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2年10月4日更文
“同學,需要我幫你麼?”年級第一笑意盈盈的,看看趴在桌上因寫不出題而戳著草稿紙的我,俯下身溫柔的問道。我抬頭嫌棄又痛恨的往著他,小哈是我們班最討厭,啊不,最可惡的那個尖子生,上課和我們一起玩,一起睡覺,結果回回考試考第一,還在這種時候跑來炫耀。可惡,我一邊腦補著自己把小哈摁在廁所的地上揍一邊聽他哭著求饒,一邊把碳素筆在草稿紙上戳的鐺鐺響。甚至把講桌上趴著睡覺的監考老師吵醒了,一個粉筆頭直直的砸在我的頭上,“莫泰!干什麼,不想寫就趕緊交卷子滾出去!”,數學侯老師氣急敗壞的對著我喊。
切,傻逼老師,不好好監考還睡覺。我在心里默默罵道,一邊裝模做樣的在數學卷子上畫小烏龜。突然,眼前多了一件花里胡哨的格子衫,抬頭看到侯老師那怒氣衝衝的臭臉,趕忙伸手捂住小烏龜,卻被老師扽著耳朵拖出了考場。隨著教室門“砰”的一聲關上,我才看到一直站在門外偷笑的小哈。
“你這個大壞蛋!”,我衝上去,一把抓住了小哈的領子,另一只拳頭毫無分寸的砸在他柔軟的腹部。小哈似乎被我這個平時在他面前乖巧的不行的孩子嚇到了。嘴里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眼淚和口水也忍不住的流了出來。與往日風光無限的樣子截然不同。我擔心剛剛那一拳打的太重,趕緊松開了他的領子,沒想到,他的膝蓋直接砸在地上,當著一樓道的、剛剛散場走出來的學生面前,向我下跪了。
雖然,他看起來只是因為忍受不了巨大的痛苦,而無力的倒地,卻剛好跪著並俯下了身體,痛苦的縮成了一團,黃色的膽汁在他劇烈咳嗽的過程中,從他的嘴里流出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慌得不行,拉起他,搬到隔壁的水房,試圖讓他舒服一點。
他穿著白色的校服,無助的趴在水房的洗手池那里,嘔吐著,看著他難受的樣子。心里剛硬的樣子,軟了下去,從他的背包里抽出一只破爛的不行的農夫山泉瓶子,接了半瓶白開水,喂他喝下。
小哈用顫抖的左手捂著自己被猛打的腹部,喝下了水,卻又吐了出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下意識的把他的瓶子放在盥洗台上。背上書包,准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卻在走出水房的一瞬間,聽到了他那帶有哭腔的求饒聲……
“莫泰……別走……咳咳……”小哈嘶啞著嗓子縮在牆角,努力堅持著。我無奈的走回去,“怎麼樣?好點沒”,我問道,看著他無力的樣子,心里蠻是後悔,不知道他家住哪,也不知道他家里的情況,更不知道,他會不會告訴老師,那我豈不是就完蛋了?
我輕輕撩起了他的衣服,小哈突然來了力氣一般,死死的摁住了自己的衣服,“別怕,只是想看看傷的重不重……”
小哈輕輕搖著頭,“不重……”。
“不重的話我就先走了……”我站起來背上書包要走,卻在門口回身看了他一眼。
小哈痛苦的捂著腹部,微弱的聲音說“別走……有事……求你”。
我慢慢悠悠的走回他身旁,“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嘛?”,心里又浮現出這個家伙在伙伴們的描述中趾高氣昂的樣子,心里氣不打一處來。
小哈,咬緊嘴唇,掙扎著似乎想站起來,但始終只能跪著。等他再度張開嘴,我看到了,他的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了……
“喂,你,你這……”,我作為班里的衛生員,十分氣不過他傷害自己身體的行為,卻忘記了為什麼他會這樣做,“你腦子有病吧,咬自己干嘛,還嫌班里醫療用品多是吧?”
“不是……不是……”,他無力的辯解著什麼。
“好了,趕緊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爺爺我時間緊張著呢”,因為父母18點下班回家,現在再不走,游戲就要打不成了。
“求求你……扶我回家好不好……我好疼……”,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營養不良、有些蠟黃的臉上,此刻竟有些慘白。“唔,乖乖的,讓我檢查一下傷口”,我心想,只是一拳而已,能有什麼事兒呢,大概又在裝慘吧。
看他老實的把手背後,我直白的撩起了他的上衣,看到的,卻是各種瘀傷與出血點,我剛剛打到的地方,正是一大塊淤青中間,深紫色的那一大塊上方。
“喂,你……這是怎麼搞的……”,我又驚又怕,看著他那掛著淚水和鼻涕的臉,果斷把他攙扶了起來,“能走路嘛?”
他輕輕的點點頭,在我的攙扶下,幾經要摔倒的他顫顫悠悠的走到了水池旁,簡單了洗了一下臉,把上衣塞進了褲子里,轉身看了看我,“莫泰……可不可以求求你,忘掉我身上的傷?”,然後主動把手遞給了我。
就這樣,第一次,在灑滿金色陽光的放學路上,我和他,勾肩搭背的、像一對非常熟悉的好朋友那樣,向著我家的方向走去。
我的名字叫莫泰,今年13歲,在GZ市二中念書,由於是新轉來不久,各門課程都跟的比較費力,每次周測,在班上不是倒數第一就是倒數第二。因為喜歡打游戲的原因,早早的戴上了眼鏡,但是由於認真負責的態度,盡管學習成績不怎麼好,但我也擔任起了班里衛生和生活委員的職務。
至於現在我肩膀上攙扶著的那只,看起來像受傷的獸類一樣的家伙,是班里老師面前的紅人,他的名字叫小哈。據說家庭條件不好,但是成績異常的好,經常是作為大家的眼中釘出現的。每年今年4月1日,全班除了測試惡作劇裝置過程中被板擦砸中的班主任外,他是班里公開被針對的、且是唯一的受害者。早上到教室後,被突然倒下的墩布杆絆倒,書包放到桌子上面去打水,他後桌的同學就把他的作業袋藏了起來。在這過程中,班里的體委設計了天雷板擦,輕輕的放在虛掩的前門上面,沒想到先進來的,竟然是班主任區(ou,一聲;ㄡ)老師。大家只好小聲的祝老師愚人節快樂。區老師沒說什麼,只是皺了皺眉頭,就把點名表和語文書放在了講桌上,靜靜的看著全班同學交作業。
小哈過了許久才回到教室,因為他在水房打水的時候,被隔壁班的壞孩子扒了褲子,還把水潑在了上面,搞得就像尿了褲子一樣。為了不被人嘲笑,小哈獨自在操場雙杠區,做著杠上搖擺,希望能讓褲子干的快一點。卻被停放自行車的一個同學看在眼里,不僅嘲笑他滿身騷味,剛剛尿了褲子,在小哈憋紅了臉的過程中,搶奪了小哈放在地上的水杯,轉身就跑。
雖然,那個小孩不是校長跑隊隊員小哈的對手,但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了數量眾多的學生,他們一邊嘲笑尿褲子的小哈,一邊在空中反復地、把小哈那個用了不知道多久的一次性礦泉水瓶傳來傳去。急得小哈快哭了,賭氣,不要瓶子了,這才沒有遲到。
雖然,後面趕回來的學生,被班主任老師要求去教室後面罰站,也不能拖延小哈尿褲子的假消息在第一節課下課前,傳遍全班。
第一節課下課,老師詢問了課代表,作業收齊的情況,欸嘿,全班交的意外的齊,作業質量意外的好,就像看過標准答案一樣,閱讀理解上稍微有些許不同,語文老師說,上一次判咱班這樣好的作業,還是在上學期剛剛開學的時候呢。
判完了所有的作業,看了一眼點名表,發現了一片A+、A之中那個顯眼的空白。“小哈?你作業呢?”區老師瞬間覺得奇怪,平時交作業、背課文最積極的同學竟然在4月1日不交作業?拿自己的成績開愚人節玩笑?
抬頭尋找小哈,沒有找到,欸?還逃課不成?突然在人堆里發現了縮在桌子上,被人指指點點的那個瘦小身影。“小哈?!你怎麼回事??”,區老師因為天降板擦的原因,對惡作劇有些痛恨了。走過去一看,班長再一散風點火——“老師,小哈今天在女生面前尿褲子了,還說就不寫作業,看您能拿他怎麼辦”,邊上幾個同學跟著附和道,區老師氣不打一處來,轉身摔門而去,大家都紛紛坐好,等著區老師帶大殺器回來,留下小哈獨自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把書包、桌洞翻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找不到作業袋。
這時,區老師回來了,她帶著另一個男老師,很直白的,扽起小哈的耳朵,就往辦公室拽。小哈被帶走後,班里的幾個同學驚呼到,“嘿,這502沒粘住,下次得換更強力的”。
那時的我,還剛剛來到這個班,做在離小哈非常遠的牆角位置,周圍的同學都是那種放學喜歡叼著不點火的香煙耍酷的男孩子,在他們的影響下,我也開始學著欺負班里學習最好的學生,誰讓你學習這麼好,不欺負你欺負誰啊。
這種奇怪的思想,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等我從回憶中緩過來的時候,遠方的夕陽已經快要落山了,火紅的晚霞高掛在天邊、金光灑滿大地,安靜極了,只有捂著肚子,一瘸一拐,勉強往前走的小哈喘粗氣的聲音。
“喂,小哈,能給我講講你身上的傷從哪來嘛?”,我輕輕呼喚著他的名字。
“唔……沒事,我自己摔的……”,小哈的話,給我一種漏洞百出的感覺,也許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吧,或許是怕我嘲笑他?
