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愉快的失憶
1
我是在窗外照射進來的光线中醒來的。
從柔軟的床鋪上睜開眼。喉嚨很干,頭部有些異樣的疼痛。
前一天是七夕祭,因為意外遇到了日菜,我被拉著一起玩到很晚。是因為這樣,身體才有些不舒服嗎?
還好今天是休息日,並不需要去到學校。雖然按照以往的習慣,我仍舊訂了早起的鬧鈴。
屋內的光线看著已經不早了,頭腦中卻完全沒有鬧鈴響過的記憶。是睡過了嗎?
下午早已約好了和Roselia的隊友們一起練習,早上原定也要抓緊時間自主練。周末的時間絕對不容這樣荒廢掉。
想到這里,雖然腦袋還有些悶痛,我還是努力睜開眼准備坐起身——只是這個動作並沒有能順利完成。
身體的右側,我的手臂被什麼抱住了,或者該說,整個右半邊身體都被一個柔軟的物體緊緊倚靠著。
……是什麼?
頭腦木木的,還沒有完全清醒,我在遲了一拍後,才來得及將目光轉到了右邊。
出現在我視野范圍的,是自初中分床睡之後,就再也沒有在這個視角看到過的熟悉的碧色柔軟短發,以及沉睡中的,與自己相似的側臉。
是日菜。
“日菜?!”
一時有些發懵。這樣的早晨,突然在自己的床上看到絕對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妹妹,我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驚訝。
畢竟,雖然是姐妹,我和日菜的關系並沒有親密至此……不如說相當微妙才是。而且拋開這點,不打招呼突然跑來別人的房間睡覺什麼的,這樣毫無禮貌的冒犯行為,即使作為家人來說也太過了。
可以說,我現在的心情,是直接發火將她踢下床也不過分的情況。
不過……日菜以往也從來沒有做過這種程度的惡作劇,今天是怎麼了?
不明白日菜是在突發奇想什麼,但本就不太舒服的早晨,出現這樣超乎預想的情況,我總覺得心情更加糟糕。
看著旁邊的人居然還睡得如此香甜,我勉強克制著怒氣,皺起眉頭,試圖伸出手將抱緊我的妹妹搖醒。
“日菜……我說,日菜,快醒醒……”
明明已經這樣搖晃她了,日菜只把眼睛微微睜開,仍舊是放松地靠著我,像是毫無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一樣,發出了睡息一樣低聲的回應。
“嗯………………姐姐?”
一點要起來的意思都沒有。不但保持著抱著我右手臂的姿勢,甚至還在我懷里蹭了蹭,一副沒睡夠的樣子。
太過於意料外的回應,讓我身體一僵,同時比之前更為煩躁和羞恥的情緒瞬間混雜著涌上心頭。不過更多的,是越發的難以置信。
畢竟,平常的日菜雖然也會做出過於接近我的事,但一向保持著分寸。通常,在我板起臉時,她都會立刻退到我內心劃定的那條安全线外。
加上升入高中後,我和日菜明確約定了彼此互不干涉,這樣毫無邊界地粘過來的行為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現在是……
“日菜!!!”
我再次帶著嚴厲的語氣喊出聲。
這次,旁邊的妹妹才身體猛地一震,松開了我的手臂,帶著困頓和疑惑的神色看了過來。
“姐姐?……早上好~怎麼了嗎?”
“……什麼早上好啊!你……”
下意識想要發火,但讓我不由得奇怪的是,日菜那歪著頭看過來的表情,與以往做錯事被我訓斥時的不安不同,反而是相當意外怎麼被訓了的樣子。
就仿佛現在日菜做的是什麼習以為常的普通事情,而我反應如此強烈才很令人驚訝一樣。
……為什麼?
我不由地停住了後半的訓話。而因為手臂終於被松開了,我總算得以與日菜拉開距離,視野范圍也終於能夠一覽整個房間。
也是直到此時,我才正式注意到了哪里不對。
這里,不是我的臥室,當然也不是日菜的。而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房間。
普通的家居裝潢,但整個空間比家里的臥室大了不止一倍,床也是原本我那張單人床的兩倍有余。
視线右側該是書桌的位置,只有雪白的牆壁。而左側的角落,除了以往從未見過的書櫃書桌外,還令我萬分驚訝地擺放著我的吉他……和並排在一起的日菜的吉他。
這是……在做夢?還是睡著時我和日菜一起被誰搬過來了?……是什麼整人節目嗎?
過於神奇的展開,我簡直都要說不出話了,眼前巨大的信息量讓我的思考完全卡殼。
明明睡下前也沒有什麼奇怪事情要發生的預兆,睡夢中更是一次都沒有被驚動過,到底我是怎麼不聲不響地被搬到這里的?
頭腦混亂無比,我差點就要發呆到忘記旁邊還躺著日菜,直到她帶著擔心的“……姐姐?”的聲音傳過來,我才終於反應過來現場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這,日菜你知道這是哪里嗎?!……你也是醒來就在這里了嗎?”
“嗯?姐姐是說什麼?……醒來當然是這里?”
原本期待著從日菜這邊聽到更多的信息,但她完全是答非所問,還帶著十足不解的神情。像是不明白我在問什麼,也一點都沒有對身處此地有什麼疑問的樣子。
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日菜對這邊很熟悉?她從剛剛起的反應,都像奇怪的人是我一樣。
“就是說……這個房間是哪里?這不是家里,我們什麼時候過來的?”
“……什麼時候?呣……大學開始?”
“什麼……大學?!”
“大一搬出來起就一直住在這里啊,姐姐你在問什麼……是忘記了什麼嗎?”
衝擊性的答案,讓我在聽到的瞬間,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慌亂。太過難以置信了,我和日菜什麼時候讀大學了。怎麼可能睡一覺,我就從高中生變成大學生了?
一切都聽起來像是現編的謊話,可日菜擔心的表情絲毫不作假,讓我實在難以往“這就是惡作劇”的角度思考。
所以……到底是……
腦袋一團亂。不過到了這時,日菜總算對我露出了今天第一次的慌亂表情。
就在我以為自己的妹妹居然遲鈍到後知後覺才發現我們不在自己的房間時,她突然拿出了放在枕側的手機遞了過來。
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手機款式。但比起款式本身,更吸引到我目光的,是手機屏幕上日歷顯示的年份。那年份比我記憶中多了五年……而被設置為手機背景的圖片上,是我和日菜並肩笑著的合影。
這絕對不是記憶中發生過的合照,我從初中後就再也沒和日菜一起照相過。但要說是合成的,技術力也未免太過高超。
難道真的……
我內心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我幾乎是恍惚地,在日菜的注視下遲疑著點開了網頁。果然,在當天的新聞欄目那里,時間也是我記憶中的五年後。
看到的瞬間,比剛睡醒時還要頭疼的感覺在頭腦里左衝右撞。到了現在,無論我想要相信也罷,不想要相信也罷,大量的信息都讓一個毋庸置疑的結論擺在了我面前,那是……現在的時間,不是我記憶里的時間,而是五年後。
時間穿越?平行世界?
閱讀過的小說里,也有過這樣的展開。雖然到了這一步,感覺無論哪種解釋都不會讓我更加動搖。但在一旁安靜地看著我滑手機半天的日菜開口後,她所提出的可能,還是讓我更加無法接受。
那就是,大概、或許、可能……我只是失憶了。
畢竟,從日菜拿來的鏡子里,我所看到的自己,耳朵上居然有著高中時代絕對不敢想象的耳洞,還不止一個。而無論是五官還是發型,確實比記憶中的自己看起來更成熟了一點。
可是為什麼是失憶,我為什麼會突然失去記憶?
日菜說,前一天我和她在七夕祭上淋雨了,或許是因為這樣,我回來時有些低燒。最可能的,就是因為發燒而失去記憶。
說起來,我記憶中的睡下前,也是七夕祭,只不過是五年前的。雖然為什麼低燒就會讓我失憶,還湊巧失憶到了五年前的同一天,這點實在讓人在意。但在此之前,要解決的其他問題恐怕還有很多。
要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還有什麼問題,還有失憶的自己該怎麼去上學、該怎麼進行樂隊(等等樂隊還在的吧),以及這些年新認識的人,我又要怎麼相處?
種種問題堆積在我眼前。但好在,日菜居然比我更先一步恢復了冷靜。
是不是該慶幸,在這種時候,日菜還在身邊呢?雖然從保有記憶的那個時期,我和她的關系還十分微妙,即使到了這種混亂的心緒下,也仍然心有芥蒂。
但在這種離奇古怪的情況下,不得不說,身處旁邊的是自己的雙胞胎妹妹,總是有那麼一些安心感。
不等我詢問,日菜主動開始給我講述起現在的事情。或許她是想要通過這些信息,讓我試試看能不能想起什麼。她放緩了語氣,大致地向我說明了我們現在所在的學校,還有各自樂隊的狀況。
聽起來,我和日菜考上了同一個大學。Roselia也通過了FWF,還職業出道了。全是以前未曾想過的事情,簡直就像睡醒就通關了什麼人生的終極考試一樣,連帶著記憶里前一天在許願箋上寫的願望都實現了。
這些不是願望,都是真實的。
可是……聽著日菜說著這些事,我總覺得,不但絲毫沒有熟悉的感覺,自己的心情也比起欣慰,更多的是毫無實感的失落。
但現在不是在細枝末節糾結的時候,我暫且掩下這種莫名的不適應,梳理了一下已知的信息,繼續向日菜確認著五年後我自身的情況。
“所以……昨天是因為我發燒了,日菜你才一直在這里嗎?”
想到這里,稍許有些愧疚,日菜大概是照顧了我一夜,還醒來就被我訓了。不知道平常我和她的相處模式又是什麼樣了呢。
只是,日菜所想的事情,好像和我在考慮的全然不同。她疑惑地看著我,停了一下,表情又回到了不明白我在問什麼的遲疑。
“嗯?……平常我也睡在這里的哦~”
“誒,所以這邊是日菜的房間?……那我的房間是在……”
“也是這里啊?”
“哈?!”
不,等等。先不說那個毫無實感的和好,大學時的我怎麼會退步到和日菜重新睡一個房間?還同一張床?
……我變成了毫無邊界感的人了嗎?
“所以……你是說……到了大學時,我們是一直睡一起的嗎?”
“唔,倒也不是……”
呼……還好不是肯定的答案。不然這個失憶前的大學時代,簡直是我怎麼想象都無法想出的范疇了。
只是,我的安心才維持了不到一秒,隨著日菜邊抬著頭思考著,邊補充完的那後半句話,我感到自己才平復的三觀徹底破碎。
“……直到大一結束都分床的。不過交往後,姐姐就同意和我睡在一起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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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交往?是哪個交往?
在和日菜反復確認了彼此的詞匯理解並沒有誤差後,我幾乎是目瞪口呆地愣了足足一分鍾,然後決定暫且當作這件事不存在。
這和相不相信無關,我明白即使是日菜,應該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但相信和接受是兩回事啊!!!
