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重典明罰治強軍(二)
杜勛回營之後,計點損失,發現自己手下的軍隊已經傷亡了近一半人,心中痛惜不已。他將麾下幾個屯長罵得狗血噴頭,勒令他們下午必須准備好攻城器械,明天一定要攻破谷口。發泄了一番之後,杜勛挑了兩個女奴,自去休息了。
幾個屯長挨了杜勛一頓訓斥,自是把心中邪火轉嫁到部下身上。他們召集部下和隨軍的女奴,威脅他們明早之前一定要重新打造一批攻城器械。末了,他們威脅這些女奴道,如果明天攻城時沒有雲梯,便用她們的屍體來做雲梯。
只是趙兵退回時已經是下午,倉促之下,根本沒有多少時間留給這些女奴。她們還要負責給趙兵處理傷口,打獵做飯,甚至晚上還要供對方發泄獸欲。趙兵白天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晚上都把心中的戾氣和恐懼發泄在了這些女奴身上,一直折騰到自己精疲力竭,才沉沉睡去。
女奴們拖著疲憊的身體,拿著簡陋的刀斧工具,從帳篷中走出。此時月亮已經爬上樹梢,是戌亥之交了。漆黑的森林靜悄悄的,偶爾傳出幾聲淒厲的獸鳴。在明天早晨之前,這些女奴必須打造出足夠的雲梯,否則她們的下場必然生不如死。
少女們默默地拖著刀斧,用力向樹上砍去。她們單薄身體中蘊含的微弱力量,在白天就已經被趙兵壓榨干淨。而且剛才大部分人都承受了趙兵的折磨,稚嫩的身軀已經疲憊到了極點,許多部位都在隱隱作痛。
旁邊一個女奴抱著大斧,靜靜地坐在樹下,一動不動。她的容顏頗是秀麗,只是一道貫穿左臉的血痕,使得她嬌美的臉上平增了幾分猙獰。她身上的布衣已經不能稱之為衣服,而是一堆零落的布條,胡亂的搭在身上。裸露在外的大片雪白肌膚上,遍布各種青紫血痕,令人觸目驚心。她的腦海中,依然閃爍著下午的場景,那痛苦殘忍而又無法忘記的場景……
她和妹妹原本因為姿色尚可,都是杜勛的專用女奴。趙兵一敗,杜勛憤怒之下,竟然將她妹妹的腰脊生生折斷,隨即將她們姐妹賞給了帳中的親衛。她無法忘記,妹妹在地上掙扎哭叫,僅靠雙手努力地向自己爬來,卻被那些趙兵殘忍地按在地上折磨的景象……
她當時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不知道自己究竟經歷了多長時間的折磨,印象中只剩下妹妹那越來越弱呼號哭叫聲……當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去看妹妹時,頭上卻挨了重重一擊,暈了過去。
當她再度醒來時,已經被丟到了軍中女營,臉上也多了這麼一道猙獰的劃痕。幸好是晚餐時間,趙兵並沒有繼續折磨自己。她顧不上查看臉上的傷疤,飛一般地衝到杜勛帳外,看到的卻是那幾個親衛正把自己的妹妹架在火堆上燒烤……她再度暈了過去,醒來時卻已經在軍中女營的地上。
她一言不發,仿佛變成了一具木偶一樣。別人給她食物,她就機械地吃下去;趙兵輪流折磨她,她也只是默然不動;後來趙兵給她一柄斧頭伐木,她也是木然地抱在懷中,跌跌撞撞地走到樹林里,然後坐在樹下發呆。
周圍的少女們懷著同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就開始繼續自己的工作。這些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經歷過類似的慘事,大家已經司空見慣了。或許下一刻噩運就會落到自己頭上吧,到時候又有誰同情自己呢……
夏侯昭和諸葛雅帶著隊伍悄悄靠近,卻被營外浩蕩的女奴隊伍嚇了一跳。趙兵營地四周,盡是伐木的女奴,火把星星點點,人數怕是在兩千以上。雖然這些少女不堪一擊,但要是驚動了營里的趙兵,今夜的突襲就要變成強攻了。到時候以區區二百人,根本不是千余趙兵的對手。眾人只好停下了腳步,躲在遠方靜靜觀望。
諸葛雅皺起眉頭,走到夏侯昭身邊,輕聲問道:“怎麼辦?”夏侯昭眉角一挑,看著她走動時步伐迅捷,與常人無異,驚訝問道:“你的傷口怎麼樣了,不要太勉強自己,小心留下殘疾。”
諸葛雅微笑道:“我的傷勢已經基本愈合了。”當時傷得甚重,退出戰斗之後傷口得到處理,諸葛雅被後土女神改造過的天賦立刻發揮了作用。她可以清晰感受到能量從赤裸的腳掌涌入身體,滋養著四肢百骸。身上的傷口在奔流的能量作用下奇跡般地迅速恢復,大腿的傷口只剩下微微隱痛,行走與戰斗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了。
夏侯昭狐疑地打量了諸葛雅幾眼,看她確實動作如常,臉上也沒有痛苦之色,心中頗是納悶。白日間她親眼目睹了諸葛雅腿上箭傷深可見骨,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恢復。此刻夜襲在即,她也沒有心思細究此事,只是決心回去之後一定要卸了諸葛雅的衣服看個明白。
夏侯昭看著前方的女奴隊伍,美麗的眼睛里忽然閃過一絲殺機。她低聲道:“這些女奴並沒有什麼戰斗力,所慮者不過是她們會吵醒趙兵。既然無法避免,索性直接率兵殺入,驅趕這些女奴入營,衝亂趙兵的軍陣,也不失為亡羊補牢之策。”
諸葛雅按住她的手,急道:“這些女奴都是趙兵擄掠而來,她們本身都是無辜漢家百姓。我們怎可驟然下此毒手?”