“那,你家住哪?再往前走,怕不是要回我家……”,我有些擔心他能否獨自走回家,決定放棄今天的游戲時間,難得樂於助人一回,也可以讓我的周記在區老師面前大放異彩啊。
小哈抬手指了指面前不遠處的那個、滿是爬牆虎的板樓,“咦?”,難道是鄰居?我家也住這棟樓欸,先試探試探吧。“幾單元啊?”,我問他。
“唔,中間的那個……”,小哈抬眼看了我一眼,“唔,莫泰同學你就不要上去了,危險……啊,不,我是說,燈壞了,很黑,容易踩空,危險。”
“你這個樣子上的去嘛,還踩空,你再摔下來”,我沒好氣的答道,“走吧,幾層啊,我送你上去。”
“五層……對不起,我家這棟樓比較舊,沒有電梯……”小哈小聲的表達著歉意。廢話,我當然知道沒有電梯,不過,五層?我家也在五層呢,我家在503,剛好是貼著中間那個單元的那一戶,心里不由的,有一種想和年級第一做朋友的激動感——以後作業就全都交給他來寫吧!我可真是個天才。
扶著他,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走上去,沒爬半層,他都要扶著牆喘很久。我不由的有些擔心,黑暗中,看了看他的臉,他的眼中,更多的是害怕與恐懼。
“小哈,加油”,不知怎麼回事,我竟然鼓勵起他來。他卻憂傷的看了一眼我,“對不起,耽誤你學習的時間了……就送到這里吧,早點回去吧,不早了……”
我看他那個樣子,有些不好意思,但終究還是妥協了,向樓梯下走去,剛走沒兩步,就聽到上面撲通的一聲響,趕緊爬上去看,看到蜷縮在地上的小哈,似乎並不是身上的疼痛造成了他的恐懼,而是未知的什麼。我攙扶起他,一步一步走向五層,“你家住哪屋?”。
“這個……”,小哈手輕輕的指指一扇緊閉的大門,哇哦,竟然是和我家一牆之隔的鄰居,一直以為牆這邊是剛剛結婚的新婚夫婦,或者是有剛剛上小學的熊孩子的家庭,因為總是能聽到吵鬧的哭喊聲,沒想到,竟然是同學的家……
看著仿佛已經失去意識的小哈,輕輕的把他放在地上,仔細的摸遍了他身上的口袋,甚至連唧唧都沒放過,居然沒有鑰匙?接著又翻了他的書包,還是一無所獲,但是找到了兩個破舊的錢包,翻開以後,里面零零碎碎的,有著一些錢,還有兩個老人的身份證和銀行卡,除此之外,還有一把纏著膠布的鑷子。恍惚間,我好像知道了這把鑷子的用途。小哈竟然是……小偷??
正當我感到擔心的時候,面前的門響了,嗯?難道小哈的家長在家嘛?正好可以反應一下小哈身上有傷的事情…我推了推不省人事的小哈,見他沒有反應,便鼓起勇氣。敲了敲他家的門,很快,門開了,走出一個酒氣噴噴的男人。“呃,伯父好…我…我送同學回來,他受傷了…”。
那男人看了一眼歪坐在門口的小哈,瞥了我一眼,“哪受傷了?”。
“唔,他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好多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看到那男人惡狠狠的目光,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伯父再見…”,說完便匆忙跑下樓,進了隔壁的單元,並用最快的速度,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學著電視劇《潛伏》里,余則成的樣子,用水杯抵著牆聽動靜。
似乎很安靜,是方法不對嗎……
正想著,突然聽到一聲撞擊聲,還有一聲無力的哀嚎。然後便傳來了朦朧的汙言穢語,那是那個叔叔惡毒的咒罵聲,似乎是在埋怨小哈展示傷口給別人看吧,不多時,屋里沒了聲音。我放棄了……拎著書包去了自己的房間,偷偷摸摸的拿出游戲機,開始玩口袋妖怪。這時,有救護車的警笛聲從遠及近,我趕忙趴到窗台去看,看到的卻是赤裸著身體,只披著一件衣服,頭上都是血的小哈。而剛剛看到的叔叔,也被同行的警察帶上了警車。
他出事了嘛……
回想認識小哈的時候,是自己剛剛轉來這所學校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學校的花園里,看到小哈孤單的蜷縮在學校花園的長椅上,那個時候,正是午休時間,大家應該都在教室才對吧。我看了他一眼,凌亂的衣服,嘴角似乎還有沒擦干淨的血跡,雙目無神的望著天空,不時有鳥兒飛過。我與他相遇於此——藍天白雲下、碧草紅花間,只有我們兩,靜靜的在花園里。雖然沒有目光的接觸,但那一刹那,就像是時間禁止般,充滿了我對他的好奇。
下午上課前,我看到他裹著打了補丁的校服,坐在教室最前面的位置,怕不是個喜歡打架的差生吧,居然坐在那麼考前的地方。因為我原先在學校成績不好的緣故,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我不想接觸班里學習太好的人,他們肯定看不起我。我是這樣想的,所以,在課間,我努力試著和他接觸,並互換了名字,雖然下午上課前我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了。哪想到,那個和我好好說話、眼中有光、向往美好世界的男生,竟然是年級前十之一欸!而且,他還說希望和我做朋友,並且很高心認識我呢。哪想到……會有今天,看著他無助的樣子,以昏迷的狀態,推上了救護車。警笛聲隨著車子,揚長而去,警車中有一輛摩托車負責開道,剩下的車,帶著他父親,向另一個方向遠去。四周重新回到一片寂靜中。我還趴在床邊,思考著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直到家門外傳來掏鑰匙的聲音,我才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了,而我就這樣在窗台上趴著,發了兩個多小時的呆。
我該不會是喜歡小哈吧……我可是男生欸,他也是男的,兩個男生,不行不行。我拼命搖頭,卻被媽媽看在眼里,她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問我怎麼了,今天在學校過的怎麼樣,有沒有被欺負之類的。感受到媽媽帶來的安全感,我瞬間感覺到眼淚控制不住的往外流,媽媽慈愛的目光,伸手,把我拉進了她的懷中,緊緊抱著,輕輕拍著我的背。
我一股腦的把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跟媽媽說了,最後不知怎麼,竟然乞求媽媽救救小哈。媽媽一向是個善良的人,善良中透著堅毅。這時,爸爸也回家了,看到撲在媽媽懷中哭的我,爸爸走過來刮了刮我的鼻子,“莫泰,哭啥呢?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時媽媽卻接了一句嘴,“只因未到傷心處。”爸爸看了一眼媽媽,又看了一眼我,坐在旁邊,問發生了什麼,我就把今天的所見所聞都講給了爸爸,爸爸聽後,砸了一下拳頭,說很想幫忙,但又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他說他會負責幫忙打聽的,讓我乖乖學習去,等我回到房間,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麼收養之類的話題,難道……可以把小哈收養到我家?我是不是可以把他調教成我的乖弟弟,不,乖奴隸,然後,作業考試都由他來完成好啦……不對……他已經很慘了……我還在面對著空白的桌面胡思亂想之際,門開了,爸爸來叫我吃飯,卻看見苦惱的我和空無一物的桌子。
“莫泰,你還在想你那個同學……叫什麼來著……小?小噠?”爸爸一如既往的記不住別人的名字,“那個小噠的問題,我已經和你媽媽討論過了,因為他現在有家人,所以不能收養,除非是他的監護人主動提出才行呢。但是,我們覺得,他很需要朋友,你平時可以多和他玩玩……”
“我知道……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不耐煩的打斷了爸爸的話,“而且他叫小哈,什麼小噠,哼。”
“好啦好啦,小哈就小哈,來吃飯”,爸爸拉著我的手去了餐廳,晚飯吃我最喜歡的菠蘿古老肉和咸鴨蛋炒碎豆腐。米飯還是出奇的好吃,似乎爸爸是天底下最會做飯的人,我再一次想到……在飯桌上,我們小聲的聊了聊各自今天遇到的事情。
晚上回到房間,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哦,對了。是隔壁的吵架聲、打砸聲和哭喊聲吧,今天的隔壁,異常的安靜,想到這里,一陣陣的心痛涌上了我的心房。我看著今天的數學作業,胡亂的抄了一些答案,便脫了校服,躺到了床上。無神的看著慘白的天花板,就像小哈那日無神的仰望天空一樣吧。
日光燈似乎在我的凝視下,有些頻閃,思緒被帶回了學校。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體育課上,小哈被體育夏老師要求給大家做示范,靈活的身體在體育場上快速的穿梭著,跑到籃下,一個漂亮的三步上籃,起跳的那一刻,大家仿佛都屏住了呼吸,不約而同的為他捏了一把汗。隨後,大家異口同聲的喊了一句“誒呀!”——姿勢很漂亮,球在籃筐上轉了一圈,沒進。
夏老師發現球打轉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似的,轉頭看向隊伍,此時,我突然理解了小哈歸隊時,內心的失落和眼眶中打轉的淚水。那不是因為球沒進,而是因為,感覺被世界拋棄的痛苦吧。夏老師明明可以向對待別的同學時一樣,對小哈鼓勵幾句,指出可能需要注意的地方的。但,夏老師沒有,只是把小哈當作了一個道具,一個好用就多用,不好用就冷眼相待的道具罷了。
小哈失利了,但是,根本原因不是夏老師說的態度問題,什麼猴子尾巴翹上天,考試考的好就自以為是。而是因為,小哈其實,根本就不會打籃球。而夏老師並不是不知道,因為他的兒子夏屹楠,就在我們班里,他總聽到兒子對小哈說三道四的,便在體育課上處處針對、刁難小哈。課前熱身要分開跑,別人是40s一圈,對小哈的要求是35s,跑慢了就要加罰俯臥撐。理由是,德智體美勞要全面發展。
可是,也就是這沒事找事的刁難,卻造就了初一就能做12個引體向上的“魔法小哈”,瘦弱多病的身體,竟然可以做大家都上不去的引體向上。
今年春天的運動會,小哈竟然打破了初一年級組引體向上的校記錄,做了16個半,當然,最後的半個不計入成績,只是成為了班里的一個神話罷了。看著他掀起上衣露出四塊腹肌擦著臉上的汗;站在領獎台上,嘴里叼著金牌的他,好像一條狗啊,不是,我是說,他是很可愛、陽光的男生。
回想那次,本來很痛恨他的同學,都主動的給他遞毛巾、遞水杯的事情……
唔,也許,大家本來可以成為好朋友的吧。我還在努力回憶過去的事情,卻被倉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匆忙坐起來,聽完爸爸催促洗腳睡覺的話後,才發現自己的褲子里,竟然濕乎乎的一大片,透明的液體,肯定不是尿,沒有尿騷味,而且……還有點拉黏?這時什麼啊……屁股那里也潮乎乎的,糟了,難道我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正當我害怕的時候,家里,突然斷電了,房間里漆黑一片,窗外的天空,高懸著一個月牙,散發出明亮的光,心里變得安靜。
“喂,小哈,不知道你在哪個醫院,但,你那里也應該有這樣一輪美麗的月亮吧。祝你早日康復,回到我身邊啊”,我連窗簾都不拉,穿著短褲短袖直接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窗外還是淡淡的青色,太陽還沒出來,一看床頭的鬧鍾,嘿,才四點。今天我起的好早啊……回憶了一下正在逐漸變得模糊的夢……
欸……我……夢里,我牽著小哈的手穿過忽而繁華忽而破舊的大街小巷,一起吃了我最喜歡的西餐,在購物中心逛街,還在教室……在教室當眾做了愛?而且,我??我竟然是受???一遍一遍的回味小哈壓在我身上的那種感覺,無論是他的愛撫,還是他胯下那個與我自己的唧唧長得一模一樣的肉棒,反復的擠壓操弄我的身體,就像前天上數學課和同桌一起看的那個天草GV一樣。我的天哪,我到底在想什麼,我的手無意識的套弄著自己的唧唧,看著它膨脹變大——“唔,比較一下,夢里小哈的唧唧還是沒有我的大啊。”
目光看向窗外,與學校僅僅隔了半個街區而已,樓下的早茶鋪子已經開始冒煙,開始准備早茶了嘛。我去倒了一杯水,再次回到床邊,才注意到躥騰的火苗與藍黑色的煙霧。丟下水杯,趕緊給119打電話。
“喂您好119嘛?”
