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維納斯動亂本紀——日後談(上) 40
墓碑一個接一個,那一夜,墓園的主人多了許多。
墓園里以前只有人族,現在,還多了許多的魔鼠。
人與魔鼠警惕地對視著,眼里卻流露著同樣的哀傷。
戰後的鐵燈城滿目瘡痍,傳說中可怕的吃人魔鼠真的來到了地表居民的面前,那些軟弱又無力生來該做奴隸的無毛玩意兒也真的來到了地下居民的面前。這其中雙方很多的相互理解有謬誤的,也有真實的,但終究,是共同的創傷讓大家相互舔舐著傷口。
雖然那一夜具體發生了什麼,已經很難有人搞清楚了,但是,在那一夜,大概,也許,人族和魔鼠,他們一起戰勝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而且,除了這些,就連他們自己有很多地方也發生了變化。
“哈啊?是我耳朵出問題了還是你們腦子有問題了呀?區區奴隸鼠居然敢叫我這個主人去干活,我可是要為魔鼠生存權戰斗的高貴的武士,怎麼會去做搬磚這種奴隸鼠才會做的粗鄙之事,快去把無毛玩意兒抓過來啦!”張揚跋扈的女魔鼠武士還想像以前一樣揮舞著鞭子向奴隸鼠們抽去,被人家一把抓住扯過來丟在地上,一群奴隸鼠十分不爽地圍繞著她們,尾巴在地面抽得啪啪響。
如果是以前他們大概會處於懼畏之心在武士的皮鞭下瑟瑟發抖吧,但這種懼畏之心很難在看到這些曾經高不可攀的主人們被困在繩子里哭得梨花帶雨、鶯鶯燕燕,還是靠他們親手放出來的時候存留多少。
這些還想像以前那樣張揚跋扈的女魔鼠們被其他魔鼠紛紛瞪了一眼,嚇得哇哇大哭。
“哇啊啊好可怕!”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嗚嗚嗚嗚……”
一幫褪去了主人身份的女孩子哭得亂七八糟,眼看著沒法做事情了,魔鼠們無奈地搖頭,唏噓一陣,四散而去,忙起手上的活計,把城市里的殘骸清理干淨。除了魔鼠們的身影,還有這座城市其他的人族居民在一同清理。
這些人族之中有一個氣喘吁吁的臃腫身影引人注目,他一邊搬磚一邊哀嘆:“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怪物都跑到地面上來了,我可是鐵燈城的市長大人!一幫賤民們怎麼能這樣對待我,還把我從家里趕出去了!太不像話了!我可是鐵燈城的市長大人……哎喲對不起對不起,撞到您鼠大爺了不要傷害我……喲喲喲……”
“吱?”跟乞丐一起扛著木材的奴隸鼠被這個奇怪的家伙撞了一下,奇怪地撓了撓耳朵,搖搖頭,繼續工作去了。
在這座城市的中心,市政廳,這座城市最好的房子,現在被騰挪出來用作治理傷員的地方。
獵殺者·貝可從迷迷糊糊中緩緩清醒,睜開朦朧的雙眼。
“我這是……”
“貝可!”
“貝可你醒了!”
適應了一會兒視线,她逐漸看清了床邊的兩人。
“寧……秋。”她虛弱地開口,“赫拉庫……你們怎麼……發生了什麼……我……在什麼地方……”
到處都包扎著傷口的詠風·寧秋微笑著握住貝可的手:“我們在地表。”
毛發都被鐳射烤焦的赫拉庫灰頭土臉的,但還是開朗地笑著說:“你昏過去後發生了許多事情呢。”
兩人為她講了下之前發生的事情。
“那個家伙,現在想來真是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呢。”詠風·寧秋有些感慨。
“是啊,好像做了一場大夢一樣。”回顧這半年的歷程,從遇到先知到今天,震撼彈·赫拉庫撓了撓腦袋,換作半年前她怎麼也不會相信,有一天自己會在地表與人族一起生活……
那天造成的破壞打破了一切,雖然沒人說,但當女魔鼠一個個被奴隸鼠們解救出來時,女魔鼠的統治無可避免地土崩瓦解了。
魔鼠與人共同生活,女魔鼠的優越地位瓦解後,沒人發號施令的奴隸鼠們自己推舉代表進行管理與決定事項,自然她們這些氏族長的權力地位也只是名義上存在,實際不會有人聽從的虛名。詠風·寧秋與震撼彈·赫拉庫現在在這里,也只是作為有醫學知識的人在市政廳照料傷員病患……說實在魔鼠中的女孩子們在變成醫院的市政廳里還是很受歡迎的。
“那個叫娜依的家伙,在我們的地宮胡鬧一通,把局面搞成這樣我們要怎麼生活啊。”在談起娜依的時候,詠風·寧秋拂撩發梢,稍稍側過臉頰,貝可有點疑惑,她臉色……是在發燒?
“她去哪兒了?”
