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之下，警察將一座廢棄的孤摟圍的水泄不通——這棟房子已經年久失修，仿佛踹一腳就能把承重梁踢垮一般。

　　 “夏隊，快走啊！”危樓當中，一名年輕的男孩在呼喚著自己隊長的名字。

　　 “該滾的是你，小混蛋！”那個全副武裝的隊長完全沒有撤退的意思，反倒大聲斥責自己的隊員。“替我照顧好欣然，你若是敢先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伴隨著一陣激烈的槍響，年輕男孩的肩膀中了一彈，只能忍著劇痛咬牙退回了殘破不堪的瓦礫之後。隊長的額頭已經被鮮血浸透了，可眼中依然沒有半分畏懼，依然頂著敵人的槍火前進。

　　 “有手雷！夏隊，快撤！”

　　 樓下的警察同伴焦急地呼喊著隊長的名字，一名年紀比較大的警長懷里摟著一位少女。那少女雙眼空洞，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危樓，小手中緊緊地攥著一顆鮮紅的草莓，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般，表情寫滿了“呆滯”二字。

　　 “轟”的一聲，隱匿在樓層中間的炸彈被引爆了。頃刻間，高聳的大樓土崩瓦解，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味道，鮮血混在塵土之中，洋洋灑灑地在天空中上演死亡的圓舞曲，天空被染成了可怖的殷紅色，不知是那夕陽的絕唱、還是被蒙上了罪惡的鮮血。

　　 慢慢地，血紅色的天空逐漸模糊，爆炸聲、哭喊聲、追逐聲也逐漸淡去。

　　 “莓莓？”

　　 莓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發現傑西卡的鼻尖距離自己的臉只有不到五公分了。她下意識地揮掌去打，手掌揮在空中卻又緩緩地放了下來。

　　 “你們……盯著我看做什麼？”

　　 “莓莓，你睡著了。”傑西卡替莓梳理了一下被弄亂的劉海，解釋道。“你確實太累了，要不要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們再……”

　　 “不用，睡了幾分鍾，精力恢復的差不多了。”莓活動了一下發酸的肩膀和脖頸，又伸了一個懶腰，這才坐了起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擦去了眼角不知何時泛出的淚光。“剛才的貸款，拿下來了嗎？”

　　 傑西卡點了點頭，將剛才拍下的戰利品展示給莓看。

　　 “好，繼續比賽吧。”莓輕輕用手拍了一下傑西卡的臉蛋，示意讓傑西卡離自己遠一點，一邊衝著另一邊喊道。“風鈴，發牌。”

　　 幾輪競拍下來，雙方手中都積攢了一些貸款，也都喝了不少的水。其中，辛迪手中的貸款最多，也是喝的最多的，小肚子被撐得圓鼓鼓的；反觀小金，則還沒有獲得任何一張貸款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由辛迪半路截胡，從小金和傑西卡的對抗中搶下了歸屬未定的牌。

　　 相比之前的一口價，如今雙方體內或多或少都已經累積了不少小便，出價也變得更加謹慎了。

　　 “第幾輪來著……我也忘記了，反正就是新的一輪競拍，底價一杯水，開始！”風鈴依然興致不減，畢竟只有她一個人不需要憋尿。

　　 “兩杯。”莓首先叫價。

　　 “五杯。”貝爾不甘示弱。

　　 莓看了看手中的貸款，只有一張4和一張6，並沒有什麼強大的牌力。方才貝爾跳過了4這個敏感的數字，直接把價格叫到了5，讓莓開始懷疑是否貝爾手中有5的貸款牌。

　　 “六杯水。”顯然，這是莓的最好選擇，因為即不願意讓對方將貸款牌打出，又因為自己手中有6這張牌，若是成功拍得，則是一個打出貸款牌的好機會。

　　 貝爾明顯猶豫了——這讓莓更加確信，貝爾手中有5，只是莓的叫價讓價格脫離了貝爾的管轄范圍。貝爾不安地擺弄著自己絲襪的上沿，將包裹著大腿的部分來來回回脫下去又翻上來，顯然是有些緊張。“七杯水。”貝爾猶豫了半天，還是選擇了跟叫。

　　 7也是一個敏感的數字，因為從4到10的撲克牌中，平均數就是7——一旦將數字叫到7以上，意味著自己收獲的貸款金額將有超過一半的概率低於自己所叫的數字。莓回憶了一下之前的叫價，貝爾的叫價一向進攻性十足，還是選擇了放棄跟價，讓貝爾以7杯水的價格拍到了這張牌。