“對,119接警台,有什麼可以幫您?”
“啊,是這樣,秀越區元應路xx號附近的同甘共苦好像著火了”
“哦哦,好的,您在現場嘛?我們馬上就到,請不要掛斷電話”
……
就這樣,因為擔心小哈,卻立了一場功,及早發現火情並報警,索性沒有造成人員傷亡,我莫泰終於在這片地區出名了!上學的路上,因為這件事,自己高興的不得了。但是好像大家對此事都知之甚少。唉,空歡喜一場,別人都不知道是我報的警。
坐在教室里,拿出自己隨意寫的作業,看了一眼課代表,又放進了自己的桌洞。
看了看手腕上的COC聯名手表,馬上就要7:40了,還不見小哈的身影。這個家伙,不會真的出事了把……
一上午,都沒有見到小哈的影子,班里同學議論紛紛,連班主任區老師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語文課上課時,區老師說他給小哈家長打了好幾個電話,卻始終處於關機狀態。大家都覺得奇怪,甚至有人說是我把小哈謀殺了……因為看到昨天小哈跪著求我不要殺他,還架著他往學校外面走。真是可笑,要是我殺了他,我就不會擔心他了。
下課以後,區老師覺得不對勁,還是果斷的報了警,並跟年級組、語文教研室請了假,決定去家訪,看看情況。所以下午第一節的語文課由另一個男老師來上,雖然老師的課很有趣味性,但我一點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小哈的樣子、他的聲音,還有昨天他跪在地上嘔吐的樣子……不知不覺中,我的褲子,竟然又濕了一小片,內褲已經濕透了。下課連同學喊我去玩手機游戲都不敢站起來去玩。
放學後,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連英語作業本都沒拿就衝回了家,我趕緊,這是我有生以來,跑的最快的一次。衝回樓下,卻看見區老師坐在門口的大石頭上思考著什麼,我過去打招呼,卻被區老師抱在了懷里,第一次看到老師哭。原來,小哈昨天被家暴,後腦勺撞在牆壁、茶幾和地板上,茶幾的玻璃碎了一地,身上還有被劃傷的傷口,以及縱橫交織的皮帶、衣架、甚至還有陳舊的、疑似藤條的瘀傷。
小哈目前躺在廣州市第一人民醫院里,生死未卜。而他單親家庭中,唯一的監護人也因為觸及《刑法》第二百六十條,涉嫌虐待罪,被依法逮捕,正在調查中。也就說,如果他的父親被判刑,那麼,小哈就沒有監護人了。按理說,應該由其直系親屬代理行使監護權,可是,小哈家里已經沒有別的人了,區老師曾經嘗試詢問能不能自己收養這個孩子,卻因為自己不滿30歲,不符合收養條件而被謝絕了。目前,可能接手的是社會福利機構或者是街道的人員,也有可能由社會其他人士在居委、街道及民政部門的同意下將其收養吧……我不忍心留下區老師一個人,但又覺得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抱著不好,所以,決定帶區老師來家里坐坐,喝一杯熱乎水,但區老師沒有同意,認為這樣不好,會打擾我的日常學習,掏出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和我道別之後,就往學校的方向走了。
聽說了收養條件以後,我不僅沒有了那種特別的擔心,反而有些高興。我要讓小哈天天開心,成為我的家人才好呢。
懷著這個激動的想法,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用座機給媽媽打了電話,大致的告訴了她這些情況,媽媽也把小哈的名字、年齡什麼的問走了,說可能會晚點回來,冰箱里有剩菜,和爸爸熱熱先吃吧。然後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我心里激動的心情,好似一團火,讓我充滿了干勁,在心中,已經把小哈當作了自己的親人,一想到這個家伙,可惡啊,他學習那麼好,會不會奪走媽媽對我的愛?那我也要更加努力才行,打敗你,然後讓你在家天天因為不好好學習而被爸爸訓,心里樂開了花。頭一次感覺,原來數學作業寫起來這麼簡單,只需要把書上的公式往題目里一套,一算就出來了。因為覺得開心,所以順手把前面那十幾頁寫著紅色的“補!”字的作業都補完了,再一看表,才剛剛七點,爸爸怎麼還不回來?我趕緊跑到客廳給爸爸打電話,卻沒人接電話,該不會被車撞了吧?我有些擔心,但又覺得自己的擔心,多余而可笑——怎麼可能嘛。
在冰箱里找了半個玉米,啃啃算是墊了墊肚子,給媽媽打了個電話,打算告爸爸的狀。誰知道,接電話後,爸爸竟然就在媽媽旁邊。而正在和他們說話的,是街道辦事處和警察叔叔們,原來,他們在醫院啊……
而且,就在幾小時前才脫離生命安全的小哈旁邊,問明白了位置,我趕忙穿好鞋,順著應元路一路狂奔,以最快速度、冒著被車撞到的風險,衝進了醫院,並上了住院部的電梯。電梯上,隔著口罩,大口喘著粗氣。電梯門開,看到來接我的爸爸和一個警察叔叔,心髒跳的格外的快,我連珠炮的問爸爸,“小哈他在哪,怎麼樣了,我能不能看看他”,爸爸摸了摸我的頭,告訴我,在7號病房,2床位。然後他開始向警察介紹我的情況,可我卻無暇顧及,只想趕緊見到他。
進了病房,一眼看到了那個緊閉雙眼、頭上裹著紗布的男生,還有坐在旁邊陪床的媽媽,另一邊還有一些不是護工卻也在照顧小哈的人。我走到小哈的床邊,輕輕呼喚著他的名字,卻沒有反應。我的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小哈,我的小哈……
周圍的人看到我哭,馬上上來安撫我,我卻下意識的抓著小哈露在外面的腳踝,再次喊出了他的名字——“小哈!醒醒啊,我是莫泰……求你醒過來……”,正當媽媽想讓我安靜下來的時候,小哈的手似乎動了一下。
而且,並不是只有我看到了那根倔強的手指,大家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的左手。“好像有反應”,一個陪床的阿姨說到。
“小哈小哈,聽的到嗎?”媽媽用她那溫和的聲音趴在小哈耳邊輕聲呼喚,感覺好像有動靜,旁邊的護工幫我們摁了牆上的求助鈴,不一會,護士就過來了,說明情況後,她趕緊跑去叫醫生來看一下。
我不放棄的,試圖在小哈的腳掌上呵癢,雖然媽媽說了不要調皮,但是小哈的腳趾和手臂似乎證明我所做的事情,不是錯誤的。我再次呼喚了他的名字,成功了,小哈張開了眼睛,似乎看不清楚似的,用力的眨了一下。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大群人,還有天空那慘白而陌生的天花板。
感受到大家注視著他的激動目光,小哈像一只沒有安全感的獸一樣,拼命掙扎著想做起來,卻被床上防止其摔下床的束縛繩絆住了,看著他抖動的嘴唇。我再次向他做了自我介紹,“我是莫泰,小哈你還記得我嘛?”,他無神的目光中,靜靜的盯著我的臉,隨後充滿肯定的點了點頭——“好像做了一場夢,發生了什麼我不記得了,但是是莫泰送我回家的……謝謝你。”媽媽也試著做了自我介紹,小哈卻像早已認識她一樣,說出了,“您是莫泰的媽媽,很高心認識您,謝謝您照顧我……”,周圍守護的人也大致的做了一下自我介紹,他們是街道黨員先鋒隊的隊員,以及兒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因為小哈父親涉嫌虐待罪,被依法逮捕的事情,而小哈家里又沒有其他家庭成員,所以本來是想提供照顧,並在小哈醒來之後,詢問小哈的意向的。
但是中間發生了區老師、我的爸爸媽媽這些小插曲。警察叔叔和醫生一起進來了,大致的了解了一下情況。兒童福利院的老師,半開玩笑的問小哈,如果被收養的話,願意跟誰生活?小哈低著頭,看向了我的媽媽,最後,目光落在我身上。“如果可以……我想被莫泰的家長收養……”
醫生覺得語言比較正常,便請我們先出去,到電梯間等待,他要給小哈做一些智力、邏輯判斷方面的測試,以確保他真的沒有問題。我們走到了電梯間,警察叔叔詢問了街道辦、居委會和福利院的意見,轉頭問了爸爸和媽媽的想法和規劃情況,最後摸了摸我的頭,問我是否同意在家里增加一個兄弟,我非常開心,告訴叔叔願意。並且把第一次看到小哈身上傷痕時產生的,希望讓他過上幸福生活的願望說了出來。
叔叔拍了怕我的背,“小伙子好樣的,今天早上報火警的就是你吧,我們戶籍辦的工作群里都傳開了”,轉頭又向我的爸爸媽媽說,“明天早上8點以後,來轄區派出所,帶著你們三口之家的身份證和戶口本,還有今天您給我看的這個上個月的體檢報告,然後填一下收養登記表。然後有最長30天的審查期,沒問題的話,就可以辦理收養登記證了。”
我們自然都很開心,而醫生那邊表示,這個孩子很聰明,沒有問題,明天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今天晚上,小哈還要在醫院躺一天,觀察一下情況。因為時間比較晚了,媽媽便囑咐爸爸帶我回家,明天還要上課。她說她來陪床,另一個一起搭班的人,是街道辦的那個阿姨。
