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小金!”
眼看著小金如同死了一般,嚇得貝爾花容失色,不停地喊著自己小妹的名字。還是莓反應最快,兩步走上去試探了一下小金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脈搏,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放心吧貝爾,她沒事。”莓摸了摸小金的頭發,衝著貝爾點了點頭。“小金只是勞累過度,睡著了。”
眼看著熟睡的小金口水都流出來了,貝爾和辛迪這才放下心來,輕松地相視一笑。
“既然小金沒事,那就是最好的結局。”看的出來,相比比賽的勝利,貝爾更在乎的是自家小妹的身體。“那最後一場也就算我們僥幸取勝了;今天我們兩隊各一勝一負,就算打了個平手吧——能把辛迪這個蒙特利爾多年不敗的高手打失禁,你們已經有了挑戰公開賽的實力,我也就放心了。”
辛迪尷尬地苦笑了一聲:顯然,她還對自己的失禁有些難為情。
“公開賽的名額我會讓辛迪幫你們去搞的,這兩天應該就有結果,大家都早點回家休息吧。”貝爾看了一眼辛迪,頓了一下之後繼續說道。“辛迪,去找傑西卡要個聯系方式,等你把參賽名額的事情搞好了,自己去聯系傑西卡。”
“啊?哦……好的……”辛迪嚇了一跳,她沒有想到貝爾竟然會這麼說,不過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傑西卡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和辛迪互相加了Facebook和微信的好友——辛迪作為CBC經常混西人圈,因此經常使用的社交軟件也不一樣。兩人推脫了一番,都想加對方常用的軟件,索性全都加上了。
“小金就別叫醒她了,給她找個旅館休息一下。”貝爾打量了一下周圍,思索道。“附近有什麼酒店嗎?”
“住什麼酒店啊——我家就住在附近,送去我家住吧。”風鈴突然想起來自己家就在不遠處,連忙向貝爾自告奮勇。“我家房子大,留宿一晚不成問題;再說了,我也可以幫忙照顧一下小金,貝爾姐你也累了,一起來我家借宿吧?”
“不用,我自己坐地鐵走。”貝爾豪氣地大手一揮,謝絕了風鈴的留宿邀請。“我晚點還要去西邊有個夜場,也不方便帶著小金一起,就拜托你幫忙照顧了。”
風鈴用力地點了點頭,示意照顧小金的工作包在自己身上,可辛迪卻有些摸不著頭腦。“大姐,我有車啊——為什麼不讓我送你去?”
“米拉貝爾你去嗎?離你家兩個多小時車程呢!”貝爾沒好氣地打斷道。“你老老實實地回家休息,別再跟著我亂跑了——話說,你們有誰住舊港嗎?”
莓和小羽搖了搖頭,兩人的家都住在蒙大南邊,和辛迪往東去的方向並不順路,只有傑西卡舉起了手。
“傑西卡……你也住舊港嗎?”辛迪有些意外,連忙問道。
“啊……我就住在麥吉爾旁邊,算是舊港那邊吧……”傑西卡撓了撓頭,說道。“不知道咱們順不順路……”
“順……順路,我也在附近……”不知道為什麼,辛迪似乎有些緊張,糾結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道。“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回家?”
“好啊,謝謝啦!”
傑西卡倒是沒有客氣;反觀辛迪,車主卻扭捏得反倒像是蹭車的人。
貝爾把小金背起來,示意風鈴帶路,讓辛迪開車先把家最近的風鈴連帶著小金送回家。因為辛迪的車子空間有限,加上蹭車的傑西卡,其他人就沒有位置坐了。一番推讓和商量之後,最後決定讓辛迪、傑西卡和風鈴三人帶著小金坐車走,貝爾則是徒步走去地鐵站,莓和小羽結伴去南邊等公交車。
幾人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包間,但還是被小金尿得有些慘不忍睹;一想到保潔阿姨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包間尿流成河的模樣,幾人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便湊了湊押了一百多塊錢的小費,純當是阿姨的精神損失費了,這才各自離去。
辛迪的車先出發,貝爾也疾走兩步去了地鐵站,剩下小羽和莓兩個人慢慢地在街頭上溜達。此時已經接近深夜,天氣蕭瑟不說、又趕上疫情期間,蒙特利爾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兩個亞洲面孔的女孩在街頭慢悠悠地閒逛,不知道的還以為遇見了鬼,反而是落了個清淨。
“小羽,忍功不錯啊?”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莓才悠悠地開口說道。
“哪有,這不還是丟人了嘛……”小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突然,莓的身子整個轉了過來,幾乎把臉貼在了小羽的鼻尖上,大半夜的給小羽嚇得一激靈,差點沒再尿一次褲子。
“你是故意尿出來的,對吧?”