我甚至沒有與日菜和好的實感,還在煩惱著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和這個五年後的妹妹交談才好,結果關系就突然又進了一級……太難以面對了。
還好日菜沒有在這個事上糾纏太多的意思,在我發呆結束,完全是生硬地換了個問題後,她也絲毫不在意這突兀的轉換,仍舊老老實實地回答著我。
接下來的提問過程,我都心驚膽戰,生怕再出現什麼讓我世界觀碎裂的答案。但萬幸的是,學校和樂隊這邊倒是沒有太過於離譜的信息。
總之,與我記憶中睡下前的第二天是休息日不同,雖然都是剛與日菜一起過完七夕祭的日期,五年後的這天卻是周五的上學日。
作為大三的學生,根據日菜提供的課表,我在這天的第一節沒有課,並沒有錯過什麼。但不巧的是,上午第二節就是一門需要我親自動手的實驗課。
實驗課……這種直接上手的課程,我該不會立刻就要在學校鬧出問題吧?
腦內絲毫回憶不起相應的知識,甚至在日菜說出我的專業前,我都還沒想過自己在大學會讀什麼。
在這樣的情況下,去學校真的沒有問題嗎?
雖然日菜打包票說著實驗課很簡單,姐姐絕對一下就能想起來怎麼做……但對於我來說,聽到這種話只會更加焦躁。畢竟這個天才妹妹所說的簡單,實在難以讓人放心。
不過想歸想,不論如何擔憂,逃避才是最無意義的行為。不論去了學校能不能聽懂,我都做不到逃課這種行為。
洗漱了一下,我在日菜的提醒下電話預約了下午去醫院的體檢。之後簡單地吃過早飯,跟著日菜一起步行去到了學校。
在這過程中,日菜並沒有做出什麼我原本擔心會有的過親近行為。她對我的態度和高中時代沒什麼差別,仍然是記憶里的隨性和爛漫。倒是讓我稍許沒那麼緊張了。
大學就在這個租住的公寓附近,是高中時因為覺得日菜一定會考進去,而一度沒有放進我的計劃列表的學校。
我要去的實驗樓緊貼著漂亮的矮牆,在進出口處,行走的人群三三兩兩。
日菜和我並不是同一個系的,但對我的課表和要去的教室倒是分外熟悉。她簡直像要去到自己的教室那般嫻熟,帶著我毫無停頓地在實驗樓內左拐右拐,迅速到達了目的地。
距離課程開始還有二十多分鍾,老師和其他學生都還沒有到。
我本想著會不會在學校內就回憶起什麼,但果然沒有那麼簡單。我在踏進教室,看著整齊的儀器時,仍是一絲一毫熟悉的感覺都沒有。
內心有些沒底,我等下是不是該對老師說明自己的狀況,免得做出什麼錯誤操作呢?
“啊對了姐姐你看,上次你們是講到這里呢~”
“等下,日菜!別碰第二排的………………誒?”
原本還在擔憂著課程該怎麼辦,我在轉身看到日菜差點碰到錯誤的開關時,下意識阻攔。
本還准備說些訓斥的話,但在日菜停下來驚訝地看著我時,我也瞬間反應過來了,剛剛我好像很自然地就知道錯誤的開關是哪些了,我是怎麼知道的?
那一下,就如同走路喝水般自然,或許是大腦判斷需要“使用”,於是與這個教室的實驗儀器相關的知識,一瞬就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
簡直就像直到此刻才發現居然在記憶里儲存著,我只要循著那個感覺稍稍回想,就像從電腦的文件夾中讀取數據一樣,專業課程相關的知識逐漸清晰地浮現在腦內。
只是,除了這些知識,我對大學的任何人或事物的記憶都仍然沒有出現。
有點驚訝,但這樣看來,我是失憶了的判定又有了切實的證據。記憶受了影響,但知識本身沒有忘卻。往好里想,至少不會落下課程了。
松了口氣,在座位前坐下。我向日菜簡單說明了下自己剛意識到的狀態,然後說服了她先離開,並答應了等到放學時再和她一起去醫院。
日菜似乎仍然有些擔心,在我身邊走來走去了半天,最終還是在其他學生到來前離開了。
回到一個人在教室的狀態,我深深呼吸,試圖冷靜下來。
陌生的環境、熟悉的知識……等到其他同學和老師陸續到來時,我總算平靜了不少。
不得不說,井井有條的課堂,讓我自早上醒來後就毫無實感的內心終於有了一種踏實感。
教室的氛圍總是可以讓人安心,專注於知識也讓我暫且可以忽視早上聽到的那些讓我覺得簡直是荒謬的事。
就這樣聽著課,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中午時,下課的鈴聲響起。還沒等老師走出教室,日菜就如約出現在了門口。
因為下課而變得活躍的教室內,身旁那些我仍然記憶不起的同學們都看向了我,露出了像是習以為常的善意笑容。
看起來,以往這樣的情況應該不止一次了,只是對於我來說,即使這和曾經初中與日菜同校時的狀態不同,那些毫無惡意的笑容仍然讓我芒刺在背。
日菜到底在想什麼,怎麼就這樣直接出現在我的同學們面前。難道五年後的我一點也不在意這些嗎?那個我到底在縱容些什麼啊!
要說心中沒有對失去記憶間的那個自己的懊惱,是絕對不可能的。但現在的我,也不得不按照那個自己應有的態度來行動。
畢竟我沒有向其他同學袒露自身狀況的打算,那樣也太麻煩了。
但偽裝自己的表情真的是從來沒做過的事,光是想了下該怎麼努力堆出笑容,我就心煩意亂起來。
我只能盡量不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太過僵硬,就那樣直面著帶著燦爛笑容看向我的日菜,迅速地走過去。
“好了,我們快點走吧。”
我催促著日菜,想要早一步離開這被人圍觀的環境。
只是我沒想到,日菜點點頭後,伸手向了我,像是要牽住我空著的那只手。
“啊……”
我下意識就皺著眉頭,躲開了她的手。等到做完了這個動作,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做了相當不妙的反應。
眼前,日菜因為我的躲避而愣了一下,想必五年後的我絕對是不會做出現在的反應吧。
“抱歉……那個……”
內心有些歉疚,可我實在無法在道歉之外,真的做到在外面擺出親近的樣子。
我想要繼續道歉,但日菜只是恍然大悟般地笑了下,說著對不起她忘記了。就像並沒有很在意我的躲避一樣,繼續走在了旁邊。
只是那個原本要牽手的姿勢,變作了接過我手中的書本。
不得不說,看到這樣,我內心的罪惡感更深了。
到達醫院時,罪惡感仍然沒有完全散去,但預約的醫生已經在候診室內。
在被醫生詢問了一些問題後,他開具了大量的檢查給我。下午的醫院人並不多,但逐個按照順序做下去,還是花去了幾小時的時間。
本以為日菜應該會對這類無趣的事情不耐煩,但整個過程,她都安安靜靜地陪在我旁邊。讓我都不好意思做出任何抱怨。
完成了全部檢查,我們再次回到了醫生這邊。
如同預想的一樣,這種與記憶相關的問題,醫生也沒有一下就得出結論。
顱腦CT的結果,我的腦部並沒有任何損傷。其他檢查項目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不如說因為有在持續鍛煉的緣故,整個身體十分健康。
“恐怕……是壓力和發燒所造成的暫時性失憶,只能觀察等待什麼時候回復。”
到了最後,醫生只得出這樣的結論。他給我開了些維生素之類的安慰劑,然後叮囑好好休息一個月後來復查,就沒有其他的安排了。
暫時的失憶嗎,這點倒是還好。只是醫生說的觀察等待,感覺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間。
如果就這樣一直失憶下去,我又該怎麼辦呢?
內心有些焦慮,可不知道出於好勝心還是別的什麼,我並不想在日菜面前表露出這點。
我只能對醫生道謝,然後拿著開好的藥,和日菜一起往回走。
回到那個我還是絲毫沒有熟悉感的“家”時,已經快到了晚飯的時間。
或許是在學校和醫院時都崩緊了精神,再次回到這個租住的房間時,我難得地產生了一種放松感。
放下東西,在客廳休息了片刻。我正猶豫著問晚餐是出去吃還是我來做,日菜突然開口說她來做晚餐。
誒,現在的日菜居然會做飯?
早餐雖然也是日菜准備的,但只是吐司和熱牛奶。午餐又是在外面吃的。我還以為按照日菜說的我和她各自所在的樂隊的繁忙度,我們一定是外食居多。
不過想想以日菜的學習能力,想要學會料理倒是輕而易舉……只要她沒有在做飯時突發奇想什麼的話。
想到這里,我不由得擔心起日菜那樣的隨性,會在廚房搞出什麼奇怪的東西。忍不住也跟了過去。
不過廚房內,日菜料理食物的動作出乎意料的嫻熟,也沒有用什麼奇怪的食材。
她似乎沒想到我會跟進來,笑著問了我是不是太餓了。我只好立刻補充是進來搭手幫忙。
“啊,那我繼續這邊的,姐姐來做奶油燉菜吧~”
接過日菜手中准備好的食材,我想說我沒做過這個,需要查一下。可腦內就在此刻,再次出現了相應的做法。
那是明顯的由我消逝的記憶中堆積的經驗而成的步驟,明明高中的我還是只會做一些非常簡單的菜式。這是我在大學時學的嗎?日菜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料理產生興趣的呢?
看來失去記憶的這些時間,有所變化的東西比我預想的更多。
兩個人一起准備晚飯總是很快,本來我還對於和日菜獨處有些尷尬,但忙碌起來,倒是沒有思考太多。
最後做出的晚餐,是意料之外的美味。
與日菜坐在小小的餐桌的兩邊,我無聲地吃著她做的菜,不由得思考起,如果是還沒有失去記憶的那個我,在這種情況下會是什麼心情。
不,我根本無法想象。
以現在的我,完全無法想象那個我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和日菜租住在這樣的公寓內,買下這種兩人大小的餐桌,又在廚房購置了那樣多種類的餐具。還在此之外,平衡著學業和已經進入職業的樂隊。
這真的是我自己做到的嗎?對那個自己,我在無法理解之外,稍微,有一點羨慕。
吃完飯,收拾起餐具。
我仍然有著許多的疑問,本想再問問日菜我在樂隊的事。只是日菜在晚點還有著事務所的工作,所以說好了回來的時間後,她就帶著歉意揮手出門了。
頓時,房間中只剩我一個人。
這樣空蕩的房間內,自己一個人有了余暇,即使還想用其他問題去拖延思考,但早上時日菜說出的那個被我刻意拋之腦後的問題,還是再次出現在腦內。
現在的我,和日菜是交往的狀態。
雖然理智上知道發生了,情感上卻完全無法共鳴。
僅僅是已經和好這點,就讓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日菜才對。交往就更加難以想象。
說到底,我們是姐妹吧……
直到記憶中那個睡下的夜晚前,我都從來沒有思考過自己會對日菜有這方面的念頭。我對未來的打算,一直是大學時一定要選擇和日菜不同的學校,然後到時搬出去自己一個人住。
所以,我是如何和日菜和好的?又是如何在一起的?難以想象這個過程,又根本不敢問出口。
冷靜不下來,我拿起了擺放在房間的吉他,輕輕撥動。
到了五年後,只有在吉他這一點上,我的生活沒有改變。而其他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吉他的琴身被保養得和五年前幾乎沒有差別,我只要這樣彈奏著,總覺得能夠重新確定一下自己所處的位置。
指尖流淌的旋律,比過去的自己技巧更加高。但與白天抽空所聽到的五年後的我的音色,總覺得少了一份清透和堅定。
這是屬於現在的我的音色,與五年後的我不同的音色。
是啊,因為忘記了中間的那些記憶,而缺失了內心的成長。那一定是跟著記憶本身,而非作為技巧和知識能代替的。
無論面對音樂,還是面對日菜,或許都是這樣的……
彈奏著吉他,梳理著這一整天的信息。我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我,即使保有五年後的知識和經驗,卻和五年後的我完全不同。
這樣的我,能盡量對日菜維持不太冷淡的神色,已經是用了最大程度的努力。我確實無法以理智中知道的五年後的關系,來面對日菜。
是不是該告訴日菜這點呢?還是她已經察覺了?
