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快進城咯，馭~~”駕馬車的師傅揚起馬鞭，在空氣中輕撻一聲。

　　 之前她們走過的路都是很普通的土路，緊接著不但碰上了能搭乘馬車的驛站以結束這麼多天來的辛勞，連路面也變為更緊密平整的鵝卵石道路了。

　　 車輪軲轆轉，馬兒揚蹄，坐在馬車上的阿妮艾斯望著鵝卵石路邊上的通往“威尼斯”的路標，若有所思。

　　 這一切都預示著一個信息——馬上要到威尼斯了，傳說中那個商貿發達、芙蕾雅大陸東海岸最為強大的城邦。娜依和斯芬克斯她們正准備從威尼斯乘船到大海另一端的君士坦丁堡，好回到她們自己的家鄉。

　　 “馬上就要去大城市了呢！”出生自鄉下的娜依興致勃勃地望著已經能見到的城牆，倍感期待。

　　 “嗯，威尼斯，大城市，芙蕾雅大陸東海岸的璀璨明珠~是個不錯的目標呢。”等自己的部落將她征服後，得好好改造成自己喜歡的模樣——獸娘化的斯芬克斯有點心不在焉，每感受到到自家守護神隨著信仰之力的衰弱，就會加劇她歸鄉的心切，不想停留片刻，“希望馬上能有到對岸的船去。”

　　 這一切對阿妮艾斯來說都很陌生，畢竟因為那個魔法師的緣故，雖然沒令她慘遭洗腦，步聖天使尤多拉的後塵，但不知為何，被失敗召喚而來的自己卻喪失了過往一切的記憶。唯有自己鐫刻在靈魂中的身份，【駐守於魯諾修地方的斥候型第八位階戰天使·阿妮艾斯】，還有一些陳舊的、過時的、莫名其妙的知識存留在自己的靈魂之中——這個世界似乎經歷了強烈的地形變動，跟自己靈魂中的地理知識天差地別，只有一些超大的地標地形能依稀看出原來的模樣，除此之外，什麼維納斯、芙蕾雅，威尼斯、君士坦丁堡，還有她靈魂之名中的魯諾修地方……

　　 目前除了與她同為天使一族的第六位階聖天使·尤多拉，她不知道同伴，不知道家鄉，不知道熟悉的地方，不知道自己信仰的真諦……

　　 她就是一個孤獨的過客。

　　 “阿妮艾斯~你在看什麼呢？”

　　 戰天使聽到了少女的呼喚，轉過頭來看向娜依，此時的戰天為了掩飾自己天使的身份，將雪白的羽翼用魔法隱藏了起來，就像是一位普通的有著傲人身材的文靜金發大姐姐。

　　 阿妮艾斯笑了笑，勉強地將眼里的孤獨——沒逃過娜依的直覺——掩飾起來輕輕著說：“我只是在想，這座城市里面到底是什麼樣子罷了。”

　　 娜依撫摸著小腹上的聖紋，自信地對戰天使說：“阿妮艾斯你放心，有寧春幫忙，我一定能照顧好尤多拉大人找到解除洗腦的方法！”

　　 說著娜依臉色閃過了一絲隱約的痛楚，這幾天晚上詠風·寧春她除了傳授自己她們氏族的內功心法，然後就是以修行武功的名義，把她擺成各種羞恥的模樣，狠狠地折磨她的肌肉與韌帶——娜依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撐住是不是多虧了尤多拉的封印，或者她在寧春這些怎麼看都是玩弄自己的手法下真的有所成長，身手耐力居然提高了不少。

　　 “姐姐大人~武功的修行不能松懈，今天晚上也還要哦~”像樹袋鼠一樣依戀地靠在娜依豐滿乳胸上的詠風·寧春，卻露出了小惡魔般的猙獰笑容。

　　 “啊——寧、寧春，饒了我吧……”娜依連連求饒，不饒人的寧春忽然偷襲起娜依的癢癢窩來，“哈、哈哈哈哈哈！不要，那里好癢……哈哈哈……”

　　 “姐姐大人這里全是弱點哦~”