夏侯昭搖了搖頭,眼中流過一絲失望之色,嘆道:“我本來以為白天的教訓你已經記住了呢……在戰場之上,哪有什麼無辜不無辜一說,她們既然為趙兵服務,那就是我們的敵人!今天趙兵攻城時,你如果早點下令對那些女奴攻擊的話,敵人又哪會那麼容易衝上城頭?”
諸葛雅咬著嘴唇,眼中罩上了一層水霧,喃喃道:“這麼說來,今天白天戰死的將士,都是我害死的嗎……”
夏侯昭看著她自怨自艾的哀傷面容,心中一疼,隨即硬下心繼續道:“白天的死傷倒也不能都怪你,那些逃兵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但是你要記住,為將者絕不能有宋襄之仁。戰陣之上,只有成敗,沒有仁義!仁義只是對自己的屬下,絕不是對自己的敵人!”
諸葛雅低聲道:“可是這些女奴都是無辜的……”
夏侯昭心中郁結,沒想到教育了她半天,還是這麼冥頑不靈。她打斷諸葛雅的話,怒道:“無辜便如何?自古兵家名將,凡借用天時之力,水淹火攻,那個會去顧忌這些無關之人?你若是這樣不懂取舍,還不如找個人家相夫教子算了,否則遲早害死自己,害死追隨你的部下!”
她憤憤地轉過身,努力平復了一下起伏的胸膛,准備帶人直接突襲伐木的女奴。突然右手一緊,被諸葛雅緊緊拉住。她惱怒地轉過頭,想看看諸葛雅還有什麼話說。
諸葛雅拉著夏侯昭的手,低聲道:“對不起,以前是我的錯。我不該在戰場上存有宋襄之仁,以致戰局敗壞。以後再有此事,請你直接代我下令吧。”
夏侯昭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你想通了就好。其實我對你的仁義之心一直很欣賞,誰不想追隨一位寬厚仁義的主公呢?以國齊義,一日而白,湯武是也。但是行軍用兵之道,不可拘於仁義。好了,我們准備進攻吧。”
諸葛雅凝視夏侯昭的雙眼,低聲道:“我想去勸說這些女奴倒戈,和我們一起進攻趙兵。”
夏侯昭手一抖,剛想反駁,卻見諸葛雅目光沉靜,里面隱含一絲祈求之意,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只聽諸葛雅繼續解釋道:“請你帶著士兵們,隨時准備攻擊,而我一個人先去勸服女奴。趙兵殘暴,這些女奴隨著他們,並無多少求生之機。我想她們會願意和我們一起反抗趙兵的。如果她們不願意,你發動全軍突擊,也沒有什麼區別。”
夏侯昭盯著少女的雙眸,心中興不起拒絕之意。她嘆了口氣道:“罷了,就依你所言。不過你記住,她們只要稍有助敵之意,我便會帶軍殺出。以你的弓術,只要不亂發慈悲之心,我想這些女奴也傷不得你。你不要忘了,還有人把自己的生命和幸福寄托在你的肩上。”
諸葛雅點了點頭,握緊手中的紫檀弓,向營地走去。夏侯昭率領其余的兩百將士,隨後而行。當離女奴的伐木隊伍只有數十米時,夏侯昭等人分成十隊,將營地包圍起來。她們小心地拔出武器,隱藏在黑暗中,隨時准備出擊。
諸葛雅腳步不停,從樹林中緩緩走出,清冷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素白的紗衣隨風飄揚。絕麗的容貌,完美的體態,伐木的眾女一時間都被諸葛雅容光所懾,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這一身美麗優雅的氣質,仿佛天上仙女一般,令眾女自慚形穢。
女奴們根本想不到谷中漢人居然會出城夜襲。她們見到諸葛雅午夜時從林中突然走出,便把她當做了傳說中的仙女。眾人懷著敬畏之心,默默地望著諸葛雅,一時營地中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