回家的路上,我問了爸爸許多問題,爸爸很有耐心的一項一項給我解答,實在不清楚的,就用他的手機,現場查給我看。但是,爸爸的肚子明顯已經沒有能力堅持下去,發出了要吃飯的鳴叫聲……
爸爸趕緊拉起我的手往家跑,生怕餓壞了我,隨後又想起媽媽還沒有吃飯,給我熱了腸粉後,又抄了一大鍋精致的宮保雞丁,盛上熱好的米飯,剛要出門,又回來加了燙的青菜和面包,提著一大堆東西出了門,囑咐我吃好飯後繼續用功學習。
很晚,爸爸才回來,那時我才知道,小哈在醫院吃上的第一頓熱乎飯,就是我爸炒的宮保雞丁。睡前洗腳,坐在板凳上,爸爸跟我聊了很多。23點過後,我們倆才回各自房間睡覺。這一晚,我又夢見了病床上對我笑的他。
“好可愛”,忍不住呢喃了一句。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誒呀!壞了!英語作業還沒寫……算了,明天早上補”。
說完這句話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睜開雙眼,剛好看到東方的魚肚白,好美啊,去拿杯子接水的過程中,發現了在家里翻箱倒櫃的爸爸,原來是在找工作證,希望能夠充分證明自己有足夠的家庭條件和收入,收養小哈。拉著爸爸的手,站在窗台前,看完了日出的全過程。真希望能和他一起看啊。爸爸就像心有靈犀一般,說出了將來的某一天,你和小哈可以一起欣賞這些呢。我要為小哈成為家庭成員繼續努力啦。說完爸爸就回到房間繼續找東西,我也把我小學時的成績單和獎狀找了出來,卻被爸爸說是小笨蛋。因為,根本就不需要這些零七八碎的。看起來,爸爸似乎干勁十足呢。
爸爸請了半天假,要去派出所交材料,我照常上學,在樓道遇到了區老師,和她說了說昨天的情況,看到區老師激動的樣子,我感覺很高興,這是到學校以來,區老師第二次夸我呢。謝謝您,指引小哈來我家的路。我目送老師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這才回到教室,因為知道小哈醒著,所以上課格外的認真,想著要像動畫片里一樣,把自己的筆記帶給小哈。也許吧,老師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改變,特別是侯老師,叫我回答問題時,新講的知識,雖然不能講出其中的原理,但從文字上,對答如流。周圍的同學向我投來驚異的目光,身邊的幾個上課不好好聽講的同學還開了我的玩笑。
小哈的位置空著,中午的時候,有同學惡作劇般的,用筆在小哈的桌面上寫了一大堆汙穢而肮髒的約炮字句,最後還寫上了路上撿到的招嫖小廣告的電話。
大家都在,我也不敢去擦,更不敢說什麼。下午放學後,一個同學把可樂倒在了小哈的座位上,直到大家都走了,我才拿出濕布試圖幫小哈清理座位上黏黏糊糊的那一大片。
因為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就在教室整理了一下筆記,然後騎上一輛共享單車,去了小哈在醫院的房間,卻被告知,已經辦理的出院手續。護士還說,可能是被兒童福利院的代表接走了。也是呢,畢竟審查需要時間,小哈也不可能總住在醫院。心灰意冷的走在回家路上。看著車水馬龍的繁忙街景,秀越區的燈紅酒綠,中山紀念堂的方向一片漆黑,大街上十分熱鬧。我的心,卻如同一個大冰坨一樣,悵然若失的感覺,就像失去了重要的東西,仿佛失去家人在街頭流浪的是自己一般。
步履蹣跚,蹭著鞋子,走進自己的小區,抬頭看看,小哈家里黑燈瞎火,自己家卻……亮著淡黃色的、溫馨的光。小哈……你在哪……
一步一步,艱難的踏上台階,爬上一層樓,就像過了一天一樣,無力往上走。我感覺我的淚水在眼中打轉,小哈他有飯吃嗎,有沒有暖和的被子可以蓋……想到這些,痛苦感迫使我小聲的哭了起來。
這時,一雙手輕輕的抹去了我臉上的淚水,把我嚇得夠嗆,轉頭過去。在淡淡的月光下,這不是小哈是誰呢?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台階,緊緊的抱住了裹著紗布和繃帶的他,他小聲的喊疼,我不由自主的衝上去親了他的臉。瞬間,我們倆都呆住了,過了半響,他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喂,髒不髒啊”,小哈嫌棄的走上台階。完蛋了,被討厭了……
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縱橫交織在一起,怎麼辦怎麼辦,小哈不喜歡我的話,將來可怎麼辦啊。小哈下樓的腳步聲,迫使我抬頭看他,他開心的向我伸出手“莫泰哥哥,我們回家吧,媽媽在等你”。欸?怎麼叫我哥哥啊,我明明是弟弟吧?
把手放進小哈的手里,被他的小手牽住了,“手好小”,這句話是我在心里說的,他卻仿佛聽到了一般,跟我說,“手雖然小了點,但干活還是很利索的哦”。小哈笑得時候,我看到了那尖尖的虎牙。那個場面,就像一張快照一樣,存在了我的心里。
回到家,看著家里桌上多出的一套碗筷,就放在我的碗筷旁邊。小哈似乎不敢上桌,還是在我們三個的提醒下,坐到了飯桌前,一副拘謹的樣子,但從旁邊可以看到,這家伙在對著我最喜歡的西紅柿炒雞蛋流口水欸!可怕的家伙,正好在飯桌上,爸爸媽媽都在,我就問小哈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小哈說他的生日應該是5月……我馬上就打斷了他,並告訴他自己是8月的生日,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小哈一定是哥哥。但是小哈卻說,他自己是第二個成為這個家庭的孩子的家庭成員,應該是弟弟嘍。唉,各說其辭,最後還是媽媽發話了,“小哈聽話,做哥哥吧,我們把你當作親生兒子來看待,莫泰年齡比你小,在外面卻被自己的哥哥喊哥哥,會給你招來麻煩的,聽話”。
小哈這才接受了自己的身份,飯後,突然揉了揉我的頭,“乖哦,莫泰弟弟”,小哈一臉壞笑,並不討厭呢。隨後他自顧自的收拾起碗筷,抱到廚房去刷洗收拾,爸爸直接把小哈抱了出來,“小哈,你是我們的孩子,現在才上初一,學習要緊。碗筷我來收拾,你們哥倆去學習吧”。小哈就這樣被“轟”了出來,擔心的回到我的、也是他的房間。雖然只有一張床、一套桌椅,但是爸爸把他們那屋的一個五斗櫃搬了過來,還有一把紅色皮面的7469折疊椅。五斗櫃和折疊椅就是小哈的工位啦,還拿來了一個老式台燈。看到小哈開心的樣子,覺得好好笑。突然想到剛剛小哈竟然會出現在樓梯上,我放下筆和數學作業本扭頭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樓梯上?”。
“過了放學時間這麼久,你還不回來,我擔心你呀。想去找你,阿……唔,媽媽又不讓,所以……就一直趴在窗台上等你回來。”
“欸?那你為什麼……唔。”
“就是因為看到你了,可是過了這麼久都沒上來,我才下去的嘛。”
“唔,手續辦的好快,不是說要30天嘛?”
“對啊,審查工作其實是今天下午才完成的,據說還是加急呢,叔不,我是說爸爸明明會去取的的收養登記證。然後……就正式成為你哥哥了……呢……”,說完這句話,小哈緊緊咬著唇,“對不起……”。
我沒想到,咬住嘴唇後說出的那句話,竟然是對不起……
“哦,對了,今天上課的筆記在這里,你要不要看?”,我突然想起來自己去醫院的本來目的。遞過筆記本之後,余光里,仿佛看到了他眼中的光。他求知若渴的樣子,在我的記憶中劃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說,知識改變命運,但是讀書不是唯一的路,只是眾多道路中最容易、最輕松的那個吧。晚上我頭一次嘗試給別人講題,原來講題是一件這麼麻煩的事情啊,有些東西沒有學明白,似懂非懂,對方經過思考,一個問題就讓我下不來台。不得不和他一起翻書找問題的答案。換句話說,這個晚上,我明白了一個事情,傳授知識和方法給別人,恐怕是學習的最高境界吧?
作業寫完了,我也破天荒的搞了一次課前預習,原來這種事情是這麼好玩的嘛,讀一遍書本,把其中想不明白的地方,用紅色的筆圈出來,把認為是重點的內容用黑筆勾出來。然後第二天帶著問題去學習,不僅會被老師夸,而且,據說只要把疑惑的點搞明白,就可以在課上跟別的同學玩了。可惡,這就是他平時前半節課總舉手跟老師互動,後半節課比誰玩的都歡的密秘決竅嘛。
晚上要准備睡覺了,爸爸抱來一床被子,是他們倆用的那種雙人床的被子。小哈站起來支支吾吾的說他睡地上就可以……爸爸卻說不行,因為都是自己的孩子,不可以區別對待。加了一個枕頭後,小哈就要在我的床上和我一起相擁而眠了嘛?心中小鹿亂撞,習慣性的除去衣褲,穿著背心短褲上了床,小哈卻遲遲不肯上來。“怎麼啦?該睡覺啦”,我坐起來看著他。
“我……我沒有內褲”,他又一次咬住了他自己的嘴唇。
“沒關系啦,借你一條?唔,那你平時怎麼睡覺啊?”