猶豫著該怎麼說明,但日菜回來的時間比預期的還晚。在看著她打著哈欠,笑著說好想補充下姐姐能量時,我感到自己的負罪感和抵觸心簡直都快在心中打成了一團。
可是……不行,現在的我絕對做不到按照五年後的態度來面對日菜。
猶豫再三,我在日菜洗漱完後,委婉地提出了打地鋪分床睡的要求。
可與預期中日菜會有的驚訝或者沮喪不同,在我說出這個要求時,她只是遲疑了一下,就笑著說好啊。讓我憋在心中原本一堆想要用來說服的話,毫無用武之地。
各自洗漱完,關好燈,我躺在臨時鋪好的地褥上。
旁邊的床上,日菜安靜地躺著,似乎太累了很快就睡著了。什麼聲響都聽不到。
雖然還在一個房間,但至少分床睡了,我總算找回一點屬於自己的個人空間。
本該松一口氣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閉上眼時,我卻涌起了一些仿佛不屬於自己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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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失憶後的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鬧鈴吵醒的。雖然不是我訂的那個鬧鈴,而是日菜的。
被鈴聲驚醒時,天色都還沒有亮起。我從睡夢中一睜開眼,看到漆黑的房間,一時間還以為自己仍在高中。直到旁邊傳來了床鋪晃動的輕微咯吱聲,我木然的大腦才再次想起了前一天發生的所有事。
對了,我是失憶了……這里是五年後。旁邊的聲音是日菜坐起來的響動。
不過日菜怎麼起這麼早?天都還沒亮呢。
我從地鋪上撐起身,目光立刻與正從床上坐起來、打著大大的哈欠的日菜對上了。她在看到我時,立刻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抱歉姐姐,把你也吵醒了。”
“……是有工作嗎?”
“嗯,今天有拍攝的工作……啊對了姐姐繼續睡也沒事的,今天是休息日,時間還很早呢。”
日菜說完,就走向了浴室。隨後,那邊傳來了淋浴的水聲。
我也一時沒有了睡意。
從高中時我就知道,日菜所做的偶像工作並不輕松。但那時我們分開在兩個房間睡的,對於日菜是有多早起,或者有多晚歸,我都從來沒有去在意過。
日菜是從那時就這麼忙碌了嗎?還是說從大學後變成這樣的?不過比起這些,更令我意外的,是日菜對工作這麼上心的態度。
高中時,也沒有看出她對這份工作有如此大的責任感。我一度還以為她是會又隨隨便便地感興趣,隨隨便便地放棄呢。
不過既然這樣,我也不可能再回去睡了。
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六點。不需要上課的日子里,無論預習功課,又或者練習吉他,都稍微早了點。
我將地板上的床褥收起,趁著日菜還在浴室的時間,先去到廚房准備起了早餐。
正巧前一天幫忙晚飯時將廚房熟悉了一遍,趕在日菜那邊的水聲停下前,我總算按照冰箱里已有的食材做出來了。
是切成許多份的一口大小的煎蛋火腿三明治,高中時我就會做的簡單菜式。
我將日菜的那份裝進了櫥櫃里找出的淺藍色便當盒。才蓋好蓋子,日菜就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衣服,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她似乎沒預料到我居然在廚房,猛地站住,用發呆一樣的表情看著准備將便當盒遞給她的我。然後停頓了好久,以不太確定的語氣詢問出聲。
“……姐姐……難道是恢復記憶了?”
哈?
第一瞬間,我並沒有反應過來日菜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但稍微一轉過腦筋,還是明白了她在想什麼。
日菜是覺得,給她做早餐是五年後的我才會做的事?
五年後的我,或許是經常在日菜需要早起時為她准備好早餐,這種事情不難想到。可即使是現在的我,這種最基礎的家人間的互相照顧,為什麼日菜會覺得我就不會做。
我皺起眉頭,語氣也不由得生硬。
“記憶還沒恢復,總之你拿好了路上吃。”
“……啊,謝謝姐姐!”
日菜接過便當盒,表情一瞬像是有些歉意,讓我更加看不下去。
有什麼好抱歉的,反正我在日菜心中就是個不夠體貼又不夠合格的姐姐,完全不會做五年後的我會做的事。
我別過頭,不去看日菜。但余光還是能看到她走向了玄關。她換了鞋,伸手准備開門前,又突然轉過頭看向我。
“那個……剛剛抱歉哦。我只是看到姐姐居然找到這個便當盒了,才以為是…………我沒有覺得現在的姐姐不會給我做早餐的!”
日菜一口氣對著我說完這些,語氣像是有些害羞,目光卻直直地看著我。這大概是我從中學後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神情。
我一瞬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嗯了一聲作為回答。之後就看到她笑了笑,轉身走出了房間。房門打開又關上。
我久久沒能移動。直到日菜的腳步聲遠去已久,我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皺著的眉頭居然松開了。
哈……我剛剛到底在生氣什麼?現在又在放松什麼?
而且,居然會被日菜注意到在想什麼,是我太過不夠沉穩了嗎?
我在滿是反省的心情下,回到盥洗室洗漱完後,又將剩下的早餐吃掉。
收拾碗筷時,我為了更快適應當下而強迫自己思考起今天究竟該做些什麼好時,才想起剛剛忘記問日菜中午是否回來吃飯的事。
發生了那樣的事後,現在再問,總覺得有點尷尬。
我猶豫再三,拿出還沒有用習慣的手機,考慮了半天該怎麼發信息才顯得自然。可沒等我將反復編輯的文字發出去,屏幕上卻先跳出了日菜發過來的兩條信息。
“對了姐姐,我午飯和晚飯都不回來吃的,晚上應該會在十點後再回來。”
“還有忘記說了,小友希那她們中午會來家里,姐姐的狀況我已經告訴她們了,不用擔心~”
啊?湊同學她們要來家里?!
我的思維本還在處理著日菜這邊的事,突然收到這樣的情報,簡直措手不及。
畢竟要問我失憶後最在意的事,除了和日菜的關系外,就是樂隊那邊的發展了。
只是前一天的我全部心思都被失憶的衝擊所占據,在日菜發來這條信息前,甚至都忘記可以提前和Roselia的隊友們聯系一下。
不過,我並沒有對日菜先我一步決定聯系其他人有什麼不滿。畢竟Roselia已經是商業樂隊了,無論出於哪方面的考慮,在我還茫然時日菜就提早協助溝通,才是正確的選擇。
我唯一在意的是,為什麼Roselia的大家會直接來到我和日菜租住的公寓這,而不是去練習室之類的地方見面。
畢竟在我的記憶中,我和樂隊的其他人還不是會私下介入彼此生活太多的關系。我殘留記憶的“一周前”,甚至還在因為今井同學試圖幫日菜約我去七夕祭,而差點衝她發火。
在這五年時間內,我和樂隊的大家從單純追逐相同夢想的伙伴關系,變得更加親近了嗎?如此漫長的時間,彼此的默契和羈絆變得更深,倒是很容易想象。
五年後的大家是什麼樣了呢?從昨天抽空聽了Roselia現在的音樂後,我就想了很多次。
湊同學在音樂上的專注度應該是更高了,今井同學凝聚團隊的親和感,到現在應該也發揮著作用。白金同學還和以前一樣容易膽怯嗎?宇田川同學是不是也還像小孩子一樣,愛用那些大家聽不懂的詞匯?
以五年前對大家的認知,我進行了一些合理推測,以便提前做好與成長後的大家交談的心理准備。
可即使如此,我仍然無法預料到,在我進行了一上午的自主訓練,聽到門鈴響聲打開門時,會看到當初那個一心一意目光直指音樂頂點的湊同學抱著貓站在門口就是了。
她身後的今井同學和白金同學還一人拿著一包薯條……以及,旁邊這個高了我半頭的——Roselia是換了鼓手嗎?這還是那個宇田川同學?
如果疑問可以用畫面表示出的話,想必現在我頭頂的問號都要衝破門框了。
我呆然地思考著大家是干嘛、為什麼拿著薯條、湊同學懷里的貓是不是也是Roselia音樂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存在……大腦卡住的狀況,恐怕只比前一天日菜那句讓我幾乎心肺停止的話的影響要弱一點。
我很想將眼前難以理解的景象套入以往的邏輯內。但在大家打了招呼,換了拖鞋走進屋內後,看著湊同學對我一本正經地提議要不要摸摸貓看看能不能恢復記憶時,我還是難得地對她的提議產生了動搖。
不過,腦內吐槽歸吐槽,看著大家熱鬧地進到屋內,詢問起我的狀況,還是有那麼一些感動。
收下今井同學和白金同學帶著的伴手禮薯條(為什麼是薯條),我把凳子搬過來在桌前圍成一圈。沒等我泡好茶,大家夾雜著擔心和好奇的詢問就先將我淹沒。
“紗夜,不摸下貓嗎?”
“紗夜~你真的失憶了啊?日菜昨天發信息過來時我都以為她開玩笑呢~”
“……冰川同學……那個,昨天你沒上线……”
“紗夜同學,亞子也帶了薯條給你!要吃嗎?”
……都在說些什麼啊……怎麼連湊同學都,Roselia是這麼熱鬧的存在嗎?、
我一時不知道回答些什麼好,有些愣在當場。
“那個……我……”
“沒事沒事~大家只是擔心你而已,紗夜你可不要又像開門時那樣一直皺著眉頭了,被你那麼緊張地看著簡直要嚇到~”
嗯?原來我剛剛一直在皺著眉頭嗎?
今井同學的話讓我的注意力一瞬回到了自身。我自己察覺不到,還以為將情緒掩飾地很好。難道就像早上的日菜一樣,大家也輕易察覺到了我的緊張嗎?
這是因為五年的信息差讓我太易懂?
