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玲子。不能再普通的普通大學生。一般般的大學,學習成績從不優秀也從不掛科,在學校里不喜歡與人說話,住在離學校地鐵半個小時的城區外圍,上課就來,下課就走,不在學校里有什麼社交。
在別人看不見的皮囊之下,我卻從小就有些奇怪的癖好。
我想成為玩偶——無論是kigurumi,還是屍體或者睡美人意義上的。每天睡覺時,我都把自己裝扮好,靜靜躺在床上,享受一下變成放在床上的玩偶的感覺,期待著有人給予我寵愛。
這樣睡覺的方式,常常為我帶來類似的夢境。在夢境之中,我真的變成了我想成為的樣子,即便夢醒後也回味無窮。
周末沒事,可以睡懶覺,我晚上十一點出浴,換上睡裙和連褲白絲襪,平躺在床上,服下安眠藥,開始了睡眠。
進入深度睡眠後,我進入了夢境世界。
我躺在一張床上,身上是那睡前穿好的睡裙和白絲襪,面前圍滿了人。天花板上吊著吊瓶,輸液管牽到我的手上。我感到嘴里有一根細長的異物…哦,是氣管插管。呼吸機在我一旁上上下下工作著,產生著規律的噪音。心電圖滾動著,時不時傳來滴滴的叫聲。
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握著我的手,流著淚紅著眼跟我說:
“玲啊…咱不再動手術了啊…也不再疼了啊…你就好好睡,在那邊好好等我…好不好啊…”
站在我身邊的護士,手中拿著他剛簽下的放棄治療同意書。看起來,在這個夢境中的我,已經被絕症折磨多年,已經走到盡頭了。而這名男子是我的丈夫,作為直系親屬簽署同意書。
護士請除了丈夫以外的其他人離開,拉下我穿的白絲襪和白內褲到膝蓋以上,拿著尿袋和,把導尿管插入我的尿道。由於已經很久沒有進食,僅依靠營養液維持,所以體內只需要排出尿液。不一會,淡黃色的尿液流滿了尿袋,護士輕輕拔出尿管,把我的尿道口擦淨,輕輕幫我拉回內褲和褲襪。
另一名年輕男子走入了病房,拿著一身衣服遞給我丈夫。“這是給嫂子打好的壽衣,你給她穿上吧。”
護士輕輕拔出我口中的管子,撤去身上的針頭和監護電極,讓我靜靜躺在床上。我咳了兩聲,閉上了眼睛。丈夫把我的身子抱起,讓我勉強坐起來,脫掉了身上自幾天前入院以來就穿在身上的睡裙。
他抱著我嬌小的身軀,拿出一瓶白酒倒在我身上各處,然後用一塊很柔的棉布輕輕擦拭著我的身體。他最後擦了擦我的臉,對著閉著眼睛,嘴唇微微張開還有一絲絲微弱呼吸的我發呆。
過了一會,丈夫拿起剛剛放在床尾的壽衣,輕輕穿到我被病魔折磨得瘦瘦小小的身上。那件壽衣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老態龍鍾的壽衣,而是一件融合了傳統元素的定制連衣裙。主體是白色和淺藍色,繡有仙鶴圖案。丈夫把我胸前幾個淡藍色的古風扣子一一仔細扣好,把我白皙纖細的手腕穿過收緊的袖口。穿好衣服之後,他把我輕輕放平回床上,把雙腳並攏好。拔管一段時間後,我的呼吸已經停止了,心跳也越來越慢。丈夫雙手握著我的白嫩而瘦骨嶙峋的小手,試圖溫暖它,不讓它繼續冷下去。
我睜開眼皮,深情而艱難地看了一眼丈夫,然後輕輕合上了雙眼,長舒一口氣,心髒徹底停止了跳動。身體微微一顫,從此和身旁人陰陽兩隔。
丈夫撲在我胸腹部,嚎哭起來。其余的親屬也在我身邊啜泣著。
躺在小推車上,我身上蓋著一塊不大的白布,露著面部和腳走向下一段旅程。我被抬進殯儀館的靈車,運到了化妝間。
一個漂亮的小姐姐為我化了個清淡的妝容,蒼白的面孔也變得溫潤起來。家里人送來的乳白色圍巾和淡藍色的繡花布鞋,還有華麗的發簪耳墜首飾,也由她為我穿戴好。耳朵、鼻孔,以及下體的孔洞里塞上棉花,口里放置一顆玉珠。一切打扮好後,我被她和另一位工作人員輕輕抱進了棺材里。棺材是白色的,簡單而精致。里面墊著軟軟的床墊和潔白的絲綢床單,白色繡青花枕頭,還有固定脖子和腳踝的木板。她們把我固定好,雙手捧一束花,置於腹部。
靈堂里,我的棺材置於中央,我的照片在牆上的花叢中微笑著。不少人來吊唁我,往我的棺材里扔下花瓣。
晚上,封棺儀式在父母、丈夫的見證下舉行。丈夫穿著別著白花的黑西裝,深情地凝望著我的睡顏,愛撫著我腹前的雙手。一張透明的白紗落到我身上,然後合上棺蓋,棺釘釘死在四角。
次日清晨,老家的山坡上,幾個壯漢挑著我的靈柩慢慢前行。我的墓穴早已經修好,里面已經放了些隨葬品,有衣服、化妝品、還有首飾之類。風水先生拿出輪盤,測量著我棺材落進去的角度,念叨著誰都聽不懂的咒語。
靈柩落好後,那幾個壯漢蓋好漢白玉制作的地宮頂蓋。丈夫鏟下了第一鏟土,隨後是父母和好閨蜜什麼的各鏟上幾鏟,走完這個形式後,剩下的土都由打墳師傅們回填。
傍晚,山腳下的村廣場擺起了宴席。熱熱鬧鬧一番之後,歸於平靜。獨留我和歷代枯骨一起在青山中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晨霧當中,丈夫到我墓前看了看我。“咱玲最乖了…一定在那邊好好休息,好好生活,一定等我過去…咱倆白頭再相會…”
夢醒了,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如果我將來結婚後也有像夢里這夫妻一樣真摯的愛情就好了。倘若真的患了絕症,那懇求一定要發生在有孩子之前。畢竟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失去母親。
啊…要是夢境里的東西能保存圖片就好了,那樣我一定要去買同款的連衣裙和繡花鞋。
今天的夢,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