　　 “真是的……哼哼~”看著玩鬧的兩人，阿妮艾斯無奈地笑了下，孤獨的戰天使繼續眺望遠方，默默守護著她的同伴，車軲轆滾滾向前，沿著鵝卵石道路向威尼斯城的方向行駛。

　　 這時，在路上她看到道路沿邊有賣菜的攤販，儼然是城下的小市場。

　　 阿妮艾斯突然說：“我說大家，要不要先在這里把食材之類的買了？”

　　 “為什麼啊？”

　　 “這麼大的城市，里面有的是地方吃飯吧。”

　　 戰天使解釋說：“城里的東西都是從鄉下運來二道轉手販賣的，肯定要貴一些，我們的盤纏不夠了，這里正好節省一些，而且我們乘船也要花錢呢。”

　　 “也是哦……不過實在沒錢也沒關系啦，我可以去這附近的莊園里幫忙干活，他們一定會願意分給我們一些食物上路的。”娜依笑著說，打小農家出身的她自然而然產生了這種想法。

　　 阿妮艾斯為娜依的想法表示贊同：“要是娜依你要這樣的做話，我也會跟你去幫忙的，只可惜我會的魔法沒有能助長莊稼的……”

　　 “那樣太費時間了。”而且能奴役了我堂堂獸人之王斯芬克斯的女人，怎麼能去像個賤民一樣去種田呢！正經人誰去田里農忙幫閒啊，游牧民出身的斯芬克斯為娜依無聊的想法不屑地搖了搖頭，獅尾搖曳，強氣地說，“要我說，這麼大的城市肯定有競技場，大不了咱們去一趟就有錢了。”

　　 娜依之前在沿途的城市試過去競技場斗技賺錢，來錢是挺快的，不過新鮮勁過了，發現戰斗這種危險的事情無論怎樣控制都很容易傷害到別人後，就不是很情願地說：“競技場……不太好吧？會傷到別人的。”

　　 “受傷了不是有阿妮艾斯的魔法能照料我們嘛，而且只要打架就能賺錢的輕松好事兒，為什麼不去做，你說是吧寧春？”

　　 \t“打架就能賺錢？好耶，算我一個！”

　　 “唉……”

　　 \t阿妮艾斯保持中立，娜依輕微象征性反對，斯芬克斯與詠風·寧春強烈贊成，去威尼斯競技場斗技賺錢的方案就這麼定下來了。

　　 “不過寧春今天還是想吃姐姐大人親手做的飯菜呢~”

　　 娜依嘆息一聲撫摸寧春的小腦袋，笑容里盡是無奈的寵溺：“哎呀~寧春你真是個貪嘴的小老鼠~”

　　 “誰叫姐姐大人手藝那麼好，不吃飽飯晚上怎麼有精力幫姐姐大人修~行❤~武功呢？嘻嘻，yes~yes！”

　　 \t於是四人還是決定在入城前下來采購食物。

　　 阿妮艾斯在這附近的攤販走動，詢問價格，了解行情。

　　 一車又一車的貨物沿著鵝卵石路軲轆軲轆地向前進，等待著顧客上門的賣菜小攤販，偶爾騎著馬路過的市場巡邏隊，形形色色窮富不同的旅人不斷踏入著遠方富麗堂皇的大城市，似乎那燈紅酒綠的繁華一角已經能在這個郊外有所窺見。

　　 外表只是金發碧眼酥胸俏乳的美麗村姑，實際卻是第八位階戰天使的阿妮艾斯靜靜觀察著周圍的景象，這一切看似平凡的事物，落入戰天使的碧色眼眸中，剝絲抽繭後似乎都露出了這世間萬物的本質，那從商人、貨物、商路、消費者身上流淌出的一條條金色氣流，似乎都匯聚成一條最為神聖的黃金大道，匯聚向遙遠威尼斯方向的城頭……

　　 “這種感覺……這些如此神聖的氣息流向……”