莓盯著小羽,小羽看著莓。
“呵呵呵……不愧是大偵探啊,什麼都瞞不過你……”小羽尷尬地笑了笑,倒也沒有否認。
“為什麼故意失禁?”莓的臉頰始終沒有從小羽的面前離開,反而靠的更近了。
“沒什麼,畢竟只是友誼賽而已……”小羽支支吾吾,害怕莓將失利怪罪於自己。“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小金再受折磨了,還有辛迪,總覺得如果繼續折磨她們有點太過分了……你放心,正式比賽的時候,我肯定不會……”
“你做的對。”出人意料的是,莓居然沒有怪罪小羽,反而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把幾乎貼在一起的臉挪開。“這種情況下,換做是我的話,我也會讓小金贏的。”
眼看莓並未責怪自己,小羽這才稍微安心一些。
“不過啊,小羽……”雖然莓沒有責怪自己,卻繼續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的這份善良,還有所謂的‘不忍心’,早晚有一天會害了你的;我並不是說這是錯誤,而是弱點——是來自人性的弱點,是你的弱點。”
“但是莓你也說過,換做是你,你也會讓小金贏……”
“我會讓她贏,但不是因為所謂的善良。”莓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絲寒光,讓小羽感受到刺骨的冰冷。“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東西——它會讓你喪失理智的判斷,讓你做出錯誤的選擇,甚至讓你……丟掉自己的性命。”
小羽聽在心里,沉默地笑了笑。
“莓……你就沒有動過感情嗎?”
“你覺得可能嗎?”莓譏諷道。
“和你唱的那首歌有關嗎?或者……”小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內心最開始的問題拋了出來。“和你這次、上一次、乃至第一次參賽有關嗎?”
出人意料的事,莓居然沒有回避,而是點了點頭。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會告訴你,不過……”莓說到一半卻又似乎有些猶豫,仿佛是在下很大的決心一般。“在知道真相之後,你還會繼續幫我嗎?”
“無論真相是什麼,我都會繼續幫你,並且絕對不會害怕任何事情。”小羽拉起莓的手,堅定地說道。“就像傑西卡一樣,我可能沒有傑西卡那麼值得信賴,但是我願意履行我的承諾。”
莓又是一個輕蔑的笑容,似乎對這種話有些過敏。
“胡狼,販過毒。”
小羽似乎並沒有很震驚,而是繼續耐心地聽莓講下去。
“我的父親是一位緝毒警,同時也是一位警校的老師。”莓再一次提起了自己的父親,這一次,她說了很多。“當然,就像我之前說過的,他現在已經不在了——他生前查的最後一個案子,是胡狼的販毒案。”
“胡狼方舟是一個類似於黑市的地方,雖然非法直播和情色交易是主營業務,但還有隱秘的聯系制毒、販毒和吸毒的渠道,我甚至懷疑他們倒賣人體器官和軍火——雖然這個事情還沒有證據,但非法直播和販毒的確是實錘。”
“貝爾說的沒錯,但她給出的信息是基於海外的憋尿愛好表論壇之後的——這是胡狼來到加拿大後的發展平台,或許已經舍棄了販毒的業務;而在中國,胡狼的業務更加廣泛:也正是因為販毒,才給胡狼積累了第一桶金,讓他有足夠的資本啟動論壇和非法直播的產業,也就是胡狼方舟。”
“那個時候,我才剛剛高中畢業、讀了不到兩個月的大學。當時還有一個談了三年的男朋友,叫做小海。”
小羽專心致志地聽著莓的娓娓道來,關於胡狼和她自己的往事,她一個字都不想錯過。
“小海是我在高一的時候認識的學長,我們一見鍾情;他的志向是當一名警察,雖然我從來沒有提起過家里的事情,但他真的很像我的父親。”
“最令我無語的是,這貨居然報考了警校,還考進了我父親所在的警校。”莓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似乎夾雜著許多亂七八糟的情緒。“有一次,我和他約會的時候撞上了父親,我倆一個叫‘爸爸’,一個叫‘老師’,那場面……嘖,別提多尷尬了……”