我深深呼吸,又吐出一口氣。
眼前的所有人,在這五年後,長相都比我的記憶中成熟了些許。本以為行為上意外地比高中時還要更加不穩妥,沒想到只是在擔心著我。
總覺得之前對於Roselia全員見面的不安蕩然無存。
我和大家一起在桌邊坐下。
果然,在最初的熱鬧後,所有人都認認真真地將目光看向了我。
我不知道日菜究竟對她們說了多少我的情況,以防有信息缺漏,我將昨天醒來後的事情,略去了日菜的部分加以一一說明。
包括失憶的原因可能是低燒,以及我還保留著現在的知識和經驗,卻對這五年的什麼記憶都回想不起。
這些話,如果是現實中的其他人講給我,恐怕我都會當作開玩笑。但大家都認真地聽著,只時不時關切地問問我現在的狀態。
看起來,大家都想找些什麼方法幫我快點恢復,但醫院都做不到,我也沒有寄希望於此。不過能對著日菜以外的人來分析我失憶的事,即使一些關鍵的話不能說出,我確實有種重擔被分攤的輕松感。
講完了前面這些,從昨天起我練習吉他時注意到的音色差別,也必須說出來了。
即使很難啟齒,但其實從最初我最想要和Roselia的大家說明的,就是這件事。關於我的音色只能是過去那時的我的音色的事,以及技巧上並沒有退步的事。
實話說,要說出這些,真的十分忐忑。
在我說著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要被湊同學要求演奏一下以確定實際音色的心理准備。但隨著我的講述,大家的驚訝似乎並沒有超過我失憶這件事本身。
湊同學也僅僅是認真地傾聽著,既沒有質疑我對自己音色的判斷,也沒有立刻下結論。直到我說完所有情況後,她才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所以,紗夜你是覺得現在自己的音色不同,而擔心無法與大家合奏嗎?”
湊同學所說的,正是我昨天晚上的擔憂。五年後的我的音色,是不屬於現在的我的音色。
現在的我,可以說是除了那由多年練習累積的正確性外,絲毫沒有特色。音色本身太過於普通、乏味。
從昨天起,拋開是否能和成長多年後的朋友們順利交流的不安,我就更在意的是自己這與五年後不同的本質,是否會被認可。
“是的,我……”
“如果只是在意這一點,紗夜你似乎搞錯了一件事。”
“……什麼?”
湊同學的表情十分認真,是過去談論音樂時都一直有的純粹直率。
“紗夜的演奏十分正確,也十分美麗,從最初邀請你一起組成樂隊時,我就是這樣想的。現在的Roselia,音色的本質與五年前相比也沒有變化過,一直是在追逐更高的目標。所以……不論什麼時候的紗夜,都一定能和我們一起前進的。“
“是哦!紗夜同學的吉他超級超級帥氣,就像漆黑的……誒……那個……”
宇田川同學也突然介入了話題,絞盡腦汁思考帥氣名詞的樣子倒是和過去一模一樣。
“湊同學……宇田川同學……”
“紗夜,在創作Roselia的音樂時,我從來沒有考慮過紗夜以外的音色…………說起來,這樣的對話,過去也曾有過呢……”
湊同學最後的笑容,帶著作為摯友的信任,與高中時我所熟悉的那個湊同學一樣。像是堅信無論面對怎樣的困難,我都會迎上去解決。而一旁的白金同學,也是同樣笑著,衝我點了點頭。
以前我和大家也有過這樣的對話?……我失去的那些記憶中,也曾有過對自己音色的不安嗎?
雖然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情況下發生的事情,但大家的反應,就像吹開了縈繞在我心頭的迷霧,讓我這一整天對於音色的不安得以紓解。
雖然我並不覺得樂隊上的事情已經就此簡單解決,但在下次正式練習前還繼續躊躇於這點的話,反而是愧對如此信任我的人了。
我點點頭,話題也從樂隊相關回到了日常的閒聊。
從大家這邊,我聽到了不少現在的Roselia的事,像是事務所的安排,還有才結束了巡演啊,以及下次反省會時要去哪個家庭餐廳。
言談之間,即使大家的性格比起五年前有了或多或少的變化,內在的那種只屬於樂隊伙伴之間的親切和默契感,讓我完全得以放松下來。
只是讓我感到抱歉的是,雖然明白大家這樣對我笑鬧般地講述過去一個月發生的事情,是有著想要輔助我回憶的打算,可我聽著就像別人的故事那樣。
無論是白金同學和宇田川同學說的一起玩游戲,還是今井同學說的約好的逛街買東西,我什麼印象都沒有……僅僅是有點訝異於那個我居然會花如此多的精力在非正事上。
“是不是……非常特別的事情……才能讓冰川同學回想起來?”
“……抱歉,我也不知道。今天一直讓大家為我費心……“
“好啦好啦,紗夜你也別氣餒~唔,不過說到特別的事……我想想看,紗夜在巡演時一直擔心著能不能及時趕回來陪日菜過七夕祭,演出時超級拼的——這算不算呢~”
“……今井同學!”
不知道今井同學這樣打趣我是不是只是為了讓我恢復精神,但她所說的那個失憶前的我在擔心的事,我確實在意了起來。
不只是因為在意那時的我,平常在友人們面前也會表現地對日菜如此明顯。更是因為,這樣看來,我記憶前後的節點最重要的參與人都是日菜。
為什麼呢?
心結所向的雙胞胎妹妹、多年後的戀人……即使後者仍然沒有實感,但無論哪個時期的我,都無法否認日菜在我心中的比重。
可是那份比重的形態,是怎麼逐漸轉化的呢?
戀人什麼的,實在太難以想象了。
我不知道五年後的我,是否有坦然地將和日菜的關系告知大家。想必即使真的告知了,大家也不會在現在這種情況討論到這種私事。
不管大家是否知道……今井同學說的那個失憶前的我,看來並沒有隱瞞什麼的意思。那個我每年都會和日菜一起去七夕祭,還每次都會提前規劃好久。
為什麼那個我能如此坦率呢?即使根據這兩天獲知的信息,也完全無法明白。
就這樣閒聊著,我和大家一起吃過午飯。直到傍晚,所有人才紛紛告辭。
雖然一下午的閒聊並沒有能讓我記起什麼,但值得欣慰的是,樂隊這邊可以繼續進行下去。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這讓我又更加地在意起剩下未解決的事。
日菜,還有我和日菜的關系。
與學習或者音樂這種努力就有回報的事情不同,這不是自我開導又或者伙伴的信任就能解決的。可即使現在最不能承認這件事的人是我,卻也只有我自己才能面對。
看著友人們從玄關換好鞋,對我揮手離開。走在最後的,是今井同學。
在我關上門前,她才想起什麼似的回過身。
“對了~紗夜,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不過我記得紗夜你經常在筆記本上記備忘錄……我們說的沒法讓你想起來,你自己寫下的或許有用?”
備忘錄?
確實,以前我也會在本子上記錄重要的事。如果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了現在,應該能看到不少重要的信息。
我向今井同學道過謝,她帶著一如高中時期的親切笑容揮揮手,然後像要追著前面出門的大家一樣迅速離開了。
在所有人離開後,我收拾了一下屋子,回到了房間內。
今井同學最後提到的筆記本讓我十分在意,根據她的說法,現在這個本子現在應該就在家里。
我趁著做掃除工作的間隙,順手尋找著。
我本以為會需要翻箱倒櫃找很久才能找到它,卻沒想到它就那麼簡單地放在我還沒完全收拾起來的行李箱內。
封面就寫著備忘錄,字體也和過去的我一模一樣。
那是一本硬皮的筆記本,厚厚的一本已經快要記到末頁。我直接跳過前面翻到了最後。
最後一次記錄的日期正是大前天,寫著大大的七夕祭安排的標題下,逐條記錄著相應的攻略和游玩計劃順序。
看來之前今井同學說的我每年都會詳細規劃和日菜的七夕祭這點,確實沒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計劃足足寫了有4頁,分別是精確到小時的游玩項目,和會有的小吃攤點。甚至還畫了簡易的現場地圖。
前面都沒有太多塗改,可最後一行那里卻反復塗掉重寫了好幾次。
那是用較粗的馬克筆寫下的話,字體仍然是我的,卻比起工整,更像是記筆記速寫時的字。
“煙花放起時,就將戒指送給日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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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戒指?
雖然我已經對失憶前的自己充滿了再做過什麼都不會更驚訝的前置警惕心,可看到這行字的瞬間,即使第一反應很希望不是那種意味,考慮到那個“我”和日菜的關系,答案怎麼想都只有一種。
這……是不是有點太超前了?
我和日菜都還是學生吧??即使大學生和高中生差別很大,也終歸是學生吧?怎麼就快進到這種程度了?
腦內亂成一團,我對這個新獲知的情報目瞪口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然而就在我更進一步考慮該怎麼辦前,房門外突然響起的腳步聲和門被擰開的聲音,伴隨著熟悉的日菜的“我回來了~”,讓我一下從沉思中驚醒。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將那個備忘錄重新塞回了行李箱內。等到手忙腳亂地回過身,日菜已經走到了臥室門口,好奇地盯著我。
“姐姐?還在收拾屋子嗎?”
“是、是的……說起來,你不是要十點後才回來嗎?”
“嗯!本來是的,不過工作提早結束了。”
日菜笑眯眯的樣子,似乎並沒有懷疑我回答時的遲疑。她很開心地追問起我晚餐想要吃些什麼。這反應就和高中時代一模一樣。
雖然我搞不明白為什麼日菜總是如此雀躍,倒是從莫名的心虛中松了口氣。
這天的晚餐也是兩人一起做的。
吃飯時,日菜明明忙了一整天應該很累,卻也沒有安靜下來。像是很在意我白天和Roselia的大家見面後的事,一直在問這問那。
我被她一堆奇奇怪怪的提問牽著話題走,一邊回答,一邊聽著日菜說起她視角下的五年後的Roselia。雖然主要是在說樂隊的事情,但她總是時不時帶著明顯的喜愛講起那個“我”所彈奏的吉他。
……日菜很喜歡“我”的音色嗎?
高中時代也說過相同的話,但總覺得這樣以奇妙的第三方視角來看時,對此的實感比以往要深。
在五年後,作為吉他手的日菜也依然從舞台上注視著“我”。我不知道是該為此坦誠地感到開心,還是該因為注視的並不是現在的我而氣餒。
總覺得心情有些復雜。
就這樣,吃完飯、各自忙碌、洗漱。
我在交談外的時間,還是秉持著高中時代的和日菜互不干擾的原則。
所以……如果不是直到睡前依次去洗漱前,看到日菜解下放在外面的項鏈,我或許還沉浸在之前的對話中,意識不到那點違和。
然而在看到的瞬間,雖然慢了一拍,由此帶來的疑惑和茫然還是不由得浮現在我腦內。
那是……好像這兩天,我都從來沒有在日菜手上看到過戒指。
為什麼呢?
我記憶中的日菜,並不是會把我送她的東西藏起來不用的性格,更何況那個我和她的關系還是戀、戀人……
想不明白,但又完全無法問出口。
我在睡下前,都忍不住糾結著戒指、音色以及其他種種問題,倒是沒有昨天那樣強烈地在意和日菜同睡一個房間了。
這天後,或許是失憶的頭兩天堆積了太多令我驚訝的事,雖然各種各樣不適應的事情仍然有許多,倒是沒有再出現太多讓我太過於目瞪口呆的新信息。
我因失憶而變得迷霧一般的生活,暫且確定了學業和樂隊這兩個重要事情上的方向性。而且在日菜之外也有了可以商討事情的友人,勉強沒有比之前更加慌亂。
理智上,我該繼續專注於音樂和學習這些可解決的問題,將其他不可控的事情留待以後。但不得不承認,日常中與日菜相關的事情,卻一天比一天更加讓我在意。
特別是,那個戒指的事。
在那晚意識到,我從來沒有在日菜的手上看到過戒指後,我就在意了起來。
雖然最初的幾天我都在考慮日菜是不是僅僅忘記戴了。但在後面幾天,我一個人在打掃屋子時,從堆放有我的物品的櫃子內發現了放置著兩枚戒指的首飾盒時,還是有些意外。
戒指還在我自己這邊。那看起來,那一天的我並沒有能把它成功送出去。
究竟是什麼原因?……難道是日菜沒有同意收下?