“啊,當然是……當然是脫光啦……”小哈一陣臉紅。
“哥哥不要怕羞嘛,脫光就脫光好啦,有什麼關系~”
我壞笑著去拉他,把他扽上床以後,怕他叫喊還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狠命的扒著他的褲子,一只手又怎麼對抗的兩兩只手呢?小哈死死抓著褲頭,不敢出大氣,生怕褲子被我扒掉。突然,有人敲了敲門,我和小哈瞬間嚇得要死,就好像剛剛我倆在黑暗中做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一樣。我們倆不約而同的鑽進了同一床被子,在門打開的時候,我們倆都就像寒冷的冬夜里凍僵的人,明明身體僵硬,卻抖個不停。
爸爸看我們倆已經上床睡覺了,輕輕的掩上了門,還和媽媽說呢“睡得挺好的,你多心了,和睦相處,有兄弟倆的感覺了呢”。“咔噠”一聲,不知道他們倆中的誰關掉了外屋的燈,我們同床共枕的初夜,啊不,同床共枕的第一夜,就這樣開始了。
雖然我沒能忍住扒小哈外褲的欲望,卻感受到了,小哈像抱住湍流中的大石頭似的力量,緊緊的抱著我。
“呐,希望我能給你,你所失去的、甚至是從未擁有過的安全感吧”,我心里想著這些,就任由小哈從背後抱著睡去了。
夢里,我和小哈牽著手,走過了重慶的大街小巷,還在一直想去看的朝天門對岸,看到了東方明珠和101大樓,穿過寬窄巷子,坐在老北京茶館里吃正宗的龍抄手,夢見小哈開著一輛嶄新的吉普車向我招手,等我上車後,就變成了一輛拖拉機,奔馳在玉龍雪山下的水稻地里。就在這時,一艘軍艦出現了,我和小哈的拖拉機被七八條開著射燈的直升機和護衛艦團團包圍,刺眼的燈光使我睜不開眼睛,努力望向小哈的時候,小哈竟然不見了,嚇的我在拖拉機里四處亂翻,並呼喊小哈的名字。這個時候,我被搖醒了……
小哈光著身子,使勁搖晃著同樣赤身裸體的我,“嗯?怎麼了?”,我注意到是夢以後,清醒了一下,問了一句,然後瞬間意識到小哈沒穿衣服。
“你衣服呢?起來記得穿啊”
“被你扒走了你還好意思說……”
“我哪有……”
“夜里你一邊說著要上東方明珠看青海湖,一邊扒我的褲子,我攔都攔不住……把我褲子還給我”,說著小哈就壓在了我身上,居然是包莖欸,好可愛。
我趁機捏住了小哈的唧唧,看著緋紅色悄悄爬上他的臉。
“壞蛋弟弟,放開我”,說完他就來抓我的手臂。
我趕忙抱住了他,然後指向了牆,“再睡一會啦,現在才3點50……”
他卻一臉驚喜的指著窗外,我只好順著他的手轉移目光——天哪——我看到了白色的鴿子,成群結隊的在魚群中游蕩,遠處的星星旁邊竟然有一頭龍蝦;龍蝦揮舞的板斧,把月亮砍沒了,用力張大嘴卻發不出聲音,只好緊緊抱著顫抖個不停的小哈。東方露出魚肚白,一條鯉魚從窗外正前方的山巔上跳起,然後……我就感覺到有誰親了我一下,猛地睜開眼,原來是夢,而且是夢中夢,一看旁邊,小哈早就不在被子里了。再一看表,啊啊啊!7點20了,要遲到了!
我匆忙穿好衣服,背上書包,轉頭卻看到一只手托著半個夾著溏心蛋、西紅柿片、生菜、芝士和黃瓜片的三明治,是小哈。
他另一只手正在往嘴里送食物,身上穿著家里掛了很久、卻從來沒人穿的花格子圍裙。
“爸爸媽媽還在睡覺,昨天辛苦他們了,做了早飯。他們的留在桌子上了,莫泰快吃,吃完咱們去上學。”
我接過面包片,一口咬了下去,蛋液從面包中擠了出來,導致我的校服短袖襯衫上沾到了一點蛋液。雖然注意到了,但擦掉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小哈剛好轉過身去穿校服外套,沒有看到嘛?我三下五除二的把三明治吃完了,披上外套,剛准備拿書包,卻發現小哈正在疊被子。這家伙事真多,“喂,你不知道剛起床這被子不能疊”。
小哈一臉疑惑的看著我,“為什麼不能啊?”
“你不知道剛起床有起床氣嘛,你把被子疊了會把那種氣體留在被子里,久而久之,被子就髒了。”
“啊?是這樣嘛?我不知道……那疊嘛?”
“走啦,再不走要遲到了”,我匆忙拿起小哈的書包,背上自己的,和小哈一起消失在過道里。
班主任老師調整了班上的座位,導致班上那些同學的惡作劇,算是泡了湯。但是又沒有太過於刻意,只是要求所有同學往左後方挪一個位置,然後從班上各個區域拉幫結派不好好上課的學生中,把干壞事的頭頭拎出來,塞到學習比較認真的同學中間。我因為被侯老師告狀,也被當成了搞事情的頭頭之一,順理成章的坐在了哥哥旁邊,並且還因為欺負同學被要求當面向小哈鞠躬道歉。
我不得不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兩排桌子中間站起來,剛想鞠躬,就被區老師叫住。
“在桌子里面怎麼鞠躬,再撞到,出來!”,老師指著講台瞪著我。
不得已,這些人丟大了。站上講台,環顧了台下,四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的看著我。
硬著頭皮看著一臉嚴肅的小哈,鞠了一個110°的躬,以表示我的誠懇。然後,因為我不知道區老師究竟對那天的事情知道多少,所以吞吞吐吐的,一直不知道究竟該為那件事道歉。在區老師的目光提醒下,這才說出,不該動手打小哈的話,並且用發抖的聲音乞求小哈原諒自己,在大家看來,我可能是個膽小鬼吧。但小哈自己心里明白的很,我演得很像,面對小哈突然嬉皮笑臉的樣子,中午沒忍住,在學校的花園——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狠狠的修理了小哈的屁股,雖然是隔著褲子打的,但那拍打造成的噗啪聲,還是讓小哈害羞的不行。
決定了,以後小哈哥哥不乖,我就要好好的照料他的屁股,讓他知道我莫泰不是好惹的!
心中暗暗發誓,卻沒想到小哈已經開始策劃報復行動了。下午是侯老師的數學課,一上課,小哈就坑了我一把,這個可惡的家伙。老師問上節課講了什麼,小哈第一個舉手,回答了一半,突然甩鍋給我,讓我回答下一個問題……我怎麼知道二元一次方程怎麼消元啊。只好硬著頭皮說不知道,然後侯老師居然還挖苦了我一番,說我應該多想旁邊的同桌學一學,他怎麼怎麼用功之類的。惹得全班哄堂大笑,但侯老師在這之後打斷了大家的哄笑。
“好了,別笑了,五十步笑百步。大家都要努力學習,咱們班要努力成為實驗班里最強的那個班才行!大家加油!”,在侯老師的鼓勵下,同學們似乎燃起了干勁,大家都挺直了腰板,但很快,大家就被一桶名為解二元一次方程的習題課給澆滅了。臨下課,做了一張卷子,雖然寫了一些題目,但還是卡在了一個雞兔同籠的問題上,看著小哈刷刷刷的寫個不停,打起了抄襲的壞主意,剛趴到桌面上,就想起那天他問我要不要幫忙的神情,瞬間有點厭惡,果斷還是按自己的感受去做了起來。
“一個狗籠里,混合裝著非常多的雞和兔子,但是籠子側壁上包裹著用洨膠水粘貼的紙板,只能看到籠子里的頭和腳。現有70個頭,196只腳;問籠子里有多少只雞,多少只兔。”
回想著老師剛剛上課講過的黃色雙頭導尿管和紅色單頭導尿管的問題,突然咬了咬牙,在紙上,寫了如下的計算過程:
“設有雞x只,有兔y只。”
“x+y=70”
“4x+2y=196”
寫好算式以後,仔細看了兩遍題,被寫出算式的興奮感衝昏了頭。然後繼續往下寫:
“將一式轉化,x=70-y”
“將x代入二式,得4(70-y)+2y=196”
“化簡得280-4y+2y=196,然後換位置得到y=42”
“將42代入式一,得x=28”
“答:”
正寫到這里,聽到了小哈夜里在床上發出的嘖嘖聲,轉頭看了一眼他,卻看見小哈趴在桌子上,護著卷子衝我傻笑。“傻逼……”我心里默默的罵了一句,然後看到小哈用兩根手指比劃成腳的樣子,在桌面上走來走去,時不時還指指我的卷子。我這才注意到,原來我把雞和兔的腿數寫反了,趕緊把x與y所代表的含義反轉過來,最後,寫上,“狗籠內,有雞42只,有兔28只”。剛寫完,下課鈴就響了,心里就像打鼓一樣,交完卷子才輸了一口氣。轉頭看到了壞笑的小哈,他直白的貼在我身上,“莫泰,犯低級錯誤,要怎麼懲罰才能讓你長記性呢?”我習慣性的瘙他的癢,他瞬間亂作一團。哈哈,果然是笨蛋,而且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下午的課,因為數學課的影響,上的還蠻精神的,知道下午放學,都能感受到小哈不懷好意的笑容。放學以後,我借口和2班的體育委員有約,要打籃球,讓小哈自己先回家。他答應了,但還待在教室里看書。我問他你怎麼還不走,他說,他還有事,並且相信我會回來。
這個傻瓜,我怎麼可能回教室嘛,笨死了。開開心心的走出校門,去了一家常去的網吧,小哈就是笨蛋嘛,傻乎乎的。今天好好玩一把好了。從下午16點一直逍遙到17:30,突然嚇得站起來。“天哪,今天輪到我監督值日生做值日!”,但是這個時間……應該已經查完衛生了吧……明天上學一定會被區老師罵的,完蛋了……趕緊收拾東西准備回家,出門的時候還被宰了20塊錢,大爺的,什麼破電腦,玩個逆戰還卡成這德行。
抱著書包往家跑,果然,小哈獨自在家寫作業,爸爸媽媽還沒回來。一進臥室,就被小哈絆了一跤,直接摔到了床上。剛要往起爬,就被小哈摁住了。
“弟弟上哪玩去了?”