小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已經腦補到了這張世界名畫。
“一開始爸爸挺反對的——倒不是因為小海這個人,恰恰相反,若是小海不是警察的話,估計會把小海綁起來帶回家做上門女婿……”令小羽沒想到的是,提到自己的男友,莓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甚至還開起了玩笑。“可他是一個警察,還是最危險的緝毒警——這是我父親無論如何都沒法接受的事情;更何況當時他在警隊實習,就在父親所在的大隊。”
“到後來,經不住我倆的軟磨硬泡,再加上小海確實非常優秀,我父親也只能被迫的接受了我們的關系;受父親的影響,我從小就喜歡讀推理小說,再加上小海後天的影響,高考之後我就說要做一名公偵,還要去他們的局里做事,結果這兩位前輩呢?一個接著一個輪番勸我不要入這行,哈哈哈……”
莓沉浸在了這段回憶中——這似乎是一段不錯經歷,讓莓平時一臉全世界都欠了他幾百塊錢一樣愁雲密布的臉,終於看到了難得的陽光和笑容。
“我原以為,日子就會這麼順利地過下去,我和小海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修成正果,直到他們和胡狼的正面對抗,我的家庭、我的人生……全毀了,毀在了胡狼手里。”
“胡狼這個人十分神秘,到現在也沒有人直到他姓氏名誰、是哪里人,他的所有的蹤跡和簽名,都使用了他的化名‘胡狼’,截下的通話錄音帶著很重的電流變音聲、IP地址也是經過層層偽裝——直到有一天,我父親破獲了一起販毒案件,抓到的馬仔供出了胡狼的制毒基地。”
“那個時候,非法直播還只是胡狼的一項副業,販毒依然是他主要的收入來源。雖然胡狼當時制毒基地有很多,但在我們的城市破獲的制毒基地,卻是胡狼全國的大本營。”
“雖然警方的行動速度很快,但胡狼的消息更靈通——顯然,警察中也有胡狼的臥底,是臥底把父親的信息賣給了胡狼;於是,在有一次我從圖書館回來的路上,胡狼的人綁架了我。”
莓恢復了小羽最開始認識她的模樣——顯然,這段經歷並不是那麼美好。不過,莓居然能雲淡風輕地講出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還是讓小羽有些難以置信的。
“當警方包圍制毒基地的時候,胡狼已經撤離出了本市,制毒的材料與機械也被搬運走了大半,只留下了一個廢棄的工廠;胡狼以行動組總隊長的女兒作為人質,威脅警方放行自己的販毒團伙,為了保證我的生命安全,連狙擊手都不敢動,只能小心翼翼地跟胡狼團隊談條件;當突擊隊把我救出來的時候,胡狼的主力團隊已經安然撤退了。”
“後來才知道,胡狼團隊是故意放我走的,目的就是引誘突擊隊和緝毒警進樓,而整座大樓都早已經安裝了炸彈……”
莓似乎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後面的故事小羽也能猜個大概,想要抱抱莓以表示安慰,卻被莓推開了。
“父親和小海,都死在了那場爆炸中……”
一行清淚從莓的眼眶中滑落,小羽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莓要做偵探、如此孜孜不倦地追尋胡狼的下落。她不顧莓的反抗,一把將莓抱在了懷里,希望能用這種方式讓莓感受到一絲溫暖。一開始莓滿臉不情願拼命的掙脫,但隨著小羽越抱越緊,莓也放棄了掙扎,索性順勢趴在小羽的肩膀上。
大馬路上兩個女孩子抱在一起,這個場景相當詭異,好在沒有人看到。
“小海是我今生愛上的第一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我永遠不會再愛上其他的男人,因為沒有人能比得過小海。”莓趴在小羽的肩膀上,哽咽著說道。“這家伙也夠笨的,爸爸也是……一個是才高八斗的高材生,一個是幾十年豐富經驗的老警察,難道他們看不出這是胡狼的陷阱?為什麼還能蠢到非要身犯險地?”