從高中時代的相處來看,即使是從最差的角度思考,我也想象不到被日菜拒絕的情況。可是,高中時的我送出東西的立場都是作為“姐姐”。
……現在作為戀人的立場,結果會不同嗎?
說起來,從失憶的狀態醒來起,雖然我被告知了是在交往,但能感受到的現在的日菜平日對我的態度,與高中時也並無差別。
我和日菜真的是交往後的狀態嗎?那種毫無變化的相處模式讓我有些奇怪。
即使我通過看自己記下的備忘錄,能確定失憶前的自己對日菜的感情。但日菜對我呢?該不會日菜對於“交往”的定義和我有什麼不同,僅僅是彼此變得比過去關系好了而已?
我思考著這些,不知不覺間,發現自己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明明要是日菜對我不是戀人的感情,對現在的我來說反而更輕松。可意識到這種可能性後,總覺得胸口有點堵住般的感覺。
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也半是逃避地想要強迫自己不去注意。
只是,現實恐怕不容我有那種輕松的選擇。因為,比起無法向日菜求證答案的問題還要讓我頭痛的,是現在的我和她這樣比高中時還要被迫接近的相處。
我從來沒有想過,只是從同一個屋檐下,換作同一個房間內,彼此的距離感就會差別這麼多。
除了我時常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和日菜說話,她似乎也經常忘記該怎麼和這樣的我相處。
日常中,日菜常常有著下意識親昵靠近我的舉動。雖然只是些關系好的姐妹間也會有的親近程度,可我總是立刻身體變得僵硬起來。
而且……光是這個月,我就已經四次在房間內練習吉他時,撞見洗完澡全裸著走進來的日菜了。
拋開戀人這點,雙胞胎姐妹之間看到對方裸體不算什麼問題……可是我還是很難接受啊!
總覺得,這對心髒也太不好了。
就在半小時前,我才又一次閉著眼將手邊的浴巾遞給了日菜。在我閉上眼前所看到的,是她還滴著水的劉海下,一臉疑惑的表情。
哈……我知道這不是故意的,畢竟在和現在的Roselia的大家相處時,她們也經常做出些習以為常卻讓我分外不適應的事。可我對這些變化都還尚能接受,卻沒法用同等的好心態來對待日菜。
我就像被突然扔進了一個無解的難題中,既不知道怎麼脫身,又在思考到徹底脫身的念頭時,罪惡感滿滿。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記憶呢?只要記憶恢復,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吧?不論是那些我不知道的相處模式,又或是此刻我都無法確定的,日菜對於我的想法。
雖然抱著這樣有些逃避的念頭。可接下來去醫院復查的幾次,我都仍然是被醫生說了沒有檢查出新的問題,還是不要有壓力,放松精神慢慢就有希望恢復。
可這也說的未免太過沒有意義。我的壓力本身就是失憶,要是說保持著壓力就難以恢復記憶,難道不是死循環了嗎?
我不知道醫生的態度是不是本來就想要勸說我不要太執著於記憶的恢復。實際上,不論Roselia的大家,又或者是日菜,在後面幾次檢查的結果出來時,都沒有表露出太大的驚訝。
可能大家都已經報有長久地和失去記憶的我相處的預想了。甚至偶爾我也會覺得,在技能的保有下,失憶並沒有對我的工作或者與伙伴的相處構成太大的阻礙。
是啊,朋友或者伙伴,最多的只是性格磨合的問題。但對於日菜這邊呢?
日菜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對我恢復不了記憶顯示出太大的失落。可即使僅僅是作為僅有五年前記憶的我,從姐姐的角度,也能意識到她並不好受。
不論現在的日菜對我究竟是哪種念頭,但從她的角度,失憶的我的出現,可能就相當於一個性格惡劣的人,偷走了那個更加對她溫柔的姐姐。
即使仍然不想要和日菜以什麼戀人的關系相處,但我還是……有點羨慕那個能讓日菜在最初說起失憶前的我時,親昵依賴的表情。
失憶前的我,原來能為日菜做到那麼多事情……
糾結著中,學業和樂隊持續著。從七月來到了炎熱的八月後,我還是一點要恢復記憶的跡象都沒有。
與日菜一起的生活被我未適應的瑣碎衝突填充了每一天,我基本是在一次次磨合中,越發地為自己做不到失憶前的自己能做的事而挫折。
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在這種情況下,那個失憶前的我給自己挖下的坑會在一個月後仍然出現新的。
那是在我例行地用郵件與學校的導師溝通時。點開郵箱,里面未讀的信息,除了以學校名為後綴的幾個外,還有一封標題為旅館預定確認的郵件。
旅館?
我本就因此想起了備忘錄上寫過的和日菜說好的夏季旅行,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但在點開郵件,看到是兩人份的海島度假地套票的預訂函,並發現下方的預約人姓名是自己時,還是不由得大大嘆了口氣。
又來了……那個“我”對於我自身來說,真是很麻煩。
確認的文件內,日期就在近日,確實是我和日菜都有空的時間。如果不是時間已定,沒法留待以後,我恐怕會將這次的東西如同那個戒指那樣藏起來,留給恢復記憶後的我去處理。
但到了現在這樣,即使出於剛掃了眼那個預定價格中的0的位數,不想浪費掉這樣昂貴的物品的思考,我也不得不板著臉將郵件的這頁拿給日菜看。
“那個……總之……“
“誒?和姐姐一起去嗎?好啊!”
一如既往像收到驚喜的禮物一樣的笑容,日菜並沒有詢問更多,讓我刻意板著的臉也不由得放松。
或許是那個笑容太過奪目,不然我也無法解釋,為什麼在出發的前一天,我會下意識在隨身的行李箱內,塞入了那個被我藏起來多天的戒指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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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夏季正是適合看海的季節。
在我的記憶中,還沒有和日菜關系變疏遠時,父母每年都會帶著我們一起去海濱度假。
對於日菜,或許和好後的我已經和她出行過無數次了,但對現在的我來說,卻是尷尬無比的首次。
我們的目的地並不是太過有名的島嶼,可出發前看攻略時,我才發現預訂入住的地方是讓我想感嘆對於學生來說太過於奢侈的地方。
預定在那里會待上三天兩夜,去程的列車和渡輪,就要花掉半天的時間。我本以為會一路無話可說,不過或許是出於度假的心態,在日菜嘰嘰喳喳地指著窗外的風景和我分享時,倒是難得放松。
路上游客並不多,我的放松狀態維持著。
想必如果不是在到達了目的地的酒店,辦理完入住,放下行李時才意識到這個房間內只有一張床的話,我的放松心情還能維持得更久。
……失策了。
看到那張足以供兩個人滾來滾去都不會掉下去的大床時,我的腦袋嗡了一下。
我是不是早就該想到,既然進行預訂的是那個在和日菜交往中的“我”,多半房型會是這樣的。……到現在還能換嗎?
遲疑了一下,我看到日菜像是完全沒有注意這些瑣事,從放下行李起,就開心地跑到外面的陽台那,像小時候一樣將身體探出去,對著大海歡呼。
到了此時,要是我再說出什麼換間雙床的房間,總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了。畢竟日菜看起來還挺喜歡這個位置的,而且這段時間她也沒有對我有什麼……
不知道是該安心還是心情復雜,我將換房間的考慮在內心駁斥掉,然後拿起了擺在床頭的入住指南,簡略看了一遍。
預定的套餐內本來就包含了三餐及許多游玩項目,從指南上的景點簡介來看,附近可供游覽的東西倒是比預想的多,晚上固定時間還會放煙火。
或許受了那個備忘錄上的自己的影響,我在看的時候,下意識思考起日菜會對哪個更感興趣。只是在准備列下來時,我才想起我原定的計劃是到了這邊後各玩各的。
“日菜,等一下我們就……”
“姐姐,感覺好餓啊。我們先去吃飯嗎?”
我本來正准備說出接下來就各自行動。但日菜似乎對窗外看夠了,走回了房間,貼近了向我詢問著是否去吃飯。
她的目光好奇地投到了我手中的指南上。這樣近的距離,不論多少次還是難以習慣。
我努力沒有做出太大的躲閃動作。不過日菜說的也是,我們從出發前吃過早餐後,到現在都沒有吃過什麼,被這麼一提醒,我就感覺有些餓了。
指南上標注的餐廳的午餐時間尚未結束,我點點頭,就被日菜歡快地拉著走向了那邊。
大概是正午已過的緣故,餐廳的人並不多。
日菜選了靠近沙灘那側的餐桌坐下,隔著巨大的落地窗,像綠寶石一樣清澈的海浪緩緩起伏的景色在眼前一覽無遺。
我在餐桌的另一側坐下,正准備詢問旁邊的服務生該如何點單,就看到日菜已經在興致盎然地翻著菜單。
“我要這個和這個!……對了姐姐,我先去拿飲料,你要喝什麼?”
“嗯……那幫我拿杯冰咖啡吧,謝謝。”
可自取飲料的吧台就在右側的不遠處,日菜點完她的部分就起身過去。
當我埋頭在出乎意料豐富的菜單中選好了自己的那份時,她已經端著兩杯飲料走了回來。
“謝謝。……日菜你那杯是……?”
我接過日菜遞過來的冰咖啡,卻因為她手上端著的另一杯雞尾酒外觀的氣泡飲料而有點在意。
總覺得有點像酒。
“嗯?是低度數的起泡酒。姐姐要嘗一下嗎?”
“有酒精?等一下,你還……”
眉頭不由得皺起,我下意識就想要訓斥日菜還未成年不能亂喝。但在後半句說出來前,我看著日菜疑惑的表情,才想起現在的我們早已成年許久。
是的,不論日菜還是我,都是可以喝含酒精飲料的年齡了。
哈……總覺得,雖然失去記憶已經有一個月了,在這些細節的事情方面,我仍然有著反應不過來現在所處時間的狀態。
明明這趟旅程也有著想要遵循醫囑放松不去思考那些的打算,沒想到還是會一來就遇到相關的問題。
“對了姐姐!吃完飯我們就去那邊的沙灘玩吧!”
