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台
凌晨,街道和小區里一片寂靜,稀疏的星辰閃耀著微光。
女人乘坐電梯來到32樓,她一襲黑色——黑色的長發,黑口罩,黑圍巾,身體也包裹在黑色的長裙和絲襪里。只有腳上那雙高跟鞋是焦糖色的。鞋跟踏在地上,“嗒、嗒、嗒、嗒……”,清脆的回音回蕩在樓道內。
她走出電梯,緩緩步上通往天台的樓梯。四下張望,天台上沒有別人——這時大部分人們還在夢鄉中。天台上很暗,只有微弱的星光和樓角的航空障礙燈時不時閃爍出紅色的光亮。
女人扯下圍巾捧在手里,沿著天台轉了半天,高跟鞋清脆的“嗒嗒”聲余音繞梁。女人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踮腳物。最終,女人從天台的一個角落搬來一個未開過的油漆桶——那是最近在天台施工的施工隊放在那兒的——把它放在了一個空調外機支架的下面。
站在油漆桶上,女人把圍巾拋過支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繞了一圈,把兩頭打了一個死結,然後用力把結收緊。現在,一切准備都已完成,接下來只要踢開油漆桶,重力和圍巾會做完後面的工作。
女人的心砰砰跳著,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緊張。如同一個第一次登上舞台的演員,感到不知所措一般。因為緊張,加上帶著口罩呼吸不暢,她大口喘著氣。不過很快她就不再需要呼吸了。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接近5點了,可能很快會有早起的人上來天台鍛煉,她不能再等了。女人突然感到一陣頭痛,腦中又想起那個催眠般的聲音:“……在黎明前,在高高的樓頂,黑衣女人吊頸身亡……”
油漆桶倒地發出沉悶的響聲,圍巾隨之絞緊了女人的脖子。女人眉頭微蹇,緊閉雙目,頭被勒得向左前方微斜。身體就這樣靜靜地懸在空中,雙手垂在體側,就和所有上吊的人一樣。兩三秒後,女人並沒有感到脖子被勒吊或是肺部被窒息得很痛苦。她睜開眼,看著自己的身體前後微微蕩著,先向左轉了半圈,又向右邊回轉過去,仿佛蕩秋千一樣——她想起了小時候蕩秋千的場景,眼前似乎看見小時候的自己——那個穿著藍色的校服裙、白色絲襪和小白鞋,扎著發箍的小女孩,在秋千上來回蕩著。又過了兩三秒,女人眼前像起了一層黑霧,什麼也看不見了。女人知道,她的大腦已經開始缺氧,很快要失去意識了,於是趕緊將右手伸到兩腿之間,隔著裙子和絲襪,希望給自己最後一點快慰。
意識很快地模糊下去,半夢半醒之間,女人又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那個小美女,還有當年她曾暗戀過的一個小男生。男生幫小美女推著秋千凳,小女生開心地笑著。忽然,秋千凳不見了,原本坐在秋千上的小女生變成了被一根尼龍繩做的絞索吊在秋千架下,臉頰被勒得像紅苹果一樣,雙眼微張,瞳孔翻了上去,一截小舌也吐出了齒外。一旁的男生卻還邊開心地笑著,邊推著女生的腿,讓她的身體像秋千一樣前後擺蕩。這樣蕩了幾回後,男生一手抱住女生的白絲玉腿,上下撫摸著,一手探進女生的裙底……女生的喉嚨里發出輕微的喘咳聲,身體幅度不大地抽搐著,一股清流順著絲襪淌了下來,滴在地上,匯成一個水汪……
半個多小時後,女人的屍體被來天台曬衣服的居民發現了:她用一條黑色的圍巾吊在空調外機的支架下,頭向左前方傾著,腳下有一攤水,口罩也落在這攤水里,被浸濕了。不時還有一兩滴液體順著高跟鞋滴下來。旁邊是一個翻倒的油漆桶。女人雙目微睜,眼珠上翻著,幾乎不見了漂亮的瞳孔,一截香舌夾在兩片紅唇之間。表情略顯猙獰,但仍舊是個美人胚子的臉龐。一身黑色更顯女人的修長苗條,像一縷孤魂,幽怨地掛在那兒,讓人們議論紛紛,甚至不太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