“操場打籃球來著”
“真的嘛?區老師去找你可沒找到哦”
一聽說區老師去找我了,我嚇得抖了一下,隨即鎮靜了下來,今天下午區老師不是要開會嗎,怎麼可能會去操場找我。
“壞蛋哥哥,你騙我”
“誰是壞蛋還不一定呢,就算你真的去了球場,一身煙味是怎麼回事?要是發現你吸煙,看我不告狀,讓爸爸打爛你的屁股”
“笑死個人,爸爸從來不打人,最多只是訓斥兩句。”
我蠻橫的扭頭瞪了一眼小哈,卻沒想到,褲子竟然被扒下來了一點點。
“小哈,干嘛!別扒褲子啊!!”
小哈冷笑著看著我,“這是什麼?”他拿著一張小票——正是我在網吧買菠蘿啤順手塞進褲子里的小票,明明網吧的發票都撕掉了,怎麼會粗心帶回來了這個。
(第一章,結束)
正當我慌得不行的時候,我看到了小哈臉上的笑,里面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剛剛和明去買飲料的小票吧?有什麼大不了的?!太大驚小怪了吧”,看到小哈突然愣住並仔細看小票的時候,我感覺,我勝利了。
正當我准備爬起來的時候,突然一聲脆響響徹了小小的臥室,隨後便是痛覺和酥麻感,貫穿了我的屁股。扭頭看到小哈咬著牙齒的樣子,似乎已經不是那個被我打到咬著嘴唇哭的可憐蟲,而是已經做好覺悟成為兄長的變態殺人魔哥哥。
“喂,干嘛啊……別打屁股啊”,我不滿的哼哼著,小哈卻使足了吃奶的力氣,一下一下的扇擊著我可憐的屁股。
“小哈,別打了”,我疼的像小豬一樣亂哼哼著,“我真的只是和明一起去XX網咖買了菠蘿啤……那便宜……絕對沒有偷偷去網吧打逆戰……”
“哦,逆戰逆戰來也~哼”,
小哈居然會唱這個??隨即一聲脆響和褲子劃過膝蓋的感覺把我帶回了這個世界,“喂,干嘛!”試圖伸手去提褲子,卻被小哈猛地抓住,摁在了背上。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去了什麼超市,買了什麼東西?”
雖然看不見小哈的臉,但這個問題?好奇怪啊?難道說,是前幾天在華聯超市買水煮魚的小票?不對啊,那天是啵啵奶茶付的錢,小票怎麼會……
“啪!”
“疼!”
“說啊,哪個地方花了這些錢!”小哈的聲音聽起來氣鼓鼓的。
“華聯超市買的水煮魚?”
“哈?剛才不是說菠蘿啤嘛?那你水煮魚呢?”屁股上突然感覺到滴上了什麼水,並且迅速的順著屁股溝和大腿內側流進了褲子里。
我轉頭從小哈站的一側抬頭看天花板,本來是打算看看是不是天花板漏水,卻看到小哈在擦嘴!口水?!變態啊!!
我劇烈的掙扎,想從小哈手里逃出去,卻看到小哈似乎在凝視天花板。我也努力反轉身體,正好看到一大滴水珠從天花板滴落,砸在了我背上。
“小哈,愣著干嘛,漏水了!”我大喊,小哈卻傻乎乎摁著我,任水一滴一滴的流下來。他就像傻了一樣。怎麼回事?
“小哈小哈?還好嗎?”我猛地往起一站,卻發現小哈其實早就沒有用身體壓住我了。但卻因為站起來太猛,撞到了小哈,直接使他跌坐在木地板上。
小哈似乎還在凝視著天花板,就像是什麼奇怪的東西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般。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咧開嘴說了一個字——“血”。然後就摔倒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看到小哈摔倒,我顧不上褲子趕緊去扶他,推一推竟然沒有反應。趁機提上褲子,並抱小哈去爸爸媽媽床上,我伸手在他的額頭上一摸。“好燙”,我趕緊把手收回來,“這個家伙,發燒了還硬撐著,要是我肯定請假玩一天,傻瓜。”走到座機旁,熟練的摁下了媽媽的號碼,“媽媽……”,我還沒說出來就被打斷了。
“莫泰啊,飯菜在冰箱里,媽媽今天要加班,你和小哈先吃……”
“不是不是,小哈好像發燒了”
“嗯?發燒了?體溫表在櫃子里,先測個體溫,然後,我給你爸爸打個電話,讓他帶小哈去醫院吧。我盡早回來”,媽媽一連串的說了很多話,我頭一次感到這麼束手無策。看著床上緊閉雙眼的小哈,心里不由得有些內疚。走到他旁邊,看到他手里緊緊抓著那截小票,用力掰開他的手指,扽出了紙條。看到紙條上被小哈攥過的位置,字跡已經褪去了大半,紙上寫著“緣驛……小時卡5元機……小時,共……0元……(02……16020……東廣……市秀……直街12號”,靠!這下要說不清楚了!5小時的電腦,收費金額的十位消失了!
我匆忙之中把這張小條對折之後撕了一下,丟進了爸爸電腦桌下的垃圾桶。然後去取體溫計,給小哈撩起了上衣,卻看到那觸目驚心的瘀傷,嘆了一口氣,把體溫計放在了小哈的腋下。
看著機頂盒上的數字時鍾過了六分鍾,取出體溫計一看,“好家伙!不得了!38.9℃!”就在這時,門響了,是爸爸回來了?我匆忙跑到走廊一看,是媽媽。
“媽媽,你……”
“傻孩子,你們倆是我的心肝寶貝,工作哪有你們倆重要”,媽媽連包都來不及放下,就跟著我進了爸爸媽媽的房間,看到桌面上的體溫計——38.9℃。
媽媽緊鎖眉頭,開始翻箱倒櫃,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收拾了一個包。在這個過程中,我用冷水打濕了給小哈准備的純白色毛巾,他說過他喜歡白色的。
用濕毛巾學著小時候給自己擦身體降溫的爸爸的樣子,給小哈擦頭、擦手臂和脊背,擦完一遍就感覺毛巾似乎沒有那麼涼了,又跑去衛生間重新打濕,並反復的給小哈降溫。在來回翻轉、折騰小哈的過程中,小哈醒了,並且直接把我抱在了懷里,右手放在我的背上,左手從後面護著我的頭。就像電視上,地震來臨時的大人保護小孩一樣。疑惑的看向小哈的眼睛。卻看到了那盈滿著淚水的眼眶。“怎麼哭了……”
媽媽抬頭看向這邊,“醒了嘛,走,上醫院。”
我扶著小哈起來,小哈卻給了我一個擁抱,“問題不大啦,我沒怎麼去過醫院的,會自己好……”,小哈擠了擠嘴角,努力的擺出一個堅強的笑臉,那個笑臉,我能感覺到,小哈似乎有什麼想說吧?
“嗯?”我把耳朵湊到小哈嘴邊。
小哈張了張嘴,“沒事……”,隨即再度昏了過去。
“你……你這……媽媽,小哈又……”,我無奈的搖晃著小哈的身體,因為擔心,所以慌得不行。媽媽卻表現的很鎮定,非常冷靜的給120打了電話,讓急救人員來幫忙。
雖然醫護人員說,只需要一位家屬,我卻不想和小哈分開,固執的要和他在一起。就這樣執拗了一會,我如願搭乘救護車隨親愛的哈去了那個熟悉的醫院。路上看著一臉平靜並安慰我的媽媽,我還在心里難過,媽媽怎麼不著急,在呼喚小哈的過程中,我看到了媽媽拿著手機的手一直在顫。“媽媽……”,我直接抱住了媽媽,媽媽流著淚不停的安慰著我——“會好的”。
另一邊,爸爸到了家,發現了我倆房間里被水打濕的地板和床單,打開燈才看到被水浸濕的天花板。先把家里的鍋碗瓢盆,分別放在幾個漏水點下方,為了保險期間,還把拖布也鋪在了地上,上樓敲門,請鄰居幫忙看看哪里漏水。
短短的一段路,救護車竟然漫天要價收了350塊錢,連警報都沒拉一聲,雖然心中很是不快,但看到昏睡的小哈,咬了咬牙,只是用蚊子聲念叨了一句。推著小哈進了急診室,醫生簡單判斷了一下,認為是由發燒引起的心率加快、耗氧量增加引起的腦供血不足,導致的昏迷。醫生要求我們和護士站的阿姨,優先使用物理降溫,我親手把退燒貼貼在小哈的額頭上,卻越發覺得小哈的臉龐顯得蒼白;媽媽用醫院盥洗室的溫水打濕毛巾,非常仔細的給小哈擦裸露出來的四肢,為了降溫快一下,媽媽輕輕撩起了小哈的上衣,那些傷疤,再度映入我的眼簾。我有些不想看,但是又不能走開,“小哈……”。我也學著媽媽的樣子給小哈擦著手臂,卻依舊不見好。正巧剛剛的醫生扶著一個病人出來,看到這個情況,果斷的開了一劑肌肉注射的地塞米松磷酸鈉注射液,媽媽去繳費,囑咐我看好小哈,護士阿姨利索的直接取了一針地塞米松磷酸鈉。阿姨說要推小哈去換藥室,我卻害怕媽媽回來找不到我們;聽到要打針,我覺得應該就是打疫苗那樣的,在手臂上靜脈注射吧,畢竟都這麼大了呢。
所以,我問了問阿姨,能不能就在這里打,大致的解釋了一下自己擔心的內容。阿姨笑了笑:“這是你哥哥?可以是可以,只要他醒了之後不和你鬧矛盾就沒事”,我還覺得奇怪,怎麼可能鬧矛盾嘛……所以很果斷的說了沒問題,就在這里打吧。
萬萬沒想到,這個退燒藥竟然是肌肉注射——也就是打屁股針啊……
於是,小哈就在急診/急救科所在的一層大廳,當著一屋子人的面被阿姨扒了褲子!我頓時感覺我好像闖禍了,想擋住小哈,卻又不知道從那個角度可以很好的擋住。就在我忙的團團轉、想把阿姨側推小哈導致其露出的臀部和軟趴趴的小雞雞擋住,卻又看到大廳里的男女老少不約而同的齊刷刷看著這邊。雙腳就像釘在地上一樣,努力想抬起腳,身體卻紋絲不動。
阿姨手里很利索的,分別用碘酒和酒精對小哈的屁股側面消了毒,然後突然就把注射器扎了進去,一邊輕輕拍著屁股蛋,一邊緩慢注射。很快就打完了,用棉簽按壓摩擦後,給小哈提上了褲子。
“好了哦,別傻站著了,過來陪你哥哥吧”,護士阿姨露出和藹的笑容,摸了摸我的頭,“傻孩子,給他擦擦吧”。
看著護士端著那個金屬盒、離開的背影,我忍不住隔著校服短褲摸了摸小哈的屁股,好軟啊,Q彈Q彈的。
“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親手給你打針啊,壞蛋哥哥”,我的嘴角略微上揚了一下,隨後再次拿起毛巾,用旁邊放著的、從護士站借來的搪瓷臉盆,打濕毛巾,給小哈擦背。
當毛巾從小哈背上的傷疤抹過時,我的心也隨著這些上下起伏的溝壑與隆起而感到鑽心的疼痛。心疼面前趴著的這個笨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正好媽媽小跑著會來了,看到我哭,用隨身帶的手絹,輕輕擦去了我的淚水。接過來我手中的毛巾,“背上還是媽媽來吧”。
我用力咬著嘴唇,用另一塊濕毛巾給小哈擦著著發燙的手臂,就這樣忙碌了不知多久,隱約看到了爸爸的身影。
“爸爸?”