不知道日菜是不是察覺到了我的思考,她立刻又把話題帶到了一些歡快的事情上。
這一個月來,日菜總是能很快注意到我情緒波動,然後做出比記憶中更加成熟的應對……不,仔細回想的話,其實從我記憶中的過去起,日菜在這種奇怪的細節上就總能注意到我的心情。
為什麼呢?明明是對他人那樣頓感的孩子。
餐點被陸續送上了餐桌。吃著東西,聽著日菜歡快的聲音,些許悵然的情緒也很容易就被抵消。
我聽著日菜講起最近發生的趣事,中間還一度拗不過她,在她把杯子遞過來時嘗了一點酒。
意外的並不苦澀。冒著氣泡的清爽甜味,帶著一點柔和的酒味,總覺得和隔著餐桌看到的那個笑容一樣。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低度數的酒精也能對我起到作用。
飯後,我本想按照預定的各自行動,回到房間一個人發呆。但在日菜一臉期待地看著我,說著外面的海面真漂亮時,不由得和換了泳衣的她一起來到了酒店自帶的沙灘上。
下午的陽光很大,腳下的沙子十分細膩,踩起來軟綿綿的。
側目看向日菜,穿著泳衣的姿態是自初中就沒有再見過的,讓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樣將目光放到她身上。
總覺得,有點後悔一衝動就跟出來了。
“日菜,你不去游泳嗎?”
我沒看向日菜地問著。
畢竟我本以為她換了泳衣,一定會像小時候一樣立刻地跳進海里游泳,但剛剛起,她就只是跟著我慢慢走著。
仔細看過去,她的後頸有點粉紅,笑容也有種暈乎乎的感覺。誒?難道是有點醉了嗎?
這麼說來,從吃完飯後日菜好像就意外地安靜。剛剛對我說著想要來沙灘時,神情也不像平日那樣自然。
……難道她的酒量並不太好?
在我殘余的記憶里,完全沒有我和日菜達到能夠合法喝酒年齡後的畫面,這對於我來說,是第一次看到喝了酒之後的日菜。
如果早知道她是不太擅長的類型,剛剛即使強硬一點,我也該讓她不要喝那麼多的。
不過到了現在,我也只能引著日菜到了沙灘邊的躺椅那坐下。
日菜在被我要求躺下休息時,目光仍有點彌蒙的茫然。看來是真的喝的有點多了。
但托這種狀態下的她也仍然很聽我的話的福,在我重復了一遍後,她就乖乖坐下了,只是目光一直緊緊盯著我。讓我不得不把旁邊的躺椅也搬近了坐下,她才安心似的沒有繼續視线緊追。
要是沒有同意她一起過來,真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樣。
有點頭痛。
不過喝醉後的日菜沒有太鬧騰,這樣躺在躺椅上看著平靜的海面,我倒是達成了原本想要的放松的空暇。
在這樣的時間里,不用思考學業,不用思考音樂……也不用顧慮和日菜的關系。
我盯著海面發起了呆,重復的海潮聲讓我在剛吃完飯的飽腹感下有點犯困。
日菜只在剛開始躺下時嘟囔了一陣,但是不多時就閉著眼睛,大概也在酒意和這下午的陽光下涌起了睡意。
她睡下時放松的側臉有些孩子氣,與平日看到的比記憶中更成熟的模樣不同,更加接近高中時我回到家看到在沙發上小憩的她。
只是這樣穿著泳衣睡下會不會感冒呢?
我將出來時帶著的浴巾給日菜披上,她左右晃了晃腦袋,沒有被驚醒。
有點懷念。過去也是,只有在這種日菜睡下的時候,我才能毫不緊張地盯著她的臉看。
即使這一個月來,我仍然沒有完全拋棄高中時代的心結。這份“相同”的部分,卻能讓我因為確認到“日菜仍然是我的妹妹”而安心。
所以姐妹的身份之上,戀人的關系究竟是什麼呢?
即使這趟旅途確實讓我能夠更加正視現在的日菜,我仍然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一點。
明明對於我來說,一個月前,日菜對於我還是心結所向、不知道該如何相處的妹妹。現在也仍然是不知道該如何相處,那個心結卻因為現實的變化,而改變了形態。
只是,我仍然不能明白,為什麼我會失去這幾年之間的記憶呢?
那個失去記憶前的我仍然有著什麼在意的事情嗎?才會丟失那些理論上無比重要的記憶。
盯著日菜的側臉,腦內的想法不斷,每一個猜測卻都無法向她求證。
我不知不覺,也在她那不知道夢見什麼而呢喃著“姐姐”的聲音中,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傍晚了。
是因為我之前的一個月都太過於繃緊精神嗎,在這樣的躺椅上,我明明是在考慮著事情,卻從陽光傾瀉的午後一直睡到了現在,甚至比喝到有點暈的日菜還要晚清醒。
睜開眼,與日菜極近的雙眼對上,我感到自己的心髒都慢了一拍。
“姐姐,醒來了嗎?”
“嗯……你睡醒很久了嗎?”
“沒有的,也是剛剛醒來~對了,謝謝姐姐的浴巾!”
日菜將拿在手上的浴巾還給了我。
陽光已經傾斜到天邊染上了緋色,海水比起下午要更加沉靜,倒影著天空殘余的雲朵,映襯著她的表情無比柔和。
我晃了晃腦袋,才從眼前的景象中回過神。
日菜是在我醒來前一直盯著我嗎?如果是高中時的她,大概會先趁著天沒黑再玩一陣吧。
……不,即使那時的她,選擇待在我身邊的可能性也更高。
從最近的一系列事情我早就該明白這點。之前會得出不一樣的結論的,僅僅是我自己的想法差異而已。
或許是因為終於捕捉到了這一絲不同的原因,我內心之前就隱隱約約出現的輪廓更加清晰。
只是天色已晚,再在沙灘上待著也不好。我在被日菜擔心地詢問怎麼了時,還是搖搖頭,從躺椅上撐起了身。
我們一起回到室內,餐廳晚餐的時間已將至,下午一直待在外面,身上出了不少汗。我催著日菜先去衝個澡,再去吃晚餐。
因為日菜在室內穿著泳衣走來走去也太過奇怪的緣故,我讓她在房間內先洗,叮囑了她換洗的衣服在行李中的位置,就自己去到了酒店的公共浴場。
這個時間人並不多,我也不想泡澡,只是簡單衝了一下,就換好了酒店的室內服,用毛巾包起頭發走回房間。
一進門,就與剛剛洗完出來的日菜打了照面。
“姐姐這麼快就回來了?”
“嗯,畢竟快到晚飯的時間了,還不想泡澡…………你也別站著了,快點把頭發吹干。”
我一面敦促著日菜快點去拿吹風,一面先將頭上的毛巾解下。
她笑著應了一聲,就轉身去到行李箱那邊翻找起來。只是就在我准備說明擺放的位置前,她突然“咦”了一聲。
日菜的奇怪反應只有不到一秒,下一刻,她就若無其事地拿著吹風遞給了我。
我卻難以忽視這點變化。
是怎麼了?她在翻行李時……啊!
出發前,我確實把放有戒指的首飾盒放在了自己的行李箱內。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心緒有太多變化,自己都差點要忘記這個莫名其妙的舉動了。
日菜剛剛是看到了那個戒指盒嗎?
雖然那一瞬的異常外,日菜並沒有其他反應。可能是隱約猜到了那盒子內是什麼,卻不敢相信現在的我會帶在身上,只好假裝沒有注意。
如果是在之前的幾天,我或許會順著日菜給的台階,假裝並無此事。但看到她這樣體貼地替我掩飾的樣子,我反而胸口有種按捺不住的對自身的火氣。
我沒有接過日菜遞過來的吹風。而是越過她走過去,將行李箱中的那個首飾盒拿了出來。在日菜驚訝的目光中,我將它遞了過去。
“……姐姐?”
“這是失去記憶前的我買的,本來是要七夕那天送給你。”
“……”
日菜呆呆地看著我,我知道她並不是以為我的記憶又回來了之類的。
她的目光,匯聚在那個戒指盒上,或許是在透過它看那個失去記憶前的我。
如果是之前,我會忍不住氣惱她注視的並不是現在的我。但現在看著日菜那仿佛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我僅僅是,為那天的那個“我”為什麼沒有送成功而有些自責。
之前所思考過的,是不是日菜沒有收下之類的緊張念頭,在這一幕下也終於消散。
“好開心……啊,要是姐姐現在幫我戴上就更開心了~”
日菜可能是想要通過半開玩笑的話來掩蓋她的低落,但我確實想也沒想地,順著她的話語,那戒指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啊……”
比剛剛還要驚訝的樣子,眼睛睜得大大地,望著我。
我看著日菜愣住,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我的目光有些不敢與之直視,但更多的,是內心總有種這段時間來最大的問題被解決了的感覺。
為什麼呢,明明不是我要送出的,我卻在給日菜戴上戒指時,有著相同的緊張。
“我……”
嘭!
已經漆黑的窗外突然打出的煙花,將我後半段自己也不知道會說出什麼的話語淹沒。
……是這個時間了。
日菜的目光一瞬被吸引到了窗外。在那些絢麗的色彩下,我將有些酸澀的話語咽下,也看向相同的位置。
在漆黑的夜空中,煙花倒映在海水里,水面和天空,都是一片璀璨。
我和日菜一時都沒有再說話。
不知道放了多久,煙花的間隙中,日菜小聲的低語才傳了過來。
“謝謝姐姐~還有下午的事情也是……”
她淺淺地笑著,仍然望著窗外,卻無比炫目。眼中的煙火也比窗外更加美麗。
總讓我有種過去也曾在哪里看過這樣的景象的既視感。
我失去的記憶里,和日菜並肩看過多少次這樣的煙花呢?
我不敢再看向那美麗的眼瞳。而不知出於什麼心態,接下來的晚餐,還有更晚的浴場,我都沒有敢再看向日菜。
這一天,在同一張床上睡下時,我依然心情久久無法平靜。白天一系列的波折明明讓我十分疲憊,卻一直沒有睡意。
我為了不讓日菜被吵醒,只好躺平了閉緊了眼睛,就這樣數著數字發呆著。
只是,我沒想到,半夜時卻會聽到日菜那側,像抽泣一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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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日菜?
聽見身側響動的那瞬,我本還在努力入睡,卻不由得睜開了眼。
剛剛我似乎是聽到了日菜的哭聲?……沒有錯吧?
側目看過去。果然,那背向我側躺的身軀正微微顫抖著,小聲的抽泣聲在黑暗中被壓抑到幾不可聞。如果不是我並沒有真的睡著,一定會對此毫無察覺。
我本就不深的睡意在睜眼的時候就已經完全褪去,等到看清眼前,思考更是一瞬滯澀。
這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十分多。我之前就想過,將戒指給到日菜的話,她或許會因為想念那個失憶前的我,而變得有些不安。
但日菜居然會在我睡下後,一個人這樣悄悄哭泣……這完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明明過去的一個月,她看起來都並沒有很受影響。果然那只是在逞強嗎?
“……日菜…………”
猶豫了片刻,雖然日菜似乎沒有注意到我醒了,我還是小聲地喊了她。
直接開口戳破現狀會很尷尬,可要我在日菜壓抑的哭泣中繼續裝作不知地躺回去,即使心中兩人的關系再怎麼微妙,在這種時候也實在無法做到。
可與我預想的日菜會轉身過來不同,她在我開口的瞬間,身體猛然緊繃,動作就像是被按下靜止鍵一樣。
房間內頓時一片寂靜。
是不想在這種時候面對我嗎?
