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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我在水晶桌上編排著第九百四十七個魔力回路。

　　 我思考著，怎樣讓這些家伙和前兩個月制作的七萬八千三百六十二個魔力回路組成四維交疊式回路，讓它可以在一個毫秒內對上一個魔法動作做出反應。

　　 最近在嘗試的多維交疊魔法回路課題已經花了十多年的時間，感覺進度比起過去的一百年都要喜人。或許，能出一些新的成果了呢。

　　 隨著我不斷的嘗試，眼前的藍色圓環無限嵌套，在我的眼前飛舞。最後變成了朦朧的泡泡圓環……

　　 「師父……師父……如果困了就去好好睡覺。口水已經流到桌上了哦？

　　 ……

　　 「嗯？啊。是梅婭嗎？」距離我很近的地方，一位少女關切地臉湊近過來。她的黑發在我的手背上劃過。少女一只手拿著手帕在我的嘴邊輕輕擦拭過後，然後小心地收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去。

　　 我輕輕撩開在瞌睡中蓋住面龐的劉海銀發，揉揉眼睛，數十秒之後才感覺到清醒一些。

　　 似乎夜已經深了。我抬起頭，美麗乖巧的黑發少女，身穿據說是女仆穿的服裝，正在我的身邊亭亭站立。

　　 「……是梅婭啊。這幾天的任務完成了嗎？」

　　 「是，師父。魔法的學習一如既往順利推進。塔中手稿和圖書的整理計劃也已經接近尾聲。恕我直言，實在無法想象師父是如何能夠忍受將如此珍貴且海量的魔法資料就那樣毫無秩序地堆在一起的！」

　　 女徒弟每次都會對她做出這樣那樣喋喋不休的指責和抱怨。然後以一個深呼吸收尾。

　　 「……然後，還有一件需要跟您報告的，是我所整理的塔中所接收的一部分外界聯絡。」

　　 「最近，我發現了一些過去由世界各地法師塔發送來的交流信件，這些都是師父過於疏忽大意大大咧咧的原因，被錯誤地擱置到了角落里的信件。」說著，梅婭的目光又嚴厲地瞪了過來。好可怕。

　　 「……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從古老的魔法通信道傳送過來的信件，對方是試探性的，看來他們也無法確認我方的身份。而另一些則是完全了解我們的身份的人，似乎是梅琳娜大人過去的朋友，他們也送來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信息……」

　　 「那些東西沒必要特意去處理啦。都是你師父的師父積累下來的孽緣，不用給她擦屁股啦。」

　　 「……但是，唔……既然您這麼說的話。」梅婭有些不服，但還是點了點頭。

　　 「……嗯，終於到了這個日子呢。」我伸個懶腰，長舒一口氣感嘆道。

　　 「？」梅婭疑惑地歪著頭。不明白我說的日子是什麼日子。

　　 「明天我要出遠門了。梅婭，你就照顧好自己吧。」

　　 「什麼，師父！……」梅婭瞪大眼睛，悲痛欲絕地盯著我。「您，您終於要拋棄我離去了嗎！」

　　 「嗯？沒有啊。我只是說，要出發去辦事了。梅婭你這麼能干，一個人在塔里，應該也沒問題吧？」

　　 「嗚嗚嗚嗚嗚！！！您什麼都不告訴我嗎！」梅婭握著拳頭瞪著我，似乎對於我什麼都沒和她商量就要自己離開感到難以置信的憤怒。

　　 「好啦好啦……我跟你講還不行嗎」

　　 ……

　　 ……

　　 半個小時之後。

　　 梅婭拿著一封羊皮紙書信，用平靜中略帶責備的口吻，進行著朗讀。

　　 「——致我親愛的徒弟，最可愛最可愛又聰明的瑟林西婭～距離上一次和你說話已經有兩百年二十年了吧。不知道近來你的研究可有突破？師父自退休以來，在外游山玩水，快樂無比，你無需掛念……不過，有一件事近來縈繞我心，必須告知你。我的星卜術，最近得到一個罕見的啟示……

　　 啟示是如此說的——『人類的國度正落入深淵，混沌正獲得伙伴，魔法師的師徒必牽涉其中……』，繁星告訴為師這個預示，還提到了需要留意的幾個時間點，但為師卻無法參透背後的緣由。