　　 誰知，當風鈴落錘的瞬間，貝爾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將一張黑桃7甩在了桌面上。

　　 莓這才明白過來，自己中計了——貝爾手中或許根本沒有5，只是想造勢讓莓叫6，自己則順勢叫7從而用掉貸款牌而已。莓心里暗罵自己的注意力不集中：如此簡單的釣魚執法，自己為什麼就沒有看透呢？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個夢，對自己的情緒和心境產生了影響呢？

　　 “大偵探，對不住了。”貝爾晃了晃手中的卡牌，將牌放在了桌面上。“你是打算自己承擔呢？還是打算讓隊友替你喝呢？”

　　 莓意識到，這是貝爾的心理戰，決定以不變應萬變，擺擺手說這是貝爾的選擇。

　　 “那就你自己來吧，大偵探。”雖然貝爾的說話方式極為客氣，但字字都帶著決斗的寒光。“既然是生存賽制，那就沒辦法了，我還挺想看大偵探尿褲子的樣子呢。”

　　 莓冷笑一聲，沒有多言，將七杯水喝了下去。

　　 不過，黑桃7的現身，對於莓而言反而是件好事，因為這意味著已經有三張7是明牌的了：傑西卡和小羽手里各有一張7，也就是說，外面飄蕩的7已經不多了，7的位置很可能出現斷張，這是本隊尋找突破口的好機會。顯然，傑西卡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新一輪競拍中，她直接把起拍價叫到了六杯水。

　　 “七杯水。”辛迪馬上接話，沒有絲毫的猶豫。如此的果斷讓傑西卡反而心里開始犯怵——難道那張斷張7在辛迪手里？辛迪手握整整5張牌，若真是拿到了斷張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一時間，傑西卡也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加價。

　　 “八杯水！”忽然，小羽在一邊加價了。

　　 傑西卡擔憂地望向小羽——不僅僅是小羽，全隊手里都沒有點數為8的貸款，打到這個時候還要硬搶貸款牌，未免有些太過凶狠了。傑西卡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雖然自己手里只有兩張貸款，但每一張貸款牌的成本都是巨大的水量，比起上半場一杯一杯的慢慢灌，下半場的較量則是對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打擊，一次爭奪就要喝下遠多於之前兩三輪的水量，實在是有些難以保持狀態。雖然膀胱里僅有微弱的尿意，但傑西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胃里有一大批水正在伺機而動，隨時都可能匯入膀胱成為生力軍，讓自己的下體防线在極短的時間內土崩瓦解。

　　 然而，另一邊的小羽則完全沒有想這麼多。小羽手里有四張貸款牌，僅落後辛迪一張，自然想要趁這個機會爭奪貸款，此消彼長削弱對方的實力。在經歷了一晚上的比賽，再加上莓和傑西卡的耳濡目染，小羽也逐漸領略了游戲的戰術，並自己總結出了一些要領：這場游戲中，必須得盡最快的可能收集到4到10的撲克牌各一張，尤其是大牌，這樣才可以在競拍中處於不敗地位；由於使用貸款不僅可能施加給對手水量，還可以免費白嫖一張新的貸款牌，當一隊手中的貸款數量足夠多的時候，就可以一直使用貸款牌對敵方進行反復施壓，短時間內突破對方的一員，同時源源不斷地通過白嫖的貸款牌繼續白嫖，形成一種良性循環，可以讓對方在後期一張貸款牌都拿不到，同時還必須承擔巨額的水量。想到這里，小羽仗著自己得天獨厚的生理優勢和經驗老道的忍功，直接將價格又卷到了開局時的高度。

　　 八杯水的價格，未免太高了一些，辛迪也開始猶豫了——這已經不是游戲的前期了，中期如此高額的水量很有可能加速小便的生成，造成更大的生理壓力。然而，眼看小羽叫價如此果斷，辛迪也擔心小羽手中藏有貸款牌。

　　 “八杯水一次，八杯水兩次……”

　　 “九杯水！”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叫價的居然是小金。

　　 “小金，你瘋掉了？”眼看著小金叫出了如此高的價格，辛迪嚇得臉都白了。“風鈴小姐，剛才的不算，我……”

　　 “沒事的，辛迪，讓我也為團隊出一份力吧。”小金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不由分說地將辛迪拉了回來。“我也是大姐的妹妹，不會因為這點水就受不了的；既然大姐帶我參加比賽，我就要盡到自己該盡到的責任，而不是一直讓你和大姐保護。”