　　 阿妮艾斯閉上雙眸，緩緩呢喃，想進一步抓住這與她所遺忘的女神最接近的事物，細細感受這在風中流淌的神聖氣息，從每個人的心中流露、最終匯聚成大河的金流……

　　 \t她明白了，她的名，那道匯聚了女神祝福的神聖金流的名。

　　 它，名為利潤。

　　 \t“誒？娜依啊……”這時，阿妮艾斯注意到買菜的娜依陷入了困境。

　　 \t娜依一直掌管著全隊的錢包，她望著在旅行中幾乎消耗干癟的包裹，露出十分拮據的神色。

　　 \t“大叔，就……不能通融一點嘛？我們今天還要乘船，要是按照這個價格，我們今天說不定都走不掉了……”

　　 \t“說什麼胡話，這些新鮮蔬菜都是老子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種出來，拉了幾個山頭的路才背到這里賣的，你說便宜就便宜，我不用吃飯啊？我不用過冬啊？還是你覺得我的貨跟那些大莊園里的貨色一樣是撒了農藥的？瞧不起我是不是！？”

　　 “對、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實在沒錢了……”

　　 “那就去賣啊，小姑娘你長了一張這麼漂亮的臉蛋，不說去妓院了，去酒館里唱個小曲賣個大腿也能成的吧？”

　　 娜依臉頰羞紅了：“才、才不會呢！”

　　 “嗨，別害羞，像你這樣在外頭旅行的女孩子缺錢找門路都不是個事兒，威尼斯沒人會瞧不起你，咱們威尼斯人最瞧不起的，就是那種沒錢、沒能力，還非要裝清高的主兒。在咱們威尼斯，錢或許不是萬能的，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我這是在教你人生經驗，你要明白了這個道理——就該曉得老子的菜質量有保證，就值這個一口價！”

　　 \t娜依雖然從小生活在村子過自給自足的生活，但基本沒多少討價還價的經驗，在賣菜大叔的大發雷霆下感覺道理虧了的娜依只得一個勁不停地懇求通融，面色蒼白。

　　 \t直到阿妮艾斯來了。

　　 阿妮艾斯來到惶惶不安的娜依身旁，十分具有安撫力地按在少女的肩膀上，望著眼前勝券在握的賣菜老板，平靜地說：“先生，你的價格是不是太高了呢？”

　　 “阿妮艾斯？”看到過來幫自己的人，娜依惴惴不安的心情，居然莫名地安穩了不少——甚至比重要的同伴受傷時，想到阿妮艾斯擁有神聖治愈能力的時候，還要更安穩一些。

　　 “怎麼，你是她朋友？我們已經說好了的，在咱們威尼斯這些菜就是這個數。”看到眼前走來的美麗高挑金發少女，賣菜老板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這通常意味著他宰不到多少錢——難道是她是本地人？看起來不像啊，“沒錢大不了你們待會兒進城里討份快錢賺嘛。”

　　 \t“我看大家可不是這麼說的。”阿妮艾斯信誓旦旦地說。

　　 \t怎麼可能呢，你們幾個一看就是外地人，大家一起擺攤過日子的，吃飽沒事干給你們這些外地人報實價？賣菜老板和善的笑容下閃過一絲不屑。

　　 “今年這里風調雨順，是個豐收的好季節，在這麼一個好時節里大家都想賺點錢來補貼家用誰都能理解，可先生您不但不降價……要維持常季的價格也就罷了，還要提高五成的價格，這是不是不太對呢？”

　　 “呃……哦對哦！”娜依恍然大悟，她是農家出身，這一路上自然看得出威尼斯這片地方最近風調雨順有好收成，卻完全沒想過對方應該要出更低的價格，只覺得人家賣這個價自己付不起就是了。

　　 “而且我看您身上的樣子很干淨，腳上的泥土也只有一點，您不是住在城里，就是離這里很近的地方吧。我剛才聽說您居然這麼辛苦，一個人把這幾框菜挑了幾座山才運到這個地方，其實我之前就觀察了一下……”

　　 阿妮艾斯指著很遠很遠的山影——那已經是威尼斯這片最近的山了。

　　 “興許您是從那邊翻過來的，但我想其他人身上這麼髒，一定是跨越了比您還要遙遠的道路，比您更辛苦，他們維持這個價格是情有可原，那麼您是不是該適當減少一些呢？”

　　 “呃，可是，可是我的……那又怎樣！我們這兒都是這個價，你們愛買就買，不買滾蛋！”

