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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最終章 追蜻蜓

追蜻蜓 芥舟 4941 2023-11-19 18:08

  最終章 追蜻蜓

  

   在那段不長的假期里,那個叫易小白的柔弱男孩仿佛在一日間回憶起來了,近三年來所有的羞恥與委屈。

  

   表哥准備悶在瓶子里玩弄到死的各種昆蟲:蝴蝶、蜻蜓、螳螂。。。都被我放掉——倒不是我多麼善良,現在想來一方面我可能只是想忤逆表哥,另一方面這些被囚禁的小昆蟲可能刺激到了當時我敏感的自尊心。

  

   晚上的洗屁股我嚴詞拒絕了哥哥的監視,夜晚的被窩則更是成為了我反抗表哥的前线:我依然沒有向大人報告哥哥對我的所作所為,因為我萌芽的反抗與敏感自尊心讓我不屑於這麼做,但我再也沒有被哥哥扒光屁股裸睡,而對於他的把玩,我則是竭盡全力地進行反抗。

  

   每天晚上,無聲的激烈斗爭在床上發起,哥哥依然可以短暫地壓制住我,將手伸進我的褲襠貪婪地揉捏我的小滑蛋,但一旦我掙脫控制我便會第一時間試圖推開他的手,甚至展開對攻隔著褲子攻擊哥哥的敏感地帶,迫使轉入防御的他戀戀不舍地收回對我的小雞雞褻玩的那只手。

  

   一開始哥哥對我的劇變帶著極大的茫然,似乎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但他甚至沒有直接問我原因,似乎很快就明白了現在的情況——他買的雪糕和零食,我不要;他的自行車後座,我不坐;他送我的小玩具,我都壓在了櫃子最里面。。。。在那段短短的時間里,泛起潮水般憤恨叛逆的我拒絕了哥哥的幾乎所有照顧。

  

   假期奧數班依然會定期考試,毫無天賦的我又考了稀爛的名次。

  

   “小白已經挺認真學了,這次我不打你。。。”

  

   “不需要!按規矩來吧!”

  

   不領情的我沒有像以往那樣向哥哥撒嬌求輕點打屁股什麼的,干脆地把短褲扒到膝蓋,硬硬地趴到床上,小臉別過去不看哥哥。

  

   “你現在怎麼這樣?!你到底怎麼回事?!好,既然這樣。。。”

  

   “啪!!”

  

   我以為哥哥的力量比起大人差很多,他打我的屁板子即使連打二三十下也不過只會讓屁股蛋子發紅發燙罷了,但那天我頭一次聽到哥哥揮下的屁板子帶著劃破空氣的“呼呼”的聲音,屁板子無情地拍在了我的光屁股蛋兒上,我感覺這木尺似乎是要直接打穿腚肉、拍到我的骨頭里!

  

   “唔哇。。”

  

   只一下我便疼的眼睛一酸直哼哼起來,但接踵而來的便是毫不保留的第二下、第三下屁板子。。。比以往哥哥打屁股聲音大很多的噼啪的脆響衝擊著我的耳朵,甚至讓我在劇痛之余開始懼怕。

  

   “嗚哇哇哇。。嗚嗚嗚哇哇啊啊。。。”

  

   還沒等挨上十下板子,剛才還暗暗要保持骨氣的我軟弱地吃痛嚎哭了出來,而就在我軟軟地嚎哭之後,先前噼啪連續落下的拍打似乎中斷了好幾秒,我下意識地轉過頭:哥哥正高舉著屁板子,卻遲遲不落下。

  

   我本能地帶著點對屁板子的惶恐,摻雜著些許敵意盯著哥哥的臉——表哥似乎很生氣地咬著嘴唇瞪著我,但隨著我微微顫抖著盯著他手里的屁板子,表哥的怒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斂,變成了一種我難以形容的、以前從未見過的神情。是迷茫嗎?是悲傷嗎?抑或是失望?我說不好。

  

   之後的幾下屁板子都輕的好像開玩笑,而且盡量都打在了屁股蛋的側面之類的地方,沒有和先前拍打的地方重疊。表哥給我揉了揉屁股,這次我莫名地沒有去撥開表哥的手,隨後表哥提上了我的褲子,將屁板子隨手丟回抽屜里,默默地坐在書桌旁看書了。

  

   之後的日子,我和表哥繼續著無聲的冷戰,然而就在那麼忽然的一天,帶著厚禮的父親就那麼忽然地來了:

  

   “我下學期。。。要轉到育英小學?要回家住?”