“娜依和她的同伴往東方去了,她說要回東方的梅魯奇亞,回自己的家鄉看看。她有個很奇怪的同伴,叫斯芬克斯,自稱是……東方獸人部落的王,說將來魔鼠可以加入獸人部落一起生活,我家寧春那個家伙突然冒出來說要當使者跟著去獸人部落交涉,這個家伙呀……”詠風·寧秋笑著說,卻閉上眼睛,攥緊了顫抖的拳頭,似乎很想揍人的樣子。
貝可困惑了:“寧春有自保的能力,想要出去歷練一下也未嘗不可,寧秋你也不用擔心成這樣吧?”
“是啊,寧春那家伙,翅膀硬了會飛了……”嘴上說著欣慰的話,腦海里卻全是當時娜依她們道別時那衝擊性的場景,自己還想多跟娜依說幾句話,寧春突然冒出來親昵地摟住娜依的脖子跟她接吻,把無論是被接吻的娜依還是目睹這一場景的姐姐都嚇得目瞪口呆,那個死小鬼居然還挑釁自己這個當姐姐的……真是白養她那麼大了啊!
“要是……要是能跟她在一起的,是我該多好啊……”詠風·寧秋眼神流露秋水,哀愁寂寥,秋寂引春思……
震撼彈·赫拉庫突然問道:“說起來,那個叫娜依的地表玩意兒,到底是什麼人啊?”
詠風·寧秋回想:“她說她是生活再東方梅魯奇亞的村民,是一個普通的村姑。”
獵殺者·貝可想了想:“我記得……在我祖祖祖奶奶從那邊遷徙過來的時候,那里有個梅魯奇亞帝國,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以前聽抓到的地表奴隸說,梅魯奇亞帝國已經沒了。”
“只是個村姑麼。”震撼彈·赫拉庫思忖,重復念叨了一句,“只是個村姑麼……卻有著我既看不懂,也無法理解的力量啊。就算她施展了什麼奇跡的魔法,我也好歹能察覺一下吧……她真的只是個村姑麼?”
“她是。”詠風·寧秋望向窗外,陽光明媚,“我相信。”
又閒聊了片刻,躺在床上的貝可咯咯笑了,但接著,她的聲音又哀傷了起來,帶著絲絲哭腔。
“那……先知……”
終於還是聊到這個話題了。
“那個混蛋,跟著他的塔一起摔死了。”震撼彈·赫拉庫斬釘截鐵厭惡地說,回想起來,又十分的羞愧,不但是自己為他謊言所受到的蒙蔽,更為自己過去的瘋狂而羞愧。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詠風·寧秋感受到獵殺者·貝可那深深的哀傷,當初她對先知相信得有多深,自己被傷害得就有多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貝可,只能輕輕地撫摩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臉龐。
“嗚嗚……我那麼相信他,相信他說的話,相信他帶來的東西,相信他對我說的一切……他怎麼可以這樣!”貝可哭得不成樣子。
許諾,謊言。奉承,謊言。誠摯,謊言。
當一切建立在謊言上的美夢崩塌了之後,只有無盡的空虛。
“什麼都沒了,我……我以後該怎麼辦呢?”
這沉重的空虛感,也纏繞在寧秋和赫拉庫的心頭上,令兩人陷入沉思。先知的到來為她們帶來了一場夢幻,可在先知死去之後,她們每個人,失去了過去的道路,又該何去何從呢?
宣泄了一番,稍微平靜了點,紅著眼睛的貝可似乎是覺得自己帶來這個話題不太好,試著轉移一下:“啊,說起來橘子那家伙到底去哪兒了?之前建塔的時候就沒見到她呀!”
說起橘子兩人頓時尷尬了起來,臉頰撲紅:“呃,啊……她呀……”
隔壁房間傳來了騷動聲,有雄性粗重的喘息,女孩子們的嬌喘,其中就有魔藥鼠氏族長橘子的聲音:“哦哦哦❤~~~要去了,要去了……要變成卑賤的奴隸鼠啦❤~~咕誒~咕哦哦❤~好厲害……好厲害❤……”
“這這這……這個笨蛋在做什麼啊啊啊!腦子壞掉了嗎!”貝可羞得埋進被窩里。
赫拉庫紅著臉咳嗽一聲:“橘子這個家伙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就熱衷起這種事情了,問她先知的事情……”
“先知?先知那個家伙❤~太短小無力啦~跟斯芬克斯大人的東西完全比不了❤~哦哦哦!那個短小無力的家伙怎樣了怎樣都算了啦~我還要~”
“先知什麼的她都不管了……現在這個笨蛋就平時工作,工作完了就……就去做這種事……真是的橘子這家伙好歹也收斂點呀!”赫拉庫沒好氣地抱怨道。
真的,有那麼舒服麼……
貝可害羞地埋在被窩里,聽橘子的嬌喘聲,不禁眼神迷離,想入非非。
也許,這樣也不錯呢。
就算失去了一切,我們也還能過得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