借著窗外透進的光,我看著日菜維持著握住左手的姿勢安靜地躺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開口。
上一次看到這樣哭泣的日菜,對於我來說,還是在小學時。可過去的一個月中,她是否也有這樣一個人默默哭泣過呢?
不管那仍然絲毫回應沒有的背影,我更靠近了一點。自責驅使著我以手掌覆蓋到日菜的額頭上,然後向後捋了捋她蓬松的短發。
日菜額頭的肌膚有些燙,沁著一層薄汗,或許是因為剛剛的哭泣太過於耗神。
對於我的觸碰,日菜的身體瑟縮了一下,但沒有躲閃。
雖然從丟失記憶以來,我都沒有再主動碰過日菜。但對於她來說,會這樣安撫她的我,其實並沒有離開太久?
“好了……沒事的……”
我盡量放輕語氣,說著安撫的話。我不知道,對於日菜自身來說,“我”上一次這樣做是在何時。
記憶與情感的錯位,讓我只能以這樣笨拙的話語安慰。雖然我知道日菜此刻哭泣的緣由一定是我,但不論是道歉或者其他說辭,都太過於蒼白。
在我的動作下,日菜今晚頭一次朝我轉過頭。
“姐姐,抱歉哦………”
她盯著我的眼睛,卻先一步說出了道歉的話。她的右手仍然維持著握住左手無名指的姿勢,表情也像是有些寂寞。
寂寞。高中時的日菜絕對不會表現出的情緒。以至於我一直以為,日菜並不明白寂寞是什麼。她最多會說無聊、不嚕、不好玩……最過於負面的情緒表達,也不過是失去興趣的樣子。
所以我以為她一個人也能很好的,不但高中時如此認為,過去的一個月也是……
這是因為和那個“我”在一起而產生的變化,還是過去我未曾直視過會感到寂寞的日菜呢?
再次揉了揉日菜的頭發,看著她的身體慢慢放松,我再次說明了我並沒有睡著,不需要道歉這件事。
日菜卻還是搖了搖頭。
“不光是為了這個……我只是突然想到,姐姐一直沒有恢復記憶的原因,大概是我……”
“……什麼?”
出乎我意料的話,一下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我不知道日菜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提到我失憶的事,但卻不由得安靜下來,等著她的下一句話。
“姐姐的失憶……之前我就想過了,今天看到戒指時更加覺得是這樣……因為,之前我們有討論過相似的事……”
日菜遲疑著說的,是失憶前發生的事。正好是在七夕之前,Roselia的巡回演出出發前。
那是在出發的前一天,慣例的飯後閒聊中。日菜突發奇想對我說起了,我們兩人能在一起,應該是無數小概率的事件堆積的結果,所以如果清空所有記憶再重來一遍,很可能結果會不一樣。
日菜說,當時的我呆了好久沒有回復她,她只覺得或許是我不喜歡這個話題,就沒有再聊了。
可到了幾天後我真的失憶,還久久都沒有恢復的現在,她再看到那個說是本來預定要送卻沒有送的戒指,就覺得……
“才不是呢!”
聽到這里,我下意識打斷。話出口後,我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中,有著之前都未曾察覺的焦躁。
日菜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但我猜也能猜測到,日菜是覺得,那時的我後悔了,所以沒有送出戒指。也因為後悔的潛意識,才一直選擇不恢復記憶。
雖然她的猜測在邏輯上或許合理,卻讓我本能地生氣異常。
惱火、憤怒、不安。即使我之前一直都覺得那個“我”和現在的我在感情上完全是兩個人,但就算被質疑感情是那個“我”,就算現在我也仍然不覺得對日菜是愛上了之類的,可胸腔這份光是聽到日菜話語的瞬間就想要爆炸的情緒,令我毫不停頓地說出了最近一直想說的話。
“我才不覺得是因為後悔的潛意識選擇回憶不起這一切的……就算是現在的我不記得這些年的經歷,我也不想否定過去……我從來沒有否認過和日菜的戀人關系吧!”
要說出承認戀人關系什麼的,完全是不給現在的自己後路,可事到如今,我也沒有顧及這些的余暇了。
可日菜似乎並沒有那麼容易被說服。
“姐姐騙人…………就算沒否認,最近姐姐也很討厭碰我啊……”
小聲的反駁,對我想要證明的事情,簡直是一個暴擊。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啞口無言。
畢竟我總是逃避著和日菜的接觸,甚至因為那個“戀人”的事實,隱隱比高中時還要躲避和日菜的肢體接觸。
但是日菜以為的討厭……
比起討厭,我僅僅是不知道該拿內心那種焦躁的情緒如何是好。
不止是今天,從之前直面了自己的記憶暫時回不來時,我就隱約感到,我過去一直的復雜心結,也很難說是討厭日菜。
想要能為日菜做些什麼,想要她的目光一直看向我。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在此刻這種需要安撫日菜的情況下,我大概仍會維持著那個逃避的態度,更不用說以自身的意願去觸碰她。
無法做到坦率,無法做到溫柔。因為我和失去記憶前的“我”不同,所以即使到了此刻,我也完全無法將堵塞在心中的那些想法一一說出。
只是,即使不同,我也……
“所以,只要我主動的話……日菜就不會認為我在說謊了吧。”
簡直是,半是氣惱和不服氣下做出的衝動答復。可在看到日菜驚訝地半張著嘴盯著我時,我又完全無法收回已經說出的話。
不,我也沒有真的想要收回。
今天頭一次看到日菜因為我的舉動而驚訝,眼中的憂郁甚至都因為訝異而變淡。我實際……有那麼一點點仿佛贏回了一局的奇妙正面情緒。
“咳……總、總之……反正你也說過,我們已經是戀人……”
既然已經是戀人,我就不會否定這點,剛剛那句確實是我的真心。
而在這之上,沒有能說出的,是我在認真思考日菜說的,即使過去真的改變,兩人之間的關系……
我的話,並不只是為了安慰她。
那個“我”並不是後悔了,從此刻我內心所隱隱浮現的那份感情,我就可以斷定……只是後面的話太過於令人害羞,現在的我並沒有更多的勇氣說出來了。
收緊了手臂,我直視著日菜的眼瞳。她眼中涌起了一絲緊張和茫然。
如果這種時候,我能氣勢更足一點,大概會更加有說服力,但……第一次下定決心要做這種事情的我,也並沒有多麼淡定。
我感到自己的臉頰在日菜的注視中燙了起來。
日菜睜大眼睛看著我,想必到了現在,她仍是完全不能明白我是要做什麼。
可她什麼都沒有問,只是一直呆呆地盯著我看。明明哪怕這種時候詢問我是不是記憶回來了,我都沒有被她注視著這樣感到尷尬。
如此近地相擁著,即使我仍然絲毫這五年的記憶都沒有回來,也知道身為戀人的話,下一步該做的究竟是什麼。
喉頭不由得因為腦內一瞬涌起的畫面而變得干啞。
是該……繼續下去來證明嗎?
雖然說了戀人的責任感,內心也有著繼續下去的義務。可光是這樣看著日菜不安的眼瞳,我的內心就有些搖曳不定。
在我記憶中的一個月前,我不但不可能這樣抱著日菜,甚至連直視她都不會做到。
可是……為什麼現在內心的感情,比起以為會有的不適應,更多的是緊張呢?
不敢在這個念頭上細想,但我緊張於該從何做起的思考,卻在日菜忐忑而期待的目光中,不得不生硬地先一步行動。
成年人之間的親密舉動有哪些?
雖然我的思維還維持在高中時期的風紀委員的模式,但即使高中生的年齡時,要說真的全然不知,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理論是理論,實踐是實踐。我在僵硬地低頭將嘴唇貼上日菜的唇角時,腦內仍然是茫然一片。
軟軟的,和我的體溫相同的唇瓣。總之……這樣,是親吻?
沒有預想中的激烈,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是我的初吻。唔……不過就算拋去失憶前肯定和日菜做過這樣的事,小時候也不是沒有彼此親吻過,難以定義到底算不算初吻。
不過……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這些事情並沒有作為“知識”被儲存在我的腦內,即使衝動地開啟了前奏,我卻沒有接下來該如何的思路。
日菜的呼吸撲在我的鼻翼,柔軟濕潤的唇與我輕輕貼著。我維持著這個姿勢,腦內還在思考著究竟保持多久才是正確的,就突然感到唇縫之間被日菜舔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觸碰,溫軟濕滑的觸感,令我後背宛如被細密卻不傷人的針刺了一下,大腦也瞬間空白。
嚇了一跳,我因為訝異而稍稍後仰,然後,就對上了日菜無辜看著我的目光。
“……對不起,下意識就……”
“沒關系,我只是有點嚇一跳……”
親吻除了嘴唇,也會用到舌頭,以前在學校也旁聽到其他同學提及過。只是實際體驗時,沒想到是這樣超乎預想的感覺。
我深呼吸冷靜了一下,回到了剛剛的距離。
再一次親吻時,在日菜的舌尖滑進來時,我忍耐住那奇異的肌膚戰栗的感覺,也試著以相同的動作回應。
舌尖舔過日菜的下唇,又與她的舌面相觸。在日菜放松了的迎合下,我來不及感到害羞,幾乎是頭腦空白地慢慢變成了與她唇齒糾纏的狀態。
口腔因為這樣的相貼而不斷分泌著津液,嘴唇之間濕漉漉的。舌尖與舌尖追逐觸碰時,炙熱的觸感,有種快要融化般的甘甜。
直到聽著日菜喉間因此溢出的細碎聲音時,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沉浸在這個親吻中,我完全沒來得及思考其他。如果不是日菜在親吻的間隙,將我的手引到了她的胸前時,我或許光是這最初的親密接觸,都會耗掉這整夜的時間。
日菜的胸部很柔軟。手掌被引著到那里直接按下時,我才不由得呼吸停頓,與喘息著的日菜稍稍分開片刻。
聽著她整理好呼吸,小聲地嘟囔著“姐姐總是這樣,一直親個沒完”,我沸騰的大腦猛然拾起了之前丟掉的羞恥心。
剛剛過了多久?
總覺得仿佛只有一瞬,又仿佛十分漫長。明明在親下去時,我還想著責任和證明之類的,後半卻完全放任了……
眼前,日菜正喘息著。我的目光不敢停留在她微微抬起的臉上,可往下看去,那白皙的脖頸已經染上了一層粉紅,讓我更加有種做得太過的感覺。
而且明明都這樣了,日菜還直直地看著我,似乎想要好好看著我下一步要如何做一樣。
……真是的,她一點都不覺得害羞嗎?
失憶前的我,難道經常和日菜一起做這種羞恥至極的事……不對,現在好像也在做。
意識到心中抱怨的對象也包含了現在的自己,我輕咳一聲,重新將注意力擺回了眼前。
“那個……日菜,可以先閉上眼睛嗎?”
“……誒?”