  

   父親再次肯定了我的疑問,並感謝了三姨和表哥對我的長期照顧,讓我從一個連作業都不知道寫的壞小孩變成了如今這樣優秀、懂事的孩子。。。。本來我一直對能夠回家住是充滿渴望的(畢竟是自己家),但那一刻,我忽然感覺身邊的空氣被抽空了一般,好像被真空包裹著的我一時間聽不到周遭的聲音,沙發的扶手變得軟綿綿,表哥的家好像變得不真實了起來。

  

   隨後的日子我們之間依然保持著詭異的氛圍,而當一切歸於無言,我卻不可抑制地想著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坐在表哥自行車後座,用水槍呲了小晴奶奶後就開溜;診所里幫腫了喉嚨發燒的我看著吊針、喂水;在混混揪著我的領子的時候的天降神兵;看哥哥默默地聽我的合唱訓練和比賽。。。。以及在我無盡孤獨感涌上心頭的時候,帶著點害羞地、偷偷地抱住熟睡表哥的那一個個夜晚。

  

   然而我和表哥卻遲遲不肯打破這個僵局,表哥在想什麼呢?我又在想什麼呢?眼看著暑假進入後半段,我最後一次代表實驗小學紅蜻蜓合唱隊的合唱比賽也在那時開始了。這次的比賽就在我們的主場實驗小學,我最後還是沒能鼓起勇氣求哥哥去看我的合唱比賽。

  

   “小白,你在想什麼呢!”

  

   登台前我無數次在心中責問著自己,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哥哥到底沒有過來,我強打起精神調整這狀態——我是領唱,無論情緒如何,我擔負著不能輕言放棄的責任,這是合唱隊經歷帶給年幼軟萌的我不知道是否正確,但至少卻異常剛硬的一種品質。

  

   合:

   當我們小的時候 時常手挽著手

   堂上嬉戲堂下走 不知道什麽是憂愁

  

   當我們小的時候 時常手挽著手

   你采花兒我折柳 走遍了山前又山後

  

   花紅柳綠山依舊 青春不常留

   只有往事在心中 換得人消瘦

  

   不知為何,在間隔音樂的檔口,我無意識瞄了一樣梯形小禮堂的門口——是表哥,他似乎正尋找著空座慢慢往前排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眼睛忽然變得酸酸的,然而我依然沉住氣,輕輕深呼吸,用最好的狀態開始我的領唱部分:

  

   易小白-領:

   當我們小的時候 時常手挽著手

   堂上嬉戲堂下走 不知道什麽是憂愁

  

   合:

   當我們小的時候 時常手挽著手

   如今不是小時候 重溫那舊夢不能夠

  

   花紅柳綠山依舊 青春不常留

   只有往事在心中 換得人消瘦

  

   當我們小的時候 時常手挽著手

   如今不是小時候 重溫那舊夢不能夠

  

   我的眼角有點濕潤,一滴眼淚不經意地滑過臉頰,那時的我自認為已經不是一年級聽東方之珠的高潮部分都能淚流滿面的小哭包了,但是在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那又有什麼不好呢?

  

   我晃過神來,忽然發現合唱隊里的一年級小學弟正羨慕地看著我手里的小獎杯,我把獎杯雙手推過去,示意他拿著。小學弟有點猶豫地偷偷看了看我,得到我眼神上的再次肯定後,他帶著不好意思的笑容興奮地接過了獎杯。

  

   “謝謝小白哥哥!”

  

   我微微一怔,隨後笑了,我們將爭相摸著獎杯的幾個一年級小學弟學妹簇擁在中間,拍下了我退出實驗小學紅蜻蜓合唱隊前的最後一張獲獎合影。

  

   哥哥在門口等著我,很難見到的,一向游刃有余的他似乎有點尷尬,囁嚅了半天,總算憋出來一句:

  

   “唱的真好聽。”

  

   表哥本來還習慣性伸出了手,但忽然又從我的頭上縮了回去,有點無所適從地把手放在褲腰那里搓了搓。我看了看周圍還沒有散去的同學,放下了所有的扭捏,大大方方地撒嬌般地摟住了哥哥。

  

   “你騎自行車了嗎?載我回去!”