“嗯?是不是太累了,看錯了?”
“我剛剛有看到爸爸的樣子……”
“要不要歇一會?唉,你們倆要是都病了,我和你爸壓力山大啊”
我倔強的繼續給小哈擦著手臂,突然,耳畔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親愛的,我來晚了”
“爸爸!”
“怎麼這麼晚才來?”
“莫泰和小哈的臥室漏水了,我聯系鄰居和物業簡單修補了一下,才過來的”,爸爸轉頭看向我,“辛苦啦,爸爸來接手,帶了你們倆愛吃的上海小籠包,先吃飯,休息一下”。
媽媽卻說她不累,讓我自己去吃,吃完再回來替他,就這樣,離剛剛護士阿姨給小哈羞恥打針後,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小哈的身體似乎已經沒有那麼燙了。但還是沒有醒過來,我試著用手指沾醋,抹在小哈的嘴上,剛剛碰到就被爸爸喝止住了,因為怕小哈嗆到吧?
但是,抹上醋之後,仿佛看到小哈顫了一下,仔細觀察了一小會,感覺可能真的是我太餓了,看花了眼。就連觀察力敏銳的媽媽也沒有注意到。
我坐在他們仨不遠處的金屬椅子上,開始吃起“上海小籠包”,一邊吃著這個幾乎沒什麼餡料的發面小包子,一邊讀起包裝袋上的文字:
“上海小籠包,正宗老上海城隍廟小籠包子,老手藝傳承1800年,形美、味鮮,上海人吃了都說好!”
我吃了兩個包子就不想吃了,因為壓根就沒什麼肉,而且,很擔心小哈的情況,收拾收拾就跑回了爸爸身邊,向媽媽示意——想讓爸爸去給小哈擦背——媽媽卻沒說什麼,而是指指床的另一邊,讓我給小哈擦臉和手臂,媽媽並沒有遵守“諾言”,而是毅然決然堅持繼續給小哈擦背。仿佛是這樣的堅守,感動了上天、當然不排除是毛巾太涼,就在毛巾觸碰到小哈的面頰時,小哈竟然晃了一下。
“小哈!”,我顧不得這些,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哈也掙扎著,用手臂環住了我,給了我一個無力的擁抱。我卻感覺到了無盡的力量——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
小哈醒了,就可以去看看醫生了呢。叫來了剛剛的護士阿姨,她幫忙看了看,小哈那雙大眼睛中,就像上數學課時一樣,睜得大大的,精神充沛。這時,突然有幾個警察走過來,問是不是有家暴行為,突然領頭的警察叔叔看到媽媽,馬上就像川劇變臉一樣,從嚴肅切換到不好意思的微笑,“是您呐,抱歉抱歉,剛剛接到還多群眾舉報,說一個小孩身上有好多傷,感覺很可憐。讓我們幫忙看看”。
“嗯……沒事,孩子發燒了。可能被看到了吧,沒辦法啊。唉。”
“嗯嗯,我們知道了,實在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你們辛苦了”
看著警察叔叔去人群中尋找報警者的身影,轉頭看到已經拉住醫生的爸爸。這張移動的小床又回到了兒科急診的就診室,看到蘇醒的小哈,醫生知道是肌肉注射的糖皮激素起的作用。爸爸把小哈扶起來,醫生拿起手電筒和壓舌板開始例行體格檢查,用聽診器給小哈聽了聽背和胸腹,在摸到並撩起衣服看到身上的傷疤後,緊緊皺著眉頭,但是在查既往病史的時候,看到醫院病歷系統住院部寫的報告,得知了家暴這個男孩子的人並不是眼前這對和藹溫柔的成年人。轉而舒展了臉上的皺紋,摸了摸小哈的頭:
“小朋友,怕疼嘛?”
“不怕……呃,怎麼啦?”
“要扎你一下”
“!”,隨後小哈的身體抖了一下。
“別怕,不是很痛的,扎一下手指頭,做血常規。有尿嘛?現在”
“唔……感覺尿不出來……”
“嗯,沒關系,做個尿常規,現在過23點了,需要家長負責送樣本去最東頭的急診檢驗科。病原學培養需要,麻煩您們了。”
“沒事,我去繳費,你帶他們倆出去等?醫生您幾點下班?”
“啊,沒事,結果出來就可以回來了,我明天早上8點下班,別擔心。”
媽媽對爸爸點了個頭,拿著包就去了收費處,我和爸爸推著小哈站在過道里等。小哈伸出兩只手,比著1和1對著我。
“咱們來玩碰數吧?加法,誰先到0誰就贏”
“我知道!笨蛋”
於是,我倆在爸爸的注視下,玩起了碰手指游戲。
媽媽也回來了,要不是剛剛確實測過氣溫,不懷疑小哈裝病才怪呢。
“精神抖擻的,完全是……簡直是回光返照”
“說什麼呢”,爸爸突然拍了一下我的頭,“莫泰。”
“對不起……”,我低下頭,卻看到小哈期待的眼神,哦,游戲還在繼續。我突然攥住小哈的手,“咱們去驗血吧,能走嗎”
“嗯嗯,我就說沒事嘛……”,小哈急不可耐的翻身下了移動擔架,卻因為下盤沒什麼力氣,直接跪在地上,我和爸爸趕緊把他攙扶到移動擔架上,一路對著憋紅了臉的小哈笑,一邊推著他去檢驗科。
到了檢驗科,小哈死死的盯著醫生的手,看著醫生熟練的,用碘酒和酒精塗抹被其抓住的,那個大伯的無名指。那個大伯穿著一身綠色的服裝,渾身戰栗、閉目等死。
“你是叫波波?這個姓 很不常見的感覺嘛”,醫生打趣道,“別怕別怕,多大了?”
“24歲。”
醫生一邊和他聊天一邊撕開了一個一次性針頭的袋子,“還是學生嘛?”
“已經工作了……”
“在哪工作啊?”
“在廣……!”
醫生說時遲那時快,把針迅速的摁在了那個高大男人的無名指上!
鮮血從那個小小的針眼上——隨著醫生手指的擠壓——漸漸冒出來,然後就被醫生手中的一個,類似藍芩口服液的吸管,吸走了。那男人,似乎抖得很厲害,醫生一邊用力擠著他發白的手指,一邊叮囑他,“我理解你工作很忙,但是水也是要喝夠的,一天八杯水,你肯定沒喝夠,你看你血稠成啥樣了。”
“好了沒……我暈血……”,那個一身綠的男人似乎急於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我和小哈對視了一眼,隨即笑出了聲。那個男的壓住醫生遞來的棉簽,倉皇往檢驗科外跑去。這時,報道屏幕響了,“請夜間兒科急診33號小哈!小哈!到檢驗科2號窗口檢驗!”
我扶著小哈到了那里,坐在了剛剛那個綠衣人坐的那個位置,醫生看是個小孩子,便主動安慰起來。
“今天晚上的病人姓氏都很少見啊,小 作為姓氏,好像一般是在江蘇那邊比較常見呢。”
“呃……我……我姓莫啦……才不是小姓……不是孌童……”,小哈似乎想起什麼,羞恥的低下頭。
醫生不緊不慢的給小哈的手指消毒,“欸嘿,你對日本歷史感興趣嘛?我沒有說你是那個啦。別哭啊,作為道歉,我這本雨夜物語送你好不好?”,醫生自說自話的從櫃台下拿出一本書。我正要委婉的謝絕,卻被小哈搶了先,班上同學都知道,小哈嗜書如命。很高興的抓著醫生遞出來的書。
醫生一邊笑一邊私一次性采血針的外包裝,“莫 這個姓也很厲害哦,也是多民族的古老姓氏呢。”
“您知道的好多啊”,小哈的舌頭不自覺的伸到嘴外面,向醫生投去崇拜的目光。
“莫氏,小朋友,你知道顓頊嘛?”
“唔……不知!啊!”
醫生突然把取血器摁在小哈完全放松的手指上,突然被刺穿手指頭引發的嚎叫聲,把我和房間里的人都嚇得夠嗆。醫生迅速用棉簽擦去了出血點上溢出的第一滴血。
看著血液從小哈手上一點點擠出,血液逐漸形成一個血泡,醫生看著緊緊抓著書本的小哈,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剛剛不是挺厲害的嘛……現在怎麼不說話了?所以應該叫你……莫哈?還是?”