　　 “那就沒辦法了，您這個價錢我們實在消受不起。喏，我看前面那個大莊園種出來的貨物都會運到城里賣吧。娜依啊，現在看來我們還是去城里買東西比較好……”

　　 說著阿妮艾斯牽起娜依的手轉身就走。

　　 “別，別買那些莊園貨！那些全都是打了農藥的，種田的都是些吃大鍋飯沒有勞動積極性的懶漢雇農……啊啊算了！我原價出售總行了吧！”

　　 “那就太好了！”阿妮艾斯轉過頭來喜笑顏開，搓著手心，不復之前平靜高寡的模樣，神情已經變成一副小財迷的樣子了，“既然先生您之前胃口這麼大，開了我們五成，那麼您現在也發發好心，給我們打個五折好不好呀？不然我就把你家離這兒近的事情告訴所有人，讓大家都來讓你便宜賣！”

　　 “五折，五折，五折行了吧！老子就賣幾顆菜而已，姐姐你別這樣整我啊……還有大姐你是本地人你早說啊，你城里的？鄉下的？唉，自從這些大莊園多了後我們這些討生活的越來越難，就指望著宰點外地人過活，咱們都是同鄉，你早說她是你朋友別宰不就得了！”

　　 “誒？”阿妮艾斯懵了，“本地人……我、我不是啊？”

　　 “我看你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威尼斯人，好了好了，大姐，拿上你的菜，帶著你的同伴們走吧，別妨礙我做生意了。”

　　 急急忙忙把打了五折的食材打包交代在娜依手上，賣菜老板便不耐煩地把兩人趕走了。

　　 走的時候兩人正好還看到因為買東西和小販起了爭執，差點和巡邏隊打起來的斯芬克斯和詠風·寧春，兩人連忙賠了一頓不是才將斯芬克斯和詠風·寧春牽走上車。

　　 馬車上，詠風·寧春在為之前的遭遇大發雷霆：“啊啊！居然說我是小不點，氣死了，我、我才沒那麼小！”

　　 她也是有胸部的，沉甸累累的果實誰不喜歡——當然不能和姐姐大人娜依以及斯芬克斯這些巨乳怪物相提並論——總之她也是有胸部的，她不小了！

　　 “哼，這些可恨的奸商！”想到這些卑鄙無恥的小販斯芬克斯就來氣，這個風調雨順的節氣，價錢不降反升要多五成！？去死吧你們！

　　 從小生活在貧困苦寒的游牧部落的斯芬克斯十分痛恨這些奸商，以前家里人在和隔壁的尹·加索爾聯邦貿易的時候，那里的商人就總是自以為有依仗地敲人竹杠，用她們生活的必需品去換一大堆極其昂貴稀有的貨物——所以待她長大，成為整個獸人部落的王，滅亡了尹·加索爾聯邦後，她特意關照過這些敲竹杠的混蛋，他們的女眷是部落最優先使用的生育母畜，商人被剝去華服後要丟進馬戲團里變成逗人享樂的小丑奴仆。

　　 可以說斯芬克斯是最討厭商人的人了——當然僅限於外族商人，咱們獸人部落的商人除外，不但不能限制，還要大大地鼓勵他們，讓他們一邊開拓方便部落大軍行進的商路，一邊將那些外部世界的珍奇商品送到她這個王者的宮殿里，供她和自己的臣民們好好享受，為軍事民事生產開支國庫增創收益。

　　 抱著大包食材的娜依苦笑著安慰兩人說：“沒關系啦，反正我們已經買到了我們要的東西，這次多虧了阿妮艾斯，我們只花了一半的錢都買了這麼多好吃的呢~阿妮艾斯謝謝你，沒想到你不但是個天使，連討價這種事都那麼擅長啊！”

　　 “我也不是擅長，我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自己原來就會這些事情……唉。”阿妮艾斯也不知道為什麼，堂堂第八位階戰天使·阿妮艾斯，自己身為一名神聖天使、女神眷屬，卻莫名地對討價還價這種市儈事兒如此的擅長，對自己無語的阿妮艾斯只能扶額長嘆。

　　 “不要想那麼多啦，馬上要進城了，我們今天就找船坐，離開威尼斯！”