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序章-燃盡的大火之夜
突然驚醒的沉眠,衝天而起的大火,滿溢出來的血腥味和灰燼的焦臭,即使已經跑出很遠,還是陰魂不散地向著纏繞芙蘭朵露纏繞而來。
雙腿早就麻木了,即使被木枝藤條抽打刺傷也感覺不到,但還是不停地跑著、跑著,一刻也不停歇,已經開始分不清喉頭刺痛的鮮血味,究竟是來自在面前被撕裂的至親之人,還是自己破碎的肺泡。
現在的芙蘭什麼也不敢想,也沒法想。這一切究竟是場難醒的噩夢,還是扭曲了的現實?短短時間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一下子短路了少女的腦袋。
上一刻,自己還是斯卡雷特家族的大小姐,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做著美夢,下一刻,就被父親從床上粗暴地扯起。連眼睛都沒有來得及睜開,只感覺父親把什麼東西塞進了自己的手心,然後就被狠狠推開了。
耳朵能聽見的最後的聲音,是父親淒傷的吼聲:“跑!!!”
然後,聽力就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奪去了。
再然後,發生了什麼呢?芙蘭已經不知道了,定格在眼中的畫面,是自己親愛的父親,被凶猛的火焰扯成碎肉的場景。
姐姐蕾米莉亞一直沒有說話,也許她說了什麼,但是芙蘭什麼也聽不到。她只是一直被姐姐拉著跑,直衝進森林深邃的夜色當中。
……
今晚的月亮是從未見過的赤紅色,當芙蘭終於有余力回過頭去整理一下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她意識到了這一點。赤紅的滿月仿佛要滴出血來,而在這輪血月之下,燃燒的古堡放出衝天大火,遠在此處都可以看到。這末日般的景象,怎麼看都有一種淒艷的美。
但芙蘭的視线完全被另一個“東西”奪去了,那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說是“生物”其實不太恰當,更准確的說,是“惡魔”才是。那是背生雙翼的惡魔,渾身繚繞著不詳的霧氣和火焰。惡魔似乎就和一般人類一樣大小,在這森林深處看去簡直就是一個小點,只是在火光映照下隱約可見,但芙蘭卻非常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看到了惡魔的眼睛,那雙眼睛刺透夜晚濃重的黑,向身體傳來了蔑視的殺意。芙蘭突然感覺自己像是一只即將要被虐殺的小動物,這樣詭異的對視,讓她感覺一陣惡寒。
於是她繼續奔跑,即使雙腿早就麻木了,被木枝藤條抽打刺傷也感覺不到,但還是不停地跑著、跑著,一刻也不停歇。
姐姐突然停下了腳步,差點沒刹住車的妹妹打了個趔趄,才終於頓住了身體。這時,芙蘭朵露才感覺到錐心的疼從雙腳直衝心口,自己和姐姐都是赤著腳,林地里各種碎石根莖,把腳掌剜得鮮血淋漓。
……
蕾米莉亞緊緊地握著妹妹的手。
妹妹的體力已經透支了,平時充滿活力的小手現在一片冰涼,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能量的流逝。其實自己也差不了多少,直到現在,雙腿也還在打著擺子。但她不能在這里停下來,一旦在這里倒下的話,恐怕再也爬不起來了吧。
跑到這里的姐妹倆並不是已經萬事大吉了,姐姐知道,那些詭異的黑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隨著姐妹倆的腳步追進了森林。一路以來,蕾米也始終感覺到一股如同捕食者的視线,深刻地釘在自己的後背上。這根釘子怎麼都甩不開,只能跑遠一點,再跑遠一點。
突然,森林的溫度降了下來,小動物們的聲音,昆蟲的鳴叫,全部消失了,連樹木都仿佛在這股詭異的寒風中澀澀發抖,除了不詳的空氣,只有姐妹倆粗重的喘息聲。
蕾米莉亞知道,逃亡結束了。
她用力緊了緊握著的妹妹的手,但妹妹的顫抖還是停不下來。
黑色的人影從森林的陰影中陸續現身,蕾米想把妹妹藏在背後,但源源不斷的黑影卻將姐妹倆圍在中間。看著眼前抖動的人形,姐姐咬著顫抖的嘴唇,強壓下心里的恐懼,求饒道:“你們可以殺我,想要什麼都可以,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妹妹……”
人影並沒有給出回應,但蕾米感覺他們笑了,無聲而又嘲諷地。
蕾米感覺到一陣陣的悲憤,在悲憤的盡頭是茫然的無力感,來自敵人的殺氣還沒臨體,少女嬌嫩的皮膚已經感覺到一陣陣刺痛。
在水泄不通的模糊黑影中間,兩個嬌小的身體緊緊地抱成一團。
“對不起,我不是個稱職的姐姐,不能保護好你。”蕾米感覺到自己臉上劃過濕濕的東西,流進嘴里全是苦澀的味道。
黑霧凝聚成的巨斧眼看著就要斬落姐妹倆的頭頂。
……
芙蘭發誓,那個燒毀了一切的大火之夜看到的光芒,是她一生中見過的最美的場景。
一道道絲线般的柔光自姐妹倆手指的縫隙中流溢而出,在空中勾勒出不可思議的色彩。
金紅色的光芒包裹了姐妹倆顫抖的身體,輕輕地撫平了每一寸肢體的疼痛,抹去了心底濃黑的恐懼和悲傷。那是絕望盡頭的救贖,象征希望的光甚至衝淡了赤月之夜的血腥味。
光芒化為利刃,輕輕地掃蕩開去,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就如同余燼一般被風吹散了。
“唳————!!!”遠處的惡魔發出了淒厲的吼叫,雙翼卷起狂風飛掠而來,眨眼間就來到了姐妹倆眼前,但兩女的嬌軀,已經在扭曲的時空中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