　　 “小金，可……這是不理性的，沒必要在中期再叫這麼高的價格了……”

　　 “沒關系，我可以的。”小金反過來開始安慰辛迪，衝著風鈴點了點頭。“風鈴，落錘吧。”

　　 風鈴也點了點頭，正想將錘落下，忽然，一個聲音再次打斷了風鈴。

　　 “十杯水。”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出價人的身上，出人意料的是，出價人竟然是傑西卡。

　　 莓皺了皺眉頭，一副不理解的樣子，但還是由著傑西卡叫價了。

　　 辛迪的表情捉摸不定，先是驚訝、後是感激、最後又變成了不解：十杯水的價格，意味著拍下貸款的金額將鐵定無法超過成本，這是一筆必虧的交易，為什麼傑西卡要如此叫價？

　　 “傑西卡小姐，你在可憐小金嗎？”辛迪將小金安撫在了沙發上，一個人前往對方的陣營中，坐在了傑西卡的身邊，壓低聲音問道。“雖然很謝謝你，但是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

　　 “不是，我有我自己的戰術安排，我需要這輪的貸款。”傑西卡微笑著否認道。

　　 “可是，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必虧的交易呢？難道說……你有10號貸款？”這是辛迪能夠想到的唯一的解釋了。

　　 “我說我沒有，你信嗎？”

　　 辛迪不說話了，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擁有10號貸款，這是唯一可以解釋的通的理由；若是這樣，自己隊必須叫到十一杯水來防止對方將貸款牌打出。然而，現在的辛迪已經撐得快要吐出來了，是無論如何也喝不下11杯水的。

　　 她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貝爾，但貝爾似乎已經放棄了這一輪的競拍；至於小金，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她承受如此巨大的水量了。辛迪咬了咬牙，打算逼自己喝下去硬抬價格，卻被傑西卡攔下了。

　　 “真沒有。”傑西卡露出了一個很陽光的微笑，拉著辛迪的手坐了下來。“如果你繼續向上叫，我不會跟；我的戰術是封鎖小金：只要不讓小金拿到這輪貸款，我都可以接受。不過，你手里有這麼多貸款，就算拿到了本輪的貸款也沒有很大的提升吧？倒不如說，11杯水的壓力，你真的能承受的了嗎？”

　　 辛迪臉紅了，緩緩地低下了頭：傑西卡說的一點不錯，辛迪只是想阻止傑西卡將10打出，而這一張貸款牌對於手握巨大財富的辛迪來說，其實無關緊要。

　　 “我有預感，這張貸款牌是一張我需要的牌，所以我不惜叫出10的價格。”傑西卡耐心地向辛迪解釋道。“我賭的是這張底牌，自然要承擔風險；可你要不要也來賭一次呢？”

　　 “賭……賭什麼？”

　　 “賭我可不可信啊！”

　　 辛迪跟隨貝爾征戰多年，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語，一時間她聰明的腦袋竟然一瞬間轉不過來了，呆呆地看著傑西卡的眼睛。

　　 “如果我對你說了假話，也就是說我有一張10，你又把這輪的競價交給了我，那你就賭輸了；但如果我值得信任的話，我會用成本價來收下這種底牌，對你來說是不虧的，就算你賭贏了，就這麼簡單；如果你不願意賭的話，就要付出11杯水的代價，收獲的只是一張對你而言無關緊要的貸款牌——我不知道這個代價對你而言是不是有些沉重，但我已經把我的計劃公開與你，至於你是否選擇相信，則要看你的決定。”

　　 傑西卡的話術毫無破綻，說的辛迪啞口無言——傑西卡的話字字戳心，自己何嘗不知道叫牌的代價呢？然而，一直以來，她信奉“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的信約，無論如何也不想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對手的信譽上——她用過太多次的手段，演戲、欺騙、巧取豪奪，在無數對手身上占得了便宜，怎麼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十杯水一次，十杯水兩次——”

　　 辛迪的粉拳攥緊了，她無法忍受這種虛無縹緲的命運，寧願讓自己付出無法接受的代價！她再一次望向了傑西卡的臉。傑西卡的笑容依舊，雙目清澈透明，沒有任何閃躲的欲望，大大方方地迎上了辛迪的注視。

　　 “十杯水三次——”

　　 冷靜點辛迪，這是對方的迷惑手段！傑西卡就是這樣的人，精通話術、善於心計，一定是她想用花言巧語來誘騙我放棄競價，我不能上當！

　　 辛迪的呼吸越來越沉重，在風鈴落錘前的一秒，她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十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