　　 ……想當年為師當年親手封印了混沌之門，杜絕了混沌深淵對世界的影響。並且和魔王締結契約，為師自認也和魔界達到了真正的互相理解，而人類諸國從此得到龍神與聖女使徒的長久庇護，世界終於得享長久安寧之世。此事也是預言中提到過的。經過多年的觀察，已經確鑿無疑。為師當初也是因此才隱退的，實在想不通哪里會出現差錯。

　　 不過，既然占卜亦提示了變故相關的线索和重要的時間點，就不得不去確認。你，要在『帝國歷1027年2月上旬』前往帝國，與皇帝重啟『守護者之契約』，得到皇帝之左手職務，建立法師塔和情報網，搜索關於混沌與邪魔活動的跡象。因為這就是其中重要的一個時間點。而其他時間點，則又為師親自卻確認便是。待你的事情辦好之後，我自會聯系你。

　　 為師知道你一向不喜出門。不過這是為師少有的請求，就當為師對你唯一的一次撒嬌，一定要照辦哦！」

　　 ……

　　 「……所以，師父就是收到了梅琳娜大人的親筆信，因此決定即日啟程前往帝國嗎……為什麼您不早做准備，也不跟我說呢？」

　　 「誒？明天才是二月上旬吧，為什麼要提前去准備？」

　　 「您說為什麼……」梅婭瞪大眼睛，似乎被問這種問題才是不可思議一樣，然而她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放棄了似的垂下目光看著信件。

　　 「總之，師父要做的事情，缺了我可是一件都辦不成呢。只要您帶上我的話，我就不追究這些細節問題了。」

　　 「哦……」

　　 就這樣，我答應帶上梅婭。雖然梅婭總是很麻煩，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從有了她，我才能夠每天專心致志地去研究魔法，不需要親自做許多無聊的事情。

　　 回憶起來，我和她的關系這個樣子已經很久了吧，但是在我把那個可憐的黑色小女孩兒收養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才對。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呢……

　　 ……

　　 ……

　　 「……梅婭，梅婭，不要這樣子……讓我再睡會，好嗎？」

　　 被打擾了睡眠，我感到很生氣。

　　 「……都說了，放過我好嗎，為師的課題太費腦子了，讓為師多睡一會。什麼……你說尿床……真是的，為師已經幾百歲了呀，怎麼可能呢？」

　　 嗯？怎麼感覺，確實黏黏涼涼的，有些不舒服呢。

　　 想起在遙遠的過去，自己的身體還沒有停止成長的時候，也經歷過不愉快的早晨，潮濕的褲子與被褥。還有屈辱不安。之後是梅琳娜大人看著我慌張的樣子哧哧的嬉笑和拙劣的安慰。師父是一個惡劣的師父，但是她的安慰也確實讓我很安心。

　　 據說，那是女孩子的月事。隨著我逐漸在魔力的掌握中改變自己的體質，月事也逐漸成為久遠的回憶。

　　 但這感覺，又和那時候有些不同。

　　 「嗚啊！！不要突然掀開被子！好冷！」

　　 「主人！真是的，都什麼時候了……主人，嗯？」

　　 起床我才意識到情況有多麼尷尬。褲子黏黏糊糊的，奇怪的身外之物（肉棒）似乎是肇事的元凶。而徒弟看著我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

　　 「嗯。這就是所謂的男孩子吧。主人？」

　　 這就是男孩子嗎？男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就是所謂的遺精吧。書上說，在男孩子發育的時候，或者對異性發春的時候，似乎就會發生這種現象。」