看起來很不情願的樣子,但日菜鼓著臉頰盯了我一陣後,像是看出了我的糾結,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
不再被那專注的眼眸盯著,我的羞恥感少了一些,卻總覺得……在這種單方面看著日菜的情況下觸碰她,更有一種奇怪的負罪感。
特別是,接下來慢慢除下日菜的睡衣的過程。
本來我只是以防日菜還在偷偷看我,解開扣子時一直緊張地盯著她的眼睛。
但我清晰地看到,日菜因為閉上眼看不見我在做的事,不時忐忑地皺起眉頭。而即使我放輕了動作,每一次布料摩擦著日菜的軀體時,她也睫毛顫動著。
整個過程,她都像有些不習慣,表情十分難耐,可一次也不曾睜開眼睛。讓我總覺得自己在做什麼欺負人的事。
我幾乎是維持著屏住呼吸的狀態脫掉日菜上身的睡衣的。可到了此時,不得不說,我倒寧願閉著眼睛的人是我自己。
昏暗的房間內,從窗外透入的稀薄星光灑在日菜已經幾近赤裸的軀體上,那像易碎陶瓷一樣白皙的肌膚,讓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敢觸碰她。
但不論是為了證明我說出的話,也為了不讓日菜再露出那樣不安的表情,我必須繼續下去。
再一次在腦內這樣自我說服著。潛意識里我卻又清晰地知道,如果我真的是不願意的話,即使為了責任也不會做到如此。
……我到底是在逃避面對什麼?
“……姐姐?”
日菜等待許久而呼喚的聲音讓我重新將注意力放回眼前。
我幾乎是半閉著眼睛,將手第一次毫無阻隔地摸上了日菜的胸部。然後,清晰地感到了,日菜的身體因此瑟縮了一下。
是因為看不到我的動作,所以反應才這麼大嗎?
日菜的緊張感,或許不比現在的我少。雖然我們在緊張的東西大概是不同的。
我緩緩吐氣,以手掌包裹著日菜的胸部下緣,沿著邊緣輕撫。
說起來,以前聽說過胸部的神經分布並不密集,不小心在網絡上看到過的小說中的快感描述多半是夸大。可日菜現在的表情和動作,都像是我所有的觸碰都強烈地刺激到她。
光是聽著她小聲的抽氣聲,我的耳根就不由得發燙。
太羞恥了,明明被觸碰的是日菜,可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帶著歡愉的表情時,即使知道日菜閉著眼睛看不到我,我也忍不住將發燙的臉頰偏開。
以前的我,難道看到這樣的日菜也能泰然處之嗎?……成年人真可怕。
感受著手掌下那飽滿柔軟的觸感,我總覺得繼續下去的話,自己簡直就要變得不像自己。我只能拼命咬住下唇,提醒著這只是在執行那個戀人的義務而已。
可整個過程,不論是對胸部的撫摸,還是在乳首的揉捏。日菜的腰部總是因為我的觸碰而繃緊,唇邊溢出的甜膩嘆息也讓我的注意力總是不由得被重新放到了她身上。
“姐姐……再……”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日菜的聲音漸漸帶上了一點催促感。
從剛剛起,她的大腿就在不安地磨蹭著。似乎是因為我這一系列的動作,而有些難耐。
我殘余的意志力還謹記著此刻的行動是為了義務。但到了這一刻,在手指輕顫地順著日菜光潔的小腹一路向下,停留在那片濕潤時,我還是有些遲疑。
現在的我,對於日菜仍然是處於五年前的心態,卻要以戀人的身份,繼續這樣戀人才能做的事。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早在開口的那刻,我就已經決定了要好好地完成。但實際到達這一步時,聽著日菜煽情的呼聲,我急劇跳動的心髒還是很難讓我繼續將這一切當做只是義務。
“日菜……”
“…………嗯?”
“……”
我該說些什麼呢?我實際想說的又是什麼?
“……姐姐?”
日菜仍然沒有睜開眼,卻本能注意到了我的情緒變化,想要開口詢問。
我不想在這種時刻再次讓她分心,不得不以吻堵住了她尚未說出的疑問。
“唔………………”
手指在同一時刻,終於觸碰到了日菜下身僅剩最後一層布料。
那里已經被完全浸濕,我目光幾乎不敢看過去。光是這樣觸碰著,我就感到自己的羞恥心比日菜要更盛。
“日菜,絕對不要睜開眼……”
再次向日菜確定著,雖然這樣或許有點惡劣。
我仍然未能明白我剛剛是想要說出什麼,可內心涌起的感情卻越來越熟悉。
對於此刻的我來說,這明明是第一次這樣觸碰日菜。身體涌上的熟悉感,卻讓小腹深處因為這份的觸碰,而變得脹痛起來。
日菜的眼睛還緊緊閉著。雖然仍然是擺出放松的姿勢,可看得出,時隔許久的觸碰,讓她也沒有那麼有余裕。
看著她仰著臉小口喘息的樣子,我感到,身體深處不由得再次抽了一下。
小心地伸手褪下了日菜下身最後一層布料。
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在忍耐的緣故嗎?光是脫掉她內褲的過程,日菜的身體都微微顫抖著,不時發出小聲的吸氣聲。
我不敢立刻直接觸碰到她最為脆弱的部分,可光是自日菜的大腿內側撫摸的過程,她就幾次下意識地主動地蹭上來。讓我不得不以腿卡住她的膝蓋,以防她繼續亂動。
要……繼續呢。
明明是黑暗中無法看清,但在手指終於直接觸碰到日菜的腿心時,那里濕漉漉的觸感,還是讓我心髒有些發緊。
光是在入口處,就感到那里在輕輕顫抖著。好燙……
我吞咽了一下喉頭,以手指先在日菜秘部的外側打著轉撫摸,另一只手則仍然覆蓋在她的胸口,不由得又揉捏了幾下。
“唔……姐、姐姐……到這種時候還總是喜歡摸胸…………”
並不輕松的聲音,日菜卻突然開口調笑著我。簡直讓我羞恥到想要轉身就走開。
這孩子為什麼總是這麼一派坦然的樣子……不過說起來,日菜的胸部確實手感很好,不是被她提醒,我都忘記我還一直在摸了。
雖然被日菜調笑著,可在這種時候,要回擊說什麼都感到自己處於下風。
今天的全部過程,我似乎總在被日菜不經意地提醒著和過去的那個我有著相同的癖好。可明明我對過去的一切,都全然不記得了。
再次以親吻堵住了日菜的聲音。
光是前後動作了幾下,她秘部沁出的液體,就完全打濕了我的手。
到了此刻,更多的前戲反而像是在折磨日菜了。我在她的催促的嗚咽聲中,試著慢慢進入她的身體。指尖探入時,那包裹著我的炙熱,讓我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比起一直胡亂地迎合著我的動作的日菜還要緊張一萬倍。
“我……我記不得該怎麼做了……所以痛的話要說……”
真不想到了此時才說出這種示弱的話,可我又一點也不希望日菜覺得難受。
雖然最初開啟這一切,我只是因為愧疚感、負罪心,想要補償日菜,想要讓她露出笑容,那一點身為姐姐的祈願。但到了現在,即使在這諸多感情的掩蓋下,我也難以再繼續無視那壓在最底層的,越發上浮的高昂情緒。
責任、義務……我想要用來說服日菜的冠冕堂皇的話語。此刻,恐怕也難以欺騙自己。
我甚至忍不住放任自己去思考,過去的我和日菜這樣無數次這樣重疊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那個我……是否會忍不住做出更多欺負日菜的事情呢?
衝動的思考,讓我在日菜對我點頭微笑後,難以再緩慢地行動。
一點點深入,追尋著日菜所有有反應的地方,在內里按壓磨蹭。
日菜最初還尚能放松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越往後,卻像十分難以忍耐般,緊緊從我背後抓住了我的睡衣。
果然……這里很喜歡嗎?
再次從內里觸碰了讓她腰部大大地跳動的位置,這樣做的同時,有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從記憶中慢慢破土而出。
“嗚…………”
日菜受到刺激的嗚咽聲被我堵在喉間,生理性的淚水不斷溢出,順著她緊閉的眼角滑落。
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乖乖地遵循著和我“不可以睜開眼”的約定,讓我的胸腔內涌起了既憐惜又滿足的感覺。
反復進出,手指被日菜的內壁緊緊糾纏住。
明明是在單方面地給予日菜,但那黏膩的水聲和持續的刺激,讓我自身也仿佛感受到了同樣的歡愉。
仿佛……過去也曾無數次這樣做過。
喘息越來越急促,唇齒的糾纏也越發熱情。日菜的內壁不時緊緊地收縮,其中的炙熱,讓我感到彼此的相接處仿佛都要融化開來。
“姐、姐…………這……不…………‘
被說著不可以的位置,卻是伴隨著記憶涌起,越發確定的位置。
因而,我沒有停下動作,僅僅是安撫地親吻掉了日菜眼角溢出的淚水。
總感覺,今夜,要持續很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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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我是在窗外照射進來的光线中醒來的。
從柔軟的床鋪上睜開眼。喉嚨很干,頭部有些異樣的疼痛。
前一天是七夕祭。因為日菜之前說出的那些話,我終於下定決心要將買好的戒指在煙花放起的那刻交給日菜,再向她許下新的約定。
因為……先察覺戀心的是日菜,先告白的也是日菜,所以至少這次,我想要先於日菜一次。
所以昨天……唔,總覺得腦袋好痛,好像是下雨沒能放成煙花,打斷了計劃。
等等,那現在是在?
我努力睜開眼轉向身體的右側,如同所有日常那樣,我的手臂被日菜抱住了,她帶著恬靜的睡顏,依靠在我的身上。
只是,房間並不是眼熟的擺設,耳邊也隱隱能傳來窗外的海浪聲。
這里好像不是家里,而是旅館。時間是……
在思考時間的這一瞬,我的腦內瞬間涌入了過去一個月間的記憶片段。
等到那劇烈的頭疼過去時,我看著熟睡在一旁的日菜無名指上那枚我本沒有能成功送出去的戒指,對腦內這一個月的記憶實在不知道是該頭疼還是啞然失笑。
唔……莫名其妙的失憶後,求婚成功了,也沒完全成功……戒指在那種狀態交出去,真的不知道算是成功還是失敗。
是不是應該再補上一個更加正式一點的呢?
有點頭疼地思考著這些,我的目光卻不由得停留在日菜露出的肩膀上殘留的幾點痕跡。
失憶時的我,絲毫沒有考慮到日菜工作狀態的余暇,結果在恢復記憶前留了這麼大的麻煩。
回去後,肯定要被白鷺同學她們狠狠念叨了……
該以怎麼樣的借口給日菜的事務所打電話增加請假的時間?又該怎麼好好道歉呢?
皺著眉頭考慮著這些,我在被日菜半夢半醒地蹭著手臂時,注意力還是不由得回到了她的身上。
是因為記憶才剛剛恢復的緣故嗎?我總覺得自己像是和日菜有許久未見那樣想念。
清晨的陽光里,日菜從被子里露出的肌膚讓我的心跳也漸漸加速。
說起來,既然都這樣了,現在的我是不是該久違地以恢復記憶後的身份再來一遍呢?
打定主意,我抱住日菜,趁著她迷迷糊糊地說著再睡一會的時候,再次翻身而上。
雖然多半日菜醒來後會抱怨又做得太過了,但到了那時,就先把罪名歸給那個失憶期間的自己吧。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