  

   周圍的隊友們發出了沒什麼惡意的哄笑——至少在當時的我聽來已經不再有什麼惡意,有人半開玩笑地小聲說了幾句“小媳婦”什麼的,還有要好的伙伴過來摸我頭的。我完全接受了這些,釋去了好多天來強壓在自己身上的自尊重負,拉著哥哥的手開心地和伙伴們道了別。

  

   在自行車後座上感受著耳邊的熱風和蟬鳴的我,迎來了和哥哥長期共度的最後一段暑假的尾聲——我們似乎重回了當初那般的要好,甚至我有時候願意放棄一些堅持,讓哥哥玩弄幾下,當然只是幾下。哥哥在最後的日子里對我更加照顧了,即將上初中的他每天都會竭力地抽出時間帶著我去各處瘋玩,給我買雪糕和漫畫書。從今天殘存模糊的記憶想來的話,那時候哥哥似乎還總是帶著些期待的眼神偷偷看我,而我當時好像則更多是刻意躲開哥哥的眼神,帶著些愧疚地、無聲地接受著哥哥對我的好。

  

   “諾,小白,給你。”

  

   哥哥的手里是一只罕見的纖細的紅蜻蜓,相比其他蜻蜓他可是有點小只呢,我看了看他手里小小的紅蜻蜓,終究沒有伸手接過去。我低下了頭,鼻子一酸眼淚又啪嗒啪嗒地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哥哥,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哥哥,無論我轉學到哪里,無論我住在哪里你都是!但是。。。但是。。。請你、請你放了這只蜻蜓吧,讓他飛走吧。”

  

   哥哥松開了手,柔弱的紅蜻蜓在低空晃晃悠悠地似乎飛不穩的樣子,然而一陣風飄過,蜻蜓便借著輕風悠然地振翅升空,遠遠地飛走了。哥哥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別過了頭,好像用袖子擦了擦臉,但隨即他便轉過頭來,臉上掛著自豪的微笑。

  

   “小白也是大孩子了呢,不再是我的小媳婦了。”

  

   哥哥帶著些許驕傲和釋然摸了摸我的頭,我再也忍不住,忽然拱進哥哥懷里,抱著他嚎啕大哭個不停,就像這三年多來我被打屁股的時候、我受委屈的時候、我孤獨傷心的時候。。。無數的那個時候一樣,抱住哥哥毫無顧忌地哭個不停。

  

   離別的時刻到來了,金色的夕陽余暉照射在我那面貼滿了獎狀的牆上,那面蓋在上面的新獎狀在幾天前已經被我偷偷撕開膠布貼在了別處。映著金燦燦亮光的滿牆獎狀中間,被簇擁著的,是一面皺皺巴巴的三好學生獎狀。

  

   “到那邊記得硬氣點,要是有人欺負你告訴我,一個月過來玩一趟,不,隔兩周就常過來玩。。。”

  

   “(抽泣)小白你不回來了麼。。你不回合唱隊了麼。。。我還想找你抻皮筋。。。”

  

   我強顏著歡笑答應著哥哥、安慰了小晴,但回到車里,我又變回了小小的哭包,媽媽在一邊安撫著我,調侃地說又不是不再來了別這麼傷心什麼的。我搖著頭,雖然感覺滿腔話語堵在喉嚨里,卻說不清我抽泣個不停的原因。

  

   說來有點奇怪,雖然在寄宿生活中我無數次想回家想到哭出來,但剛剛回家長住後,我卻感到了一股巨大的陌生與疏離。在經歷了低年級的挨打高峰後,父母的教育風格似乎緩和了不少,我也對他們很客氣。樓房的窗戶帶著紗窗,包括蜻蜓在內的小蟲是飛不進來的,偶爾有只蜻蜓落在紗窗上,我用指尖輕輕一點便又飛走了。

  

   育英小學的合唱隊老師直接打電話邀請我了,因此在暑假結束前的兩天我便去學校參加練習去了,空曠的校園里飛舞著一兩只蜻蜓,一樓的大教室里傳來了練習的歌聲:

  

   水千條山萬座我們曾走過,

   每一次相逢和笑臉都彼此銘刻。

   在陽光燦爛歡樂的日子里,

   我們手拉手啊想說的太多。

  

   我聽了會教室里傳來的歌聲,再一扭頭,發現那兩只蜻蜓不見了蹤影。我靜靜地望了一會天空,轉身走進了教學樓。

  

   星光灑滿了所有的童年,

   風雨走遍了世間的角落。

   同樣的感受給了我們同樣的渴望,

   同樣的歡樂給了我們同一首歌。

  

   全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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