　　 我看著梅婭，臉不知道為什麼紅了。真是太怪了。

　　 「我不會對梅婭發春的……絕對。然後，為什麼你開始叫我主人了？」

　　 「在外邊，我們的設定就是貴族的主仆吧？再說師父本來也算是我的主人。我覺得沒有什麼區別。」

　　 「是嗎……倒也是。」

　　 我裝作無事地任由梅婭為我擦干身體更衣。我發現她小心謹慎，如同對待精致的瓷器一樣的動作，就如同她陪伴我的幾十年一模一樣。然而，變了的卻是我。

　　 這幅身體，真是太奇怪了……雖然皮膚還是一樣白，卻會感覺到某種過去沒有的衝動，還有兩腿之間多余之物……嗚。真是，搞不懂的東西。該什麼時候作為課題研究一番嗎？

　　 「那個，梅婭。該和我好好說明選擇這個學院落腳的理由了吧？我記得你提到過，這對於解開我的詛咒有著很大的幫助，這是怎麼回事」

　　 「……是這件事啊，主人。選擇皇家魔導學院下屬學園，簡稱魔道學院的理由是這樣的……」

　　 從梅婭的說明中知道了理由。簡單的說，我們要在這里上學有兩個理由

　　 第一，作為自身的庇護所。如今龍賢將昂斯巴德為首的宰相勢力對於魔法師派系十分不客氣。而在大魔女瑟林西婭被全國通緝的當下，能夠公然庇護大魔女，與龍賢將作對的就只有帝國魔法師協會，而魔導學院，正是協會中關鍵人物所庇護的魔法師派系大本營。雖然名義上學院面向全國各階層，包括龍血貴族招生，但那是過去的事情。如今魔導學院的高層，可能是大魔女大人最強的盟友。

　　 第二，搜索一切關於解除我古怪詛咒的資料和工具，魔導學院最為合適。學院中不僅有著許多優秀的魔法師，學院長本人更是研究詛咒的專家。而魔導研究院本身，據說也藏有整個帝國最多的關於詛咒研究的資料與寶物。這對我來說也是盲區。

　　 「……的確啊，說到詛咒，可以說是一門與魔法的學問平行的深奧學問。過去梅琳娜也不是很精通這方面。因為這基本上是惡魔與混沌邪神的擅長領域，怎麼說呢……和注重理論的魔法不同，蠻玄學的。不過，帝國的魔導學院里聽說有不少神經兮兮的老頭子對此有不少研究，或許能從他們那里問出些什麼。做的好，梅婭。」

　　 梅婭微微低下頭。似乎這是她暗暗高興的跡象。在我們這次不小心落難之後她還忙了蠻多事的。這家伙還是希望我夸獎她的吧。

　　 「——那麼，這兩天可以麻煩你安排一下嗎？我覺得，我想要跟學院的頭頭會一會，既然是梅婭你安排的，應該很容易能夠約上吧？」

　　 「是這樣，主人。但是……」梅婭的表情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怎麼了嗎？」

　　 「您覺得我們真的可以信任他們嗎？魔導學院的魔法師們……還有這家學院的高層。」

　　 「嗯……與其說是信賴不信賴的，更應該說是沒有什麼別的人可以求助了吧？說實話詛咒的事情我根本一竅不通。再說，不是梅婭你去聯絡的他們嗎？」

　　 「……我和師父一樣，也只是來到帝國不過半年，即便我暗地里試圖和一些魔法師建立信任，以便將來也沒有到這種可以互相信任的地步……但這一次，是正好通過魔法協會的副會長【葛佛斯】先生才能夠安排上的。」

　　 梅婭這家伙……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還在安排這種事情嗎？也太可靠了吧！！

　　 不不，不是感嘆這種事情的時候。她所提到的【葛佛斯】……【葛佛斯】，是哪位來著？

　　 「……真是的，師——……不、主人真的是對魔法之外的所有事情都心不在焉呢……那位葛佛斯就是在我們剛來到帝國皇家魔法事務署接受查驗時，曾經幫助過我們的男性魔法師。」

　　 原來是那家伙。有印象了。看上去不過四十歲上下卻有充沛的魔力。似乎是一個很厲害的家伙。而且確實當時為我們說過話。

　　 「那不就很好嗎？而且那家伙，不是蠻照顧梅婭的嗎？」我笑著說。「既然是和我們都熟，也對梅婭態度不錯，那就很好。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吧。」

　　 「嗯。既然主人這樣認為。那就給予他們信任吧。」梅婭一如既往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會在下次出席學校的時候和他們約一次會面。」

　　 我也滿意地嗯了一聲……打起盹來。

　　 在很久以後，每當我回憶起此時還是無懈可擊的梅婭，如此信任著我判斷的認真模樣，我就會感到無比揪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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