看著沉默不語,憋著氣不說話的人,醫生冷笑了一聲,還以為是很厲害的小孩,原來是個連抽血都害怕的膽小鬼。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惡趣味的加大了力度,擠捏揉搓小哈那根可憐的手指。
“疼啊……輕點……”,小哈額頭流下的汗水似乎在證明手指上被玩弄帶來的劇痛。醫生似乎是在報復小哈拿走了、自己用於客套的藏書。仿佛要把小哈手指捏斷般的力氣,用50μl的虹吸管,一管接一管的肆意取著小哈手指上、仿佛再也擠不出來的血液。
“回去多喝點水,你看這血稠的”,醫生拿起了從小哈手指上取得第二管紫帽的全血采血管——也是壓根不該取到得那管濃稠的血液樣本——在小哈和莫泰的眼前晃了晃,“小朋友,告訴你哦,這里里面,最底下的膏狀物是乙二胺四乙酸二鉀,你不是求知欲很強嘛,多學一點沒壞處”。醫生冷冰冰的拿出兩根棉簽,摁在已經流不出血的,小哈的無名指上。冷笑著說出“用力按壓2分鍾”的話語。
小哈忍住眼眶處打轉的淚水,聽話的用棉簽摁住了采血點。殊不知,剛剛醫生在采血過程中對手指的揉搓,已經使血液在皮下的血管中溢出來了,小范圍的血腫正在悄悄形成。
我本想認真負責的陪著小哈,誰想到這個家伙出了采血室就捏著手指流眼淚。
我真是無語極了,時不時張張嘴,又閉上。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簡直就像在心中發出一行字符——“。。。”
仔細端詳手里替他拿著的那本書,封面上畫著鬼魂狀日本武士,站在天邊漸明的房前,向房前痛哭流涕的男人鞠躬的畫像。旁邊歪歪扭扭的寫著“菊の約 ”。
“這畫的也太糟糕了吧,什麼破書……”,我絲毫不感興趣,看了看旁邊的字,“菊之約?該不會是兩個男人互相賣屁股這種黃書吧,小哈這個混蛋,居然喜歡看這種下三濫、無底线的黃文。哼!”
我暗暗捏緊了拳頭,看著小哈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朝媽媽的方向走去,氣不打一處來,“好啊,讓我幫你拿著,是因為這是本黃書,不能讓爸爸媽媽看到,以免抹消了你是個好孩子的印象是吧?!靠,這鍋我不被!”,我氣憤的把書扔進了旁邊的黃色垃圾桶,“黃色的書就該進黃色垃圾桶!”
我快步跟上了小哈,打算等回家路上,再向媽媽告狀。
身後的護工看到了剛剛我塞進垃圾桶的書,如獲至寶般,也不嫌棄那是醫療垃圾專用的、可能被汙染的書籍,果斷藏入懷中,快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沒錯,那本,正是1989年在中國發布的一本譯文的第一次印本,收藏價值早已高於書後標注的十幾塊錢的賣價。是一本可遇不可求的——舊書。
我跟上了小哈,卻看到小哈背對著媽媽擦干淨眼淚,才轉過身去拿掉棉簽,“切,這家伙,現在還在裝堅強,真惡心。”
看著小哈一步一步的,向著媽媽走去。我的淚水從眼眶中涌了出來——模糊了視线,隱隱約約,看到媽媽摸了摸小哈的頭。
“可惡,我已經忘了上一次摸我的頭是什麼時候了,都是因為你……”,我顫抖的在醫院里大呼小叫,身邊的人,有的嘲笑,有的面帶懼色。世界仿佛安靜了,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凝重。腳下的跑鞋就好像有千斤重,雖然我是向小哈跑去的,但每踏一步都仿佛踏過了一個世紀。
在這無聲的寂靜世界,我一步一步漫長的“衝”到小哈面前,當著媽媽的面,使足了力氣,繃直的手掌甩在了小哈慘白而盈滿淚水的眼眶和面頰上。
“莫泰?!”
媽媽似乎被我這揮出一掌的動作驚呆了,平時安靜、不愛說話的人竟然會在公共場合大打出手……
從我撅著的嘴上可以看出,我真的很不高興,而且絲毫沒有懺悔之心。媽媽沒有看我們倆任何人一眼,只是轉身面向牆,掏出手絹靜靜的擦著眼淚。看到媽媽哭,我才意識到剛剛自己做了什麼,試圖拉拽媽媽求情,想挽回局面,止住她的眼淚。卻被媽媽躲開,爸爸揉了揉我的頭,隨後扶著媽媽坐下。
對面前這個,緊緊咬著牙,冷眼看待面前所發生的一切的、面頰上帶著紅手印的壞蛋,心里氣的牙癢癢。簡直就是白眼狼,一點忙都幫不上,還搶奪媽媽對我的愛。混蛋,當初就不該求媽媽收養他,我越想越氣,趁著媽媽和爸爸距離小哈有那麼幾米,揪住小哈的脖子,給了他的肚子一拳,在周圍群眾的驚呼下,拉著他的脖領子施展了格斗課上見過的過肩摔。
看著嘴角流血、咳嗽不止、斜躺在地上的小哈。我心里竟然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快感,剛想衝上去再打兩拳,就被警察和群眾拉開了。小哈雙目無神的目光緊盯著地面,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從地上爬起來就跑,一個趔趄摔倒在冰涼的地板上,躲開攙扶他的人,徑直逃出了醫院的門,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看著倉皇逃走的小哈,心中的氣憤還沒消,就有些擔心起來。腦補了小哈在馬路上被車撞、被壞人拐走賣器官、或是被其他人欺負。感覺到爸爸的手拍在我肩膀上的時候,我剛想說……就被爸爸倉促的一句話打斷了——“你照顧好你媽,我去找小哈。”隨後爸爸的動作在我眼里就像劉翔一樣,跨過一個個障礙,向醫院大門跑去。
“切,是他自己跑的,又不是我們趕的,還追,哼!”看到爸爸對小哈的關心,我的火氣又上來了,“走了就別回來!肏你媽。”
“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媽媽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響起,隨後我就被一雙大手拉進了母親的懷里,“當初不是你要媽媽收養他的嘛?今天是怎麼了?就因為媽媽摸了摸他的頭?”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一邊哭一邊無力的點點頭。
“你啊,真是個傻孩子,小哈剛剛跟媽媽說的是‘沒事的,讓爸爸媽媽放心,因為有莫泰的支持和鼓勵,才能有今天的美好和明天的未來。’”看著媽媽怒上眉梢、又強撐笑臉的樣子,心里很不舒服,隨即意識到小哈說的話……好肉麻,真是個變態。
看到身邊的警察,反而有點不自在,警察正冷靜的問著話,確認這是否只是同一個家庭中孩童之間不分輕重的大鬧。對於弟弟毆打哥哥這種事情,平時也經常能見到,但是下手這麼重的確實不多見,就在我擔心會被警察叔叔帶走時,看到了滿頭大汗的爸爸,公主抱的姿勢抱著一個人,那種模糊感,就像看到了惡魔。爸爸滿手是血,懷中的人也變了形似的,一動不動,以怪異的姿勢——仿佛畢加索畫中的扭曲人體——攤在地上。耳邊變得異常寂靜,心里有些發毛,爸爸的輪廓也變得古怪,像一只揮舞著觸手的大章魚,丑陋的面孔訴說著脫力跌倒在斑馬线上,被車碾壓的慘狀。醫院的燈光由白轉黃,變得黑紫,身邊的人、媽媽、警察都像喪屍一樣來抓我的手。
我害怕極了,想跑,卻感覺胸口前面壓了什麼東西,站不起來。剛剛還依靠在媽媽懷里,現在卻發現自己癱坐在一把金屬的椅子里,冰冷的感覺就像自己沒穿褲子坐在冰塊上。身邊的喪屍正在逐漸的靠近我,我感覺屁股那里有異樣的感覺,隨即身體搖晃起來,天旋地轉。就像是地震一般,我本想大喊地震卻發不出聲音。身邊的人也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黑暗的環境,敲擊鍵盤的聲音,以及面前漆黑的屏幕。除此之外,還有旁邊不知道因為什麼笑到岔氣的小哈。
“壞蛋哥哥!你怎麼在這……”
我意識到自己竟然還在網吧,而天已經黑了,自己竟然在這種地方睡著。感受著小哈輕輕撫摸我的頭,夢中的種種景象突然浮現了出來,顧不得還在公共場所,徑直撲進了小哈的懷中,哭了起來。“做噩夢了!打了你還把你殺了……”,小哈卻很平靜的說出了一句話,“終於找到你惹,嚇死了。我們回家好不好?”然後幫我收拾起書包,看到了我在網吧因為打游戲太累而喝著菠蘿啤寫的數學作業,歪七扭八的字跡,看到他認真的樣子,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哪知道,他竟然說?
小哈居然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還真的拍起了我的屁股,“該練字了,有好好寫作業呢,好好表揚!”然後突然狠勁的拍了一下我的屁股,“幾點了不回家,擔心死你了,還有!最近班里同學說喝菠蘿啤會做噩夢,你是來練膽子找刺激是不?”
看著小哈怒氣衝衝的樣子,揮起拳頭想給他一拳,可這畢竟不是夢,拳頭在抬起來的過程中撞上了牆上的暖氣管……
於是,在小哈幫忙結賬之後,背著我的書包,不停的在我破皮的傷口上吹著冷氣,看他的樣子。也許,真的誤會他了吧。
我在想啥?快步跟上小哈的腳步,牽著他的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到溫馨的家,有些想哭,爸爸媽媽還在廚房里忙碌著,看到這麼晚才回來的我們,媽媽有些擔心。簡單的詢問之後,小哈主動頂了雷,說是和我一起在書店旁邊的公益自習室討論問題忘卻了時間。媽媽看了看小哈,又看了看我,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小哈主動開始向媽媽介紹今天學習的內容,竟然還能根據我晚上寫的作業講出我向他提出的問題。
果然,小哈這個家伙不單純,說謊話不打草稿都能到欺騙到這個程度,若是精心准備,豈不是會很可怕?我還在低頭想著什麼,突然被摸了摸頭,抬頭發現是媽媽和藹的笑容。
“莫泰也會喜歡上學習的,將來我們還要考警校呢。其實如果你學醫,媽媽也會很開心的。”媽媽笑著說,“將來兩個都要考上大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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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