查一下應該很容易的。”

  白纖羽笑了笑,沉默片刻後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先別急著謝我,說不定某一天你會死在我手里。”鬼新娘眨了下眼眸。“不開玩笑哦。”

  “你想見夫君嗎?”白纖羽轉移話題。

  鬼新娘搖頭:“我現在沒興趣見他,反正見了也不過說幾句話而已。我來找你,是想與你合作。”

  “合作?”

  “對,我有關於‘雙魚玉佩’的线索。”

  “什麼线索?”

  白纖羽雙目一亮。

  鬼新娘將手里的草葉編織成一只螞蚱,遞到小女孩楠楠面前:“現在不可能告訴你,你就說,願不願意跟我合作,我們一起去找雙魚玉佩。”

  望著眼前栩栩如生的草螞蚱,小女孩露出喜愛之態,卻不敢伸手去拿。

  鬼新娘索性丟到了對方懷里。

  小女孩猶豫了下,將草螞蚱拿在手里,乖巧的說了聲:“謝謝大姐姐。”

  白纖羽皺眉:“你只要我一個人合作?不多找幾個人?”

  鬼新娘瞥了眼少司命:“不需要,有你就足夠了。你信不信我是你的事情,願不願合作也看你的選擇,其他人我並不歡迎。她們若是執意跟來,那合作就沒必要了。”

  白纖羽陷入兩難境地。

  如果真的能與鬼新娘找到雙魚玉佩,無論是對夫君還是青蘿姐妹,以及薛采青的失蹤,都有極大幫助。

  就怕鬼新娘還有其他目的。

  當然,從情感上來說,她不認為鬼新娘會傷害自己。

  這是出於姐妹間的血脈信任。

  “讓我做什麼?”

  糾結半響後,白纖羽最終下定了相信對方的決心。

  少司命動了動朱唇,但沒有阻止。

  興許她明白,一旦白纖羽決定的事情,任何人包括陳牧都無法讓她改變主意。

  “不急,在這里…還有一個人需要給我幫忙。”

  鬼新娘妖媚冷漠的眸子投向了唐胭的丈夫。

  “他?他能幫你什麼?”

  白纖羽不解。

  唐胭見狀,下意識擋在自己丈夫面前。

  “如果我沒說錯,你以前的真名叫冷寒是吧,曾經在雙魚國是個有名的劍客,頗有俠義…”

  鬼新娘笑容玩味,對男人說道。“之所以被毀容,是因為一個女人。”

  男人沉默不言,算是承認。

  白纖羽有些吃驚鬼新娘的信息量,似乎這女人早就對雙魚國進行過一番大調查,知道很多秘密。

  “放心,我不會讓你去上刀山或者下火海。”

  鬼新娘道。“你幫我做的事很簡單,將當年傷害過你的那個女人,從宮里給我叫出來,好像是叫明蓉兒對吧。”

  “不行!”

  不等丈夫回答,唐胭面色大變,一口拒絕。

  那個明蓉兒她了解過,在宮內權勢極高,是個心腸極變態狠毒的女人,當年丈夫若非運氣好逃離,怕早就被那女人折磨致死。

  丈夫的臉皮,就是那女人給生生剝下來的。

  現在再去找她,分明就是找死。

  “不行?”

  鬼新娘笑眯眯的看著她:“說起來,我跟朱雀使是親姐妹,所以當年你殺的那些白家族人,也是我的親人。雖然我喜歡看著他們去死,但滅門之仇終歸是要報的,你信不信…現在我就殺了你全家。”

  盡管鬼新娘語氣沒有太多殺意,但唐胭卻由衷感覺到脊背爬起一股徹骨的寒氣,溢出恐懼。

  比起大名鼎鼎的羅刹白纖羽,這位姐姐似乎更為可怕。

  “要不,我先殺她試試看?”

  鬼新娘玉指捻起一根草葉,笑容溫和的看向小女孩楠楠。

  屋內氣氛瞬間凝聚緊張起來。

  白纖羽不悅,剛要開口,鬼新娘冷冷盯著她:“你可別腦子進糞給我裝聖人!本來就是一個劊子手,現在扮什麼好人?連自家的血仇你都能放下,我可真佩服你。”

  白纖羽被懟無言,唯有苦笑。

  屋內的人都有理由相信鬼新娘會殺小女孩,而且沒人能阻攔。

  男人輕嘆一聲,拍了拍面前妻子的肩膀,遞了一個安慰的眼神,將孩子交給對方上前說道:“好,我幫你。”

  “啪!”

  鬼新娘拍了下手掌,笑道:“我喜歡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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