“他們看出來了——但比起這個,他們更看重你。”小羽一邊拍打著莓的後背,一邊輕輕地說道。“就像你愛你的父親、愛小海一樣,他們也愛你,無論是作為女友、還是女兒。”
“所以我討厭愛這種感情——如果不是這種感情,爸爸和小海,都不會死……”
此時此刻的莓,已經不是那個精明強干的大偵探,而是一個多情的少女,一邊流著淚回憶著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一邊抱怨著一生中最愛的兩個男人離她而去。小羽很想說些什麼,但笨嘴笨舌的她顯然不能像傑西卡一樣巧舌如簧,只能把眼前這個女孩抱得更緊了。
“我一定要把胡狼繩之以法,讓他給爸爸、給小海、給所有犧牲的警員們償命……”
蒙特利爾的夜空中閃爍著微弱的幾顆孤獨的星,它們發散著微弱的光,在刺骨的寒風中依然倔強的亮著,卻似乎又連成一片,在月亮都早已隱匿之時,照亮著旅人前進的道路。
小羽就這樣抱著莓的身體,這個女孩體型比較瘦,肯定不像辛迪那樣抱起來又軟又舒服,甚至還有點硌手,但小羽依然抱了她很久、很久。
“所以你來到加拿大,是來做什麼的?”
“既然我沒有死,胡狼的團隊自然有可能像我尋仇;為了我的安全,政府才把我‘流放’到了加拿大。”莓用了“流放”這個詞,讓小羽聽著有些不舒服。
“可是,一切都是如此巧合:我居然在加拿大找到了胡狼的线索。曾經的我沒有能力去和只手通天的胡狼對抗,現在的我是皇家騎警的合作伙伴,而胡狼沒了國內的人脈、實力自然也不及當年——這一次,在加拿大這片土地上,我一定要親手戰勝他,把這個十惡不赦的罪人繩之以法。”
“可是……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呢?”小羽似乎想到了其他的東西。“你就不怕我是胡狼的人,專門臥底到你的身邊,在了解了你的真實身份後,把你滅口?”
“不,你不會。”
莓掙脫了小羽的懷抱,換回了那天在狼人游戲中的模樣,緊緊盯著小羽的雙眼,說出了那天她對小羽說過的、一模一樣的話:
“你的眼睛,出賣了你的一切,包括你的靈魂。”
小羽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果胡狼想殺我,早就動手了——胡狼之所以留著我的命,一是因為不敢和皇家騎警公然作對,二是大概想要利用我去給他們的直播牟取更大的利潤吧——這也正合我意,只要能掌握胡狼犯罪的更多證據,就有機會扳倒他,而最直接的手段就是參加他名下的比賽,並且贏下來。”
“這是我對自己能力的信任、也是對你的信任——否則,我不會邀請你來參加這場游戲,傑西卡也是同樣的——我相信,只要你承諾過會繼續陪我走下去,你就一定不會背叛我;這種感覺,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已經根深蒂固了。”
“何以見得呢?”
“因為你是小羽。”
莓的識人之術,似乎沒怎麼翻過車。在那場狼人游戲中,也是莓准確地找到了最值得信賴的傑西卡,並將自己的底牌交給了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孩,才有了後來的絕地翻盤和如今自己最可靠的助理——雖然莓自己始終不肯承認這一點,但不可否認的是,傑西卡已經深深地影響了莓的生活、莓的工作、以及她的一切。
“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信任你的。”
路的盡頭,一輛公交車不合時宜地飛馳而來,莓說完最後一句話,衝著小羽揮了揮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就在公交車關門前的一刹那,小羽大聲地衝著莓的背影喊道。
“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背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