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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踏雪尋梅

追蜻蜓 芥舟 2895 2023-11-19 18:08

  七、踏雪尋梅

  

   “哥哥,停一下。”

  

   上完二胡課的我,忽然拍了拍哥哥的後背,讓他將自行車停下來。

  

   “什麼事啊小白?”

  

   “聽,他們在合唱呢。”

  

   我的二胡老師當時在假期租了間紅星小學的教室用來教學,這間小學離三姨家不遠,位於破破落落的舊城區,學校實力有限,但即使如此偏好“刺探軍情”的我一旦聽到哪家學校的合唱隊在練習,總忍不住偷聽並對比一番,如果感覺他們唱的很好就會在欣賞之余未免有點擔心,而像紅星小學這樣的那就。。。

  

   “感覺他們唱的沒你好呢。。”

  

   是的,連毫無這方面興趣天賦、拉二胡堪比鋸木頭的哥哥都聽出來了,難怪聽說這幾個小學在去年慘敗給了實驗小學的紅蜻蜓隊:紅星小學的合唱隊應該連高低聲部都沒有分出來吧,可以感覺到一群人就那麼不太齊地直愣愣合唱著那首《雨花石》,他們那糟糕的配置也只能唱這種相對簡單的歌了。

  

   “嗯,唱的太差了。”

  

   果然正式比賽的那天,大部分小學的合唱隊還是那個樣子,相對於引入了至少二聲部體系的實驗小的紅蜻蜓合唱隊、私立的育英小學的小夜鶯合唱隊未免太過粗糙。

  

   這種優越感在我們合唱結束後更加強烈了,現在台上還有兩只隊伍,之前的頭號勁敵育英小學表現的也不過如此,我們甚至開始小聲地趁老師不注意開始說笑,也不好好聽上面的合唱隊的節目了。

  

   隱蔽的打鬧中我不小心碰到了左邊人的胳膊,正想道歉的時候發現那個孩子居然是閉著眼睛的——話說我們左邊這個片區的孩子好像都是這樣。我看了看節目單:原來他們就是市里面盲聾學校的合唱隊,這次是被縣里面請過來表演的,並不參與比賽競爭。然而紅蜻蜓合唱隊的孩子們似乎對這些盲孩子不算友好,我右邊的隊友惡作劇地隔著我伸過手去,輕輕戳了下那個盲人同學的後腦勺,我趕緊打了一下他示意別弄了。

  

   “對不起,剛才碰到你了。。。”

  

   本來我還想替隊友戳他腦袋的事情也道個歉,但終究還是不想背這個鍋,所幸忽略掉了這個。那個大概大我一兩歲的盲孩子倒是友善地笑了笑,拉住了我的手:

  

   “你是剛才紅蜻蜓合唱隊里領唱的吧,唱的真好。”

  

   我被夸的小臉一紅,同時也驚異於他是怎麼知道的?雖然在一眾女孩子當領唱的合唱隊里我自然顯得格外突出,但這個孩子應該是看不到的啊?

  

   “你是。。。怎麼知道是我的?”

  

   “能聽出來哦,你的聲音很好聽呢。”

  

   “謝謝。。”

  

   不一會便到了盲聾學校的表演——經過好多個學下的合唱,大家似乎也有點累了,大禮堂里甚至出現了些許嗡嗡的說話聲,可能很多人覺得這個合唱不過就是一個幫扶節目而已吧。盲聾學校的“夜星”合唱隊站好隊形後音樂響起,好似帶著些許歡快波浪的小溪淌水一般,清亮無暇的童聲忽然奔流著來到我們面前:

  

   (踏雪尋梅)

   雪霽天晴朗

   臘梅處處香

   騎驢灞橋過

   鈴兒響叮鐺

   響叮鐺 響叮鐺

   響叮鐺 響叮鐺

   好花采得瓶供養

   伴我書聲琴韻

   共渡好時光

  

   我、或者說整個禮堂的聽眾,都直接愣住了:我感覺自己真的好像就騎在小毛驢背上,一顛一顛地順手折著鄉野小路邊的梅花。清澈整齊、收音干脆利落的童聲真的就如同雪霽後通透晴日的陽光,透過窗戶拂過瓶中帶著些許余寒的梅花枝——我不知道那些唱歌的孩子能不能在眼瞼後的黑暗中想象這樣的美景,如今回想起來更覺得他們無論是歌聲還是心靈真的滿溢著純粹的美。

  

   在我人生的中二時期,我報復性地對集體主義嗤之以鼻,甚至多少想否認自己的合唱隊經歷,但即使在最否定的那段時間,我依然無比喜愛那首《踏雪尋梅》——無關集體還是個人什麼的意識問題,這就是最純粹、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合唱表演。

  

   雪霽天晴朗

   臘梅處處香

   騎驢灞橋過

   鈴兒響叮鐺

   響叮鐺 響叮鐺

   響叮鐺 響叮鐺

   好花采得瓶供養

   伴我書聲琴韻

   共渡好時光——

  

   由於盲聾學校只是友情演出,我們紅蜻蜓隊蟬聯了冠軍,之前擔任領唱最頻繁的五年級姐姐將小獎杯大方地塞給了當時不太懂事的我,雙手搭在被簇擁在前排中間的我肩上,拍下了她離隊前的最後一張集體獲獎照片——唉,當時還是太不懂事。

  

   頒獎儀式後,我跟老師說了聲,急急忙忙地跑到了盲聾學校的客車那里,找到了那個盲孩子——這次盲聾學校一樣固定表演了一首《七子之歌》,和我交談的孩子也是領唱。

  

   “你們唱的真的太好了,其實你們才是冠軍。”

  

   我心服口服地稱贊著,盲孩子笑了笑,可能也是靦腆了,他也像剛才我一樣臉紅了。

  

   “我們就是唱歌,這就很高興了,這東西無所謂輸贏,你喜歡我們唱的歌,我就很高興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可以摸摸你嘛?”

  

   “嗯,我叫易小白,容易的易,白色的白。”

  

   “啊,易小白,很好聽的名字,我叫劉馳然,我們以後再聊。”

  

   小然摸了摸我的臉,便和我道別去了大巴車上——他們得趕緊回學校去。。。。因為各種原因,我們沒有再見過面。

  

   一周後的二胡課下課後,我又聽到了紅星小學的合唱隊練習,這次他們練習的是《歌唱二小放牛郎》。

  

   “這首啊,你好像還聽哭過吧:晚上還掛淚吃不下飯,我還以為你被混混打了。”

  

   的確,第一次我們練習這首歌的時候快一半人都哭了(我們真善良),因為太過悲傷,以至於晚上正好趕上家族聚餐的時候,我又哽咽著說出了姥姥那邊的親戚間傳頌至今的名言:

  

   “(我哭是因為)王二小死了。。。”

  

   當然在我上中學乃至到大學的一段時間里,王二小和這首歌都成了我心中的黑歷史甚至變成了一些黑到土里的網絡段子,但隨著歲月的流逝和個人的成長,我再度正視、喜愛上了這首歌——時光飛逝,歌一直都是那首歌,聽歌人的心境卻大相徑庭。

  

   回到紅星小學這里,這首平平無奇的合唱是拿不到名次的,我正悲觀地想著,表哥忽然開口了:

  

   “這次唱的是不是也不怎麼樣啊。”

  

   我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了表哥:

  

   “沒有,他們唱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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